政客职业化催生党内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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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在1970年代开始的党内民主化,与要求候选人早投入、高投入的政治职业化,在时间上是合拍的。在英国的政党政治大环境下’从政必须依托一个党,而党内的竞争非常残酷,为了吸引年轻人把从政当作一生的事业,一个相对明确的游戏规則就显得愈发重要。
  “党内民主”,成为2009年中国政论界关键词。不少学者强调,中共拥有8000万的党员,党内民主对社会民主有示范作用。的确,中共8000万名党员,位居世界第一,超过了一些西方国家人口;在中国党、人大、政协、政府和军队5套班子中,党也处于绝对领导地位。但是,党内民主先行,带动全民民主,在全世界并没有现成的案例,提倡这种路径,其背后有一个逻辑:中国民主化能够弥补西方民主的某些弊端,发展出中国特色的民主。
  西方党内民主集中在两点:选拔候选人和选举党魁。中国国情为党内民主多加了一个职能:为全民民主示范。笔者尝试从英国政党一些事实出发,与当下中国的“党内民主热”商榷一个具体的问题:在示范民主之前,如何保证一个拥有大量成员的组织,对自身的民主制度有认同,有参与和执行的动机。职业政客需要党内民主
  在中国,很多论者从投票率切入,过度唱衰西方民主的实践,这种心态对中国推动不管是党内民主,还是全民民主,都没有好处。
  与1980年代相比,英国人的政治参与热情的确在降低,典型表现是投票率在降低,以政党为组织的政治运动出现衰退,但这并不意味政治的终结,也不代表民主作为一种群体行为和价值观走向消亡,而是指向了另外一种可能:政治越来越走向专业化、可预期化,成为更少的人更为热衷的事业,由此降低了社会的整体内耗。
  笔者粗略统计英国从1980年代到现在的投票情况,在1997年后的3次大选中,工党每次获得大约1100万票,保守党是900万票,自民党是500万票。在撒切尔夫人时代,3次大选结果平均为:保守党大约1500万票,工党1000万票,自民党650万票。加上其他党派的票数,英国人口以6000万计,平均投票率约为45%以上,比较正常。
  英国各党加入门槛很低,基本上申请登记就可以。各党没有公布自己的登记支持者数,如果以投票率为指标,工党和保守党的支持者均达到总人口的15%左右。相比之下,中国党内民主所依托的8000万党员,只占中国人口的6%。从数字上看,占总人口6%的党员推动一场全民民主,能否达到45%的投票率,答案还不能确定。
  在英国从政,不妨把当选各级议员当作成功指标。目前,在英国一共有646名国会议员,地区议员(苏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3个议会)297人,欧盟议员69人,2300多名市议员(英格兰地区),执政党出任的内阁阁员100人左右。如果按人口比例来算,政客这个职业,大约2万人中才会出现一个成功者,这个比例远远低于律师、教授、会计师等职业。
  直到今天,政客在英国还不是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职业,与传统的医生、律师、会计师不同,当选议员没有统一的晋身途径和资格认证,很多偶然因素决定了个人前途;收入不稳定,因为不能当选,就没有收入;没有合理的休假和私人时间。
  但是与过去相比,英国政客的职业化程度越来越高,很少有人还能在政治以外的其它领域同时成为佼佼者。这是因为,随着竞争规则越来越明晰,拉票技巧越来越多样化,要想取得政治成功,必须早投入、高投入,很难同时发展另一个成功的职业以备不时之需,仅仅能在一些过渡性的工作中积累相关经验而已。
  以英国现任首相布朗为例,在爱丁堡大学期间,他就是苏格兰地区学生领袖,拿到了博士之后,短期以兼职讲师和新闻职业为生,然后迅速地放弃学术,转入职业政治,32岁取得了议员职位,也就意味着一份全职工作和稳定收入,从此他开始了自己的漫漫政途。
  笔者查阅了维多利亚时代之后英国历届首相的职业生涯,二战之前,这些首相一般家境优渥(工党出现之后,少数工党首相是白手起家),系从自己成功的职业生涯转入政治,从政属于第二职业。二战之后。很多首相也有过相对短暂的职业经历(尤其保守党首相中世家子弟多有军功),但是从撒切尔夫人开始,政治以外都只是短期工作,谈不上职业。为了谋生,撒切尔夫人当过化学分析员,梅杰试过多份工作,有过失业经历:布莱尔当选议员前,是个实习律师;布朗当过大学老师和编辑。
  英国当代政治发展揭示了这样一个趋势,英国在1970年代开始的党内民主化,与政治职业化,在时间上是合拍的。这其中的联系值得深入挖掘分析。一个可能的解释是,个人发展与政党政治的格局推动政客职业化,只有政客职业化之后,才有可能对党内民主制度有一种强烈的诉求与忠诚。
  
  政治参与和党内竞争
  
  在英国的政党政治大环境下,独立政客生存的空间很小,以西敏寺议会为例,每届大概只有3~5个独立议员,而议员总人数是646人。所以,从政必须依托一个党,而党内的竞争非常残酷,一个相对明确的游戏规则就显得愈发重要。
  党内民主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寻找合适的候选人。以参选议员为例,首先表现在获得党内候选人资格,其次是保证可靠的选举胜算,比如拿到安全席位选区(safe seat)。英国有个说法,一个人在政治上成功要有几个条件:男性,英国白人,大学毕业,当选议员不超过35岁,有在位的政治保护人,身体健康,超级自信,时刻考虑政治。
  在英国政党系统中,每个党有自己的总部,在地方上设有自己的支部。在英国各个大学中,往往以协会(association)名义设立学生支部,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牛津和剑桥两校,其中的协会主席日后绝大多数入主西敏寺议会。各党的地方党部和学校能够为英国潜在的政客提供发展机会。从结构上看,英国政党布局,与中国非常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在政府机关、军队系统中,没有党支部一样的组织。
  除了直接投身支部,由于围绕各级议会和政党,还有很多服务性行业,比如智库、咨询、公关等,很多人通过这些工作了解政治,建立人脉,为将来职业政治生涯铺垫。以英国为例,很多议员就是党内顾问、研究员或分析员出身。保守党现任党魁卡梅隆,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是保守党中央党部的研究员。
  笔者曾经与英国著名的政治博客作家戴尔(Iain Dale)交流过他在党内竞争的经历。戴尔1962年生,在传媒界人脉甚广,在西敏寺议会大厦里开过书店,2008年出版了Total Politics杂志。他凭借媒体人身份切入政治,按照他的人脉,当选议员应该相对容易,不想一路走来也是辛苦异常。2005年,他第一次以保守党候选人身份参选失败,在2007年申请一个保守党“安全席位”候选人资格时,在第一轮面试中就遭淘汰。
  他向笔者介绍了党内竞争的流程。譬如, 保守党手里有一份800名有意参选者的认可名册(approval list)。一旦有席位空出,他們就会收到报名通知,经过地方党部推荐,最终确定10~20名候选人;再经过一系列培训和面试之后,筛选出4~6人,男女各半,然后接受不分党派的选区民众投票,根据投票结果最终确定一名候选人。这次戴尔在第一轮面试中就出局。今年10月他又申请了一个安全席位的候选人,目前暂列第三。戴尔的后两次申请,目标都是保守党安全席位的候选人资格。这在英国党内选举中,已经属于肥差,竞争激烈,往往为刻意栽培对象预留。
  很多刚刚出道的年轻政客,二三十岁左右,常常到本党势力不占优的选区去竞选,选举基本上落败。但是,他们常常把这个经历当作“政治实习”,也藉此唤起党内高层的注意。年轻时候的布莱尔就曾有这样的经历。他最先申请一个市议员候选人资格失利,此时的布莱尔,还仅仅是一个刚刚从牛津毕业的实习律师,事业并不顺利。
  借助岳父帮助,他认识一名工党议员,该议员帮助布莱尔获得了一个保守党占优选区的候选人资格,在这场1982年的补选中,年仅29岁的布莱尔仅得到了10%的选票,甚至远逊于上次选举工党候选人的表现,但是他的表现给当时工党党魁的印象深刻,从此他的仕途进入政治快车道。
  综合戴尔与布莱尔的例子,可以一窥英国党内民主选拔候选人的流程。在这个环节中,有两个非常关键的过程。一个是选拔(selection),一个是选举(election)。以党内选举为例,制度保障与人际互动并存。假如党内民主对全民民主具有示范作用,是否也意味着在选举方式上将会有所创新,比如透明稳定的选拔方式、公开选举、实质性的政策宣传等等相结合?这是党内民主值得期待的地方。
  通过对英国党内民主的观察,笔者认为,所谓党内民主,在今天英国是为职业政客前途提供保障,使其在相对错综复杂的职业生涯中,有相对可靠的制度可遵循。这其实并非一个崇高的民主理念。
  对日后中国而言,党内民主改革一旦逐步展开,一大批投身政治的人群,他们也需要这么一套并不崇高但可靠的制度,来引导和保证自己的未来。基于这点启发,中国政治能否培养一批对党内民主制度有着强烈依赖与忠诚的职业“玩家”,是推广党内民主的关键之一。否则,即使有8000万党员的数量,权力分配只在高层进行,造成底层党员参与动机不强,政治新人参与机会不够,届时党内民主的“冷场”程度,可能会出现西方大选的投票率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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