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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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里有一段关于闲情的描写:“彼时黛玉自在床上歇午,丫鬟们皆出去自便,满屋内静悄悄的。宝玉揭起绣线软帘,进入里间。只见黛玉睡在那里,忙走上来推她道‘好妹妹,才吃了饭,又睡觉’将黛玉唤醒。”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当事人看似无心的闲聊,读的人却心知肚明。黛玉让宝玉“且别处去闹会子再来”,宝玉推她道:“我往哪去呢,见了别人就怪腻的。”两个人像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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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里有一段关于闲情的描写:“彼时黛玉自在床上歇午,丫鬟们皆出去自便,满屋内静悄悄的。宝玉揭起绣线软帘,进入里间。只见黛玉睡在那里,忙走上来推她道‘好妹妹,才吃了饭,又睡觉’将黛玉唤醒。”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当事人看似无心的闲聊,读的人却心知肚明。黛玉让宝玉“且别处去闹会子再来”,宝玉推她道:“我往哪去呢,见了别人就怪腻的。”两个人像小朋友一样抢枕头,逼得黛玉说出“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二人对面倒下,打打闹闹,嗔嗔笑笑——黛玉帮宝玉擦掉左腮上的胭脂膏子,宝玉扯着黛玉的袖子闻香味,黛玉排揎宝玉,宝玉胳肢黛玉……就像小朋友们在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特别没意义,却特别有意思,旁人看不明白,当事人却乐此不疲。
难怪有句话说:“爱情就是在一起说很多很多闲话。”可是,爱情和现代社会的冲突就在于,自工业时代以来,凡事都講究效率了。现代人所谓的健康生活肯定不是轻松的生活。就像打网球的要领是稳、准、狠。以电影《赛末点》为例,男主角克里斯打得一手漂亮网球,他把人生的每一次机会和选择都当作赛末点,做选择的时候从不儿女情长,而是快速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尽量不在身体享受和生活细节上浪费时间,每一滴汗水都用在刀刃上,每一丝勇气都是杠杆,用以撬动更广大的世界。打网球对富家子弟马修来说只是游戏,但是对外省青年克里斯来说,则是一场比赛,不进则退,不容喘息。最终,克里斯以爱情、激情、良心向命运做抵押,赢得了现实生活里的每一场比赛。
如果把生活当作比赛,连爱情也变得如同郑秀文的《终身美丽》的歌词,“努力才能被爱慕”,好像只有自己变得更好,才会遇到更好的人。正如几乎所有的女性主题公众号都在谆谆教导女人们“先谋生,再谋爱”,要努力工作、努力减肥、对自己有要求,好像只有严格执行对身体的工具化开发使用,才是对的生活,才配得到对的爱情。
可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和我们害怕的东西只有一线之隔,与其说爱情是通过努力得来的,不如说爱情更像一场没有功利规则的游戏,强调在禁忌中“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审美性。就像《蒂凡尼的早餐》里的女主角和她的情人从来不正正经经走楼梯,而是从窗户里翻进来翻出去似的。爱情甚至更倾向于偶然性,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完全没有理由,“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或“只缘感君一回顾,使吾思君朝与暮”。汤显祖说得更狠,活着不愿为情去死,死了未能因情复生的,都不算爱情。爱情最反对如果无法得到满足,或不能立刻得到满足,就不去为之付出努力的快餐式的急功近利,身体也是。
难道爱情首先不应该是闲情吗?
当爱情被赋予了交换、欲望、商机、市场化等色彩时,它离生活就越来越远,离人心也越来越远。毕竟,当人们真正陷入爱情的时候,说的都是闲话。在《倾城之恋》的爱情游戏里,范柳原一腔闲情,他说:“我这边,窗子上面吊下一枝藤花,挡住了一半。也许是玫瑰,也许不是。”“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相反,白流苏说出的话就一点也不闲,目的性很强:“你干脆说不结婚,不就完了,还得绕着大弯子……”因此,白流苏用了很多招数,范柳原都迟迟下不了娶她的决心,因为他实在感受不到她的爱,只能察觉到她的欲望——她只是迫切地想赢得这场关于婚姻的比赛,想找个长期饭票,想在瞧不起自己的家人面前扬眉吐气,想借这场婚姻实现逆风翻盘。
回到《红楼梦》:宝黛二人闹累了,复又倒下。黛玉用手帕子盖上脸。宝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鬼话,黛玉只不理。宝玉问她几岁上京,路上见何景致古迹,扬州有何遗迹故事、土俗民风……任宝玉废话连篇,黛玉只不答。
这段关于闲情的描写特别动人,貌似说的全是闲话,可说可不说,没有任何意义和指向,没有功利性,也没有目标,可读过之后却很难忘,因为它呈现的是最纯真的爱。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里的女主角说:“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啊,但是我们依然要经历。”男主角说:“其实,没有一件事是徒劳无功的。比如我追你的这些年,我收获了更好的我,你收获了最真的感情,我们收获了一辈子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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