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泽 雅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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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临帖弹琴属于“承平日久的老毛病”,那日常之生活就构成了俗世的勾引。雅俗之间,便是中国人的世界,也是李敬泽们的世界。
  李敬泽 著名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协副主席、原《人民文学》杂志主编。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批评写作,曾获中华文学基金会冯牧文学奖青年批评家奖、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文学理论评论奖、2004年“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文学评论家奖”。著有《颜色的名字》、《纸现场》、《河边的日子》、《看来看去或秘密交流》、《冰凉的享乐》、《读无尽岁月》、《见证一千零一夜》等多部文集。
  我很喜欢这样斜刺里杀出来的人——像是江湖中斜里杀出一个无门无派的人,结果把少林武当给撂倒了。
  这个世界上,好批评家从来不多,蠢批评家也从来不少。所以,我从来不敢对自己对文学和生活的理解过于自信,反而要警惕我的过于自信。
  过去的文人,他们的“不敬”是有“敬”做底子,而现在,我们本就没这个底子,很容易就只剩下粗糙浮浪了。
  对于李敬泽来说,去年是特“装”的一年。
  古琴早已购置,放在家里客厅一正面书墙的前面,虽然有一阵子没弹,现在也就学会了两首曲子,不过,“练琴是岁月悠长的事”,反正也不用考级,那就接着慢慢练吧。
  除了古琴,还有书法。对李敬泽而言,写字“近于隐私,羞于示人”。他最向往的是《礼器碑》——那是一块刻于东汉永寿二年的孔子庙碑,在李敬泽的眼里,《礼器》就是高山,森严壁立、茫茫苍苍,“你顶着石头向上爬,时刻知道自己的力气不继”,有段时间他临《礼器》,“结果每次写两行就累趴下了”,所以“废然而止”。
  而现在练的是《曹全》——“可爱多了,小家碧玉。”但李敬泽还是觉得,有朝一日能临下《礼器》,那才是到了境界,就像某天在微信上看到作家荆歌说的,“隶书易俗”,“他说得很对,练到《礼器》,方为不俗”。
  不过,学琴练字都不是为了修身养性,“修身不如暴走、练平板,养性我看也养不成,如今写字就是一大俗,很多人提起笔来就红尘滚滚想着怎么吆喝卖钱。”李敬泽说,“笔墨之趣,好玩而已。”
  1964年生人、文学评论家李敬泽现下已年届五十。7月1日上午在中国作家协会他杂乱的办公室,撇开中间吃了一个午饭、喝掉一壶茶、接了两通电话、处理了三次公务、轮流抽着一支烟斗和大半包香烟的时间,我们花了四个小时漫谈知识分子的知行合一、作家的眼光、中国文化的深层虚无、有没有孩子、要不要出国以及一个文学评论家的屁股应该坐在哪边的问题——
  关于最后一个,他的答案是:“直到现在,看问题和谈论问题的时候,我也常常觉得自己的屁股是坐在作家这一边,而不是坐在批评家这边的。”
  祖宗和土地都藏在我的胃里
  李敬泽生在天津、长在河北,十六岁以后生活在北京;在大学毕业之前,他的各种表格证件上籍贯一栏填的都是河北完县——那是他母亲的家乡,据说因为“完”字不吉利,不利于招商引资,如今已经改成“顺平”;他的外祖父是贫农,祖父是地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认识一个山西人,就是我爹”,“后来又认识了半个,就是我自己”。
  三十岁之前,李敬泽从未去过自己在黄河边风陵渡的芮城老家;四十岁之前,他基本上只吃米饭;但四十岁之后,就像他在一篇《煤有了,根安在?——关于我的山西》中所写的,多年之后,“我每天晚上喝一小杯醋——必须是‘宁化府’的,我每天中午在单位楼下的食堂吃一碗刀削面——百吃不厌;而且,我太太继承了她婆婆的作风,无视丈夫大手大脚的事实,动不动就要嘲笑我的抠——照例以‘你们山西人’开讲;对此,我像我老爹一样,笑眯眯地默认”。
  李敬泽说:“后来我想,我的祖宗、山西的土地,都藏在我的胃里,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发作了。”
  那时候我们正随口说到他办公室墙上的几幅挂件——没有山水花鸟或书法卷轴一类,只有一幅是一个伊朗摄影家镜头下的老人与马,一幅是从马德里街头三十欧元买来的街头艺术家涂鸦,还有一幅在双人沙发的上方,是金色的回眸仕女扇面。
  喝着上好然而不记得名字的普洱茶,我们聊到中国文人的自然倾向,如琴棋书画的修养等,李敬泽突然自嘲起来:“人到了四十九五十,忽然觉得自己是什么文人了,文人就比较‘装’,所以——琴也学上了,字也写上了,其实关键词就是‘装’。”
  但往严肃里说,那是文化的基因在作祟,它藏在你身体里的某处,就像吃了四十年米饭忽而喜欢上吃面一样。
  京剧则是另一个例子:“我母亲爱听京戏,小时候收音机老放,我一听,后脊梁就开始发麻,我说求求您了老太太,别老听这个行不行啊?您小声点行不行啊?结果到了一定岁数,不用人教,也不用人劝,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摇头晃脑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敬泽的耳边仿佛真的响起了皮黄之音,“你说这事儿——这怎么办呢!”
  虽然阅读驳杂,西方的读物涉猎不少,但他从未想过移居国外。对他来说,国内再不尽如人意,生活也自有情趣在,就好比下班之后,晚上出来遛弯儿,看看街边那些人,不管西装革履,还是光膀子光脊梁的,弄个板凳儿,都往那儿一坐——烧烤,“哎呦,我就觉得特美!”
  如果说临帖弹琴属于“承平日久的老毛病”,那日常之生活就构成了俗世的勾引,雅俗之间,便是中国人的世界,也是李敬泽们的世界。他甚至自嘲,关于出国,“反正我没想过,把我扔国外,我也爬得回来”。
  睁开眼睛发掘新人
  7月10日那天,李敬泽和学者止庵一起,出席为徐皓峰举办的新书沙龙。为一个近乎新人的作家、编剧、导演站台,原因很简单:“现在我是个开会专业户,很多会是能闪就闪,但去给徐皓峰站台我很愿意,因为像徐皓峰这样的作者,在读者中也有相当的影响力,但评论界是当他不存在的。”
  在他看来,徐皓峰的路数是民间文人那一路,他所书写的是一个过去很少被人注意的传统,表面上写的是武侠,但内里写的却是江湖以及那个世界里的世态人情。   “从某种程度上讲,所有中国人的身上都存在着一个江湖,这个江湖其实极为强大,但被我们现在的话语给压抑了,”李敬泽说,“而我就很喜欢这样斜刺里杀出来的人——就像是江湖中斜里杀出一个无门无派的人,结果把少林武当给撂倒了。”
  这大概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扶持新人。
  2010年,作家阿乙给《人民文学》投稿,中篇小说《那晚十点》原本安排刊发于当年第十期的新人特辑,但因为阿乙的小说集要在10月前出版,李敬泽决定提前刊发,后来阿乙凭这篇小说和稍后的短篇小说集《鸟,看见我了》进入文坛,并获得当年的“未来大家TOP20”、“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等文学奖项。“李先生和北岛先生一样,喜爱新人。因为这篇小说,李先生多次跟人提及我,我得益于他。”阿乙说。
  得益于李敬泽评荐的,远远不止一个。2010年,除了阿乙,他也推介了夏榆、周云蓬、李娟、蒋一谈以及上海的小白,等等。
  在作家冯唐看来,李敬泽是一个“愿意睁开眼睛发掘新人”的评论家。他的第一本小说《万物生长》在2001年出版后,“他看了,大赞,然后告诉我,千万别听任何文学评论家的,随意书写”。
  李敬泽则为《冯唐文集》作序,说冯唐是“弑理论”的高手,“没人说得清他是哪门哪派,也没哪个批评家愿意招他惹他。我不记得有哪位成名批评家拿他试过招,我也不想惹这个麻烦,这只会暴露文学之树之绿和理论之灰”。
  他还推崇年轻学者梁鸿的非虚构写作《中国在梁庄》——《人民文学》的“非虚构”栏目也就是在李的手下草创成型,并引起文学界的瞩目;而在“虚构”这一方向上,受其助益的还有毕飞宇,后者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推拿》最早刊发于《人民文学》。“在我个人的写作历史上,《推拿》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转折。在《推拿》之前,我写了《玉米》和《平原》,无论它们获得过怎样的认可,它们的性质不会变,那就是历史叙事,它们和当下性其实是有距离的。” 毕飞宇说,“某种程度上说,如果没有《推拿》,我至今依然是一个残缺的作家。”
  “我很高兴面对了一个新天地,我的文学世界宽了,这是需要感谢敬泽的。”毕飞宇说。
  但作为一个“文学局内人”,李敬泽警惕于当下“对文学的傲慢,已经成为一种流行习惯”,也警示“我们可能已经失去了对变化和创造的好奇与期待”,“现在的问题可能是,我们太知道什么是‘好小说’了”。
  比李敬泽略高一辈的文学评论家雷达表示,自己与李在审美趣味上难免有差异,但也时有共振。他认为李敬泽是一个优秀的编辑家,更是一位出色的批评家,“他的评论似乎一直精短,不喜作长文,也不按时下评论的套路,他把随笔的自由,散文的飘逸,杂文的睿智和幽默,糅合成一种柳暗花明、举重若轻的文风,虽不无‘绕’的感觉,却也在‘绕’之中感受到内在的锋芒。”
  对于更多的写作者来说,李敬泽更显著的特点是“不骂人”。毕飞宇说,李敬泽拥有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对年轻的作者尤其是这样,“他总是鼓励、再鼓励,他的领袖气质是天生的”。
  当然,对于“熟人”,李敬泽就没那么客气,“我只想告诉你,在骨子里,他是个狠角色。”毕飞宇说,“如果你让李老师当着我的面夸我一次,我可以送你两斤鸡蛋。他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夸过我一次,一次都没有。”
  李敬泽的说法是:“我既很少当面批评人,也很少当面夸人。实际上,到了当面的份上你也犯不着;如果是朋友,那就可以谈点比夸和批评有意思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好批评家从来不多,蠢批评家也从来不少,对吧?”李敬泽说,“所以,我从来不敢对自己对文学和生活的理解过于自信,反而要警惕我的过于自信。”
  他更倾向于把作家和评论家之间理解为智力上的竞争关系,看谁对生活、对文学的理解更好:“批评家有没有向这个世界的丰富性敞开,有没有把作家的作品放到世界中去衡量、判断、估量的能力,这本身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更何况,“我常常想,一个作家就算写了一部不靠谱的书,能是多大的罪呢?值得你用挖祖坟骂娘的这种气概去痛加修理吗?”
  在评论上的这种温和立场,既有天性上的影响,也与其人生经历息息相关:“我一直当编辑,编辑和作家是有很密切的关系的,直到现在,谈论问题和看问题的时候,我也常常觉得自己的屁股是坐在作家这一边,而不是坐在批评家这边的。”
  喝酒,看书,胡扯
  一个人要如何修炼,才能变成如李敬泽那样的文学评论家呢?
  “我不知道,”李敬泽说,“因为我作为评论家,其实是最不靠谱的。”1984年从北大中文系毕业后,李敬泽进入《小说月刊》当编辑,六年后调到《人民文学》,仍然是做编辑,直到2008年升任这本文学“国刊”的主编。
  “我压根儿就没想当一个批评家,三十岁以前我都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写过评论文章。”那么,那时候在做什么呢?“一个人三十岁以前可做的事情是很多的——谈恋爱、喝酒、看闲书,为什么非要那什么呢,是吧?”
  是偶然把他推向了文学评论的田野。“在这个问题上,我基本上就是一个享乐主义者,批评是由此衍生出来的东西,直到现在我也认为,我的理想还是做一个无所事事的读者,而不是读一本书就要想着我怎么写批评文章。”他想了想,又纠正道,“说谈恋爱是玩笑,就是天天喝酒,看闲书,胡扯。”
  现在想起来,上世纪90年代有一种懒散逸放的乐趣。“90年代的时候我比较爱交际,同时代的作者们,包括毕飞宇、李洱、东西他们,只要一来北京,基本上都是我请客。那时候我们住安贞桥,那儿有一个玫瑰坊,基本上变成了我家的食堂,年轻一代的作家们,没在那吃过的估计很少。”有一天他经过簋街,想起“当年都是一帮不靠谱的人下午五点开始喝,换仨地儿,从三里屯南街,最后换到簋街,早晨五点才散”。
  而他的“酒名”也因此在圈子里口耳相传。与其相识于1990年代后期的云南诗人雷平阳对此有生动的描述:当时,云南《大家》杂志主编李巍、贵州《山花》杂志主编何锐但凡有文学活动或策划,都喜欢问计李敬泽,“饭桌上,何锐总会从他的蛇皮口袋底部掏出一瓶或两瓶茅台,先给桌上每个人上一杯,剩下来的就死死捂在手里,其他人有喝没喝,他一概不理,见敬泽杯底空了,他就续上。一瓶酒,大半是敬泽喝掉的。”   远在广州的文学评论家谢有顺则透露,李敬泽“不闹酒,似乎没有太大酒瘾,喝酒于他更像是礼仪,偶尔放开痛饮,那也仅限于私人场合,朋友之间”,而且“酒风一流”。即便这样,李曾经的下属、《人民文学》的编辑马小淘说,单位里的男同事也会议论他的酒量,“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他喝倒一次”。
  雷平阳还举过两个例子:2006年,雷到北京领《人民文学》年度诗歌奖,时任副主编李敬泽在编辑部所在大楼下面的东北菜馆请客,“一张大桌子,围坐了十多个诗人。我迟到了,他叼着烟嘴,偏着头问我:‘来啦?’我答:‘来了!’他就说:‘每个人敬半杯酒吧!’杯子是钢化杯,酒是接近70度的衡水老白干。我照他说,一圈敬了,一口菜没吃,人也就倒了,诗人朱零便扛着我往文联宾馆的房间一扔。朱零说,那是彻底的醉,不吐、不动,睡得像僵尸。”
  后来还有一次,“小说家哲贵打电话约我进京喝酒,扬言一定要踏平人民文学杂志社,我找了个借口没去;听说哲贵这个酒坛子,一样死得很难看”。
  这些,李敬泽都理解为江湖奇谈,“现在哪里还喝得动?”现在的他,一个星期也不出去一趟,“谁要是给我打电话,我首先会警觉起来,问是不是晚上要吃饭——我实在不愿意,懒得动。”
  知识分子的理想和自尊
  身为80后的马小淘说李敬泽“对时尚的捕捉能力完爆我周围百分之八十的80后”,李也自嘲自己是“围巾控”,“脖子上没有围巾就总觉得缺点什么”;他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自己买,平时在北京难有闲心逛街,出差到上海广州乃至小县城,有时间就逛街,而且一定要一家接着一家仔细地逛,“漏过一家就心有不安,所以宁可一个人逛,免得把别人搞崩溃”。
  这看似“装、得瑟、臭美”的背后,藏着一个“敬”字。“我们现在一谈传统就是仁义礼智信,都对,虽然也没什么人全能做得到,但其实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特别根本的精髓是‘敬’,甚至可以说,所有的价值都是从‘敬’升华出来的。”
  “我们这个时代,所多的、所重的都是‘敬’的反面,是不敬、粗率、轻浮、潦草等等。过去的文人,他们的‘不敬’是有‘敬’做底子,而现在,我们本就没这个底子,很容易就只剩下粗糙浮浪了。”
  由这个引申开来,“敬”不仅是出门前要临镜整衣冠,更重要的是,对人事有敬意,要“临事而敬”,“就像一个鞋匠,对鞋取一个敬的态度,把鞋做好补好。没有这个,天天想着做大事,觉得做眼前那点事委屈你了,这个真的有问题。”
  谢有顺认为李敬泽“堪称现代名士,但也有一个官员的智慧”——是的,除了前《人民文学》主编,李还有一个头衔: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而且谢认为李晋升作协副主席,“可谓众望所归——之前并非每个人晋升都能获此公认的”。
  “处理实际事务对我来说是一种财富,它影响了我对世界的看法。”李敬泽说,“我经常劝很多作家,我说你们赶紧找个工作,特别是年轻人,我说你二十多岁就在家候着天天写小说,这不是作死嘛?哪怕在一个杂志社当当编辑,一个礼拜上两天班,你是与人和这个世界保持一个正常关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敬泽是一个古典的中庸主义者,就像谢有顺说的,“即便身居要位,也不失一个知识分子的理想和自尊”,而且,“他即便是作为领导发言的时候,也能保持个人的风格、学者的识见”。
  这一点也在马小淘的观察中得到佐证:“我从来没有看他拿过发言稿,但同时他的分寸感准确得可怕。他会让在场的各方都舒心,但又绝不会让人感觉到刻意。”
  7月1日,在漫谈了三个小时之后,李敬泽邀请笔者到中国作协的食堂吃便饭。在一排细密的铁皮储物柜的左上角一格,他拿出筷子、碗和盘,走去窗口打饭取菜——菜品单调而简单,不过是三菜一汤外加几份粗粮,还可以拿走一个桃子。他说,在部级机关食堂里,再也没有一个像中国作协这样,没有领导包间,从主席铁凝到最普通的办公室文员,都需要自带餐具,自洗餐具。
  饭后,我们各自拿了一个桃子,在他那个地上堆满未拆封的邮件、邮包、杂志、文件,茶几上放满各式茶罐、杂物,书架里摆满读过和即将被读的书的办公室里,继续聊了一个小时。他显得有点疲惫,因为前一天晚上有法国对尼日利亚、德国对阿尔及利亚的世界杯比赛。
  在此之前,李敬泽聊了不少针对中国知识分子的意见,但是“不供发表”;在谈话的最后,我问他如何看待爱情和欲望。“这真是够虚的!”李敬泽好像被突然将了一军似的,“爱情这事真是一说便俗,你要说得好,你就得抒情煽情;你要说得不好,你就得准备挨女同志骂——这个问题很危险。”
  不过,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还是成功地把话题引向了文学与人生:“这是一个永无确解的问题,所以爱情小说完全可以写。文学,说老实话,处理的基本问题就是那些。一个作家,要是对人的爱、恨、嫉妒诸如此类的种种人性没有感觉,或无所发现,没有话说,那么,你写的其他的我觉得都是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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