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仅仅是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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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7月中旬,我踏上了由哈尔滨开往广州的238次列车,到北京中转,去参加一家杂志社在承德举办的笔会。上车后,我翻出《我的名字叫红》看起来。突然,和我坐对铺的女人号啕大哭起来。因为她的头埋在肩膀之间,看不清她的样子,只看到她穿的白色衣服不停地颤动……渐渐地,也许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止住了哭声,低头擦脸上的泪。然后,她略略抬起头,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我看清了她的脸: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清瘦的脸颊、白皙的皮肤、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还残留着眼泪……我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柔软起来。
  我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吧。”她很不好意思地接过去,说着:“谢谢!”
  她不再说话。我又试探着问:“发生了什么吗?可以对我说说吗?”她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涌出来。
  我偷偷地观察她,因为哭泣,眼睛泛着水莹莹的光芒,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小小的牙齿紧咬着下唇,手里攥着一条丝质的手帕,不时用来蘸一下眼泪……这是一个很有修养很有气质的女孩。
  女孩叫梓桐,兰州人,她说她是因为钱包被偷了才失态的。我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因为当我将500元塞给她,让她作为应急而用的时候,她百般推脱后,在看了我的记者证、身份证,得到我的地址和电话后,才不情愿地接过去了。
  两天后,我正在海拔1720米的乌蓝布通草原上纵马驰骋,陶醉着蓝天、白云、绿草的美丽,手机响了起来,因为正骑着马,不方便接听,就没有接电话。等骑马回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我查看了一下手机,见未接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就没有打回去。晚饭的时候,我正一边吃着饭一边和长春的王国华就袁炳发略呈黄色的小胡子是不是人工焗成打赌,我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来,我看了看,是那个未接号码,接听,竟然是梓桐打来的。她告诉我,她已经平安回到兰州,问我笔会开得怎么样……
  那次后,梓桐没有再打电话给我。
  一周后,我回到哈尔滨的第二天,梓桐突然再一次打电话过来:“你能过来看看我吗?”
  “去兰州?”
  “我在哈尔滨。”
  在浪漫时光咖啡屋,梓桐轻轻地搅拌着咖啡,突然,她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我,说道:“我没地方可去。我在哈尔滨没有认识的地方和人。你收留我吧。”“我?这……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我把你……你住哪家酒店?我送你回去吧。”我们僵持着。我原以为这样拒绝她留宿,她一定会知难而退。谁知道,她又嘤嘤地哭起来。我不知所措,连忙点头。
  那天的夜色浓重得化不开。
  “哇!你的房间好干净!比我住的酒店都干净。”
  “是吗?我的东西比较少吧。”我把门带上,走到客厅给她倒了杯水,“你来哈尔滨做什么?来玩吗?”
  “我可以现在洗澡了吗?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她扯开话题。
  梓桐进了浴室。我开始收拾睡具,把卧室让给她睡。毕竟她也是客人。我抱着枕头和被子躺在了客厅。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在想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遇上了什么样不寻常的事,迷失在了异乡,为什么我一问她来这儿做什么,她不是眼泪汪汪就是避开话题……
  第二天一早我就启程赶往省内的另一座城市。两天后,我赶回家,暗暗想着,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还有家里的东西是不是都还在。打开门,满地的衣服、鞋子、化妆品,还有CD,一些拼装玩具和玻璃制品……
  “梓桐!你在吗?你在哪儿?你在搞什么?”
  厨房的门吱吱呀地开了一条缝,探出半个头,“咦!你回来啦?辛苦喽,我在给你做晚饭呢!你等一下哦,等一下就可以吃了。”“砰!”她又把门关上了。
  我默默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我想起我的女朋友也是这样,常常不说一声就买回来很多东西堆在我的房间。可是她现在远在加拿大,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去加拿大已经有两年了,各自为了生计而忙碌着,也没来得及关心她。要知道她也和梓桐一样惹人怜爱,需要人保护和照顾。
  梓桐做的菜不怎么好吃,但还算可以对付。
  晚上,我开灯,给女友写信。梓桐走过来,放下一个信封,回了卧室。我打开它,里面是一沓钞票,还有一张纸片。“傻瓜,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我借住一段时间,这是房租和上次你借给我的钱。希望你不要拒绝。我很快就会回兰州的……”
  我收起信封。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离奇“房东”生活。
  第六天晚上,我正躺在地板上想心事,隔着客厅和卧室的门开了,梓桐探出身子,她说: “傻瓜,我睡不着。你呢?”
  “有事吗?”
  “陪我说会话吧。”她寂寞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着,那样的悠远而缥缈。
  “说吧,我听着。”
  “你有女朋友吗?”
  “有啊,你怎么问这个。你有没有男朋友?”
  许久,那边不再有任何动静。我想她睡着了,于是爬起来。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相框。两张洋溢着幸福的脸凑在一块儿,女友笑得很腼腆,依偎在我的身边。
  “她真美!”
  我的手一抖,“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吓我一跳。”她嘿嘿干笑一声:“想她吗?为什么不让她在你身边?”
  “当然想。但她有她的理想。”我黯然神伤。
  “少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我睡了。”她起身回房。
  就这样,我们一起合住过了一个星期。有天她跑来问我,公休日可不可以带她去玩。我这才想到,这么多天,我确实没有带她到处走走。
  休息日,我带她去了游乐场。她玩得跟小疯子似的,遇到兴奋的事情就尖叫,爱拖着我吃冰激凌,然后恶作剧地把奶油都涂在我的脸上。我也跟着她闹,拿着彩色涂料在她的绒衫上写“我是小妖精”,她不介意,还笑嘻嘻地穿着它到处招摇。
  累了,我们在一个长椅上休息。她告诉我,她是一名教师,在一所中学任教,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傻瓜。”“嗯?”
  “有蚊子咬我。”“真是少见多怪,这就是平民百姓的生活。”
  “梓桐,我这件衬衫上的污迹怎么也洗不下去,帮帮忙。”
  “好,去买漂渍洗衣粉回来,顺便买一袋盐!”
  我那次整整出门了一个星期,回来的时候,天刚好下着大雨,使劲拍门:“梓桐,梓桐,快开门!”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脑子里晃过了:煤气、火、盗贼,我边疯狂地拍着门,边慌乱地掏着钥匙,就在我猛地推开门的那一刻,屋子里传来梓桐细细的声音:“先别进来。”我听到这句话时,人已经冲进了屋子。梓桐裹在一条鲜红的浴巾里,身上散发着男用浴液的味道。我傻愣愣地看着梓桐,“你没事?”然后才发现了自己的行为多么不合时宜,猛的后退三步,转身跑出门。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脑海里却依然飘着那条鲜红的浴巾和梓桐如黛的黑发,以及她身上淡淡的味道。
  回到家时,她已经睡下,我在客厅里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客厅的桌子上有一碗面,上面打了一个很完美的荷包蛋。我正发呆,从睡房里传出梓桐的声音,有些呢喃:“你生日,我做了长寿面。”暖意一下子涌上了我心头,占据了我的胸膛,自从女友走后,再没有人为我过过生日。
  梓桐从卧室里走出来,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一脸浅浅笑意:“面都坨了,不好吃了,我再给你煮一碗吧。”她伸出那双如白兰花一样娇嫩的手,准备端碗。我一下子按住:“不,这样挺好的,容易消化,我喜欢吃这样的面。”我大口地吃了起来。
  “傻瓜,我在你这里住了一个月了吧?”梓桐突然问我。
  “是啊,知道自己赖在这里很久啦?”我开她玩笑。她不说话。默默地摆弄衣摆。我看到,她的眼角有泪滴落,一滴、两滴……“怎么啦?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怎么又当真了?我把话收回还不行吗?”我慌了。
  “不是,不是因为你说的话。”她哽咽,“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快,回去,回去好啊。你又可以和家人团聚了……”我找着词,想安慰她。可是越找越觉得没词:“什么时候的车?我去送你。”
  “下午一点。”梓桐红着眼,那样子我不忍心多看一眼。
  “哦。”我起身想去给她倒杯水,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浑身一颤,好像有无数电流穿过我的七经六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拥住了她的肩头。她薄薄的头发拂过我的额头,落在我的睫毛上,我的眼睛开始湿润。我的掌心覆盖在她瘦小的肩膀上,承受着她轻微的颤抖,却承受不住我内心的澎湃。我们都默不作声,整个客厅只有彼此的呼吸。她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沁人心脾。黑暗中,感觉梓桐的唇轻轻地印在我的眼上,柔软而湿润。
  “傻瓜,一点哟,我在车站等你。”
  候车厅里人头攒动。梓桐站在入口处,像一株温和的百合,美丽地看着我。
  “梓桐,回去以后要多想想开心的事,不要老是掉眼泪,要坚强。有困难就打电话给傻瓜,傻瓜很欢迎你找麻烦。即使不能马上帮到你,也一定愿意为你分担。你是傻瓜遇到过的最可爱的房客。”我说着,再一次拥抱她,眼泪就盈满了我的眼眶。
  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这一个月的时间会是她怎样的回忆,不由得有了一种渴望她留下来的冲动,抱着她的手臂不由得又收紧了些。
  她轻轻推开我:“傻瓜,我走了,好好保重。说好了啊,不许爱上我,不许哭……”
  梓桐转身进了检票口。刹那间,泪就滚出了眼眶。我迅速转身,紧咬嘴唇,心里重复着一句话:“说好了,不……许……哭……”
  回到家。桌子上有一封沉沉的信:“傻瓜:……谢谢你这一个月的收留,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多吃点蔬菜,少熬夜。来哈尔滨原本是来找我男朋友的。年轻的时候总有很多理想和抱负,觉得事业才是给对方幸福的最好保障,于是我们决定要在自己的天地做出一点成绩来为将来打基础。我在兰州做我的老师,他到哈尔滨做边贸生意。就这样过了两年,上次来找他,却收到他结婚的消息。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他累了,希望有个人照顾,对方有了他的孩子,他要负责。我终于明白,再深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距离的遥远,都会被忘却。可我还是放不下他。这次,我是来参加他的婚礼的,我不能让他对我的最后记忆是哭泣的……傻瓜,你是好人。你的女朋友应该会很幸福。希望你和你的心上人永远在一起……”
  我的泪毫无准备地落下,心仿佛被砸出一个大洞。
  有一种情感,比友情浓郁醇厚,比爱情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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