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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莫莉胃疼了一天,及至下班的时候,她顺道去了一趟医院。挂号、就诊、拍片,一直到取片后再回到医务室。
是在医生反复察看片子的时候,莫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等医生告诉她结果,便悄悄地离开了医务室。
从医院出来,她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来到了一片小树林里,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是的,她的胃疼其实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总是时不时地感觉胃部极不舒服,直到今天疼痛难忍。但她从不敢往那方面想,就像今天,她不敢从医生的口中听到那个结果一样。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却又为自己下了一个判断,自己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可就算自己患上了那个病又如何?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她深深愧疚的是,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样向钟睿坦白。虽然他们曾经很相爱,但经过七年之痒之后,他们的感情似乎已趋于平淡。莫莉拿不准,钟睿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反應?是责难怨恨?还是坦然接受?
二、
莫莉18岁那年,父亲突然患上了癌症,胃癌晚期,一个幸福的家庭瞬间开始蒙上了阴影。
有一次,莫莉去医院探望父亲,却在门口听到这样一段对话。父亲幽幽地对母亲说:“对不起,我不该娶你。更对不起莉莉,我们不该生下莉莉。”母亲啜泣着说:“快别说这些了,莉莉会没事的。”父亲说:“我要说,爷爷就是患胃癌去世,父亲亦是,本来我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没想到,这该死的家族病,还是找到了我的头上。我是真的担心有一天莉莉也会和我一样啊。”母亲再次啜泣着说:“她不会有事的。”
就是在那一次,莫莉知道了自己有家族病。如果说父亲的病让她难以接受,那这件事对她来说更是致命的打击。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每天在小城里来来回回,形单影只,融不入别人的笑容,亦不想探知人世的悲哀,俨然就像一个在暗夜里行走的孤独者。
直到进入大学后有一天她遇到了钟睿,从此点亮了她的生活。
三、
认识钟睿的时候,莫莉19岁,是女孩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
那天,莫莉下课后路过学校的一个篮球场。球场内一群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正在挥汗拼搏,球场外围一群灿若鲜花的女大学生在呐喊助威。
莫莉只是随意轻瞥了一眼球场,便将视线移开了。突然,猝不及防地,那只篮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莫莉的怀里,然后又弹跳到地上。
这时,从球场内走来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他身材颀长,穿着白衬衫,好似从时尚杂志上走下来似的。
只见男孩来到莫莉面前,有点歉疚地说:“对不起啊,刚才是不是砸到你了?”莫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急忙低下头说:“没有。”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钟睿跨前一步拦住她说:“我叫钟睿,请把你的手机拿出来。”莫莉不知道他想干嘛,但她还是乖乖地拿出了手机。钟睿从莫莉手里接过手机,随即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说:“刚拨出去的,是我的手机号码,随后我联系你,如果你身体被砸坏了哪里,我一定负责。”说完,莞尔一笑转身便离开了。
莫莉被钟睿好看的笑容一下子就击中了,少女的心裂开了一条缝,仿佛有阳光照进来。
四、
两天后,钟睿联系了莫莉。以道歉的名义约莫莉在学校的后花园里见面。其实钟睿的借口完全多此一举,因为令钟睿不知道的是,这两天对于莫莉来说如同等待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不知道自己拿出手机看了多少次。
正是花开的季节,满园的花儿开得绚丽缤纷,清香四溢。钟睿和莫莉并排走在花径小路上,闻着花香,看着花开。这时,钟睿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有意无意地问莫莉:“你看这园子里的花儿像不像一张张笑脸?”
莫莉说:“像吧!”
钟睿接着说:“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那个球也是我故意扔进你怀里的。可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脸上总是愁云满布,没点笑容呢?”
莫莉说:“有什么好笑的呢?”
钟睿说:“可是,你长得那么好看,不笑岂不是浪费了。”一句话,惹得莫莉笑出了声来。
从此,两颗年轻的心就这样彼此靠近了。
五、
钟睿比莫莉高一级,所以,钟睿毕业那年,莫莉哭得稀里哗啦。钟睿说:“傻丫头,哭什么呢?我们又不是生死离别。我在外面等你,等你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立刻结婚。”
当莫莉大学毕业准备嫁给钟睿的时候,也是她内心最煎熬的时候。因为她每次决定要把内心的隐私告诉钟睿时,她就会感到无比的恐惧。其实在她的身边,就曾目睹过这样一件事情。
一对非常相爱的年轻人,婚后,出于信任,妻子便将自己有小脑萎缩的家族病史告诉了丈夫,没想到,昔日恩爱的丈夫对她勃然大怒,斥责她为什么婚前隐瞒事实,然后,这个丈夫开始人间蒸发,再后来,他们终于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是的,莫莉承认自己很自私,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道德,但她实在太爱钟睿了,她不想失去他。她能想象的到,如果一旦失去他,她将会怎样再次湮灭在黑暗里。所以,她不敢也没有信心拿这件事去考验钟睿,因为她输不起。
即使在婚后,她也不是没有愧疚过,但婚后的柴米油盐,让她逐渐淡忘了这一切。可老天也爷却偏偏不放过她。
六、
莫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的时候,钟睿已经做好了晚饭。
一进门,钟睿就问她:“你看都几点了,怎么才回来?打你手机也关机,你干嘛去了?”莫莉没有回答钟睿的问话,而是答非所问地说:“钟睿,如果我有一天我病了,而且得了绝症,你会怎么办?”钟睿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说:“你今天怎么了?发烧了吗?怎么尽说胡话?”莫莉一把拨开了钟睿的手说:“我说假如我要是病了呢?”钟睿说:“那就住院治疗呗!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呢!”莫莉说:“我是说假如得了那种病。”钟睿显然有点生气地说:“好端端的,你哪来那么多假如,快坐下吃饭吧!” 莫莉坐到餐桌前,感觉胃疼得更加厉害了。因为钟睿的态度和回答,让她更加确信,如果他一旦知道了自己隐瞒这件事,换回的一定是他对她的恼怒和指责。
莫莉想好了,毕竟自己隐瞒在先,如果钟睿选择离开,她绝对毫无怨言。
七、
一顿饭下来,莫莉勉强只吃了几口,钟睿问莫莉:“你怎么了?吃那么少?”莫莉说:“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钟睿说:“病了?”莫莉说:“小毛病。”“走,看醫生去。”钟睿不由分说。莫莉急忙说:“我已经看过医生了。”钟睿问:“那医生怎么说?”莫莉回答说:“我没等到结果就跑回来了。”
钟睿有点疑惑地看着莫莉说:“你没拿结果就跑回来了?”莫莉像是鼓起了勇气说:“钟睿,你听我说,其实有件事我隐瞒了你,我有家族病。”停顿了一会,莫莉接着说:“本来我也是心存侥幸心理,谁知道老天爷这么快就找到了我。我知道你会生气会恼怒,可是那时候,我实在太爱你了,我怕说了这件事你会因此而离开我。现在你知道了,你如果想骂我,就骂吧!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
钟睿听完莫莉的叙说,淡淡地说:“可是,你有家族病的事,我早就知道啊!”这次轮到莫莉惊讶了,说:“你知道?”钟睿说:“对,我知道,我们结婚前你妈妈就告诉了我这件事。”
八、
钟睿告诉莫莉,那年,妈妈打电话找到他,说莫莉的爷爷、爸爸和她的叔叔都是得胃癌去世的。爸爸得病以后,莫莉便一直郁郁寡欢,直到遇到他莫莉才又变回以前快乐的样子。她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才不敢把实情告诉他。
钟睿告诉莫莉说:“你妈妈让我冷静选择,假如有一天你真的病倒,问我能否承受这样的结果。但我几乎没有多加考虑就告诉你妈妈,我决定娶你。”
莫莉这时早已泪流满面,她说:“你这个傻子,你就不怕我半途把你扔下,独自承受这一切?”钟睿说:“傻瓜,难道你不觉得我也很爱你吗?爱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哪会顾及那么多啊!”莫莉哭着一下子扑进了钟睿的怀里,说:“钟睿,谢谢你!”钟睿疼爱地对她说:“好了不哭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到医院去问结果,不管多大的问题我们一起去面对。”
九、
来到医院里,莫莉一直浑身发抖,钟睿便用手紧紧握着莫莉的手说:“别怕,有我呢!”于是,他们手挽着手一起找到了昨天那个看片的大夫。
大夫一看到她便说:“昨天还没告诉你结果,你怎么就突然走了?”莫莉红着脸说:“大夫,昨天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今天你尽管告诉我们结果好了。”大夫有点不解地笑笑说:“一个普通的检查,还需要做好准备?”一旁的钟睿说:“大夫,你的意思是?”大夫郑重地说:“从片子上看,有点胃炎的症状,我已经给她开好了药方,按时吃药几天就会好起来的。另外这几天注意饮食,少吃腥腻的食物就可以了。”
莫莉有点不相信似的说:“你确定不是胃癌?”大夫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好端端的怎么总爱疑神疑鬼呢?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除了有点炎症以外,你很健康。”
听完大夫的话,莫莉当场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