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外的那棵树

来源 :第二课堂(高中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M20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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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这一生都会有许多难忘的经历,或是疼痛,或是美好,或是幸福……在我十几年的军旅生涯里,始终相伴着一棵树,它长在我心灵深处,是一种无法忘怀的想念,无法挥去的疼痛。
  2004年的夏天,我从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高原深处的一个团,报到那天,团里决定先让我到哨所去锻炼,当天,我便坐着车向哨所进发。可刚到禁区外,司机突然接到紧急任务,要立即返回,就这样,他把我放在了禁区的入口,让我等在那里,说有一个老班长会来接我。
  就在那时,我看到禁区入口的那棵树,那是一棵很特别的树,在我视力范围内,除了雪山、红岭、草地和灌木,就只有那棵参天大树。它顶着湛蓝的天空,踩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我坐在大树下,对高原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好奇。这里的蓝天,远山上的白雪,还有那巍峨的红岭,大概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壮美的景色了。我坐在大树底下,对树许下了一个心愿:就让我的军旅生涯和它一起成长……
  老班长姓吴,当16年兵了,他走了三个小时的路才来到禁区路口接到我。我难掩心中兴奋,好奇地问这问那,老班长慢慢地回答着我的问题。半个小时后,刚才还有些兴奋的我,这会儿却头痛无比,开始大口地喘气。老班长急忙停下脚步,坐在路边和我一起休息。看着气喘吁吁的我,老班长笑了,对我说:“排长,现在是夏天,也是高原最美的时候,你刚来,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可你要做好吃苦、忍受寂寞的准备。这里海拔4000多米,缺氧,冬天大雪经常封山,下一趟山非常不易……”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哨所生活。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此时的哨所已被白色笼罩。褪去了绿色,这里除了天依然纯蓝外,陪伴我的则变成了狂风暴雪,还有每天需耗费6个小时巡视的巡线,我的精神简直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天上午,天空格外晴朗,雪光刺眼,眼睛有些睁不开,正巧连里通知,让我们到团里取新配发的高压锅,于是我得以在三个月后第一次走出禁区,去感受外面的世界。老班长一直叮嘱我路上的注意事项,毕竟高原的天气变幻无常,我又是头一次下山。步行到团里至少要三四个小时,还好天公作美,我没有遇到恶劣天气。一路上,我走得很快,没人能体会此刻我的心情,我是那样急于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当我一口气走出禁区看到路口的那棵树时,我的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紧紧地抱着它,就像遇到一个亲人,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心底告诉它我在哨所三个月的感受。我告诉它,那里除了我和老吴见不到一个人,我们天天在风雪里爬……我站在树底下,向远处望去,那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有人,有村庄,那一切在我眼里是那样的繁华。这就是我第一次走出禁区时的情景。抱着那棵树,我哭了好长时间。
  在这个没有人烟的世界里,我和老吴肩扛使命过着枯燥的生活。老吴对我格外照顾,对他来说,在哨所里有一个伴简直是对他生命的一种馈赠,他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这里曾有两条军犬陪伴过他,但它们都长眠在了这里,我来到这里每天陪着他守山巡线,改变了他的生活。就这样,我们在大山里与寂寞抗争,结下了生死般的战友情。
  又是一个狂风暴雪天,似乎这一次的暴风雪要将整座大山覆盖,突然,控制机房传出一阵阵报警声,我和老吴立即奔向那里。几个线路同时报警,这表示线路出问题了。团里马上就要参加演习了,此时大雪压断线路,麻烦大了。我们失去了与团里的全部联系,此刻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顶着暴风雪徒步走出禁区向团里报告。按照团里的新规定,为了确保人身安全,风雪天徒步出禁区必须两人同行,于是我迅速抄好机房里的线路故障数据,和老吴扎进了风雪里。
  我们在没过大腿的风雪里艰难地爬行了近四个小时,在途经一个废仓库时休息了五分钟,然后就不停地赶路。终于,我们爬到了禁区路口,那棵树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禁区外的风雪小了很多,我们来到树下,准备再次简单地休息一下,然后快速到团里报告。我靠在树干上准备吃点干粮,可拿挎包时我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这时我才发现挎包被我遗忘在了废仓库里。没有数据去团里报告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我打算立即到废仓库里取挎包。但老吴拉住了我,他对我说:“排长,我去!没有多远的路,来回顶多40分钟。走这样的路我有经验,你就在这等我。”我最终没有拗过老吴,不一会儿,他便消失在风雪中。这个令我敬佩的老班长、老大哥,总是在关键时刻站在我的前面。
  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半个小时、四十分钟……一个小时后,还是没有见到老吴的身影,我有些急了。废仓库离这不远,老吴怎么还不回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进我的心头,我迅速返回去接应老吴,可我刚爬进禁区不远,眼前的一幕就让我立刻呆住了,原来山上的雪大面积坍塌了。我抱着侥幸心理,心想老吴或许会在坍塌的雪堆的另一边,于是赶忙飞奔着跑向团里……可一切都晚了,找到老吴时,老吴的双臂还抱着挎包。
  老吴走了,他把十几年的青春献给了这里,也把自己三十四岁的生命留在了这里。他就葬在禁区外的那棵树下。那一天,我几次哭晕了过去,不知道老吴能否明白我对自己的痛恨……
  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在高原坚守着自己的军人之梦,我也用稿子将高原官兵们承受的痛苦,为祖国国防事业牺牲奉献的精神传向了全国,可唯独禁区外的那棵树,想写它,却每每拿起笔便泪如雨下。那棵树曾勾起我对高原的爱,也是我记忆中最深的痛。现在,我很想问一句,长眠在那棵树下的老吴,你好吗?
  (编辑 树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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