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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你对话是在初一,从教学楼往口语教室去的那段路上。那时的你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拉住了同样幼稚的我。见你个子小小的,比我还矮上一截,于是我笑着对你说:“要不,你当我小弟吧!”“好啊!”你也不扭捏,毕竟你是有求于我的,“那……你一定要帮我追到她哦!”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们哪里懂得什么是爱呢?给颗糖就算示好了,写封情书就算交往了,一学期下来你人没追到,反倒是被我使唤了好一阵。最终你拿着婉拒信哭哭啼啼地找到我,说我不用心,没能帮你追到心中的“白月光”——也就是我的好闺蜜。
“喂,小弟。”彼时的我满脸不屑地把刚抄完的你的数学作业塞进你怀里,“人没追到,收获了我这么一位好姐姐,你不开心吗?”
“嗯,开心。”你破涕为笑。
初一一年下来,你至少让我帮你追了三个姑娘,我至少抄完了你三分之二的数学作业。我就这样和你勾肩搭背地走过了稚嫩,晕晕乎乎地驶离了懵懂。
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是什么来着?哦,是当年最火的男团的明信片。那天你拆了快递立马跑到我身边,把礼物和一张贺卡献宝似的递给我,贺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祝姐姐生日快乐”。我边皱着眉抱怨你潦草的字迹,边抬头打量着站在我身前、已快要长到和我一样高的你。你摸摸自己的锅盖头,说:“姐姐,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你以后叫我‘弟弟’吧!”
好吧,看在你快和我一样高的份上,我就不再叫你“小弟”了。
初二时,我和你做了一段时间的同桌,而同桌生活也让我对你这个“弟弟”有了更多的了解——你的饮料总是喝了一半就扔掉,然后渴了就喝我的;你的笔总是不盖笔帽就摆在课桌上,滚下去摔断了笔尖就拿我的用;你练习册的封面总在书包里被厚厚的教科书压成了“酸菜”,课本的扉页也总会有一团黑墨水;你草稿纸用完了就和擦鼻涕的纸一块塞进课桌的桌肚里,再和零食垃圾一起留给轮转座位后的下一个倒霉蛋。
好吧!我承认,因为这些坏习惯我无数次想和你吵,但最终还是选择给你买了一整盒笔和一个像样的文具盒当生日礼物。那会儿我正好对班上的一个男孩有好感,于是就趁着中午他不在时去帮他收拾课桌当“田螺姑娘”,结果你知道这件事后,委屈巴巴地来了一句:“不帮弟弟收,你胳膊肘往外拐!”
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推辞,只好耐着性子帮你把桌肚里的垃圾清理好,把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书码整齐。当然,你不知道的是,我还顺便偷了一颗你放在桌上的可乐味的“曼妥思”——就当是我的“劳务费”吧。
你一直很喜欢篮球,初二打得格外疯。一天,你突然对我说:“姐姐,体育课记得来看我打球!”
“你天天打球都没有说要我去看,”我正抱着语文书反反复复地背着《桃花源记》,头疼得厉害,“怎么今天突然求着我去看了?”
“今天我和‘刘爷爷’打1V1。”“刘爷爷”是我们年级数一数二的篮球高手。
好吧,我坐在树荫下看着你一连投中三记三分球,突然发现你已经高出我半个头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你脚上那双张扬的篮球鞋,心想你一定是用了内增高鞋垫。
最终,那天的1V1以你完胜“刘爷爷”而告终。
“今天投完三分球后的那个抖肩动作很帅呀。”我扔给你一瓶水,“是在模仿谁呢?”
你拉着我进了教室,拿出一本小卖部售卖的NBA特刊,指着封面上那个穿着蓝金战袍的30号,以及他身下巨大的“控卫人生”的蓝色字体,说:“我是在模仿他呢。姐姐别只认识詹姆斯和科比了,他叫斯蒂芬·库里,投三分球超级厉害的!”
见我一脸茫然,你又说道:“姐姐,你要不要考虑和弟弟一块儿看NBA啊?”
于是在你的带领下,我有幸见证了NBA2015-2016赛季总决赛骑士队逆转勇士队夺冠,也有幸见证了科比的60分退役。
科比退役时你已经很高了,至少高了我一个头,你开始爱仗着身高摸我的脑袋了。我想着两年前你傻乎乎的样子,突然觉得你长大了好多。那个时候,阳光柔和,风也柔和,我仍记得你笑嘻嘻地问我吃不吃可乐味的“曼妥思”,仍记得你经常把书写着繁杂心事的纸揉成一团扔进教室后边的垃圾桶里,仍记得你做出的那个让我震惊不已的休学一年的决定……
等到下一次见面,我的初中生活已经彻底落下了帷幕。而重新回到校园的你已经至少高出我十厘米了。你却还是像第一次和我对话时那样冲动、热切、真挚。你从初三年级的队伍里冲出来,跑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抱住。你说:“姐姐,我想死你了。”可我却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你的怀抱,然后敷衍似的垫脚拍了拍你的脑袋,说:“回队伍里去吧。”
面对缺席了整个初三的你,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害怕这一年的时光已使我们变得疏离,害怕在你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后,我会和你相视无言。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只是,逃避能换来的只有渐行渐远。
上了高中之后,我由一个伪球迷变成了真球迷,我开始关注NBA比赛比分之外的具体数据和战术,开始分析联盟超巨的发展上限和新秀的未来走向。几乎遇到的每一个看球的男孩都会问我:“你是为什么会喜欢看NBA呢?”我总是回答说:“是因为我‘弟弟’,他喜欢斯蒂芬·库里。”
六月回母校参加初中同学聚会时我又见到了你。时隔一年,我已经需要仰头看你了。我坐操场边看你在熟悉的球场上打球,我注意到,你已经不喜欢在外线投三分球了,你变得更爱在篮下与对手“肉搏”,然后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去得分。我想,你之所以会改变打球的风格,是因为你比当年长高了不少吧。
打完球后,你习惯性地拉着我去陪你换衣服。路上,我突然问道:“骑士队和勇士队又要打总决赛了,大概骑士会被勇士横扫吧。你说库里和杜兰特谁会是总决赛的MVP啊?”
你耸耸肩:“随便吧,我现在不是那么喜欢勇士了。”
我侧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你,你又补了一句:“我现在喜欢鹈鹕队,喜欢戴维斯——姐姐你知道他吧?”
“嗯,知道。不就是‘浓眉哥’嘛,那个二十五岁的天才‘怪兽’。”
你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望着你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想起初二时你大汗淋漓地把我拉进教室,指着杂志封面上那个控卫,兴奋地对我说:“他是不是特别帅啊,他叫斯蒂芬·库里,姐姐你一定要记住啊。”
又想起初一那年,口语教室的门口,矮我一截的你看着我认真地说:“姐姐,以后你可不能不要我这个小弟啊。”
那些过去的画面一幅一幅顺着时间轴像电影胶片般在我的脑海中放映着,最终它们聚集在一起,构成了此刻我身边这张需要我仰头去看的成熟面庞。
你的确是长高了,我们也的确是长大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