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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根据资源依赖理论,一个组织必须与外界环境进行有效资源交换才能得以生存。中国大学财政资金的减少已成为大学改革、创新的主要动力。大学利用自身不同优势,积极主动地在市场上寻求更多的资源支持,发展与企业合作伙伴关系、从事商业化学术研究,这些行为被称作是“学术资本化”。“学术资本化”一方面促进了大学管理创新,但同时带来了学术价值与经济效益相冲突、大学自主权下降等副作用。
关键词:大学 管理 企业化 学术资本化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795(2012)03(a)-0002-03
Abstract: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 suggests that,when a needed resource becomes scarce,organizations must transact with external actors to obtain the crucial resource for their continued survival.The decline of government funding has motivated universities to innovate in various ways.The university response of developing partnerships with industry and commercializing academic research can be identified as an emergence of “Entrepreneurial University” or “academic capitalism” in Chinese universities,but the level of market-orientation is lower than most universities in developed countries.there are some side-effects from revenue generation activities in the universities,such as commercializing academic research has caused a conflict between academic interest and market activity, and has reduced the freedom of academics.
Key Words:University;Management;Entrepreneurial;Academic Capitalism
资源依赖理论(Pfeffer and Salancik, 1978)[1]是论述组织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依赖和相互交换的一种理论。该理论认为,获得并保持资源的能力是组织生存和发展所不可缺少的基础条件。许多组织在运行中自身资源会逐渐枯竭,其生存越来越依赖于外部资源。但组织和外部资源的依赖是非对称的、不均衡的交换关系。外部资源的提供者、控制者可能在相当程度上非显性地制约着组织,这种制约会削弱组织的自主性和独立性。同时,资源依赖理论还强调当组织的资源变得非常稀缺时,组织必须为了生存与外部资源提供者进行交换。因此,组织能否继续生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其在外部环境中获取资源的能力。这时,组织为了获取更多资源,改变自身的境遇,通常会寻求商业化运作,运用市场机制获取更多的外部资源。
我国传统的高等教育管理模式主要是计划型管理,其主要特点是政府通过严格的预算体系为高校提供所有的经费支出,进而控制各地的高等教育发展。通常,政府根据上一年度资金需求运用情况及今年的预期支出,政府对去年的预算进行适当的调整。未用完的资金在年末要上交给政府。
由于这种管理模式一方面给政府造成严重的财政负担;另一方面又未能给大学带来很好的激励作用,因此,政府从90年代初期采取一系列措施对高等教育进行改革,积极鼓励各地高校进行改革创新,改善培养质量,促进自身的发展。其中削减政府财政支持是高等教育改革中一项重要改革措施。
那么,中国的大学在政府财政支持减少下,是如何运作的呢？为此,本课题从2005年至2007年,对云南省昆明市5所高校(云南大学、昆明理工大学、昆明医学院、云南艺术学院、云南财经大学)进行了实证研究,访谈了66人次,包括大學校长、学院院长及大学教授。其主要目的就是想研究中国大学用什么途径寻找更多的资金,这些行为对大学管理有何影响等主要问题。
1 我国高等教育改革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得到迅速发展,政府对高等教育的支出从1978年至1989年以每年22%的速度递增,从42亿元增加到144亿元。在高校支出中政府财政资金所占比重从1978年的95.5%增加到最高值97.7%(1984年),进而有所下降,1989年该比例降为90%。但总体而言,从1978年至1989年政府财政是高校最重要的资金来源(见表1)。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进一步深入,政府先后进行了医疗改革、住房改革、社会保障改革等,这些改革都需要政府的财政支持。因此,从1990年后政府逐渐削弱了对高校的财政支持。表2提供了1990年至2001年高校各种资金来源的比例,从中可以看出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政府的财政支持是越来越少了。例如,1990年政府财政资金占高校支出的比重是93.52%,而2001年,却只有54.98%。
当政府财政资金减少后,政府积极鼓励各高校筹资多元化。从90年代起非财政性资金逐渐成为弥补高校支出的重要来源(Yang,2005[4])。其中学费就是大学经费的一项主要来源。1991年,学费仅占大学收入的3.87%,而到了2001年,学费已占大学总收入的38%,随后有所下降,但学费占大学总收入的比例始终徘徊在30%左右。若不考虑通货膨胀因素,十年间学费增长了约10倍。
2 “学术资本化”
当政府削减对高校的财政资助后,正如资源依赖理论建议的,全国各地高校都把寻求外部资源作为首项工作议程。在西方发达国家高校中纷纷出现了与企业合作办学,增加学生招生数,学术研究成果商业化等多条途径创收行为,这种现象被西方很多学者称为“学术资本化”或是大学“企业化”——学者逐利行为(Slaughter and Leslie,1997[5]),大学“正逐渐企业化,甚至是更具有企业精神的大学”(become more enterprising,even aggressively entrepreneurial(Clark,1998[6]))。
在中国,学者逐利行为的现象并不是太明显,其主要原因是政府从90年代起虽然削减了对大学的财政资金,但大学的基本支出还是由政府保障的。
“我们学校的资金来源主要还是政府,尽管目前有所下降,但是学校的日常支出还是由政府财政拨款保证的,例如教师工资、基本的教学成本费用”(访谈人50)。
但是,为了进一步树立良好的声誉,提升大学在市场上的竞争力,找寻新的资金来源弥补政府财政的不足,仍然是很多中国大学面临的一项迫切任务。“没资金,大学就没法发展”(访谈人44)。
通过研究,本课题发现大学“学术资本化”主要表现为:与企业建立合作关系和学术研究的商业化。大学“学术资本化”是国内很多大学为弥补政府财政资金不足所采用的主要途径,但不同方式对大学管理所带来的影响是有差异的。
与企业建立合作伙伴关系。
作为云南省首家试点大学,云南财经大学迈开向市场寻求资源的第一步,并取得了重要成绩。从2003年起,云南财经大学一直在与企业发展合作关系,以减少政府财政资金下降带来大学运营发展资金不足的问题。例如,昆明卷烟厂和云南矿业发展有限公司作为云南财经大学最主要的两家合作伙伴,已经捐献200万元人民币在校内设立教师和学生奖学金,鼓励学生刻苦学习取得好成绩,教师做出优秀科研成果。此外,云南动漫公司投资1500万元与云南财经大学共同合办计算机信息学院;学校后勤集团投资7303万元与学校共同建设学生公寓和食堂。这些举措极大促进了云南财经大学的发展。
“云南财经大学之所以在过去两年中发展很快,社会资本的注入起了很大作用。没有这些帮助,云南财经大学发展不起来！将来我们还需要做得更多些”(访谈人52),与企业建立合作关系为大学提供了一条重要的资金来源,在这方面,综合性大学或理工类大学具有较强的优势。正如有些访谈人说的,企业要在市场上占有竞争优势,就需要高科技及最新的科技信息,而这些是大学具有的得天独厚的优势。当然,作为回报,大学也需要企业的财力支持。
“高等教育应该为市场服务。在此方面,我们昆明理工大学有很多成功案例帮助地方企业的创新发展。作为一所工科大学,我们有能力这样做,而且与地方有色金属企业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我们学校自己也建立了三所校属企业。这些合作企业及校属企业为大学提供了很好的将科研转化为生产力的平台,同时也为社会经济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访谈人11)与理工类大学相比,文科大学想从市场上寻求资金支持就相对要难很多。为了促进这类大学的发展,市场营销策略被这些大学很好地运用来弥补学科上的弱势。以云南艺术学院为例,学校与企业建立直接合作伙伴关系不容易,也很难为市场直接提供教育服务。但是,该学院的相关领导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而是把它看作一项挑战！
云南艺术学院的一位管理人员介绍了该学校如何应用市场营销策略从市场上创造机会,寻求资金。首先,他选择云南省一个旅游胜地“腾冲”作为主要目标,然后他按邀请学校专家,包括设计专家、摄影专家、装饰专家、音乐专家等去腾冲考察,并告诉当地县长说艺术学院要免费为腾冲设计一个广告宣传。经过一个月紧张工作,这个项目完成了,并命名为“十看腾冲”。自从地方电视台播放了这台节目之后,腾冲成为当地人讨论的一个热点话题,旅游人数同年翻了一番。从那之后,很多地方公司和其它县的负责人纷纷找上门来,主动请云南艺术学院老师为其做宣传,经济效益远远超出了当时这位管理人员的意料。
“我们不能责怪企业太功利。如果无利可图,他们当然不会投资一分钱。但是一旦你有了好产品,在市场上有得可图,他们自然就会把钱投给你。先做再说,这是我们学校在市场上寻求机会的主要法宝”(访谈人45)运用市场营销,有些学校取得了较好的效益,正如云南艺术学院所做的,但是有些专业性特强的学校,与企业合作估计是非常困难的。例如,昆明医学院就很难找到一个企业合作伙伴。
自从90年代开始,中国医疗服务就开始了改革,国有企业所设立的医院都关闭了,国有企业不再提供医疗服务,因此,医学院与企业的合作关系也就断了。正如一位在昆明医学院工作人员所抱怨的:“我们的资金主要还是来自政府。做为一个医学院校,在市场上直接开一家诊所或医院很难,因为需要大量的投资,例如医生、设备、场地等,这些我们都负担不起”(访谈人25)。虽然有些大学能够与企业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但是对大学总体而言,与企业或私人投资者建立联系通常是很困难的。有时候,学院领导为筹资东跑西跑,感到压力非常大,甚至心里很郁闷。
除了学术研究活动,我要花大量时间去游说商人投资我的项目,这是相当费时间和经历的。作为大学教授,我不会这样做,但是做为学院行政负责人,我必须做,我必须找到资金来发展我们学院(访谈人6)。
3 学术研究商业化
为了增加学校发展资金,弥补财政的不足,学术研究商业化也是一条重要方式。追求经济效益也已成为当前大学研究的一个重心。过去,大学研究都是由政府资助的,不需要从市场上寻求资金支持。但是,随着政府投入的减少,大学必须以市场需求为导向,通过提供科研服务获取资源。因此,大学传统的以学术研究、理论研究逐渐转化为以解决问题为中心的应用研究。
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最大的区别是,应用研究不只是研究学科理论,寻找答案,更重要的是,应用研究要能帮助企业真正改善产品质量或解决应用问题。正如一位访谈人说的,“一项好的应用研究要能在市场上带来经济效益”。
在应用研究方面,昆明理工大学在云南高校中是个领头羊。云南省是个富含矿藏资源的省份,但是云南企业从矿石中提炼金属的科技水平低,损失了大量经济收入。作为一所以技术为基础的大学,昆明理工大学抓住商机,帮助企业技术创新,并从中获取了大量资源。
“在教育为社会发展服务的方针指导下,从90年代起,我校一直在为地方企业做科研服务。今年,我校80%的课题是横向课题研究,这些研究为我校带来很明显的经济效益。2005年,政府仅拨给我们1000万资金,但是我校从应用研究中获取两倍的学校发展资金。在云南,没有哪一所高校能比得上我们这样为地方企业服务的”(访谈人11),在其它高校中,短期应用研究和商业研究方面的课题也呈逐渐增长的趋势。例如,计算机、物理、医药、工程领域有较好的商业价值,在这些领域大学比较容易与企业合作,开展应用研究,这也是各大学从市场上获取资金的主要来源。更重要的是,研究者的特长爱好能够与市场需要较好地结合起来。
“市场需要决定我们的研究方向。我大部分课题研究都是为地方企业开发高科技含量的软件,例如云南烟草公司、银行等。你知道,计算机科学是应用研究领域,它必须很好地服务市场,这是这门学科产生的主要原因。对我而言,我自己也喜欢做一些有益于社会的事。当然,经济利益也是重要的动力,毕竟,今天是市场经济社会嘛”(访谈人64),但是,有时候大学在寻求经济效益时学术研究价值和市场需求会发生冲突。云南艺术学院的一位负责人向我诉说了他在寻求商业合作时的苦衷。
“对我个人而言,我不喜欢与商人或企业打交道,怎么说呢,或多或少,我认为跟我搞艺术有关。我要扮演双重角色,艺术家和经理。做为艺术家,我不用跟这些商人打交道,但是作为一个学院的领导,我不能根据我的喜好做,我必须为学院老师着想……我必须不只一次地去游说这些商人,重复向他们表明这项研究的价值和产生的效益,这些是很花时间和经历的。但是我必须这样做,我经常告诫自己要把这项工作当做搞科研,认真对待,因为没有其它途径能为学院带来经济收入”(访谈人6)。
筹资的压力,在某种程度上也大大削减了大学自主权。大学里的教授们为了能筹到更多的资金,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寻找关系,填报各式各样的横向课题申请书。这通常又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很多申请都没用,因为竞争很激烈”(访谈人18)。
4 结语
根据资源依赖理论,一个组织必须与外界环境进行有效资源交换才能得以生存。中国大学财政资金的减少已成为大学改革、创新的主要动力。大学利用自身不同优势,积极主动地在市场上寻求更多的资源支持,例如发展与企业合作伙伴关系、从事商业化学术研究等,这些行为的出现在学术界被称作是中国大学“学术资本化”、“企业化”,但是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學术资本化”、“企业化”行为的程度相对较小。正如一位访谈人所说,“在中国政府较紧的管理及有限的投资方式下,中国大学筹资的能力总体而言是很弱的”(访谈人43)。
同时,正如本课题研究所发现的,“学术资本化”一方面促进了大学管理创新,但同时带来了一些“副作用”,例如大学教师精力的分散、科研学术价值与经济利益的冲突及大学自主权的下降。因此,中国大学“学术资本化”的趋势应合理引导,既要鼓励“教育为市场服务”的经济行为,同时,又要注重加强中国大学学科建设、学术研究的学术氛围,毕竟这是大学发展之根本。
参考文献
[1] Pfeffer,J.and Salancik,G.R.The External Control of Organizations,A Resource Dependence Perspective[Z].New York:Harper and Row Publishers,1978.
[2] World Bank.China:Higher Education Reform[J].Washington,DC:World Bank,1997.
[3] 郭海.20世纪90年代中国高等教育经费的来源构成变化[M].清华大学教育研究,中国教育经费统计年鉴2003年至2009年,人民教育出版社.
[4] Yang,R.Higher Education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historical traditions,recent developments and major issues,presented to the 5th National and the 4th International challenges and expectations of the university[Z].2005.
[5] Slaughter,S.and Leslie,L.Academic Capitalism:Politics,Policies,and the Entrepreneurial University[M].B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7.
[6] Clark,B.R.Creating Entrepreneurial Universities:Organizational Pathways of Transformation[M].Oxford:Pergamon Press,1983.
①作者简介:王智慧:女,博士,副教授,任教于云南财经大学东盟学院,主要从事政府治理、高等教育管理研究。
杨媛妮:女,实习研究员,任教于云南财经大学,主要从事高等教育管理研究。
课题来源:本论文是教育部留学回国人员科研项目“市场机制引入对大學管理的影响”(80032010002)的阶段性成果。
关键词:大学 管理 企业化 学术资本化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795(2012)03(a)-0002-03
Abstract: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 suggests that,when a needed resource becomes scarce,organizations must transact with external actors to obtain the crucial resource for their continued survival.The decline of government funding has motivated universities to innovate in various ways.The university response of developing partnerships with industry and commercializing academic research can be identified as an emergence of “Entrepreneurial University” or “academic capitalism” in Chinese universities,but the level of market-orientation is lower than most universities in developed countries.there are some side-effects from revenue generation activities in the universities,such as commercializing academic research has caused a conflict between academic interest and market activity, and has reduced the freedom of academics.
Key Words:University;Management;Entrepreneurial;Academic Capitalism
资源依赖理论(Pfeffer and Salancik, 1978)[1]是论述组织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依赖和相互交换的一种理论。该理论认为,获得并保持资源的能力是组织生存和发展所不可缺少的基础条件。许多组织在运行中自身资源会逐渐枯竭,其生存越来越依赖于外部资源。但组织和外部资源的依赖是非对称的、不均衡的交换关系。外部资源的提供者、控制者可能在相当程度上非显性地制约着组织,这种制约会削弱组织的自主性和独立性。同时,资源依赖理论还强调当组织的资源变得非常稀缺时,组织必须为了生存与外部资源提供者进行交换。因此,组织能否继续生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其在外部环境中获取资源的能力。这时,组织为了获取更多资源,改变自身的境遇,通常会寻求商业化运作,运用市场机制获取更多的外部资源。
我国传统的高等教育管理模式主要是计划型管理,其主要特点是政府通过严格的预算体系为高校提供所有的经费支出,进而控制各地的高等教育发展。通常,政府根据上一年度资金需求运用情况及今年的预期支出,政府对去年的预算进行适当的调整。未用完的资金在年末要上交给政府。
由于这种管理模式一方面给政府造成严重的财政负担;另一方面又未能给大学带来很好的激励作用,因此,政府从90年代初期采取一系列措施对高等教育进行改革,积极鼓励各地高校进行改革创新,改善培养质量,促进自身的发展。其中削减政府财政支持是高等教育改革中一项重要改革措施。
那么,中国的大学在政府财政支持减少下,是如何运作的呢？为此,本课题从2005年至2007年,对云南省昆明市5所高校(云南大学、昆明理工大学、昆明医学院、云南艺术学院、云南财经大学)进行了实证研究,访谈了66人次,包括大學校长、学院院长及大学教授。其主要目的就是想研究中国大学用什么途径寻找更多的资金,这些行为对大学管理有何影响等主要问题。
1 我国高等教育改革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得到迅速发展,政府对高等教育的支出从1978年至1989年以每年22%的速度递增,从42亿元增加到144亿元。在高校支出中政府财政资金所占比重从1978年的95.5%增加到最高值97.7%(1984年),进而有所下降,1989年该比例降为90%。但总体而言,从1978年至1989年政府财政是高校最重要的资金来源(见表1)。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进一步深入,政府先后进行了医疗改革、住房改革、社会保障改革等,这些改革都需要政府的财政支持。因此,从1990年后政府逐渐削弱了对高校的财政支持。表2提供了1990年至2001年高校各种资金来源的比例,从中可以看出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政府的财政支持是越来越少了。例如,1990年政府财政资金占高校支出的比重是93.52%,而2001年,却只有54.98%。
当政府财政资金减少后,政府积极鼓励各高校筹资多元化。从90年代起非财政性资金逐渐成为弥补高校支出的重要来源(Yang,2005[4])。其中学费就是大学经费的一项主要来源。1991年,学费仅占大学收入的3.87%,而到了2001年,学费已占大学总收入的38%,随后有所下降,但学费占大学总收入的比例始终徘徊在30%左右。若不考虑通货膨胀因素,十年间学费增长了约10倍。
2 “学术资本化”
当政府削减对高校的财政资助后,正如资源依赖理论建议的,全国各地高校都把寻求外部资源作为首项工作议程。在西方发达国家高校中纷纷出现了与企业合作办学,增加学生招生数,学术研究成果商业化等多条途径创收行为,这种现象被西方很多学者称为“学术资本化”或是大学“企业化”——学者逐利行为(Slaughter and Leslie,1997[5]),大学“正逐渐企业化,甚至是更具有企业精神的大学”(become more enterprising,even aggressively entrepreneurial(Clark,1998[6]))。
在中国,学者逐利行为的现象并不是太明显,其主要原因是政府从90年代起虽然削减了对大学的财政资金,但大学的基本支出还是由政府保障的。
“我们学校的资金来源主要还是政府,尽管目前有所下降,但是学校的日常支出还是由政府财政拨款保证的,例如教师工资、基本的教学成本费用”(访谈人50)。
但是,为了进一步树立良好的声誉,提升大学在市场上的竞争力,找寻新的资金来源弥补政府财政的不足,仍然是很多中国大学面临的一项迫切任务。“没资金,大学就没法发展”(访谈人44)。
通过研究,本课题发现大学“学术资本化”主要表现为:与企业建立合作关系和学术研究的商业化。大学“学术资本化”是国内很多大学为弥补政府财政资金不足所采用的主要途径,但不同方式对大学管理所带来的影响是有差异的。
与企业建立合作伙伴关系。
作为云南省首家试点大学,云南财经大学迈开向市场寻求资源的第一步,并取得了重要成绩。从2003年起,云南财经大学一直在与企业发展合作关系,以减少政府财政资金下降带来大学运营发展资金不足的问题。例如,昆明卷烟厂和云南矿业发展有限公司作为云南财经大学最主要的两家合作伙伴,已经捐献200万元人民币在校内设立教师和学生奖学金,鼓励学生刻苦学习取得好成绩,教师做出优秀科研成果。此外,云南动漫公司投资1500万元与云南财经大学共同合办计算机信息学院;学校后勤集团投资7303万元与学校共同建设学生公寓和食堂。这些举措极大促进了云南财经大学的发展。
“云南财经大学之所以在过去两年中发展很快,社会资本的注入起了很大作用。没有这些帮助,云南财经大学发展不起来！将来我们还需要做得更多些”(访谈人52),与企业建立合作关系为大学提供了一条重要的资金来源,在这方面,综合性大学或理工类大学具有较强的优势。正如有些访谈人说的,企业要在市场上占有竞争优势,就需要高科技及最新的科技信息,而这些是大学具有的得天独厚的优势。当然,作为回报,大学也需要企业的财力支持。
“高等教育应该为市场服务。在此方面,我们昆明理工大学有很多成功案例帮助地方企业的创新发展。作为一所工科大学,我们有能力这样做,而且与地方有色金属企业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我们学校自己也建立了三所校属企业。这些合作企业及校属企业为大学提供了很好的将科研转化为生产力的平台,同时也为社会经济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访谈人11)与理工类大学相比,文科大学想从市场上寻求资金支持就相对要难很多。为了促进这类大学的发展,市场营销策略被这些大学很好地运用来弥补学科上的弱势。以云南艺术学院为例,学校与企业建立直接合作伙伴关系不容易,也很难为市场直接提供教育服务。但是,该学院的相关领导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而是把它看作一项挑战！
云南艺术学院的一位管理人员介绍了该学校如何应用市场营销策略从市场上创造机会,寻求资金。首先,他选择云南省一个旅游胜地“腾冲”作为主要目标,然后他按邀请学校专家,包括设计专家、摄影专家、装饰专家、音乐专家等去腾冲考察,并告诉当地县长说艺术学院要免费为腾冲设计一个广告宣传。经过一个月紧张工作,这个项目完成了,并命名为“十看腾冲”。自从地方电视台播放了这台节目之后,腾冲成为当地人讨论的一个热点话题,旅游人数同年翻了一番。从那之后,很多地方公司和其它县的负责人纷纷找上门来,主动请云南艺术学院老师为其做宣传,经济效益远远超出了当时这位管理人员的意料。
“我们不能责怪企业太功利。如果无利可图,他们当然不会投资一分钱。但是一旦你有了好产品,在市场上有得可图,他们自然就会把钱投给你。先做再说,这是我们学校在市场上寻求机会的主要法宝”(访谈人45)运用市场营销,有些学校取得了较好的效益,正如云南艺术学院所做的,但是有些专业性特强的学校,与企业合作估计是非常困难的。例如,昆明医学院就很难找到一个企业合作伙伴。
自从90年代开始,中国医疗服务就开始了改革,国有企业所设立的医院都关闭了,国有企业不再提供医疗服务,因此,医学院与企业的合作关系也就断了。正如一位在昆明医学院工作人员所抱怨的:“我们的资金主要还是来自政府。做为一个医学院校,在市场上直接开一家诊所或医院很难,因为需要大量的投资,例如医生、设备、场地等,这些我们都负担不起”(访谈人25)。虽然有些大学能够与企业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但是对大学总体而言,与企业或私人投资者建立联系通常是很困难的。有时候,学院领导为筹资东跑西跑,感到压力非常大,甚至心里很郁闷。
除了学术研究活动,我要花大量时间去游说商人投资我的项目,这是相当费时间和经历的。作为大学教授,我不会这样做,但是做为学院行政负责人,我必须做,我必须找到资金来发展我们学院(访谈人6)。
3 学术研究商业化
为了增加学校发展资金,弥补财政的不足,学术研究商业化也是一条重要方式。追求经济效益也已成为当前大学研究的一个重心。过去,大学研究都是由政府资助的,不需要从市场上寻求资金支持。但是,随着政府投入的减少,大学必须以市场需求为导向,通过提供科研服务获取资源。因此,大学传统的以学术研究、理论研究逐渐转化为以解决问题为中心的应用研究。
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最大的区别是,应用研究不只是研究学科理论,寻找答案,更重要的是,应用研究要能帮助企业真正改善产品质量或解决应用问题。正如一位访谈人说的,“一项好的应用研究要能在市场上带来经济效益”。
在应用研究方面,昆明理工大学在云南高校中是个领头羊。云南省是个富含矿藏资源的省份,但是云南企业从矿石中提炼金属的科技水平低,损失了大量经济收入。作为一所以技术为基础的大学,昆明理工大学抓住商机,帮助企业技术创新,并从中获取了大量资源。
“在教育为社会发展服务的方针指导下,从90年代起,我校一直在为地方企业做科研服务。今年,我校80%的课题是横向课题研究,这些研究为我校带来很明显的经济效益。2005年,政府仅拨给我们1000万资金,但是我校从应用研究中获取两倍的学校发展资金。在云南,没有哪一所高校能比得上我们这样为地方企业服务的”(访谈人11),在其它高校中,短期应用研究和商业研究方面的课题也呈逐渐增长的趋势。例如,计算机、物理、医药、工程领域有较好的商业价值,在这些领域大学比较容易与企业合作,开展应用研究,这也是各大学从市场上获取资金的主要来源。更重要的是,研究者的特长爱好能够与市场需要较好地结合起来。
“市场需要决定我们的研究方向。我大部分课题研究都是为地方企业开发高科技含量的软件,例如云南烟草公司、银行等。你知道,计算机科学是应用研究领域,它必须很好地服务市场,这是这门学科产生的主要原因。对我而言,我自己也喜欢做一些有益于社会的事。当然,经济利益也是重要的动力,毕竟,今天是市场经济社会嘛”(访谈人64),但是,有时候大学在寻求经济效益时学术研究价值和市场需求会发生冲突。云南艺术学院的一位负责人向我诉说了他在寻求商业合作时的苦衷。
“对我个人而言,我不喜欢与商人或企业打交道,怎么说呢,或多或少,我认为跟我搞艺术有关。我要扮演双重角色,艺术家和经理。做为艺术家,我不用跟这些商人打交道,但是作为一个学院的领导,我不能根据我的喜好做,我必须为学院老师着想……我必须不只一次地去游说这些商人,重复向他们表明这项研究的价值和产生的效益,这些是很花时间和经历的。但是我必须这样做,我经常告诫自己要把这项工作当做搞科研,认真对待,因为没有其它途径能为学院带来经济收入”(访谈人6)。
筹资的压力,在某种程度上也大大削减了大学自主权。大学里的教授们为了能筹到更多的资金,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寻找关系,填报各式各样的横向课题申请书。这通常又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很多申请都没用,因为竞争很激烈”(访谈人18)。
4 结语
根据资源依赖理论,一个组织必须与外界环境进行有效资源交换才能得以生存。中国大学财政资金的减少已成为大学改革、创新的主要动力。大学利用自身不同优势,积极主动地在市场上寻求更多的资源支持,例如发展与企业合作伙伴关系、从事商业化学术研究等,这些行为的出现在学术界被称作是中国大学“学术资本化”、“企业化”,但是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學术资本化”、“企业化”行为的程度相对较小。正如一位访谈人所说,“在中国政府较紧的管理及有限的投资方式下,中国大学筹资的能力总体而言是很弱的”(访谈人43)。
同时,正如本课题研究所发现的,“学术资本化”一方面促进了大学管理创新,但同时带来了一些“副作用”,例如大学教师精力的分散、科研学术价值与经济利益的冲突及大学自主权的下降。因此,中国大学“学术资本化”的趋势应合理引导,既要鼓励“教育为市场服务”的经济行为,同时,又要注重加强中国大学学科建设、学术研究的学术氛围,毕竟这是大学发展之根本。
参考文献
[1] Pfeffer,J.and Salancik,G.R.The External Control of Organizations,A Resource Dependence Perspective[Z].New York:Harper and Row Publishers,1978.
[2] World Bank.China:Higher Education Reform[J].Washington,DC:World Bank,1997.
[3] 郭海.20世纪90年代中国高等教育经费的来源构成变化[M].清华大学教育研究,中国教育经费统计年鉴2003年至2009年,人民教育出版社.
[4] Yang,R.Higher Education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historical traditions,recent developments and major issues,presented to the 5th National and the 4th International challenges and expectations of the university[Z].2005.
[5] Slaughter,S.and Leslie,L.Academic Capitalism:Politics,Policies,and the Entrepreneurial University[M].B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7.
[6] Clark,B.R.Creating Entrepreneurial Universities:Organizational Pathways of Transformation[M].Oxford:Pergamon Press,1983.
①作者简介:王智慧:女,博士,副教授,任教于云南财经大学东盟学院,主要从事政府治理、高等教育管理研究。
杨媛妮:女,实习研究员,任教于云南财经大学,主要从事高等教育管理研究。
课题来源:本论文是教育部留学回国人员科研项目“市场机制引入对大學管理的影响”(80032010002)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