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姻为何屡次临门“逃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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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大多数农村打工妹的大多数结局一样,这位已而立之年的打工妹无奈地返回内地成家。面对笔者的采访,她不禁悲怆发问:打工妹这个群体结婚成家为什么就这么难!?我们同样为繁荣当地经济作出了贡献,但却享受不到当地人的同等待遇,甚至还要遭受歧视,究竟有谁来关心千百万打工妹的婚姻大事。
  1991年,我师范毕业分到恩施巴东县一所小学任教。巴东是国家级贫困县,学校在山区,交通极为不便,而且微薄的工资还不能按时领到,尤其无法忍受的是,我还要成天应付那些镇长书记的“公子哥”们的胡搅蛮缠。我没有接受他们的所谓“爱情”,是因为我瞧不起他们不学无术。在那里不到一年,我就萌生去意。
  第二年10月,我不顾父母的劝阻,在一位老乡的帮助下,很快在珠海一家制衣公司当了一名车工,一个月下来,我的脖子僵得像石头,脚肿得比馒头大,但当我领到1500元月薪时,那钻心的酸痛马上烟消云散,那可是我当老师工资的10倍啊!
  我到邮局给家里寄了600元钱,给母亲打电话说了“三个挺好的”:“工作挺好的!生活挺好的!精神挺好的!您老一切放心!”但母亲依然担心:“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个人的事再拖不得了。”我说:“您老也放心,这边优秀男孩多得是!”
  
  打工同事不准谈恋爱:冰冷的厂规埋葬了我的初恋
  
  爱情总会在不经意间悄悄降临。
  一天,我下班走到厂门口,一个高高个子的男孩突然塞给我一张纸条,我还来不及问,男孩转身走了,打开纸条的刹那,我的心儿“咚咚”乱跳。“云,我叫张乐天,是公司的质检员,从你上班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了你。你的清纯和美丽,让我如痴如醉!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爱情,我只能离开这座城市,我不可能忍受你将和别的男人花前月下,而我还能心如止水!”
  张乐天来自陕西,是公司3号车间的质检员。因为公司里有规定,职工之间严禁谈恋爱。为躲避厂长和主管的目光,每到周末,我和乐天就像“地下工作者”,首先在电话里商量好地点,然后分抄两条路赴约。微波荡漾的湖边,宁静皎洁的月光下,我和乐天在树下深情相吻,我陶醉甚至纵情在美丽的湖光山色中!那是一场至今仍让我心动的初恋!
  乐天因为多次发现质量问题,为公司避免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加上勤奋好学,拿到了大专文凭,很快赢得了老板的器重,半年后被提为公司质检部经理,是公司管理层惟一的打工仔。老板在大会小会上号召我们向他学习,承诺说只要努力干工作,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明天的张乐天。乐天在会上信誓旦旦,表示要做遵守公司规定的模范,继续努力工作,欢迎大家监督。
  1994年春节,乐天顺道到我家,他的帅气和礼貌使我母亲乐开了花。春节过后,当我紧随乐天第二天回公司时,我发现了同事异样的目光,我感到可能出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上班第二天,乐天被叫到总经理办公室。晚上,在湖边的树下,乐天心事重重,几次欲言又止。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乐天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说:“有人举报我们违反厂规谈恋爱,我不想丢掉我现在的职位,也不愿意你为了我丢掉工作,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没等我解释,乐天匆匆挂了电话。
  我没有想到,那场自认为牢不可破的初恋,在冰冷的厂规面前不堪一击。
  
   只因没有广州户口,我那军人男友“临阵变节”
  
  不久,我就离开了让我伤心的工厂,来到广州,在一家中型超市当了营业员。一天下午,一个军人要买两件羊毛衫,刚好店里缺码。军人看了看表,神情很着急,我就领他到库房里去找。军人说他老家在哈尔滨,羊毛衫是送给父母的,晚上要上火车,我对他有了好印象。
  当我帮他挑选好了毛衣,从库房走出来时,军人连声说“谢谢”,然后塞给我一张名片。
  军人叫欧阳海,现在广州军区某部队服役,上尉连长。
  一天上午我正在上班,超市经理说我有个电话。当我匆匆赶到经理办公室时,电话那边是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我……我就是上次买羊毛衫的,我父母对你挑的款式和颜色都很满意!谢谢你!”“应该是我谢谢你,欢迎你下次光临!”尽管我很平静,但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就这样,我认识了海。海大我8岁,和海认识后,我体会到了当妹妹的全部感觉!
  和海谈恋爱非常轻松,因为无论是部队还是超市,都没有规定不许谈恋爱,我们的爱情可以在蓝天下尽情张扬,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1996年夏天,正当我们谈婚论嫁时,海面临转业,他想留在广州,因没有关系,整天焦头烂额。那段时间,海很少来找我,我只好经常打电话安慰他。不久,我发现,他对我的电话一反常态,态度很不耐烦。
  一个周末,我去找他。刚到营房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而且那个身影边居然还依偎着另一个女人。当我疯狂地冲到那两个人面前时,一切都应证了我的预感。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旁边那个女人先怔怔地看着我,然后笑着对我说:“你就是雅云吧!广州是非常实际的城市,你一个打工妹能给海带来什么?我告诉你,海现在属于我!”那个女人看上去比海老多了,一口的广东腔。我没有回应那个粗俗女人的逼问,我问海:“你能认真地告诉我,你真的爱你身边这个女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海嗫嚅地说:“云,原谅我,我们在一起没有将来!”看着海懦弱的神态,原来沉稳的大哥形象轰然倒塌,我给了海一个耳光后,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海真的和那个离过婚的女人领了结婚证。根据部队规定,因为女方是个有户口的广州人,海也顺利地留在了广州。
  
   哪怕是同根老乡:婚姻却无法承受漂泊之重
  
  我再也不相信从天而降的爱情,灰姑娘变白天鹅的故事,我决定自己去寻找幸福。1998年7月,为了提高成功率,我在白云区所有的婚介所登记征婚:“云,1.62米,容貌秀丽,中专文化,穿过黑暗漫长的冬夜,愿能牵到你那双温暖的手,渴望真诚的我,愿意成为你心中的宝,然后慢慢陪你一起变老!”
  不久,我的手机响个不停,其中不乏公务员、大学老师和私营老板。
  我明白自己的处境,最后,我选定了打工仔谌伟。一是因为他是来自恩施的老乡;二是他也是个打工仔,身份相当,不存在谁歧视谁;三是门当户对。
  因为我和谌伟年龄都不小了,我们俩商定,再奋斗3年,如果扎下根,就在广州买房成家,如果不行,两人卷铺盖回老家结婚。为了省钱,我和谌伟租住了一套小两室一厅,一起生火做饭,从此告别单身生活。
  自从有了共同的目标,我和谌伟越干越欢。为了赚更多的钱,谌伟干脆辞掉了制鞋厂机械维修的职位,他对我说:“为了早日娶你,这次我要豁出去!快点将你娶回家。”谌伟很快找到一份广告公司商务代表的工作,谌伟说如果一年能拉几笔大的广告单,结婚之日指日可待。广州的房价很高,为了减轻谌伟的压力,没有经过谌伟同意,我也辞掉了超市营业员的工作,在一家化妆品公司搞推销。
  自从做起了生意,我和谌伟见面的机会急剧减少,原来每周至少见一次面,后来发展到一个月见一次面都很难,尽管存折上的数额增长很快,但我却没有体会到爱情的快乐。谌伟经常出差,我的业务主要在广州,每天回到出租房,我都感到身心疲惫。
  一天晚上,我突感胃部不适,一阵恶心,“哇——”一下子吐了,酸水不断地从口里喷涌而出,我第一反应就是怀孕了。第二天早上,我到医院检查,果然如此。谌伟刚好到郑州出差,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我没有打电话给谌伟。3天后的晚上,我又突然呕吐不止,然后上吐下泻,整整折腾了一晚上,我觉得好像不是妊娠反应,又赶紧到医院做粪便检查,结果出来却是食物中毒,想想一连个把月吃盒饭,食物中毒也在情理之中。 医生给我开了药,我说我已经有了身孕,医生只好给开了一些中药,要我回家慢慢调养,靠自身的免疫力扛过去。谁知到了晚上,我不仅拉了10多次,而且还发起了高烧,浑身起疹子,我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赶紧给谌伟打电话,谁知他却在电话里说:“我现在很忙,这两天赶不回来,你自己到医院把孩子做掉,然后住院治疗!”我轻轻地放下电话,委屈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我实在疼痛难忍,赶紧给一个同事孙文打了个电话,不到20分钟,孙文就赶到我家,他摸了我的额头后,不容分说地抱起我就往楼下冲,我无力地说:“孙文,对不起,这么晚了还麻烦你!”孙文气喘吁吁地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都烧成这样,还不去医院。”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孙文坐在床沿睡着了。医生没好气地告诉我:“你要是再晚到20分钟,我们可能没办法救你了!”一连几天,孙文一直精心照顾我,为了给我补身子,先是每天给我送熬得稀烂的米粥,然后变着法子给我煨鸡汤,看着孙文变得憔悴的脸色,我一阵心酸。孙文觉察到我的心思,他说:“你别往心里去,你给我打电话,说明你还把我当朋友,你一个人孤身在广州,就当我尽地主之谊,哪天我去了你老家,就得看你的表现了。”一席话不仅消除了我的尴尬,而且使我的心里暖洋洋的。
  我出院后的第三天,谌伟从郑州回来了,我把情况跟他讲了,没想到他冷冷地说:“那你打算怎么感谢孙文那小子啊?”我觉得谌伟话音不对,为了避免争吵,我换了个话题,谈起了孩子。谌伟说:“这样吧,这段时间我的生意很顺,不能照顾你,明天我陪你把孩子打掉,你以后也不要再上班了,凭我的收入,养活你没有问题,你只要照顾好家就行了。”那天晚上,我无缘无故地失眠了,我感到生意场在悄悄改变着谌伟,使他变得更加冷酷。
  本来我打算劝说谌伟留住孩子,但我觉得没有必要了。第二天早上,谌伟陪我到医院做了人工流产。当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谌伟却说有个重要应酬要参加,我说我吃什么,他说你现在卧床休息,等应酬完了我给你捎几个菜回来。一直到了晚上10点多,谌伟才醉醺醺地回来,吃着他给我带回的冰冷饭菜,我泪如雨下。
  身体康复后,我依然上班,谌伟不高兴了。我解释说:“我这样做,还不是减轻你的压力,能使我们早日在广州买房成家!”谌伟反唇相讥:“我每月给你3000元钱够不够!?我现在每月能挣5000元,我需要一个女人伺候我!”我回敬道:“谌伟,对不起,我千里迢迢来到广州,是来创业的,不是来给谁当金丝鸟的!”
  
   在广东婆婆的眼里,我是否该安静地走开
  
  和谌伟的未来在通往婚姻的途中夭折了。当我再次从失败的爱情中站起来时,我已过而立之年。当我在两年的感情沼泽地里艰难跋涉时,孙文一直在默默地关心我,由于孙文的业绩突出,2003年9月,孙文被提拔为客户部经理。我感谢孙文对我的帮助,但我知道不可能接受孙文的爱情,因为一个广州本地人要娶一个打工妹,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为了打消我的顾虑,孙文曾自嘲:“我身高不到1.70米,长得又挺难看,标准的三等残废,你跟我走在一起,是鲜花插错了地方。”我说:“我没有广州户口,将来孩子是黑户,即使你同意,你父母那关可过不了。”孙文说:“这有何难,可以先斩后奏啊!上次你住院吃的稀粥,喝的鸡汤,还不都是我老妈亲自下厨为你做的!”
  想到住院的那段日子,我心里一暖,对孙文的母亲,我心里充满了感激。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在孙文的策划安排下,我鼓足勇气拜见了未来的公婆。刚一进门,孙文的妈妈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将我反复打量了个遍,还是孙文的父亲提醒:“赶快让座上茶啊!”才打破了尴尬的僵局。刚刚坐下,孙文抢先一步:“妈,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就是雅云,文雅的雅,云彩的云,公司财务部经理,大学本科毕业,3年前,从武汉分到广州的,业务做得很棒!”
  孙文的话让我脸红脖子粗,为了避免不愉快,我接受了孙文对我的“提拔”。我微笑着向孙文的妈妈道谢。孙文的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好闺女,你一个人单身在外不容易,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有空常来!孙文这孩子毛病多,你要多担待点!”晚上,孙文的妈妈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丰盛的晚餐,面对孙文母亲的热情,我如坐针毡。
  一个星期后,我突然接到孙文母亲的电话,她说:“雅云,做人首先要诚实啊!前天我到公司了解了你的情况,才得知你根本不是什么大学生,更没有广州户口,尽管你工作确实非常优秀,但我儿子实在配不上你!”我赶紧辩解:“伯母,你听我解释——”我还没有解释,电话那边已经挂了。
  当我提出分手时,孙文泪流满面,我说:“孙文,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的!”
  2004年3月,我孑然一身回到了老家。我用打工赚来的钱,在老家恩施开了一家电脑复印店,国庆节,我和当地一个生意人结了婚。
  回顾过去几年来的打工生涯,我没有停止过对爱情和婚姻的追求,然而我的婚姻之旅却充满了异样的憧憬、失望和苦涩,只因为我是一个打工妹,太多的男人在临近婚姻门槛时“奋勇”逃单!一直以来,让我想不通的是,漂泊的打工妹,找一个可以生死相守的婚姻为何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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