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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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聋子的女儿,那个从小有爹没娘的苦鸣考上大学了,这可是大新闻。沙溪河村的树笑了,水笑了,风和云笑了,向聋子更是笑逐颜开。只是,上大学要那么多学费,六十多岁的向聋子,到哪里去给苦鸣凑钱呢?苦鸣能如愿去读大学吗?清美的沙溪水哟,你能否给出答案?
  
  一
  
  “向聋子的女儿,那个从小有爹没娘的苦鸣考上大学啦。”
  这个消息在沙溪河村的向家湾似夏天雨后的茅草,蹭蹭蹭地,一时在这个村子里疯长。村里人茶余饭后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这的确是天大的一件喜事了。村人们都说,沙溪河的向家湾地处偏僻荒野,文曲星懒得光临,自古以来,连个秀才也没出过。苦鸣那孩子,硬是给向家湾争了一口气。考上大学,起码是个秀才了。大家兴奋着,都觉得向聋子可能是祖坟埋对了地方,养了苦鸣那样的女儿,苦死累死也值。这时,大家免不了在教训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把苦鸣搬出来,与自己的儿女作一番比较,比较来比较去,都是白米饭养大的孩子,为何有这么大的区别?然后就越加地生气,也不知是生孩子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最得意的自然是向聋子了。送子娘娘在自己49岁时给自己送来的女儿,自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儿,如今考上了大学,成了方圆百里的女秀才,真是做梦都让人笑醒啊。他想起了自己的婆娘,那个苦命的女人,怎么就没有福气捱到这一天呢?
  苦鸣她娘。向聋子在心里喊了一句自己又聋又哑的女人,眼泪就流了出来。在他的记忆里,女人的身体依然年轻,而如今的自己,却已经老了,已经软塌得不行了。
  沙溪河村的向家湾,是方圆百里最贫困的一个小山村。村子虽然背靠着一座不大不小的乌龟山,但山上除了稀疏的几根歪歪扭扭的松树外,更多的地方,都是些坚硬的石头,而石头的缝隙里,生长的都是毫无用处的茅草。村子前面虽然有条小河——沙溪河,也只不过是一条溪沟,一不能行船跑运输,二不能修拦河坝发电,对村民的经济实在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村子里的田不广,地不肥,按村民的说法,大多是一些“冷浸田”,粮食产量不高,肚子都填不饱。村里总共才二十来户、六十来号人,瘦弱的田地也不过百来亩,不仅没有几间像样的房子,而且居然还有8个35岁以上的男人没有讨到堂客。因而,此村被媒婆们评为“高风险做媒村”,外村的女人对向家湾是不屑一顾的。
  然而,21年前,一场喜事意外地降临在该村的“光棍”,年纪最大,已经48岁的向聋子身上。
  向聋子本不姓向,也不叫聋子,只是在别人眼里,他有点呆头呆脑,不爱答理别人,村里的人都说他像聋子。就这样,“像聋子”就变成了“向聋子”。他赵东平的大名就再也没有人叫了。
  据说,向聋子的祖上是帮江西上饶的一个大地主当管家的。跑日本那年,因东家与共产党“私通”而惨遭日本人杀害。向聋子祖上只得从江西逃难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在向家湾落户后,任凭祖孙几代怎样的奋斗,终究也没能发达起来。到了向聋子这一代,不仅没发上财,连人都不发了。父母早早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只留下自己“光杆司令”一个。
  向聋子48岁那年,邻村的一个媒婆看向聋子做事稳当,比村里的其他“光棍”勤快,就把一个46岁死了丈夫的聋哑女人说给了他。
  成亲那晚,向聋子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他使劲地搂着女人,把自己四十多年积蓄的精力,在女人身体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泄。当他终于把劲儿使完的时候,他满足地搂着女人打起了呼噜。
  有了女人的向聋子比先前更勤快了,家里的日子也还过得去。虽说女人又聋又哑,却也省去了与邻里之间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纠纷。她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向聋子白天把精力用在田垄间,夜晚,就把精力用在了女人身上。在向聋子不停的劳作里,女人不久就怀上了孩子。
  向聋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女人的缘分,就在女儿降生的时候结束了。
  向聋子面对被白布遮盖着的女人的尸体,怎么也不肯相信女人已经死去的事实。他想起了女人给他的激情,想起了自己夜夜折腾女人的感觉,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沙溪河边,对着沙溪河河水一声声地干嚎着,与他相和应的是他家门前树上的乌鸦,也一声声地叫得凄惶。村人们暗暗地陪着他落泪,直到村人把啼哭着的女儿抱来。在泪眼里,看着女儿转动的眼睛,红彤彤的小脸,他对这个刚来到人世的小东西,在心里充满了怨恨。他觉得,就是这个小东西,夺去了自己女人的性命。
  
  二
  
  女人毕竟已经死了。许多天后,向聋子才回过神来,他从村主任的堂客手里接过嗷嗷待哺的女儿,女儿的眉眼像极了女人。短命的女人早早撒手,上天也许早就注定,自己中年丧妻,女儿幼年丧母。因而在给女儿取名时,他随意给女儿取了一个与“苦命”谐音的名字:“苦鸣”。他这也是听了村里老人的话,说取贱名的孩子好带,好养,不生病。
  苦鸣生下来后,竟然泼皮得很,虽然没有喝到母亲的一口奶水,但她却像秧田里撒了化肥的秧苗,一天一个样,越长越乖巧。村里的人可怜这个从小没娘的孩子,家家都把她当自家的女儿看待,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给苦鸣端点过来。这丫头与村人也不生分,嘴巴子腻甜,大叔大婶叫得人家打饱嗝,整天顶着两只小辫子,像只花蝴蝶,飞进这家又飞进那家。
  苦鸣六七岁时,已经能够帮助爹做很多事情了。每次放学后,她先到菜园里摘菜,然后,搭着小板凳站在灶台边做饭。做好饭,她就到沙溪河边一边洗衣服一边等着爹收工。向聋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一个应该撒娇发嗲的孩子,却担起了家庭主妇的担子。向聋子每次收工回来,总要把苦鸣搂在怀里。他心疼地想:我这没娘的丫头命真苦啊!这时候,就有泪水从他眼角无声地滴落下来。
  苦鸣吓坏了,她给爹擦着泪水,问爹:“不哭不哭。爹,是不是苦鸣不乖?”
  爹摇摇头,把女儿搂得更紧。
  “那一定是爹累坏了。”
  “爹不累,爹是高兴。”向聋子看着懂事的女儿,真的破涕为笑。
  “苦鸣长大后,一定好好孝敬爹。”苦鸣依偎着爹,用小手抚着爹满脸的皱纹。
  父女俩相互依赖着,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像喝了半辈子沙溪河的水,心里美极了。每学期结束,苦鸣总是捧着奖状回来,向聋子就把一张张奖状贴在房子最打眼的地方,几年下来,房内的墙壁全被花花绿绿的奖状所遮盖。逢着星期六星期天,是向聋子和苦鸣最开心的时候。苦鸣跟在向聋子屁股后头,“爹爹”的叫唤个不停,声音娇娇的,脆脆的,向聋子乐得骨头都酥了。这时候,他就明白了,女人走了,没舍得留下他一个人,把苦鸣送给自己,让自己的后半辈子也有了奔头。
  转眼,苦鸣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七月,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向聋子守在考场的大门外,太阳炙烤着他,汗水从脸上脖子上沁出来,一颗颗打在地上,扑腾起一缕尘埃。
  二十岁的苦鸣正在参加高考。
  高考结束,向聋子昏倒在考场外。
  高考终于放榜了。向家湾向聋子的女儿赵苦鸣考上了京城里的一所重点大学。乌龟山脚下乡间的小路上,一辆绿色的邮政特快专递车随后开进了向家湾,邮递员给向聋子送来了京城的特快专递。
  一张烫金的录取通知书,向聋子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然后两眼是泪地对着门前的沙溪河水喊了一声:“苦鸣她娘,我们的女儿出息了,我们的苦鸣考上大学了!”喊完,就蹲在门前嗷嗷地哭着。大家也不劝,都知道向聋子高兴呢。哭过,向聋子站起身,疯了般,手里捏着那张带汗的通知书,撒开一双泥脚,在村子里狂奔起来。
  顷刻,苦鸣考上大学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传遍了全乡的各个村子。
  “向聋子这下算是熬出头了。”
  “向聋子一下子从哪里弄这么多钱呢?”
  大家都替父女俩高兴着,又替他们担着心。是啊,到哪里去弄那么大一笔学费呢?祖辈到石头缝里刨粮食的向聋子,这会儿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到学费啊。
  从这天开始,65岁的向聋子背着女儿苦鸣,不停地在屋里翻箱倒柜。他望着放在床上的一堆毛票,心里就像刀扎一般。女儿上大学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了,怎么办呢?这可愁煞了他。他粗粗地算了下,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把房子和牛卖掉,也只能是学费的一个零头。女儿大学是一定要读的,就是讨米化缘,也要让女儿读书,那可是女人留给自己惟一的一根苦瓜藤啊,自小没娘,已经让女儿受尽了委屈,他不能再对不起她!
  向聋子更加坚定了信心。
  他看着自己凸着粗筋的胳膊,突然有了主意,对,卖血,抽了血,血又会在自己体内长出来。向老汉想到这里,心里突然亮堂了,似乎有了主张。他把一把零票收好后放回了原处。
  苦鸣从同学那里得知自己考进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的时候,她正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打工,帮着人家洗碗,挣学费。坑坑洼洼的山路,她气喘吁吁地小跑回家,没舍得花那两块钱的车票。她知道,为了她能在学校里寄宿读书,爹已经尽力了。家里如今连电灯都舍不得用,点的是爹在山上的松树上刮下来的松油灯,爹抽的是自己种的老旱烟,一年里头,家里没舍得买上一回肉。自己高考时,爹昏倒在考场外,是被一碗凉水灌醒的。因为舍不得买一瓶矿泉水,爹差点就丢了老命……
  苦鸣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从爹的手里接过录取通知书,看完通知书的内容后,抱着爹干瘦的身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向聋子放下碗,对女儿说:“我去村主任家坐坐。”
  苦鸣应了爹一声,看着佝偻着身子的爹的背影慢慢地走远。爹老了,老得挺直的背驼了下去。她收拾着碗筷,心想,自己也终于考上大学了,爹是应该消停消停了。等以后自己出息了,一定要让爹过上好日子。
  向聋子背着双手朝村主任家走去。
  大老远的,村主任就看见了向聋子,与他家的老黄狗一起迎了出来。
  “天大的喜事啊,赵叔。”村主任快步向前,握住了向聋子枯干的手。
  向聋子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多少年了,村人们已经忘记了他的姓名,而自己,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这会儿,被村主任叫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知道,这是村主任对自己的尊敬,而这份尊敬来自他的女儿苦鸣。
  反应过来的向聋子受宠若惊地对村主任点着头,他对这个称呼,还一时难以适应。
  “苦鸣这丫头可给我们大家长脸了。来来来,到屋里坐,喝杯茶。”村主任接着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诚恳与羡慕。
  村主任堂客手脚利索地端来了茶水。
  向聋子接过茶,脸上的笑容仿佛弄皱了的沙溪河的水,颤颤地,波波地在脸上荡漾。
  他在村主任旁边坐下了,然后收起笑容重重地叹了口气。
  村主任问:“愁上了?差学费了吧?”
  向聋子又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家的困难是癞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啊。平日寡言的他,更加没话了。
  “别急,咱大伙一起想办法。你一个人拉扯大苦鸣不容易啊。来,干脆咱哥俩喝一杯,苦鸣是咱向家湾的孩子,是向家湾自古以来的第一个秀才,咱要好好庆贺庆贺这天大的喜事。”村主任安慰着他,起身从家里碗柜里拿出了一壶谷酒,他堂客又抓了把炒熟的壳花生,摆在了村主任和向聋子面前。
  向聋子也不推辞,不知不觉几杯酒就下了肚。酒到了肚里,向聋子的话就多了起来。
  “我苦鸣不容易啊,自小没娘,跟我没过上人过的日子。读书年年都得三好,平常还要帮我在田间地头栽秧割谷,到家里洗衣做饭。我对不起她死去的娘啊。”他叹了口气,两眼看着杯里的酒,接着又说:“如今她争气考上了大学,我却没有能力让她去读书。昨天我上血站已经卖过一次血了,也只得了一百多块钱,那血站的人还嫌我老……”
  村主任陪着向聋子一杯一杯地喝着。
  站在一旁一直在端茶倒水的村主任的堂客,吃惊地看着向聋子,用手捅了捅自己的男人。她抹了一把眼泪,希望自己的男人在这时候说句话。
  村主任回头看了自己堂客一眼,放下酒杯,伸出手握住了向聋子的胳膊:“我们大家想办法,一定想办法,苦鸣是我们村的孩子,我们村不会不管。这个地方几百年了,也穷了几百年,才出这么一个秀才。你放心,我这个当村主任的就是给大家下跪讨,也要让苦鸣读书。”
  村主任说完,向聋子的眼泪再也关不住闸,顷刻奔涌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进了酒杯,他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杯子里的眼泪与酒一起下了肚。
  “没事,大不了我卖房。我的房子比较好,可以先卖了,价钱可能会好一些。”村主任自己算着一本账,他觉得,能够让苦鸣念书,比其他什么事都重要。
  村主任心里清楚,向聋子面前的这道坎太难跨越了。上万元的学费,如果大家不帮他,他是没有办法的。这时候,村长知道,自己真的跪着去讨,也未必能讨到多少。因为,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村主任看到向聋子边喝酒边流着泪,就对着正用围裙抹眼泪的堂客使了个眼色。
  堂客明白,提起酒壶,摇了两摇,说:“呀,不好意思,没酒了。”
  村主任站起,也拉起了向聋子,说:“别愁了,大伙一起来帮你,苦鸣的书念定了。这些天你好好地陪着苦鸣吧。她到时候上学去了,一年半载才回家一两回。”
  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歪歪扭扭地走回了驼着背蹒跚着脚步的向聋子。
  
  四
  
  离上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这些天,沙溪河村不少人看到村主任骑着一辆粘着黄泥巴的破单车,到乡政府进进出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有人还看见他钻进了乡长的乌龟壳汽车里,乡长陪着他几次上了县里。
  没歇着的还有一个人,谁?村主任的堂客,他最近也抱着一个装矿泉水的空纸箱,到村里的其他屋场上游说募捐。
  向聋子这段时间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还不够学费的零头。自己的确没辙了,血站的人不肯要自己的血。甚至,他还上了次县城,到医院要卖出自己的肾。他听人说过,肾很值钱,但医院的人说,按法律规定,人体器官只能捐赠,不能卖。他知道,村主任也在与大家一起帮他想办法,村主任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自己的婆娘死后,真正说起来,苦鸣也是沙溪河大伙一起帮他拉扯大的。
  想到大伙,他心里又稍稍踏实一些。
  离上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苦鸣和爹两人更加寡言,好几次,苦鸣看到爹愁眉苦脸,一声声长叹着气,知道爹正在为自己的学费发愁,就跟爹说:“爹,我不念书了。向家湾这么多人没念过大学,不也都好好的。我想好了,我去外面打工,也好让您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向聋子这时候不回答女儿,只是重重地叹气。他恨啊,恨自己没能耐,耽误了聪明的女儿,谁叫苦鸣生在自己这样的家庭里呢?
  这天,父女俩正在家里发愁,只听到屋外一阵喧哗,急忙奔出门,只见村主任推着他的破单车,单车的后架上装着几只蛇皮袋子,跟着村主任的是一大帮乡亲。单车到了向聋子门前屋场上停了下来,村主任从后架上解开蛇皮袋,是一包包花生、糖果、瓜子,还有茶叶和一次性杯子。隔壁邻舍的男人女人们自觉地搬来了几十把椅子。
  向聋子不解地问村主任:“这是……”
  村主任大声笑着,声音比往日更加爽朗:“我们的苦鸣考上了大学,是村里的秀才啦,我们村集体帮她庆贺庆贺。大伙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也算是给苦鸣送送行吧!”
  “可是……”向聋子嗫嚅着,反应不过来。
  “别可是可是了。等下乡里的领导、县教育局、民政局、妇联、团县委,还有几家企业的代表和村里的其他村民小组的乡亲们都要来。不买点东西,不搬些椅子行吗?你听,枣树上的喜雀叫得多欢啦。”
  向聋子听了村主任的这番话,像遭到电击一样,呆呆地站在伸手可触屋檐的台阶上。他明白过来,转身对女儿苦鸣说:“苦鸣,你能上学了,大伙帮你来了。”
  苦鸣脆脆地应着爹,拢了拢头发,扯了下自己的衣襟,站在了大伙的面前。
  早上的太阳爬上了向聋子家东面的一棵大枣树,一只喜雀从窝里钻出来,站在枣树枝上“喳喳”地叫个不停,睡了一晚的知了这时也开始热闹起来。
  一会儿,屋前的坪里坐满了人。村主任说的那些领导都到了,各村民小组也派了代表来。苦鸣、村主任的堂客和几个女人忙着给客人上茶。向聋子高兴得不知做什么好,站在村主任身边笑得皱纹挤成了一堆。
  在向聋子不太宽敞的屋前,别开生面的现场募捐会开始了。等县里和乡里的领导讲完话捐完款,村长的堂客首先站起身说:“苦鸣自小没娘,是我们大家的孩子,她可是喝着咱沙溪河的水长大的,我们不帮她谁帮她?”说完,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钱,带头就往募捐箱里放。大家都跟着你五十他一百的,捐出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这时,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苦鸣走到募捐箱跟前,她“扑通”一声就给大家跪下了。
  向聋子不太灵便的身子也要给大家跪下,让村主任一把拉住了。村主任堂客要去从地上拉起苦鸣,向聋子伸手拦住:“让她跪着吧。”然后,他转头对女儿苦鸣说:“苦鸣哪,你看看,这些都是你的父母啊,你要永远记住,你娘只是生了你,但沙溪河的乡亲们养育了你。他们才是你真正的父母。要报答的人,是沙溪河的乡亲们。”
  现场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募捐箱里安安静静地躺着3万多块钱。
  村主任把钱交到了向聋子手里,说:“苦鸣几年的学费差不离了。”
  热闹了半天的沙溪河又平静了下来。
  
  五
  
  沙溪河的水,缓缓地流淌着,那淙淙的水声,像一串串笑声,在苦鸣的身后。
  苦鸣走了。苦鸣上学去了。她告别了爹和同样养育了她的乡亲们,背着简单的行李,沿着蜿蜒的清亮的沙溪河慢慢地走着,在踏上宽敞的公路之前,她回过头深情地看了一眼向家湾的方向,然后迎着朝阳,毅然地往前走去。
  
  责 编:熊正红
  题 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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