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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3月17日开始,由世界卫生组织发起,来自9个国家的11个实验研究中心开始了一个针对SARS进行诊断与研究的合作项目。之后,中国的两个实验室也参加进来。他们以空前的速度获得对“非典”的流行病学发现。
这些实验室组成的研究网充分利用现代通讯技术,来实现对SARS研究结果的实时共享。项目成员通过每天对于研究结果的评估,及时确定实验结果的有效程度,并不断地改进研究策略。在世界卫生组织设立的安全网站上,研究网成员可以共享对于病毒研究的各种信息。
研究网汇集了世界顶尖实验室的精英。到4月底,研究进展到了这种程度:只须一小时,便可确诊“非典”病人,用于检测病例的试剂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发放;可能具有治疗价值或预防价值的抗病毒药已开始进行实验室试验;接下来,开发疫苗的最初工作也已经开始。
但人类还是不够快。我们还没有能够防止SARS在全球流行。
显而易见的是,在这两个月中,全球感染“非典”的人数增长了好几倍,突破了4000例;而控制和防治“非典”的研究,尚未取得决定性的进展。
科技同“非典”的首度较量,“非典”暂时领先,SARS病毒以更为惊人的速度传播。现在问题已经聚焦:到研制出有效的治疗或者预防手段那一天之前,我们还将付出多大的代价?
病毒易变,疫苗无期
“WHO(世界卫生组织)4月16日得出的最终结论:SARS的病原体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型冠状病毒,世界卫生组织和研究网各成员称之为‘SARS病毒’。” WHO西太平洋地区办公室(马尼拉)发言人 Peter Cordingley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这样,开发一种能有效预防这种新冠状病毒的疫苗已有现实可能性。”
同样,新的抗病毒药物,无论是开发中的,还是获准使用的现有药物,都有可能被最后确定是否能提供有效的预防或治疗。
然而事情远没有上述的“可能”那么简单。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主管格贝尔丁指出,新冠状病毒与艾滋病病毒一样,属核糖核酸(RNA)病毒,特性是繁殖时容易演化。
“某些地区有一部分人可能已经受到更为恶性的病毒类型的侵扰,这有可能是SARS病毒变异的结果。”Peter Cordingley说,“当然,就此说病毒会不断且迅速地产生变体,并对人类构成更大威胁,还为时尚早。”
虽然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病毒已变种,但暂时也不能完全排除病毒会不停变异的可能。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研制疫苗的工作将异常困难,因为需要不停制造新的疫苗去对付。而即使病毒不产生变异,研制疫苗可能也需要较长的时间。
美国国家过敏及传染病学院院长傅斯博士指出:“你先培植疫苗,然后杀了它,这样就能制成疫苗。不过,要把疫苗装在瓶子里,准备分配出去,还需要时间。”
就是傅斯博士轻描淡写的一句“先培植疫苗,再杀了它,就能制成疫苗”,实施起来也异常繁复。“确认病原体之后,下一步,各实验室将进一步揭示SARS病毒的基因信息,并将世界不同区域所获得的病毒基因信息进行比较,以掌握其基本特征。” Peter Cordingley说。然后,对病毒的致病机理的研究、针对该病毒的药物的开发和疫苗的研制同步进行。
“疫苗分为‘灭活疫苗’和‘基因疫苗’两种,”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研究员秦鄂德说,“灭活疫苗会更快生产出来,但也要经过病毒培养、纯化、灭活、动物模型测试,然后过渡到一、二级临床实验等一系列过程,最后才能投入生产。完成这些过程,大约需要1~3年时间。而基因疫苗的研制,则需要更长时间。
两种疫苗相比,灭活疫苗安全性更好一些,但让身体产生免疫力的效果相对较差。
格贝尔丁认为,要是以为一年内就可制成供人类使用的疫苗,未免过于天真。而Peter Cordingley则说,我们目前对病毒了解得还很不够,因此还不足以预测疫苗何时才能研制成功。
SARS的全球流行可能才刚刚开始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专家认为,SARS的流行还只有几个月,时间还太短,根本无法预测其流行的最终范围和幅度。Peter Cordingley也认为,在全球范围内,现在SARS的流行可能才刚刚开始。
证据表明,空气传播在一些环境中会起作用,亚洲的一些地方已观察到了这种情况。可以肯定,空气传播将使控制流行的工作面临更大的挑战。如果新的冠状病毒被证实是SARS的原因,那么污染物或其他传播方式也可能参与传播,因为冠状病毒可以在环境中被污染物品上生存至少数小时(美国专家最新认定病毒能存活24小时)。
曾经有人寄希望于病毒随着传播的次数,因毒性减退而使疫情的扩散自然减缓。但这是靠不住的。“病毒在传播过程中,毒性未必会减退,它的毒性也有可能会增强。一旦病毒的遗传物质发生变异,疫情将更难控制。”秦鄂德说。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专家说,尽管我们对付其他病毒性呼吸道感染已有悠久历史,但我们至今尚无任何已被证明成功的基于人群的预防策略。即使我们有了一种有效的疫苗(如流感的情况),但每年的感染率和由其所致的死亡率仍然很高。如果SARS传播也像流感那样演变,那么在没有疫苗、预防用药或治疗的情况下,控制传播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人已经对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做了预测。巴西传染病学家爱德华根据电脑计算来预测疾病扩散的可能方式,结果让他吓了一大跳:要是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到了下半年初,全球可能有8亿人受感染。
我们当然宁愿相信这位来自于巴西圣保罗大学医学院的传染病学家是个疯子。
没有把握的赛跑
科学家还是会从积极的一面来看待这一场抗击“非典”的战争,或者说,这场与病毒的赛跑。
“现在,全球各实验室正积极准备,根据现有的这些基础研究成果开发出有效的诊断工具,以便成功地控制疾病。可以认为,目前我们正从隔离、检疫等简单的消极措施向更为积极的干预并最终研制出疫苗进步。我们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尽管PeterCordingley在回答有关SARS的具体问题时并不乐观,但对于整个研究的进程,他并不悲观。
最终人类肯定能造出疫苗和药物来对付“非典”,可能大部分科学家都不会对此感到怀疑。问题是,我们能在付出多大代价时遏制住病毒呢?我们能不能更快地得到有效的预防产品,以防止一场疫病的更大规模的全球性爆发呢?
在令人失望的“疫苗生产期限”(1~3年甚至更长)之内,我们能不能找到另一条有效途径,来避免爱德华“根据电脑计算”得出的那个数字呢?
最新试验表明,对“SARS特效药”的开发速度可以大大加快。但可能限制开发速度的方面有——有关适合用来证实疗效的动物模型的开发;在成人和儿童中证实任何新产品安全性所需要的时间;以及增加生产以满足全球市场需求所需要的时间和资源。
恐怕我们还得期盼人类有好的运气。如果我们极其幸运,该病的流行形成一种季节性发病方式而被自然控制,就有可能改善地区性控制的前景;或者其传播进展速度慢于该病爆发早期的传播速度,也会给科学家带来稍微充裕一点的时间。
如果病毒移动的速度超过科学、通信和控制的能力,那么我们将面临一场持久和困难的比赛,人类在战胜病毒前必将付出高昂的代价。
SARS的出现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可怕的全球性挑战。上述两种情况无论出现哪种,这场比赛都将持续进行下去。比赛的奖金和代价一样高昂——通过这次竞赛,人类将更懂得怎样来保护和拯救自己。
世界SARS 重点实验室负责人答“最被关注的非典问题”
引起人们对SARS感到恐惧的最大原因可能是:它是世界上第一种可通过空气传播的国际性传染病。
现在人们更想知道的是,我们的这种恐惧有没有道理?恐惧还会持续多久?
“对未知的恐惧,莫过于人群对出现流行病的反应表现得那么淋漓尽致,当流行疾病的原因不明时尤其如此。”1977年爱德华·凯斯的这句话描述了当时人们刚认识军团菌病时的恐惧,也同样非常贴切地反映了当前公众对非典型肺炎的反应。
针对普通民众所关心的有关“非典”的一系列问题,中国《新闻周刊》采访了WHO西太平洋地区办公室(马尼拉)发言人Peter Cordingley、英国伦敦公共健康实验服务中心实验室的Maria Zambon博士等世界多个SARS重点实验室负责人,以及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研究员秦鄂德等人。
问题一:目前已有的药物(包括中药)对“非典”是否完全无效?可能会在疫苗研制成功之前造出特效的抗SARS药来吗?
Peter Cordingley:目前已知还没有治疗SARS的方法。香港的医生曾采用三唑核苷与类固醇相配合的鸡尾酒疗法,取得过一定的成功,但部分病例的效果并不理想。
秦鄂德:预防和治疗的药物都必须经过检验以验证其疗效。中药预防的目标不是直接针对某一种病毒,而是为了提高人体的免疫力,可能会有一定作用。但目前所有的抗SARS药,都需要在细胞水平上作进一步评价。
一种针对某病毒的药物制造出来之后,为了确保其安全性,还要进行动物模型测试、观察等一系列检验过程,才能投入生产。在短时间内制出治疗、预防SARS的特效药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问题二:病毒的活性是否跟温度、湿度等季节、气候因素有关?随着夏季的到来,疫情的蔓延是否会减缓?
Peter Cordingley:现在要下这个结论还太早,接下来的情况还不可预测。
秦鄂德:可能会有关。一般来说,冬、春两季温度低,而且干燥,这都适宜病毒生长。很多病毒,在零下七八十度环境下呆几十年,还能保持它的活性。但耐高温的病毒种类很少。
Maria Zambon:SARS病毒的活性是否跟温度、湿度等季节、气候因素有关,还需要进一步的资料来加以证明。
问题三: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发现痊愈后又复发的病人?依据目前的研究状况,人体内产生的对SARS病毒的抗体是否会终生保持?病人痊愈后,还具有传染给别人的可能吗?
Peter Cordingley:目前有被认为是患者康复后又复发的个例,但这很可能是由于初诊过于仓促所致。而对于终身免疫性,我们了解到的内容就更少了。
病人痊愈后,还将病毒传染给别人,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证据。
秦鄂德与Maria Zambon:目前的研究还不能确定对SARS病毒的抗体能保持多久,是否会终身保持。痊愈后的病人不大可能将病毒传染给别人,因为他体内的病毒都被抗体杀死了。
问题四:如果一个抵抗力极强的人接触了病人而没有被感染,他可能会间接地把病毒传染给别人吗?从常识上分析,医护人员对自己的防护应该会很严密,但还是可能被传染,病毒的传播是否还有我们没有意想到的途径?
Peter Cordingley: 有关SARS病毒的一个神秘之处在于,它攻击的对象是有选择性的,即便这些人是暴露在同样的与病原接触的环境下,也只是一部分人得病。我们也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至于传播途径,从香港淘大花园的案例来看,还有通过环境传播的方式。
秦鄂德:隔开中间人间接传播,这还是可能的。目前已知的病毒传播途径有接触传染、飞沫传染和空气传播,最近有人从一些动物的粪便中分离出了病毒。可能还会有其他途径。
问题五:在一个城市中,病毒传播的高峰期一般会持续多久?在全球范围内,目前是否已经走到了病毒传播的高峰期?
Peter Cordingley: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病毒在一个城市传播的高峰期会持续多久。我们认为,在世界范围内,SARS目前还没有进入高发期,还会有更多的国家将受到该病的侵袭。
秦鄂德:要回答这两个问题,可能还得等待一段时间。
Maria Zambon:病毒在一个城市传播的高峰期可能会持续几周到数月。
问题六:什么样的城市更易遭到SARS的攻击?中国的下一个高发城市可能会出现在哪里?
Peter Cordingley:一些专家认为,像香港这样人口高度密集的城市最容易受到SARS的攻击。
中国大陆以及世界其他地区还有很多类似的城市,它们都有可能成为SARS的下一个攻击对象。
秦鄂德:一种病毒在一个城市的传播情况,跟城市所在地的气候、易感人群密度、病毒的浓度等条件都有关系。病毒在城市间的传播,恐怕还是随机的,很难预测。
问题七:跟历史上几次大规模传染病相比,这一次病毒蔓延的速度、强度、广度、影响力有何特殊之处?
Peter Cordingley:SARS的传染性不及流感,其致死性也远远比不上“埃博拉”病毒。其危险在于,它是世界上第一种可通过空气传播的国际性传染病。
秦鄂德:跟以往几次全球流行病相比,这一次发病死亡率并不是太高;但由于现代交通工具的发达,其传播速度快得异乎寻常。其特点在于它的发病聚集性,医护人员都难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