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两匹马,三匹马(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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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人民文学》《十月》《当代》《中国作家》等刊物,入选多种选本。出版有《错误简史》《伪生活书》《在雷声中停顿》《乘慢船,去哪里》多部文学作品集。获第十届十月文学奖。
  晴 日
  晴日。阳光如此明媚
  却无马匹可照耀
  阳光落在河面上、树林里、屋顶上
  阳光还斜照进了房间里
  阳光如此灿烂
  却无马匹可照耀
  另一座大山下,阴着天
  唯有那里,静立着
  一匹马
  荒野上
  荒野上,一匹马
  站立
  我梦见过它
  也反复想起过它
  它曾经是
  一道闪电
  我更爱它的现在
  ——跑完漫漫长路之后的
  静立状态
  失却意义后的
  完整,安宁
  更远处:一匹马,两匹马,三匹马
  也都
  一样的安宁
  沮 丧
  牠奔跑,飞快,边跑边跳跃,鹿?兔子?豹?
  我从未追上过牠。
  这闪电的肉体,魂魄附在哪片树叶上?
  而我所见到的落叶,从不计较我的庸俗。
  这次,仿佛摁住了蝉蜕,声音却了无踪影。
  鹿?兔子?豹?我在暴雨天
  再度无效猜测!
  我的沮丧深埋地下。沉闷。孤独。
  永远有人经过,永远无人知晓……
  捂 住
  你双手张开,手心向下
  下压的动作似在演戏
  唯有我知道
  捂住的坏心情
  想跳而跳不出来
  还有一坛坏豆子发芽
  互相挤压、斗争、挑衅
  一个掰开指缝逃出的小鬼
  吸走了周围一大半新鲜空气
  一个葫芦两个葫芦
  背着一个葫芦的人,我相信他路途遥远
  相信他口渴,饥饿,近于固执的一意孤行
  而那个背着两个葫芦的人
  请离我远点,多出的一个葫芦,装着太多太多
  的疑点
  吃什么烧烤呢
  夏天,几个人经常,吃烧烤喝冰啤
  这是有意无意避开知己的一种做法
  他们
  并喜欢
  把操字挂嘴上
  仿佛一直很失意。仿佛,这样
  就能把自己操上了天
  丢 失
  太容易丢失
  在手上的钥匙强迫丢掉了记忆
  拉黑的信息
  近乎丢掉了天空
  而天空丢掉飞鸟,丢掉白云
  一个疾跑的人丢掉了一列高铁
  一列高铁,丢掉了一个县份
  一个县份丢失的记忆
  仍咬着
  钥匙的铜牙
  唉,丢失这个词,也被钥匙反复咬了几次
  忧伤的湖
  想起许多年前一个投湖的人
  那时没有高速公路,没有超市高铁
  这些现在都有了。而湖水至今没变过
  湖水看上去那么平静美好没变过
  那个投湖的人,容貌衣裳都好看
  好看又忧伤
  湖水一直平静一直这样美,几十年的忧伤呀
  不可说,也没法说,因此只有说
  湖水真好真平静(悲凉的哭腔)
  湖边旅馆
  单身一人
  在湖边,旅馆像倒影。用缓慢的语速向服务员
  询问水妖。
  多年没人这么问了。几年
  几十年,没人这么问了。
  一个湖,一个湖边旅馆
  住下的人,单身,像极了早年那个投湖的人
  在湖边谈论马拉多纳
  天冷了。坐在湖边
  有人来电话,说,马拉多纳心脏病猝死离世。
  而眼前,一切与马拉多纳毫无关系
  那么多人,紧紧抓住了这个话题,无尽谈论。
  马拉多纳早已经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
  一如这湖与我,在湖边在电话里谈论他。
  谈论是一棵树
  春夏时枝繁叶茂,到了秋冬,全落光
  是照相术
  是照相术拍出三潭印月的寂静,而三十米开外
  依然人流洶涌
  是书写让文字沉溺于虚无,而雷峰塔
  倒了,又起,灯火辉煌
  插空挤入湖堤上的人群里
  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了。湖水广阔
  空前平静
  取 暖
  风雪取走我的魂魄
  留一个躯壳
  在炉前
  烤火。
  “真暖和呀”
  ——此刻,躯壳与他周围的空气说。
  冬 天
  我是
  断不会出卖这个冬天的
  我是一个冷漠的人
  有着铁一样冰凉的骨头
  路上,遇见另一个
  更加冷漠的人
  两个人,构成整个
  隐秘的冬天
  一直,一直走
  为了去获取
  一个秘密的繁花盛开的
  春天
  一切都还不够陌生
  高铁站台。无限的陌生人
  仿佛一条新毛巾。
  开车时间到了
  站台也擦得干干净净了   他与他无关。
  他们与他们陌生。
  到站后,人群散去
  空出站台。
  这熟悉的寂寞。
  一切
  一切,都还不够陌生!
  在磐安谈论村名王大坑
  我没去过王大坑村
  也不知道王大坑
  但是它在这一天,被突然谈论了一次。
  一次极其平淡的
  关于王大坑的半分钟谈话
  仿佛置身乡村的
  一次深远叙事。
  那一天后,我离开了磐安。
  一个村名
  将被其他事物冲淡到几乎不再存在。
  我知道,若干年后,我会突然想起
  ——某年四月,在磐安,一次关于一个村名的
  谈论。
  真好呀
  记忆令我清晰,也因此远离老年痴呆。
  在沙溪口谈论流水
  那屋后流水,除了终日喧响还是终日喧响
  于喧响中做事,并一日三餐吃喝
  多么日常!
  于是就放松了
  爱。骂娘。离开。又回来。
  人生流水不过如此,时代流水不过如此。
  长夜茫茫,我睡了,又醒来
  听到流水之声
  这平淡的日常,刻骨的日常,如此贯穿我终
  生!
  黑夜是黑夜本身
  深夜
  脱下衣裳,脱下所有的
  语言,包括安静,都太多余
  夜里是有力气的
  掰开杂音,再掰开杂音
  直至里面
  最沉默的核心
  那么
  无语是一种饥饿吗
  即使是
  等待的也肯定不是语言
  在灯光偶尔照到的地方
  忍住吧,忍住一切
  远处
  持续传来狼狗尖利的嚎叫
  才知道,我喜欢的是
  另一种疯狂的行动
  雪未到
  雪未到。我一直
  暗地里等著这场雪。
  这样的惦记,使我
  几乎成为雪的仇人。
  啊,刀也是雪亮的。
  这把快意恩仇的
  从口吃处冲开的
  快刀
  我是多么不愿承认它是
  雪的近亲。
  同样的
  饥饿磨亮我的身体
  销魂蚀骨
  如此逼近一个仇人的概念。
  雪未到
  这些早已磨亮的事物
  如此寒冷,刻意。
  一个人,这样无声地行走于
  乌云低垂的天边。
  海的乌托邦
  那朵云,落在海平线上。还有远远的、隐约的
  ——一条船。
  一个浪追向了它,两个浪追向了它
  第三个浪仍然追向了它。
  那条蓝色大鲸,巨大拱形的背脊划过海面。时空反馈我
  ——岸上小屋,树林掩映,隐秘、安宁
  她在日常里醒来
  新鲜。极致。又陌生。
  大海在咫尺之遥,她在咫尺之遥
  ——她与大海,合成了一个遥远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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