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永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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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冬雨*江北*雨阳之光
  
  一
  
  宇阳的身体在我怀中渐渐轻盈,莹绿的光芒里那张冷峻忧郁的脸已变得模糊,可那最后一抹眼神却分外明亮清晰,带着异于往常的笑意,穿透我的脸和我身后的冰凉空气直达洞口外的雨幕,仿若那里是他灵魂的皈依之所。
  我内心翻涌的悲伤强大到自己都诧异,就在刚才他带着杀气的锋利指甲刻意错过了我的喉咙,无奈而狠历地抓裂我脸庞的空气,我才终于肯定一直以来的直觉并非自作多情——无论他是否不甘是否不屑,在他内心深处仍将我视为唯一血脉相牵的亲人。即便是仇恨了无数个日夜,在最终的时刻他仍是将那一丝不忍放大成了宽恕。而我始终认为,我们之间本无恩怨。
  宇阳说我有一双杂种的眼,吸血族的那一半不够幽蓝猎人的那一半又不够漆黑,他说得没错,可他不知道,正是这样一双特异的眼赐予我明察秋毫的本能,让我将事物看得额外分明,微妙的情绪也可尽收眼底。
  于是六岁那年我从整夜的昏迷中醒来,看到那蜷在墙角躯体僵硬的老人时,便觉察出他根本不是将我和江南带大的爷爷,尽管他们样貌极其相似。
  我说:“江南不哭,爷爷希望我们坚强,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你。”江南用力地点头,小手抹干眼泪便拽着我的衣角努力前行。那一晚她缩在我怀里入眠,双臂紧紧抱住我同样瘦弱的胳膊,睡梦中眼角却不停淌下泪。
  自那时起,我知道我们已然处于危机之中,时时刻刻被阴谋笼罩;自那时起,我顿觉自己变得强壮高大,可以以一个守护者的姿态挺直肩膀给江南依靠,可以日夜不眠不休;也便是自那时起,我开始对江南有所隐藏,不再将所有秘密与她分享。我不能将我所看到的真相悉数告诉她,我不能告诉她我们的旧屋顶上夜夜蹲守着一群长着尖齿伸着利爪的怪物。与其让她担惊受怕不如默默保护。
  直到我见到宇阳。那时他还是不到十岁的少年,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有着成年人的沉稳老练,举止里透着难以言说的高贵,眼神却是千里冰封的冷漠。他时常撑一把巨大的黑伞借着夜色的掩护安静窥望屋里的我和江南,我知道他看得到我和江南在那一堆堆垃圾场里捡回的旧物间嬉戏欢笑,但他不知我看得到他表情里藏不住的落寞孤独。
  那时候我便笃定我和他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而他对我的关注并不若他自己所想那般全是歹意。于是那些守护江南的漫漫长夜里我时常透过窗户与他对望,他只当我在凝望夜色,岂不知我的眼睛看得穿黑暗,目光可以直抵他幽蓝的瞳孔,将他内心的脆弱无依一览无余。
  十年来我们在彼此的注视下成长,宇阳终于肯现身时我们都已高大挺拔。他发出带着挑衅的邀请,我便毫不犹豫随他而去,为给江南一个安稳富足的生活也为寻找迷惑我多年的答案。然而,即使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一切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当我认清自己身体里相悖的血统时还是不免被痛苦狠狠击中,伸出唇缝的尖牙,是宇阳精心策划后送给我的礼物。
  与老天相抗,从来都是无用。一如我亲眼目睹伊诺的死一般,无能为力。
  那个春天的早晨我拦住伊诺对他说:“你走吧,这不是你该涉足的世界。”
  他却笑起来:“江北,谢谢你,可我舍不得走。”
  我知道,他所舍不得的只是江南。我早已察觉出伊诺的险境,在别墅门口堵住他,并非因为前一日他对江南说暧昧示好的话,江南那样充满灵性的美丽女孩子,爱上她太过自然。最后我不惜以拳头和利齿对他恶语相向,不过是要他远离这是非之地。可他仍选择留下,即便如我一样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危险。
  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某一天你见到我的母亲,请你告诉她她的儿子来找过她。”
  那天上午伊诺便微笑着死去,我坐在二楼转角的暗处,默然看宇阳从伊诺脖颈里拔出的尖齿上仍残留着殷红的血,心脏如加大了马力的电机跳得生猛无序。我对鲜血的渴望竟已悄然滋长到无法抑制的地步。
  曾经,我视旧屋顶那些如鬼魅如蝙蝠般的窥探者为怪物,而今,我将成为他们的同类。
  
  二
  
  宇阳的躯体在忽明忽灭的绿光里已逐渐透明,消却,我的怀抱须臾间变得空落,那枚刻着“皇家猎人”的十字架从指缝间哐当落地。我轻声唤他:哥,哥,哥……这个在心中默念了十年的称呼不知他可曾听到。
  “主人,璐珊错了璐珊不想你死……”殷璐珊靠在洞壁上,大颗泪珠滚落腮边,方才想要救宇阳而刺破的手腕上淌着血,在层层叠叠的伤疤里流成艳红一片。这个血族女子,在族人的自由和宇阳的生命之间,如何抉择都是痛。
  而江南,那只刺出十字架的手仍在剧烈颤抖。
  洞中的吸血鬼们见到这样突然的变故都傻住了一刻,继而嘶嚎着召唤回十数个正赶去追杀血族人的同伴。他们的声音像兽,他们呲着牙扑过来,动作快得惊人,双脚凌空而起如贴近地面飞行的大鸟。
  “江北,你带璐珊走!”江南挡在我前面,留给我铺满黑发的背影。何时起她已具备了猎人的坚强善战,竟想要担当起保护我的角色,还是宇阳的死让她背负自责无法正面与我相对?可明明,方才那致命一击也是为我才慌乱出手。
  “我说过,会永远照顾你。”我走到江南身边,迎着面目狰狞的吸血鬼们准备与她并肩而战,江南转头看我,那一瞬我仿佛从她漆黑的眼中看到无数过往,而我们依旧是从前那般毫无罅隙的相亲相爱。此刻流露这样的情绪像不祥的预兆,似乎是决战前的遗言。我们要在死去前彻底抛却恩怨,关于她母亲以及宇阳。
  江南预备起舞步,而我指尖瞬间变得冷硬尖利。这很可笑,我在用自己最为不屑的那一半身份作为武器对抗对面飞奔而来的敌人。如果这场厮杀在所难免,我绝不会因为那一半同族的缘分而手下留情。
  吸血鬼们并非善类,除了向我和江南展开攻势的几个,剩下的吸血鬼们竟开始对血族人下起杀手,是宇阳的死让他们再无顾忌,对鲜血的垂涎变成赤裸的凶残。
  在我和江南与吸血鬼们纠斗时,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弥漫出浓重的血腥,血族人微弱反抗之后便不得不在尖齿之下屈服,继而身体抽搐着干瘪的瘫软下去。我的手扼住了一只吸血鬼的喉咙,他却用尖细阴森的嗓音对我大笑:“你下不了手的,你的眼神好恍惚啊,哈哈,是这血的香味儿让你分心了吧?”
  我冷冷看着他,他的颈骨在我掌心里咔咔碎裂,转瞬间变作一捧灰烬,四下飘散。该死!我的手在抖,因为他说中了,血族人的鲜血于我是难敌的诱惑。我厉喝一声向着大厅飞去,绝望地发现我的声音竟和方才死在我手里的吸血鬼一样,尖细阴冷如一只兽。
  
  三
  
  那是一场惨烈的交战,吸血鬼是个强大到恐怖的种族,他们的强大不止于躯体的力量,狠历嗜血的本性更助长了威力,因为狠,所以没有牵绊,因为嗜血,杀戮总让他们亢奋疯狂。
  那天我飞奔到大厅想要制止他们继续饿狼般吸食血族人,却被一个血族老人拦住,他是璐珊的爷爷,最初以表情僵硬的老管家身份介入我和宇阳的兄弟过节,而今当事情演变为两个种族之间的斗争时,他拒绝我的营救。
  他说:“江北,你更需要保护的人是江南,她是这个城市屈指可数的皇家猎人,而猎人是血族人的庇护神,只有他们能压制住吸血族的狂妄,只有他们才能帮助那些逃走的族人们安然于世。而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今天留在这里便已预备好死亡……”
  我看到他手中小小的遥控器上红色按钮被用力按下,一道厚重的玻璃钢门在我面前瞬间落下,巨大的响声里大厅变成一座封闭的牢笼,门两侧是无法干预的两个世界。吸血鬼们终于从对血腥的沉溺中惊醒,张牙舞爪飞冲过来,却生生撞在那层透明的玻璃上,乌黑的指尖在上面划出道道愤恨不甘的浅痕,殷忠老皱的脸上终于露出笑,他轻轻将遥控踩碎,无畏地昂着头面对那些双眼血红四处乱撞的吸血鬼。
  这个血族老人,在半生的奴隶生涯里何曾这样挺直胸膛高昂头颅。只是下一刻,他的喉咙已落入一只吸血鬼掌中,吸血鬼哧着牙狠狠用力,我读懂殷忠艰难发出的唇语:拜托你,替我照顾我璐珊……
  我凝重点头,那一刻他身后尚存的血族人将双臂交叉在胸前齐齐望向江南的方向,满眼都是敬畏与期盼,我知道,这同样是一份嘱托,他们希望江南做守护血族人的神明。而彼时江南正麻利地解决掉大厅之外的最后一只吸血鬼,她的足尖刺透吸血鬼的眉心而后一头乌亮长发同动作一起收悉。她收到透明玻璃那一端的祈求,她的回应是同样的动作,双臂交叉于胸前,微微点头。
  江南,她接受了这份重任,不知为何我的心忽而有尖利的痛。
  随后吸血鬼们疯一样扑过去扯裂那些血族老人的躯体,像一场消音的大屠杀,血从玻璃钢门下的缝隙里源源不绝淌出来。
  在杀戮终止之后,吸血鬼们又扑回玻璃上,丑陋的面目近在咫尺,然后他们顺着玻璃滑倒下去,挣扎着慢慢变成粉白的灰烬。原来这些血族人事先已经喝下毒药,要和吸食他们血液的魔鬼同归于尽。
  抱着必死的心,便没有不胜的战役。
  江南走到我身后轻轻抱住我的腰,她颤抖着说:“江北,我们离开这里吧。”
  那是多久不曾有的亲密,可我僵直着身体不敢回身抚一下她的长发,因为面前的玻璃门上那么清晰地映着我的面目,狰狞丑陋到自己都目不忍视。
  后来我们回了雨阳之光,我背着璐珊一路沉默不语,她的身体轻到似乎没有重量,或许该庆幸因失血过多的昏迷,不然让她亲眼目睹爷爷和同族的死状真的太过残忍。
  江南走在我身边,那枚猎人十字架在她脖颈上晃荡,刺目的光芒灼得我瞳孔紧缩。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在熟睡,楼角上的铜铃铛在雨中安静不语,但愿我们的生活或会从今不同,天下太平无风无浪。
  
  四
  
  经历了这许多事,目睹过鲜血淋漓的死亡,江南似乎长大很多,再不是那个需要躲在我身后牵着我的衣襟才会觉得安全的小女孩,她的眼中有优秀猎人才具备的坚忍顽强,唇角也多了几分自信。我为她自豪,但同时,有失落的情绪隐隐暗生。
  璐珊已经调理好伤势,失去亲人的悲伤和眼见宇阳的死让她变得有些沉默。她蹲在小孩子们身边替这个擦擦脏了的小手替那个拽一下扭歪的衣襟,笑容依旧温柔恬淡好似天使。这间孤儿院是她再合适不过的去处。
  江南出现在我身后时我已不记得自己站在这角落里有多久,她说:“江北,你是不是还有些怪我?”
  我拢过江南单薄却挺直的肩膀,反问她:“你的家仇要算在我身上吗?”
  江南凝视着我,眼神肯定地摇头,可同时她在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怨恨和原谅同样需要勇气。我知道即使再相爱即使已经说好和解,我们之间也再回不到从前,亘在中间的除了我们所在乎的人的生命,还有其他。
  我紧紧拥着江南,远处的璐珊投来祝福的微笑,淡淡的,却似乎足以弥补这城市少有的阳光。
  
  我心里始终酝酿一个请求不曾出口,我想问江南,可否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城市。若是以前她定会雀跃地搂紧我的脖子说,我去哪儿她便跟随到哪儿,我们是永不分开的双子星。可如今我猜不出她的答案,她已经接受了猎人的身份,接受了那些血族老人临死的嘱托,而目睹了他们被碎尸的残忍场面,她又怎会食言?
  可是江南,你可知我时刻徘徊在惶恐不安里,我怕这座城终究会让我们失去彼此。
  这双该死的眼,又一次让我猜透未来,又一次让我感受明知结局却无能为力的痛苦。那么好吧,江南,在结局尚未到来之前就只有紧紧抓住能够拥有的每一分秒,让我们好好相爱。
  
  五
  
  然而,老天吝啬到将我们所剩无多的分秒也掠夺,第二天孤儿院便出事,一个六岁的男童失踪不见。我们在后花园的假山下寻到他时那小小的身体已经冷硬,初冬的天吹起阴冷的风,他脖颈上赫然露出两个深入皮肉的齿印。江南忽然握紧了拳目光里是陌生的凌厉,而璐珊慌张地伸手捂住身后跟来的红发小女孩的眼睛,快着步子抱她离开。
  可还是迟了些,她定是看到什么,嘤嘤的哭声顿时打破死寂:“璐珊姐姐我怕,我怕……”
  我在哭声里恍惚,觉得天地快速旋转将我带进一个漩涡,我有些不确定,那种沉沦的感觉是真是幻。
  面前这个死去的男童,他有一头红色的短发,皮肤白皙性格柔顺。我见他的第一眼便知道,他与璐珊是同一种族的孩子,正是为此我才果断买下这间孤儿院。而宇阳那些不为人知的良苦用心我自那时起便已明了。
  这间叫做“雨阳之光”的孤儿院并不普通,里面的孩子并非无父无母,却都是血族奴隶的后代。呵,宇阳,你是要让他们尽尝失去亲人无依无靠的痛苦还是在偷偷为他们改写奴隶的命运?我宁愿相信后者。可他将这种善行视作耻辱不愿被人看穿,所以一切隐藏得那样深。
  哥,你本不该觉得孤独,因为我可以将你看得透彻。因为我们本就是相伴着成长,虽然那十年里我们彼此沉默。
  
  我抱起那个血族男童的尸体时江南拉住我的手臂,她说:“江北,我相信你。”
  我转头给她一个欣慰的笑,不知她是否看穿我眼底的犹疑。
  就在那天下午江南背着我出去,左顾右盼有些神秘。我静静尾随,跟定的是她人群中独一无二的及膝黑发。世事真是神奇,我和江南的角色就这样悄然转换,不知她当初跟踪我时是否也这样忐忑。
  江南回到雨阳之光时已经黄昏,我先她一步返回坐在楼顶等她。她仰头看到我,深潭样的眸子里藏着秘密,我轻轻一跃落在她面前用大衣将她裹进我的怀里,我说,“江南,天冷了,以后出门不能穿得这样单薄了。”
  我感觉到她身体轻微的抖了下,然后伸出手臂环紧了我,整个人缩在那里像一只对主人极其眷恋的小猫。许久后她说:“我去见了一个猎人同族,他们愿意同我一起帮助那些正在逃亡的血族人。”
  “嗯,好啊。”我尽量回应得满是兴奋。
  方才我亦远远见到那个与我年龄相仿,名叫尔凡雅的女猎人。她对江南礼貌恭顺,完全是下属和臣民的姿态。皇家猎人是最为高级的吸血鬼猎人,江南的身份不仅尊贵且有着巨大号召力。只是十几年来淹没在人类世界里的江南如今是怎样被他们知晓身份,又如何在这关键时刻被找到?是巧合还是蓄意?对江南,我已越来越不了解。
  更可怕的是,我连对自己都越来越不了解,越来越难确定。
  
  六
  
  那天晚上我用铁链将自己锁在床脚上。月色透过云层试探着洒出光芒时,我看到镜中自己的双目,纵横的血丝如蛛网将淡蓝左眼深棕右眼密密麻麻缠裹。我的唇缝里缓缓探出一对尖齿,像由绝望的种子里抽发出的枝条,同时抽发的还有内心对鲜血的极度渴望。
  我没能清醒到最后,饥饿里挣扎到精疲力竭便昏然睡去。
  醒来时我已恢复本来面目,可以摸到平复如常的上颚,但这并未使我心安,反而让我浑身冷得透彻,我的手脚居然可以行动自如!粗大的铁链散落在床角,铜锁被打开挂在铁链上。
  该死!这个实验里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正慢慢展开。
  我披了黑色的大衣冲出去发现天又下起雨,这是座从未落雪的城市,雨是四季的主旋律包括阴冷的冬。这里的天空像个表情匮乏的老者,终年拉长老脸肃穆阴森。
  我下意识地往后院假山跑去,远远地看到江南的背影,肩膀在如瀑长发后抖动。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才鼓足勇气走过去。从没有哪一刻我这样怨恨身体里那一半可恶的血统,从没有哪一刻我这样怯懦地耽于面对。
  仍是同样的位置,甚至那小身体所摆的姿势都如出一辙,微微靠着假山表情安然似乎不曾有过挣扎,红色的童花头被冷雨打湿遮住大半眉眼,我仍认得出她便是昨天被璐珊抱走的小女孩,她喊怕的哭声仍在耳边,却已与那男孩命运雷同,白皙的脖颈上留有致命的齿痕。
  江南没有看我,任一旁掩面哭得战栗的璐珊费力将孩子抱走。
  江南,你动摇了吗?这一次你还会拉住我的手臂坚定地说你相信我吗?
  呵,我自己都不再信自己了,或许尔凡雅对江南说的便是全部真相。
  
  昨天我跟踪江南的时候也听到她们的对话,即便相隔很远仍是句句清晰入耳。这种能力能力不是生来便有,我猜是吸血鬼才有这样强大敏锐的听觉,当我的那一半本性被唤醒相应的能力也随之增强。
  这是一份不能拒收的附赠。
  尔凡雅说,她愿意组织这座城里的猎人一同追随江南,她说自从这座城里仅有的两个皇家猎人相继牺牲,这些年猎人们各自为战力量变得分散,吸血族的势力已经悄然壮大。而江南,她除了拥有皇家猎人的高贵身份更是亲自猎杀了吸血贵族,这样年少有为足以服众。
  宇阳的死成就了她优秀猎人的美名,可我感知得到,她对那一次偷袭式的猎杀只有永难磨灭的愧疚。
  江南拒绝了她,她说:“我太年轻怎么能够胜任,我只想请求同族们和我一起保护流亡的血族人。”
  尔凡雅低了头,再抬头时她的目光泛出冷意:“江南,你已经第三次拒绝我了,是因为那个江北吗?”
  原来她们已不是第一次会面。从十年前我埋葬了那个替爷爷死去的老人时,我开始对江南有秘密,而江南是从何时起有了不能与我共享的心事?可悲又可笑,我们之间的距离因为爱护着彼此而变得遥远。
  “你可知道,那个死去的血族男童是被谁所杀?”尔凡雅声音变得冰冷,我看到江南的眼神在闪躲,原来她对我的信任亦有着几分自欺欺人。
  “是他啊,是那个叫江北的杂种啊!”尽管同样怀疑,可答案被喊出口时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愕然,江南瞪大眼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摇头,我的心口像被大石击中,痛得不能喘息。我怎么可以站到她敌对的方向去,可恨的可耻的本性!拳头砸碎了墙上的一块红砖,裂纹却在我的心上。江南,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情愿死在你的手里。
  尔凡雅并不打算放过这次说服江南的机会,她甚至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急切地说:“请相信我,江北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江北,他会在夜里变成彻底的吸血鬼,心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而没有鲜血他会饥饿而死。如果是其他吸血鬼怎会舍弃极品奴隶殷璐珊而吸食小孩子那一丁点血,显然凶手认识殷璐珊甚至对她怀有说不清的情愫……江南,还会有别人吗?或许,或许他当初买下雨阳之光便是为此目的……”
  “住口!尔凡雅,我们是同族,但我和江北,是同生同死,你对他的冤枉如同对我的侮辱一样罪不可恕!”江南一字一顿似乎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肯定,她说:“江北,他绝对不会是凶手!”然后果决地转身离开,一袭黑发甩出的却是黯然的弧度。
  江南,那个黄昏我等在屋顶便是要给你一个拥抱,谢谢你这样信任我,虽然我已经信了尔凡雅的话。是了,我就是凶手,在深夜里或是在愤怒时我会变作彻底的吸血鬼,饥饿到失去理智时行为已不受躯体控制。我隐约记得睡梦里的幻觉,那该是在血族孩子的鲜血里沉沦的感觉,眩晕的香甜得万劫不复的。
  
  七
  
  安葬了血族女童的那个夜晚,我决定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我这样反复验证像一只不甘的乌龟,笨拙可笑地证明着翻身是轻而易举的事,忘记这样的实验会让我有活活干死于烈日沙滩上的危险。
  可是除此,我别无他法。
  这一次铁链变得更加粗大,我将自己一圈圈平整地捆在床板上,最后双腕伸进手铐。如果这样依然不能避免死亡的继续,那么,我将是接下来必须死去的那一个。
  只是,当尔凡雅忽然出现在我床前时,我得到另一个真相。
  她是个出色的猎人,即便血统不够尊贵依然可以用后天的努力弥补。她身手矫健,从窗口翻滚进来没有一丝响动,她用一把短匕首横在我颈上,我听到她在微微叹息:“对不起,不得已陷害你,原以为江南会因此离开你,可我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那么,只有让你死,我们才能拥有一个背景磊落的头领。”
  我想那一刻我的唇角一定爆出了一抹冷笑。呵,原来又是一个阴谋,原来号称正义的猎人族也会不择手段杀害无辜!
  尔凡雅冷无表情地对我颔首,然后匕首再次逼近。看来,杀死我她还算有一丝歉意,可她眼中我依然不过是一个杂种一个潜在的吸血杀手一个牵绊江南的桎梏。好笑的是,此刻的我被自己牢牢绑缚着如待宰羔羊,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那么好吧,起码她让我在死前知道自己本是清白,这也算不小的慰藉。我闭上眼感觉冰冷锋利的金属触及皮肤,下一刻一声大喝却将我和尔凡雅都震住。
  “住手!”是璐珊,她踉跄地奔过来扯住尔凡雅的手臂挡在我的床头,“你骗我你骗我,你说只想说服江南与你们联手保护我的族人,你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下杀手?!”
  这个柔弱的血族女子此刻已声嘶力竭,尔凡雅却异常冷静:“我对我的食言感到抱歉,谢谢你告诉我江南的存在,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你的族人。但是江南不肯做猎人族的首领都是因为这个人,所以我必须拆散他们,那两个血族孩子的死也是为了更多的血族人的存活。要知道在保护血族和人类的战役中我们猎人族所死去的战士已经不可尽数,我同样也在时刻准备着牺牲,所以请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好意。”
  璐珊摇着头忽然跪下去,低低地伏倒在尔凡雅脚面上,哀求:“江北他也是有着猎人族的血统啊,他的父亲便是这座城当年仅有的两个皇家猎人之一啊,请你们接纳他吧!”
  我不忍看这柔弱的女子为我再次卑微,上一次在宇阳的院子里,她便想尽办法试图营救我,血族人天性是如此良善。我扭过头鼻子里发出冷哼:“不要求她,任何以正义为名的杀戮同样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我是刻意激怒尔凡雅,她也果然中招,一把甩开璐珊扯住她的手臂,匕首带着冷风再次袭来,她说,“猎人族不会接纳你,你也不该留在江南身边毁掉她的威信,你永远只是个不伦不类的杂种!”
  我知道,死不过是一瞬间的痛,可不甘的是不能死在江南手中。
  电光石火间,事情再次偏离轨道,跪伏在地面上的璐珊忽然跃起压在我的身上,她白皙的脸与我近到无间,红色长发垂落在我颈上顺滑冰凉,我闻到血的香气,渐渐充盈了整个房间。
  “傻姑娘,你……”我不能动,也不知如何言语。
  她却笑起来:“我是极品奴隶啊,我不会痛不怕流血,我是不会死的。”
  尔凡雅的眉头紧紧皱着:“可这一刀,插在你的心脏上。”她那张冷毅无情的脸终于有一丝动容。
  “那么,即便你们不能接纳他,请放他走,好吗?”这样的时刻她仍在为我哀求,整个身体瘫软在我身上,脸费力地转向尔凡雅笑容真诚。我的衣服被温热的液体浸透,璐珊转回头对我微笑,然后静静躺在我胸口上不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不再有。
  该死的,直到那一刻我才读懂她为我所做的并非只是天性使然的善举。原来不管目光如何犀利,关乎自己感情的人和事永远是最大的盲点。我忽而心痛到愤怒,绑缚身体的铁链在挣扎里哐啷作响,身体咯吱吱地起着变化,尖齿利爪在失控的情绪里再次毕现。
  尔凡雅,要我怎样原谅你?!
  
  八
  
  我从江南的世界消失已经整整一年。
  当年那个夜晚尔凡雅最终打开了我的铁链,面对我要爆发的愤怒她坦然而平静承认前一夜同样是她替我打开锁链,而我之所以会有晕眩的沉沦感是她指使璐珊在我的食物中放了药,她想把血族孩子的死栽赃到我身上,想要江南恨我恨得有凭有据。
  可她忽而将握着匕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对我躬身:“我也不想再有更多的死亡,请你成全我的苦心吧。”她的语气竟有一丝无奈,或许作为一个猎人族的战士这已是她暴露情感的底线,那么,是璐珊的死终于让她不忍吗?
  那晚我抱着璐珊的尸体离开雨阳之光。尔凡雅说得对,我的离开于所有人都再好不过。江南可以光明正大成为猎人首领,猎人族将再次团结强大,而血族人更会因为庇护神的强大不再苦难下去,这是为我而死的那个血族女子临死仍惦念的祈望吧。我答应尔凡雅,永不让江南再见到我,她的世界里从今之后只有顽强战斗没有儿女情长。
  
  可其实这一年里我从未离开过江南身边,我像一道影子时刻相随,却遥遥地从未靠近。我默默陪伴她从最初失去我时的痛苦中走出,一如当初静静看我多年的宇阳。尔凡雅成为她最得力的助手,每一次的猎杀任务都卖命保护她。
  而江南,她已成长为一个出色的猎人,更是一个称职的头领。我见过她对猎人战士们训话的场面,她穿着银色铠甲长发迎风扬起,那双眼即便在猎人当中也是黑得无可匹敌,她说:“我不是你们的头领我只是和你们并肩的战士,如果战斗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那么我愿用永生浴血换取更多生命的自由!”
  于是那些猎人们欢呼起来,尔凡雅释然地笑,眼中斗志激昂。
  
  冬的最深处,雨丝被风吹冷。我坐在对面的楼顶透过层层纱帘看江南的脸,每一个清寂的夜里她会翻开我留给她的信,信里面我承担下凶手的恶名,我说爱上璐珊是很久前的事,我带着璐珊远走天涯,随她如何怨恨我。
  可江南每次展开信脸上都会挂上笑,与白日里沉静高贵的猎人首领不同,仿若陷入曾经苦难却不乏甜蜜的旧时光,仿若她还是那时光里瘦弱胆小的女孩。
  或许,这些利刃般的谎言她都不曾相信。
  江南起身拉开窗帘,定定眺望着我的方向,我知道她看不透这深沉夜空。我眼角淌下红色的泪而后纵身飞走。
  我们之间隔着空寂却无法逾越的永夜,但能够一直这样默默相守也算得上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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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霸天下  憨态可掬的小熊一直是MM们的宠儿,泰迪、维尼,我们就像呼喊我们的玩伴一样,叫着它们的名字,而他们也像我们的挚爱一样,伴随着我们度过了童年,随着我们不断长大,过了抱着熊娃娃入睡的年龄,庆幸的是,我们又找到了新的熊熊。    BE@RBRICK熊  BE@RBRICK是由著名的玩具公司MEDICOM TOY所出品的一系列熊积木玩具, 第一代发行于2001年的8月, 一炮而红后, 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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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人 嘀 嗒  2月4号下午两点,按照约定我在这条街转角的咖啡馆等嘀嗒。午后的阳光很慵懒,金色的光晕撒在天鹅绒桌面上,非常美。但我知道嘀嗒要跟我说的故事,和咖啡馆温暖美好的氛围格格不入。我听过她的声音,纤细的、谨慎的,透过绵长的电话线我依然能感觉到那股颓败和苍白的味道,一听便知道这是个极其压抑自己的女孩。  半个小时过去了,嘀嗒迟迟没有现身。给她打电话,是关机的。随后又打去她的大学宿舍,电话被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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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从超市里出来,一抬眼便看见他。  他站在街的另一边,靠着街边的梧桐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我记得他年少时的模样,剪成板寸的头发,清瘦的脸,以及白色校服的袖口上总也洗不干净的灰尘。只是他现在不同了,挺拔的身躯透出成熟的味道,头发微长,快要遮住他的眼睛。他左手里夹着根烟,有白色的烟雾散开来,映着夕阳的余晖,把他的五官埋进影影绰绰里。  他没有看见我,就在我想着或许可以过去与他说声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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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了一个多月,终于看完了韩版的《花样男子》,大结局的结尾虽说有些仓促,有些简单,不免让人觉得头重脚轻,心有不舍,但是圆满的结果还算让人满意。这部片最初是看的漫画,然后是台湾版,日本版,韩国版,现在又在看大陆版的《一起来看流星雨》。我并不是崇洋媚外,而是韩剧中有太多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和永不言败的勇气,更多的是那份纯真的爱情,相信天长地久的真爱的执着,让人忍不住走进幻想就再也拔不出来。  和所有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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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刊》调查:  如果网恋中,对方提出了见面的要求,你会去吗?  不去,因为网恋绝对见光死……30%  去,网恋不能以相貌取人……23%  先发张照片或是看看视频再说。……47%  如果见面后发现彼此差距太大或是相貌与照片上差距过大,你会怎么样?  无所谓,可以做朋友,但不能再网恋了。……24%  以后就不联系了,把他从好友中彻底删除。……36%  看情况再说。……18%    《花刊》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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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百度进入“花刊杂志”贴吧,你就来到了我们《花刊》的粉丝集散地,哈哈。花瓣们说,偶然闯进这里,忽然发现了许多好玩的事情和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真的是天意呢。  每次看大家的帖子,小编都忍不住要笑,不得不从心里佩服——你们实在太有幽默细胞了!搞得小编不得不让各位有才的花瓣明星闪亮登场,呵呵,下面隆重介绍一下我们“花刊杂志吧”的大小吧主——    吧主:独孤偌遥  大家好,我是独孤偌遥,大家叫我遥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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