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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3月，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中央委员会公开发表了为南共联盟第七次代表大会起草的纲领草案，以征求党内外的意见。该草案本着南共联盟一贯的立场和态度，对国内国际形势和共产主义运动中的许多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其中有不少直接或间接批评苏联、苏共以及一些兄弟党和莫斯科会议的段落。赫鲁晓夫对南共联盟的批评十分愤怒，决定“老账新账一起算”，动员各国共产党一起批判南共联盟。
中南关系的历史回顾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法西斯德国占领了东欧各国，包括南斯拉夫。1941年铁托领导南斯拉夫共产党人在山区发动抗德起义，与德国侵略者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1945年，在苏联军队的援助下，南斯拉夫全境获得解放。
二战结束后，南斯拉夫在经济上接受苏联以及东欧其他国家的援助，恢复和新建了许多企业，修建了道路、桥梁、铁路，等等。同这些国家的贸易占其贸易总额的51％以上。南斯拉夫恢复国民经济所需的大量成套设备、焦炭、生铁、钢材，以至日用品都以优惠的条件从苏联等国购进。在政治、文化等方面南斯拉夫同苏联等国也有密切联系。当时，南斯拉夫同苏联关系很好。但在反法西斯战争中，南斯拉夫也得到英国、美国的援助，也同英美建立了一定的联系，开始是军事联系，后来发展到外贸方面，并接受美国的一些经济援助。
随着二战的结束，反法西斯联盟解体，昔日的盟国形成两个尖锐对立的营垒，一边是英、美、法等国，成立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一边是苏联和东欧国家，成立了华沙条约组织。在两个阵营对立的情况下，苏联、斯大林对南斯拉夫继续与英美保持联系极为不满，要求南斯拉夫断绝与英美的联系。但铁托没有听从斯大林的指示，仍然维系同英美等西方国家的关系。到1947—1948年，斯大林听信贝利亚等人的挑拨离间，把南斯拉夫共产党、铁托说成是叛徒，是西方帝国主义的走狗，等等。1948年6月欧洲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作出决定，谴责南共和铁托，把南斯拉夫从情报局开除出去，并中断与南共的一切联系，停止了对南斯拉夫的一切援助。
斯大林逝世后，赫鲁晓夫意识到斯大林当年的错误，于1955年主动去贝尔格莱德赔礼道歉，与南斯拉夫重修旧好。但是，南共及其领导人并未因此放弃独立自主的立场。
与苏共不同，中共对南共（1952年改为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简称南共联盟）一直保持同情态度。1948年虽然以刘少奇的名义发表《论国际主义与民族主义》一文，对南共进行了批评，但对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开除南共及谴责其领导人，中共不太情愿表态。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南斯拉夫立即表示承认新中国，但当时我们碍于苏联的态度，对此一直没有答复。1955年苏南改善关系后，中南随即建立了外交关系。
1956年9月在中共八大期间，毛泽东同前来出席八大的南共联盟代表团团长维塞林诺夫谈话，简明阐述了这一段历史。这次谈话，由阎明复担任翻译。毛泽东说：
我们欢迎你们来到中国。你们来，我们很高兴。我们得到你们的支持，得到各国兄弟党的支持。当然，我们也支持你们，支持所有的兄弟党。现在世界上马列主义的共产党的阵线，不管是在取得胜利的地方，或者是在尚未取得胜利的地方，都是团结一致的。但是也有过不团结的时候。我们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过去听了情报局的意见，我们虽然没有参加情报局，但对它也很难不支持。这是一九四八年的事。一九四九年情报局骂你们是刽子手、希特勒分子，对那个决议我们没有表示什么，一九四八年我们写过文章批评你们。其实也不应该采取这种方式，该和你们商量，假如你们有些观点是错了，可以向你们谈，由自己来批评，不必那样急。反过来，你们对我们有意见，也可以采取这种办法，采取商量、说服的办法。在报纸上批评外国的党，成功的例子很少。这次事件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来说，是取得了一个深刻的历史教训。你们吃了亏，但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来说，却取得了犯错误的教训。要充分认识这个错误。
你们承认新中国，我们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对。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反对，而且也没有理由反对。英国帝国主义承认我国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反对，你们社会主义国家承认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那时没有回答你们，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苏联朋友不愿意我们和你们建交。那末中国是不是独立国呢？当然是独立国。既然独立，为何要听他们的话呢？同志！那时苏联提出这样的意见，我们不同意也很难办。当时有人说世界上有两个铁托，一个在南斯拉夫，一个在中国。当然没有作出决议说毛泽东就是铁托。我对苏联同志讲过，你们怀疑我是半个铁托，现在他们不承认。从何时起才摘下半个铁托的帽子呢？从抗美援朝打击了美帝国主义以后，才摘下了这个帽子。
我们过去对不起你们，欠了你们的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写过文章批评你们，为什么现在还要沉默呢？在批评斯大林以前，有些问题不能说得这样清楚。过去我和波波维奇谈话时只是说：苏联不批评斯大林，我们就不好批评；苏联不与南斯拉夫恢复关系，我们也不好和你们建交。现在就可以讲了，关于斯大林的四条错误，我就和苏联朋友讲过，和尤金讲过，将来见到赫鲁晓夫时也要对他讲。你们是同志，所以也和你们讲了，但是现在还不能登报，不能让帝国主义知道。以后也许有一两条错误要公开讲的。我们和你们不同，你们在铁托自传中提到斯大林的错误，因为你们和苏联断绝了关系。
南共联盟对莫斯科会议的态度及中苏的反应
1956年2月，苏共召开二十大，赫鲁晓夫作了批判斯大林个人迷信的秘密报告。这引起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思想上的严重混乱。西方敌对势力利用这个报告，推波助澜，在全世界掀起一个反苏反共的浪潮。10月，波兰、匈牙利事件发生后，全世界反苏反共浪潮达到新的高潮。
苏共二十大以后，特别是波兰、匈牙利事件发生后，南共联盟对苏联持批评的态度。11月11日,南共联盟领导人铁托在普拉发表讲演，提出要反对斯大林主义，反对斯大林主义分子，号召把各国的斯大林主义者赶下台。
中共对南共联盟的这个态度，虽有批评，但比较谨慎。1956年12月《人民日报》发表的《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一文，在肯定铁托等人的讲话中有正确的一面之后，批评了铁托和南斯拉夫其他领导人对兄弟党采取敌对态度的立场，特别是把所谓“斯大林主义”、“斯大林主义分子”作为攻击对象。文章说，为了国际共产主义队伍的团结，为了不给敌人在我们队伍中制造分裂的条件，我们不能不向南斯拉夫的同志们提出兄弟般的劝告。此时，毛泽东、中共中央对铁托、南共联盟仍然从团结的愿望出发，采取了经过批评和斗争，达到团结的原则立场。
1956年底，为便于就当时形势和国际共运中出现的各种迫切问题交换意见，一些国家的共产党中央向苏共中央建议召开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苏共中央向中共中央转达了这些建议。毛泽东、中共中央认为，通过召开国际会议，讨论当前世界局势和国际共运中出现的重大问题，取得共识，加强团结，共同对敌，十分必要，因而明确表示支持。1957年1月，周恩来指示率全国人大代表团访问南斯拉夫的彭真，要他单独会见铁托，转达中共中央的建议，由中共和南共联盟发起召开世界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铁托拒绝了这个建议。他认为以举行双边以至多边会谈为好，不赞成举行世界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以防共产国际或情报局东山再起。
1957年7月，刘少奇接见苏联驻华使馆代办阿布拉西莫夫。阿布拉西莫夫递交了苏共中央致中共中央的信。苏共中央重新提出召开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的意见，并建议7月召开一个秘密会议。刘少奇表示，我们同意召开会议，但建议要开就开好，事先要商量，先提出一个文件的草稿，发给各兄弟党征求意见。
1957年8月，苏南两党代表在布达佩斯举行会晤，南共联盟代表表示将出席莫斯科会议并参加会议文件的起草工作。但在11月莫斯科会议召开前，当苏共中央将会议宣言草案送给铁托、南共联盟中央征求意见并邀请南共联盟领导出席会议时，南共联盟中央表示不同意发表宣言，只派第二把手卡德尔率代表团赴莫斯科。
11月14日，12个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在苏联克里姆林宫乔治大厅开幕。16日，通过《莫斯科宣言》草案后闭幕。同日，64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开幕，并于19日通过《和平宣言》后闭幕。南共联盟代表团列席、参加了这两次会议，但没有在《莫斯科宣言》上签字，只签署了《和平宣言》。南共联盟代表团的这一立场再次引起苏共的不满。赫鲁晓夫在莫斯科会议期间对毛泽东说，南共联盟代表卡德尔看了宣言草案后，已经宣布他们不在宣言上签字。卡德尔表示，如果非让他签字，就得把南共联盟不同意的观点从宣言中删掉。这样，就等于叫一个南共联盟把所有的党都拖到了他的立场上。这是不可想像的事。其实，南斯拉夫怕在宣言上签字后，美国将停止对它的援助。他们怕签字，对他们来说，什么文件都不搞才有利。
毛泽东对南共联盟的做法采取了宽容的态度。毛泽东在莫斯科会议结束后，在会见卡德尔时说，你们虽然没有在《莫斯科宣言》上签字，但在《和平宣言》上签了字。这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待。还是朋友靠得住。我相信，你们会回来的。卡德尔说，他们将来一定会参加12国党的《莫斯科宣言》。毛泽东说，可以等15年。卡德尔说，用不着等15年。
莫斯科会议结束后，毛泽东在回国前曾和赫鲁晓夫有个不公开批评其他党的口头协定。毛泽东对赫鲁晓夫说，现在关于宣言是达成一致了，以后是执行的问题。各国党根据宣言中肯定的原则，结合自己国家的实际去执行，可以有这种政策或那种政策，这种方针或那种方针。在执行中会有不同的意见，如果发现有不同意见，我们希望还是内部谈清楚，不要采取公开批评的办法。两个党之间有不同意见，可以通过内部协商，内部解决问题。历史证明，一个党公开批评另一个党效果都不好。所以希望我们对这个问题能够达成协议，不要公开我们内部的分歧，不要在刊物上公开批评另外一个党。赫鲁晓夫表示同意。
南共联盟纲领草案引起轩然大波
1958年3月，南共联盟中央委员会公开发表为七大起草的纲领草案，以征求党内外的意见。该草案本着南共联盟一贯的立场和态度，对国内国际形势和共产主义运动中的许多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
据时任中国驻南大使伍修权回忆：“在草案公布以后，中共中央电示我们大使馆迅速将纲领内容及我们对它的看法报回国内。我们立即组织大使馆的全体人员，将10万多字的纲领草案全部译成中文，馆内同志大致研究后，由我起草并签署了一个《对南党纲领草案的初步意见》，连同译好的纲领全文送回国内。在此以前，我们还就南共邀请我党派代表参加他们的七大，向党中央提出了建议，并草拟了供国内参考的对南共七大的祝词初稿。在起草这些报告和祝词初稿时，我们曾按照十二国党的《莫斯科宣言》所提出的社会主义社会九条共同规律与南共纲领和国内情况，一条一条做了对照。我们认为在这九条共同规律中，南共至少有六条，即实行工人阶级政党领导和无产阶级专政、建立工农联盟、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实行计划经济、实现民族平等和保卫社会主义祖国等方面，是符合这些共同规律的。只有二、三条与《宣言》所说的不完全一致，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关于实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团结一致问题，南共纲领却强调社会主义各国和各兄弟党的平等原则，反对任何国家的党搞垄断和霸权。这个观点现在看来当然也是正确的……其次在实现农业集体化等方面，南共坚持自己的做法，这本来也是可以允许的，可是当时盛行的观点是：只要与我们和苏联不一致的地方，就是‘修正主义’的。但是对整个纲领草案，我们还是给予了实事求是的评价。我在报告中说，纲领草案许多部分反映了正确的观点，在几个问题上如关于社会主义革命问题上，认为有革命的、议会的以及其他斗争方式的前途，社会主义社会存在内部矛盾，必须正确解决这些矛盾等等，与我党的观点是基本一致的。”
但是，南共联盟纲领草案中有不少直接或间接批评苏联、苏共以及一些兄弟党、莫斯科会议的段落，特别是关于“现代霸权主义”、“官僚主义和官僚国家主义”、“思想垄断和政治霸权”等章节公开或不指名地批评了苏联内外政策中的种种弊端。
本来，苏共高层元老派对1955年赫鲁晓夫亲赴贝尔格莱德向铁托赔礼道歉、修好苏南关系早就不以为然。对铁托支持1956年匈牙利民众反对执政的匈牙利工人党、激烈抨击苏联出兵镇压、庇护纳吉政权、发表讲话号召反对斯大林主义分子等行径，元老派更是愤然而起，迁怒于赫鲁晓夫。1957年夏莫洛托夫等元老派奋起罢免赫鲁晓夫，对铁托的“纵容”就是一项“罪名”。在国防部长朱可夫的支持下，赫鲁晓夫转危为安，打倒了元老派，并于8月在布达佩斯再次与铁托会晤，对南共联盟领导人在匈牙利问题和其他问题上的政策提出意见，取得铁托同意参加莫斯科会议和会议文件的起草工作的承诺。但是11月莫斯科会议召开时铁托却未出席，并且南共联盟代表拒绝在《莫斯科宣言》上签字。所有这一切已使赫鲁晓夫对铁托、对南共联盟极为不满，而南共联盟七大纲领草案“出言不逊”，抨击苏联，更使赫鲁晓夫勃然大怒。于是，赫鲁晓夫决定“老账新账一起算”，对南共联盟要公开予以批判，而且动员各国共产党一起批判，并派尤金拜见毛泽东，争取毛泽东和中共对批南的支持。
尤金奉命向毛泽东谈南共纲领草案问题
1958年4月3日，中办杨尚昆主任办公室通知我们中办翻译组，说苏联尤金大使要求会见毛主席，转交苏共中央的信件。现在毛主席在武汉，要阎明复去武汉担任翻译。同时，毛主席还将接见罗马尼亚部长会议主席基伏·斯托伊卡和他率领的罗马尼亚人民共和国政府代表团，也要阎明复做翻译。于是阎明复于4月4日赶到武汉。
4月5日，毛泽东接见罗马尼亚贵宾后，又会见了苏联大使尤金，同他进行了两个半小时的谈话。周恩来总理参加了接见。
尤金对毛泽东说，他奉命向毛主席谈谈南共纲领草案问题。毛泽东回答说，他还没有看到南斯拉夫纲领草案的译文。他问尤金，是否读了这份文件？尤金回答说读过了。于是，毛泽东请尤金详细谈谈纲领的主要论点，以及他对这些论点的看法。
尤金首先递交了苏共中央4月3日致中共中央的信。由阎明复当场口译。信中说：“我们研究了南共纲领草案以后得出这样的结论：草案别有用心地企图向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提出实质上同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宣言相违背的纲领性文件。”“草案中对当前国际形势、工人运动、共产主义运动和世界社会主义体系的发展有不少错误的、非马克思主义的论断和评语。纲领草案的观点实质上是近乎现代修正主义和小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立场。”接着，苏共中央的信便列举了南共联盟纲领草案中的许多“错误”观点。
最后，苏共中央在信中又正式通知中共中央：苏共将不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仅委托苏联驻南斯拉夫大使以观察员身份参加会议。与此同时，在南共联盟七大开会之前，苏共要在《共产党人》杂志上公开发表文章，对南共联盟纲领草案进行分析和批判。
苏共中央的来信当场译完后，毛泽东立即问尤金，波兰统一工人党在这个问题上持何种态度？尤金说，他还没有关于这个问题的信息。毛泽东说，12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党当中，肯定会有11个党不派代表团参加南共联盟七大。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看来全部或至少大部分会不派代表出席。也许不排除，就连波兰党也不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毛泽东说，我个人推测，波兰党在一系列问题上是同意我们对于南共联盟纲领的评价的。毛泽东说，在莫斯科会议上，波兰党的领导人对于一些重大问题实际上都采取了否定的立场。只是经过同他们讨论和做了大量工作之后，他们才投票赞成宣言。如果波兰人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是唯一出席南共联盟七大的客人，这就会在他们党内部引起不满和受到批评。而且，波兰领导人如果采取这一步骤，就会在国内外给他们自己造成巨大的困难。
毛泽东接着说，对于重大问题任何时候都是不能忽视和抹杀的。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波兰人想去出席南共联盟七大，就让他们去吧。
尤金大使说，没有人想禁止波兰人派代表团去南斯拉夫。毛泽东说，波兰同志们应该认真地考虑这一切。
毛泽东说，这一类令人不快的事情，我们总是把它们看做是反面教员，对我们大家共同前进是有好处的。我们应该用那些正确的观点、文件来教育我们的人民和党，但这是不够的。为了教育我们的人民，还必须利用我们敌人的言行，揭露他们的敌对思想。
在这方面，毛泽东说，南斯拉夫人当前的言行，对我们来说，也有某些好的作用。他们的纲领集中地表现了南斯拉夫领导人在不同时期直接或间接发表的全部修正主义观点。南斯拉夫人的这些言行现在迫使各国兄弟党考虑并确定自已的立场。波兰党是签署了《莫斯科宣言》的。如果波兰党中央现在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它就会在社会主义国家党的面前，也会在其他所有共产党的面前，把自己置于困难的境地。
随后，尤金着重谈了南共联盟纲领草案中的“反苏攻击”，如：“污蔑苏共搞霸权主义”、“攻击苏维埃制度的官僚主义性质”、“歪曲苏联在德黑兰会议、雅尔塔会议和波茨坦会议上所起的作用”、“大肆攻击苏联在东欧各国所起的作用”。对此，毛泽东说，看来铁托对苏共和苏联的态度相当放肆。铁托甚至不惜用脚踢你们，开头是杜勒斯踢你们，接着则是铁托。毛泽东说，苏联政府和苏共努力扩大社会主义力量的影响范围，只能为之高兴。如果没有苏联的帮助，在东欧各国现在也不会建立起社会主义。没有苏联的帮助，南斯拉夫人是解放不了他们自己的国家的，贝尔格莱德就是苏军解放的。
尤金还谈到“南斯拉夫人武断地批评各国兄弟党的活动”、“指责社会主义国家党的国际会议上就属于这些国家宪政机关管辖范围内的问题作出决定”，“间接批驳了莫斯科宣言”。毛泽东说，南斯拉夫人批评的兄弟党，虽然没有指名，但完全可以看出，他们所指的是法国、英国、瑞士、比利时等国共产党。然而，南斯拉夫人很可能不想把他们的这一批评扩大到意共头上。至于所谓莫斯科会议宣言的内容干涉了各国的法令的指责，毛泽东指出，各国共产党会议的宣言是可以置于我们这些国家的法令之上的。因为法令总是在某个限定的时间内有效的，而我们各国党所公布的宣言，则通常是在一个很长时期内起作用的原则。
尤金还着重谈到“纲领草案对列宁关于无产阶级政党的论点做了修正，南斯拉夫人认为某些国家有可能借助工会，而无需无产阶级政党，就可以走向社会主义”。毛泽东指出，铁托是在资本主义国家各种资产阶级政党积极活动的时候来反对无产阶级政党的。看来，铁托是赞成资产阶级政党继续存在，而认为共产党可以不要。在这方面，他的信念同资产阶级活动家相似。
尤金还说，按照南斯拉夫人的意见，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只能包括两个方面，即平等和不干涉内政。毛泽东立即说，还必须讲社会主义国家及各国共产党间的团结与互助。
毛泽东同意与苏共联手“批南”并抵制南共联盟七大
毛泽东对苏共中央决定不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特别称赞。毛泽东对在场的周恩来说，关于南共联盟纲领草案问题，以及对于南斯拉夫人的这一步骤作什么反应，这是个重大问题。毛泽东提议在4月5日和6日两次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仔细讨论。毛泽东对尤金说，中共中央政治局肯定会赞成苏共中央不向南斯拉夫派出代表团的决定，而且也一定会同意苏联同志们对于南斯拉夫纲领作出的评价。周恩来离席去打电话给北京后告诉毛泽东，刘少奇今天上午在政治局会议上报告了南斯拉夫问题，会上通过了政治局常委关于同意苏共中央的看法、不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的决定。周恩来接着说，北京认为，4月5日不宜再召开政治局会议，因为政治局委员们还没有来得及阅读南共联盟纲领草案的译文。周恩来建议隔一天，即在对苏共中央的来信起草出复信后，政治局再开会讨论这个问题。毛泽东表示同意。毛泽东对尤金大使说，鉴于这个问题很紧迫，让他立即将中共中央的口头回答报告给莫斯科。毛泽东请尤金报告苏共中央，中共中央政治局已经讨论了这个问题，对于苏共中央的立场表示同意。毛泽东强调指出，在这类问题上，特别重要的是，要表示我们完全一致。他说，虽然我个人还没有看过南共联盟纲领，但我完全相信你们向我转述的内容。
周恩来指出，苏联大使将作为观察员出席南共联盟七大。毛泽东说，可以这样做。中国驻南大使伍修权也有可能被指定为观察员出席大会。周恩来问尤金，苏共中央是否向南共联盟七大发贺电。尤金回答说，他不知道。毛泽东说，即使苏共中央发贺电，我们也不想发。毛泽东说，我们共同决定拒绝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我很满意。毛泽东强调指出，各兄弟党完全有充分理由做这种决定。毛泽东说，南斯拉夫人自然会指责我们中共对于南共联盟不友好。他们会说，南共联盟曾派代表团出席了中共八大。当然，他们也会说，中国人这样做是受了苏联同志的影响。但是，这一切是吓不住我们的。早在纲领草案发表之前，我们就考虑过是否派代表团出席南斯拉夫代表大会。我们谈过，既然我们要派代表团在大会上讲话，就不得不对南斯拉夫人说点赞扬的话。然而我们这种赞扬的话会使南共联盟队伍中、南斯拉夫人民中以及其他国家中的许多人感到困惑不解。这些人会觉得，南斯拉夫国内正在做的一切，我们实际上几乎都赞成。我们在南共联盟七大上讲话，会有利于南斯拉夫领导人，而对我们自己不利。毛泽东说，铁托的纲领使我们摆脱了烦恼（此前，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曾决定派刘宁一作为观察员出席南共联盟七大，中办杨尚昆主任曾通知阎明复准备随同刘宁一参加大会——阎明复注）。
毛泽东说，从各方面情况来看，南斯拉夫人早从1948年起，特别是从苏南关系开始正常化以后，就不想使党的关系正常化。如果南斯拉夫人现在就能向我们所希望的那样,放弃他们的修正主义等错误，那自然很好。然而，当前许多事实说明，南斯拉夫领导人并不想走这条路。第一个最说明问题，表示他们真正利益的事实，就是他们拒绝参加莫斯科会议。第二个这类事实就是当前的南共联盟纲领草案。
毛泽东说，现在，南斯拉夫人还很想得到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的赏识。在我看来，杜勒斯和艾森豪威尔大概很喜欢铁托的新纲领。铁托的新纲领说明，南斯拉夫领导人很怕美帝国主义。南斯拉夫人明显害怕原子战争，他们想置身于原子战争之外。南斯拉夫领导人正在策划建立接受南斯拉夫思想领导的亚非国家大集团。他们宣称自己反对军事政治集团，想以此来摆脱原子战争。应当指出，铁托的计划在亚非国家并没有引起任何热情。这些国家有他们自己的领袖，如尼赫鲁、纳赛尔、苏加诺、吴努。南斯拉夫人当然有他们更高的期望，就是成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最有影响的一股力量，既能对资本主义国家的党施加影响，也能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党施加影响。然而铁托知道，他的市场并不大。兄弟党中的修正主义分子才需要他的思想。毛泽东说，南斯拉夫的新纲领促使兄弟党更多地去考虑反击修正主义，这是好事呀。这个纲领在集中反映现代修正主义思想方面，同当年伯恩斯坦的言论一样，起着同样的作用。南斯拉夫人就像伯恩斯坦一样，用马克思主义的词句来掩饰他们的修正主义。（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刘荣刚）
中南关系的历史回顾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法西斯德国占领了东欧各国，包括南斯拉夫。1941年铁托领导南斯拉夫共产党人在山区发动抗德起义，与德国侵略者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1945年，在苏联军队的援助下，南斯拉夫全境获得解放。
二战结束后，南斯拉夫在经济上接受苏联以及东欧其他国家的援助，恢复和新建了许多企业，修建了道路、桥梁、铁路，等等。同这些国家的贸易占其贸易总额的51％以上。南斯拉夫恢复国民经济所需的大量成套设备、焦炭、生铁、钢材，以至日用品都以优惠的条件从苏联等国购进。在政治、文化等方面南斯拉夫同苏联等国也有密切联系。当时，南斯拉夫同苏联关系很好。但在反法西斯战争中，南斯拉夫也得到英国、美国的援助，也同英美建立了一定的联系，开始是军事联系，后来发展到外贸方面，并接受美国的一些经济援助。
随着二战的结束，反法西斯联盟解体，昔日的盟国形成两个尖锐对立的营垒，一边是英、美、法等国，成立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一边是苏联和东欧国家，成立了华沙条约组织。在两个阵营对立的情况下，苏联、斯大林对南斯拉夫继续与英美保持联系极为不满，要求南斯拉夫断绝与英美的联系。但铁托没有听从斯大林的指示，仍然维系同英美等西方国家的关系。到1947—1948年，斯大林听信贝利亚等人的挑拨离间，把南斯拉夫共产党、铁托说成是叛徒，是西方帝国主义的走狗，等等。1948年6月欧洲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作出决定，谴责南共和铁托，把南斯拉夫从情报局开除出去，并中断与南共的一切联系，停止了对南斯拉夫的一切援助。
斯大林逝世后，赫鲁晓夫意识到斯大林当年的错误，于1955年主动去贝尔格莱德赔礼道歉，与南斯拉夫重修旧好。但是，南共及其领导人并未因此放弃独立自主的立场。
与苏共不同，中共对南共（1952年改为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简称南共联盟）一直保持同情态度。1948年虽然以刘少奇的名义发表《论国际主义与民族主义》一文，对南共进行了批评，但对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开除南共及谴责其领导人，中共不太情愿表态。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南斯拉夫立即表示承认新中国，但当时我们碍于苏联的态度，对此一直没有答复。1955年苏南改善关系后，中南随即建立了外交关系。
1956年9月在中共八大期间，毛泽东同前来出席八大的南共联盟代表团团长维塞林诺夫谈话，简明阐述了这一段历史。这次谈话，由阎明复担任翻译。毛泽东说：
我们欢迎你们来到中国。你们来，我们很高兴。我们得到你们的支持，得到各国兄弟党的支持。当然，我们也支持你们，支持所有的兄弟党。现在世界上马列主义的共产党的阵线，不管是在取得胜利的地方，或者是在尚未取得胜利的地方，都是团结一致的。但是也有过不团结的时候。我们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过去听了情报局的意见，我们虽然没有参加情报局，但对它也很难不支持。这是一九四八年的事。一九四九年情报局骂你们是刽子手、希特勒分子，对那个决议我们没有表示什么，一九四八年我们写过文章批评你们。其实也不应该采取这种方式，该和你们商量，假如你们有些观点是错了，可以向你们谈，由自己来批评，不必那样急。反过来，你们对我们有意见，也可以采取这种办法，采取商量、说服的办法。在报纸上批评外国的党，成功的例子很少。这次事件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来说，是取得了一个深刻的历史教训。你们吃了亏，但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来说，却取得了犯错误的教训。要充分认识这个错误。
你们承认新中国，我们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对。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反对，而且也没有理由反对。英国帝国主义承认我国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反对，你们社会主义国家承认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那时没有回答你们，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苏联朋友不愿意我们和你们建交。那末中国是不是独立国呢？当然是独立国。既然独立，为何要听他们的话呢？同志！那时苏联提出这样的意见，我们不同意也很难办。当时有人说世界上有两个铁托，一个在南斯拉夫，一个在中国。当然没有作出决议说毛泽东就是铁托。我对苏联同志讲过，你们怀疑我是半个铁托，现在他们不承认。从何时起才摘下半个铁托的帽子呢？从抗美援朝打击了美帝国主义以后，才摘下了这个帽子。
我们过去对不起你们，欠了你们的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写过文章批评你们，为什么现在还要沉默呢？在批评斯大林以前，有些问题不能说得这样清楚。过去我和波波维奇谈话时只是说：苏联不批评斯大林，我们就不好批评；苏联不与南斯拉夫恢复关系，我们也不好和你们建交。现在就可以讲了，关于斯大林的四条错误，我就和苏联朋友讲过，和尤金讲过，将来见到赫鲁晓夫时也要对他讲。你们是同志，所以也和你们讲了，但是现在还不能登报，不能让帝国主义知道。以后也许有一两条错误要公开讲的。我们和你们不同，你们在铁托自传中提到斯大林的错误，因为你们和苏联断绝了关系。
南共联盟对莫斯科会议的态度及中苏的反应
1956年2月，苏共召开二十大，赫鲁晓夫作了批判斯大林个人迷信的秘密报告。这引起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思想上的严重混乱。西方敌对势力利用这个报告，推波助澜，在全世界掀起一个反苏反共的浪潮。10月，波兰、匈牙利事件发生后，全世界反苏反共浪潮达到新的高潮。
苏共二十大以后，特别是波兰、匈牙利事件发生后，南共联盟对苏联持批评的态度。11月11日,南共联盟领导人铁托在普拉发表讲演，提出要反对斯大林主义，反对斯大林主义分子，号召把各国的斯大林主义者赶下台。
中共对南共联盟的这个态度，虽有批评，但比较谨慎。1956年12月《人民日报》发表的《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一文，在肯定铁托等人的讲话中有正确的一面之后，批评了铁托和南斯拉夫其他领导人对兄弟党采取敌对态度的立场，特别是把所谓“斯大林主义”、“斯大林主义分子”作为攻击对象。文章说，为了国际共产主义队伍的团结，为了不给敌人在我们队伍中制造分裂的条件，我们不能不向南斯拉夫的同志们提出兄弟般的劝告。此时，毛泽东、中共中央对铁托、南共联盟仍然从团结的愿望出发，采取了经过批评和斗争，达到团结的原则立场。
1956年底，为便于就当时形势和国际共运中出现的各种迫切问题交换意见，一些国家的共产党中央向苏共中央建议召开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苏共中央向中共中央转达了这些建议。毛泽东、中共中央认为，通过召开国际会议，讨论当前世界局势和国际共运中出现的重大问题，取得共识，加强团结，共同对敌，十分必要，因而明确表示支持。1957年1月，周恩来指示率全国人大代表团访问南斯拉夫的彭真，要他单独会见铁托，转达中共中央的建议，由中共和南共联盟发起召开世界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铁托拒绝了这个建议。他认为以举行双边以至多边会谈为好，不赞成举行世界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以防共产国际或情报局东山再起。
1957年7月，刘少奇接见苏联驻华使馆代办阿布拉西莫夫。阿布拉西莫夫递交了苏共中央致中共中央的信。苏共中央重新提出召开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的意见，并建议7月召开一个秘密会议。刘少奇表示，我们同意召开会议，但建议要开就开好，事先要商量，先提出一个文件的草稿，发给各兄弟党征求意见。
1957年8月，苏南两党代表在布达佩斯举行会晤，南共联盟代表表示将出席莫斯科会议并参加会议文件的起草工作。但在11月莫斯科会议召开前，当苏共中央将会议宣言草案送给铁托、南共联盟中央征求意见并邀请南共联盟领导出席会议时，南共联盟中央表示不同意发表宣言，只派第二把手卡德尔率代表团赴莫斯科。
11月14日，12个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在苏联克里姆林宫乔治大厅开幕。16日，通过《莫斯科宣言》草案后闭幕。同日，64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开幕，并于19日通过《和平宣言》后闭幕。南共联盟代表团列席、参加了这两次会议，但没有在《莫斯科宣言》上签字，只签署了《和平宣言》。南共联盟代表团的这一立场再次引起苏共的不满。赫鲁晓夫在莫斯科会议期间对毛泽东说，南共联盟代表卡德尔看了宣言草案后，已经宣布他们不在宣言上签字。卡德尔表示，如果非让他签字，就得把南共联盟不同意的观点从宣言中删掉。这样，就等于叫一个南共联盟把所有的党都拖到了他的立场上。这是不可想像的事。其实，南斯拉夫怕在宣言上签字后，美国将停止对它的援助。他们怕签字，对他们来说，什么文件都不搞才有利。
毛泽东对南共联盟的做法采取了宽容的态度。毛泽东在莫斯科会议结束后，在会见卡德尔时说，你们虽然没有在《莫斯科宣言》上签字，但在《和平宣言》上签了字。这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待。还是朋友靠得住。我相信，你们会回来的。卡德尔说，他们将来一定会参加12国党的《莫斯科宣言》。毛泽东说，可以等15年。卡德尔说，用不着等15年。
莫斯科会议结束后，毛泽东在回国前曾和赫鲁晓夫有个不公开批评其他党的口头协定。毛泽东对赫鲁晓夫说，现在关于宣言是达成一致了，以后是执行的问题。各国党根据宣言中肯定的原则，结合自己国家的实际去执行，可以有这种政策或那种政策，这种方针或那种方针。在执行中会有不同的意见，如果发现有不同意见，我们希望还是内部谈清楚，不要采取公开批评的办法。两个党之间有不同意见，可以通过内部协商，内部解决问题。历史证明，一个党公开批评另一个党效果都不好。所以希望我们对这个问题能够达成协议，不要公开我们内部的分歧，不要在刊物上公开批评另外一个党。赫鲁晓夫表示同意。
南共联盟纲领草案引起轩然大波
1958年3月，南共联盟中央委员会公开发表为七大起草的纲领草案，以征求党内外的意见。该草案本着南共联盟一贯的立场和态度，对国内国际形势和共产主义运动中的许多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
据时任中国驻南大使伍修权回忆：“在草案公布以后，中共中央电示我们大使馆迅速将纲领内容及我们对它的看法报回国内。我们立即组织大使馆的全体人员，将10万多字的纲领草案全部译成中文，馆内同志大致研究后，由我起草并签署了一个《对南党纲领草案的初步意见》，连同译好的纲领全文送回国内。在此以前，我们还就南共邀请我党派代表参加他们的七大，向党中央提出了建议，并草拟了供国内参考的对南共七大的祝词初稿。在起草这些报告和祝词初稿时，我们曾按照十二国党的《莫斯科宣言》所提出的社会主义社会九条共同规律与南共纲领和国内情况，一条一条做了对照。我们认为在这九条共同规律中，南共至少有六条，即实行工人阶级政党领导和无产阶级专政、建立工农联盟、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实行计划经济、实现民族平等和保卫社会主义祖国等方面，是符合这些共同规律的。只有二、三条与《宣言》所说的不完全一致，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关于实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团结一致问题，南共纲领却强调社会主义各国和各兄弟党的平等原则，反对任何国家的党搞垄断和霸权。这个观点现在看来当然也是正确的……其次在实现农业集体化等方面，南共坚持自己的做法，这本来也是可以允许的，可是当时盛行的观点是：只要与我们和苏联不一致的地方，就是‘修正主义’的。但是对整个纲领草案，我们还是给予了实事求是的评价。我在报告中说，纲领草案许多部分反映了正确的观点，在几个问题上如关于社会主义革命问题上，认为有革命的、议会的以及其他斗争方式的前途，社会主义社会存在内部矛盾，必须正确解决这些矛盾等等，与我党的观点是基本一致的。”
但是，南共联盟纲领草案中有不少直接或间接批评苏联、苏共以及一些兄弟党、莫斯科会议的段落，特别是关于“现代霸权主义”、“官僚主义和官僚国家主义”、“思想垄断和政治霸权”等章节公开或不指名地批评了苏联内外政策中的种种弊端。
本来，苏共高层元老派对1955年赫鲁晓夫亲赴贝尔格莱德向铁托赔礼道歉、修好苏南关系早就不以为然。对铁托支持1956年匈牙利民众反对执政的匈牙利工人党、激烈抨击苏联出兵镇压、庇护纳吉政权、发表讲话号召反对斯大林主义分子等行径，元老派更是愤然而起，迁怒于赫鲁晓夫。1957年夏莫洛托夫等元老派奋起罢免赫鲁晓夫，对铁托的“纵容”就是一项“罪名”。在国防部长朱可夫的支持下，赫鲁晓夫转危为安，打倒了元老派，并于8月在布达佩斯再次与铁托会晤，对南共联盟领导人在匈牙利问题和其他问题上的政策提出意见，取得铁托同意参加莫斯科会议和会议文件的起草工作的承诺。但是11月莫斯科会议召开时铁托却未出席，并且南共联盟代表拒绝在《莫斯科宣言》上签字。所有这一切已使赫鲁晓夫对铁托、对南共联盟极为不满，而南共联盟七大纲领草案“出言不逊”，抨击苏联，更使赫鲁晓夫勃然大怒。于是，赫鲁晓夫决定“老账新账一起算”，对南共联盟要公开予以批判，而且动员各国共产党一起批判，并派尤金拜见毛泽东，争取毛泽东和中共对批南的支持。
尤金奉命向毛泽东谈南共纲领草案问题
1958年4月3日，中办杨尚昆主任办公室通知我们中办翻译组，说苏联尤金大使要求会见毛主席，转交苏共中央的信件。现在毛主席在武汉，要阎明复去武汉担任翻译。同时，毛主席还将接见罗马尼亚部长会议主席基伏·斯托伊卡和他率领的罗马尼亚人民共和国政府代表团，也要阎明复做翻译。于是阎明复于4月4日赶到武汉。
4月5日，毛泽东接见罗马尼亚贵宾后，又会见了苏联大使尤金，同他进行了两个半小时的谈话。周恩来总理参加了接见。
尤金对毛泽东说，他奉命向毛主席谈谈南共纲领草案问题。毛泽东回答说，他还没有看到南斯拉夫纲领草案的译文。他问尤金，是否读了这份文件？尤金回答说读过了。于是，毛泽东请尤金详细谈谈纲领的主要论点，以及他对这些论点的看法。
尤金首先递交了苏共中央4月3日致中共中央的信。由阎明复当场口译。信中说：“我们研究了南共纲领草案以后得出这样的结论：草案别有用心地企图向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提出实质上同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宣言相违背的纲领性文件。”“草案中对当前国际形势、工人运动、共产主义运动和世界社会主义体系的发展有不少错误的、非马克思主义的论断和评语。纲领草案的观点实质上是近乎现代修正主义和小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立场。”接着，苏共中央的信便列举了南共联盟纲领草案中的许多“错误”观点。
最后，苏共中央在信中又正式通知中共中央：苏共将不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仅委托苏联驻南斯拉夫大使以观察员身份参加会议。与此同时，在南共联盟七大开会之前，苏共要在《共产党人》杂志上公开发表文章，对南共联盟纲领草案进行分析和批判。
苏共中央的来信当场译完后，毛泽东立即问尤金，波兰统一工人党在这个问题上持何种态度？尤金说，他还没有关于这个问题的信息。毛泽东说，12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党当中，肯定会有11个党不派代表团参加南共联盟七大。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看来全部或至少大部分会不派代表出席。也许不排除，就连波兰党也不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毛泽东说，我个人推测，波兰党在一系列问题上是同意我们对于南共联盟纲领的评价的。毛泽东说，在莫斯科会议上，波兰党的领导人对于一些重大问题实际上都采取了否定的立场。只是经过同他们讨论和做了大量工作之后，他们才投票赞成宣言。如果波兰人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是唯一出席南共联盟七大的客人，这就会在他们党内部引起不满和受到批评。而且，波兰领导人如果采取这一步骤，就会在国内外给他们自己造成巨大的困难。
毛泽东接着说，对于重大问题任何时候都是不能忽视和抹杀的。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波兰人想去出席南共联盟七大，就让他们去吧。
尤金大使说，没有人想禁止波兰人派代表团去南斯拉夫。毛泽东说，波兰同志们应该认真地考虑这一切。
毛泽东说，这一类令人不快的事情，我们总是把它们看做是反面教员，对我们大家共同前进是有好处的。我们应该用那些正确的观点、文件来教育我们的人民和党，但这是不够的。为了教育我们的人民，还必须利用我们敌人的言行，揭露他们的敌对思想。
在这方面，毛泽东说，南斯拉夫人当前的言行，对我们来说，也有某些好的作用。他们的纲领集中地表现了南斯拉夫领导人在不同时期直接或间接发表的全部修正主义观点。南斯拉夫人的这些言行现在迫使各国兄弟党考虑并确定自已的立场。波兰党是签署了《莫斯科宣言》的。如果波兰党中央现在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它就会在社会主义国家党的面前，也会在其他所有共产党的面前，把自己置于困难的境地。
随后，尤金着重谈了南共联盟纲领草案中的“反苏攻击”，如：“污蔑苏共搞霸权主义”、“攻击苏维埃制度的官僚主义性质”、“歪曲苏联在德黑兰会议、雅尔塔会议和波茨坦会议上所起的作用”、“大肆攻击苏联在东欧各国所起的作用”。对此，毛泽东说，看来铁托对苏共和苏联的态度相当放肆。铁托甚至不惜用脚踢你们，开头是杜勒斯踢你们，接着则是铁托。毛泽东说，苏联政府和苏共努力扩大社会主义力量的影响范围，只能为之高兴。如果没有苏联的帮助，在东欧各国现在也不会建立起社会主义。没有苏联的帮助，南斯拉夫人是解放不了他们自己的国家的，贝尔格莱德就是苏军解放的。
尤金还谈到“南斯拉夫人武断地批评各国兄弟党的活动”、“指责社会主义国家党的国际会议上就属于这些国家宪政机关管辖范围内的问题作出决定”，“间接批驳了莫斯科宣言”。毛泽东说，南斯拉夫人批评的兄弟党，虽然没有指名，但完全可以看出，他们所指的是法国、英国、瑞士、比利时等国共产党。然而，南斯拉夫人很可能不想把他们的这一批评扩大到意共头上。至于所谓莫斯科会议宣言的内容干涉了各国的法令的指责，毛泽东指出，各国共产党会议的宣言是可以置于我们这些国家的法令之上的。因为法令总是在某个限定的时间内有效的，而我们各国党所公布的宣言，则通常是在一个很长时期内起作用的原则。
尤金还着重谈到“纲领草案对列宁关于无产阶级政党的论点做了修正，南斯拉夫人认为某些国家有可能借助工会，而无需无产阶级政党，就可以走向社会主义”。毛泽东指出，铁托是在资本主义国家各种资产阶级政党积极活动的时候来反对无产阶级政党的。看来，铁托是赞成资产阶级政党继续存在，而认为共产党可以不要。在这方面，他的信念同资产阶级活动家相似。
尤金还说，按照南斯拉夫人的意见，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只能包括两个方面，即平等和不干涉内政。毛泽东立即说，还必须讲社会主义国家及各国共产党间的团结与互助。
毛泽东同意与苏共联手“批南”并抵制南共联盟七大
毛泽东对苏共中央决定不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特别称赞。毛泽东对在场的周恩来说，关于南共联盟纲领草案问题，以及对于南斯拉夫人的这一步骤作什么反应，这是个重大问题。毛泽东提议在4月5日和6日两次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仔细讨论。毛泽东对尤金说，中共中央政治局肯定会赞成苏共中央不向南斯拉夫派出代表团的决定，而且也一定会同意苏联同志们对于南斯拉夫纲领作出的评价。周恩来离席去打电话给北京后告诉毛泽东，刘少奇今天上午在政治局会议上报告了南斯拉夫问题，会上通过了政治局常委关于同意苏共中央的看法、不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的决定。周恩来接着说，北京认为，4月5日不宜再召开政治局会议，因为政治局委员们还没有来得及阅读南共联盟纲领草案的译文。周恩来建议隔一天，即在对苏共中央的来信起草出复信后，政治局再开会讨论这个问题。毛泽东表示同意。毛泽东对尤金大使说，鉴于这个问题很紧迫，让他立即将中共中央的口头回答报告给莫斯科。毛泽东请尤金报告苏共中央，中共中央政治局已经讨论了这个问题，对于苏共中央的立场表示同意。毛泽东强调指出，在这类问题上，特别重要的是，要表示我们完全一致。他说，虽然我个人还没有看过南共联盟纲领，但我完全相信你们向我转述的内容。
周恩来指出，苏联大使将作为观察员出席南共联盟七大。毛泽东说，可以这样做。中国驻南大使伍修权也有可能被指定为观察员出席大会。周恩来问尤金，苏共中央是否向南共联盟七大发贺电。尤金回答说，他不知道。毛泽东说，即使苏共中央发贺电，我们也不想发。毛泽东说，我们共同决定拒绝派代表团出席南共联盟七大，我很满意。毛泽东强调指出，各兄弟党完全有充分理由做这种决定。毛泽东说，南斯拉夫人自然会指责我们中共对于南共联盟不友好。他们会说，南共联盟曾派代表团出席了中共八大。当然，他们也会说，中国人这样做是受了苏联同志的影响。但是，这一切是吓不住我们的。早在纲领草案发表之前，我们就考虑过是否派代表团出席南斯拉夫代表大会。我们谈过，既然我们要派代表团在大会上讲话，就不得不对南斯拉夫人说点赞扬的话。然而我们这种赞扬的话会使南共联盟队伍中、南斯拉夫人民中以及其他国家中的许多人感到困惑不解。这些人会觉得，南斯拉夫国内正在做的一切，我们实际上几乎都赞成。我们在南共联盟七大上讲话，会有利于南斯拉夫领导人，而对我们自己不利。毛泽东说，铁托的纲领使我们摆脱了烦恼（此前，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曾决定派刘宁一作为观察员出席南共联盟七大，中办杨尚昆主任曾通知阎明复准备随同刘宁一参加大会——阎明复注）。
毛泽东说，从各方面情况来看，南斯拉夫人早从1948年起，特别是从苏南关系开始正常化以后，就不想使党的关系正常化。如果南斯拉夫人现在就能向我们所希望的那样,放弃他们的修正主义等错误，那自然很好。然而，当前许多事实说明，南斯拉夫领导人并不想走这条路。第一个最说明问题，表示他们真正利益的事实，就是他们拒绝参加莫斯科会议。第二个这类事实就是当前的南共联盟纲领草案。
毛泽东说，现在，南斯拉夫人还很想得到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的赏识。在我看来，杜勒斯和艾森豪威尔大概很喜欢铁托的新纲领。铁托的新纲领说明，南斯拉夫领导人很怕美帝国主义。南斯拉夫人明显害怕原子战争，他们想置身于原子战争之外。南斯拉夫领导人正在策划建立接受南斯拉夫思想领导的亚非国家大集团。他们宣称自己反对军事政治集团，想以此来摆脱原子战争。应当指出，铁托的计划在亚非国家并没有引起任何热情。这些国家有他们自己的领袖，如尼赫鲁、纳赛尔、苏加诺、吴努。南斯拉夫人当然有他们更高的期望，就是成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最有影响的一股力量，既能对资本主义国家的党施加影响，也能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党施加影响。然而铁托知道，他的市场并不大。兄弟党中的修正主义分子才需要他的思想。毛泽东说，南斯拉夫的新纲领促使兄弟党更多地去考虑反击修正主义，这是好事呀。这个纲领在集中反映现代修正主义思想方面，同当年伯恩斯坦的言论一样，起着同样的作用。南斯拉夫人就像伯恩斯坦一样，用马克思主义的词句来掩饰他们的修正主义。（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刘荣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