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落尽了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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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现在我比较偏爱喜剧结局,两个人虐虐虐之后在一起,至于一起生还是一起死,看心情。(表打我啊!)这篇稿子就是喜剧哟,女主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姑娘,爱得让人心疼,男主也不是负心凉薄之人,一切都源自于因果循环的错过和沉默。
  楔子
  沈家的鎏金门楣被官兵砸得稀烂那日,庭院里满园的海棠花落了个干净,星星点点地溅在地上,好似沈棠在牢狱中受尽酷刑时,白衣上斑驳的血渍,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以为,她会血溅征袍,为国捐躯的。可谁也没有想到,南越驰骋沙场多年的女将军,会死在京都的乱葬岗。
  骄阳炙烤着裂开的伤口,血渍已经干涸。她眯着眼睛朝着碧蓝的天空,心中空空荡荡,渐渐地意识越来越薄弱,身体也越来越凉。
  壹
  南越被灭国的那一天来得如此之快,紧接着沈家被灭门。
  百姓也未尝到征战杀伐的苦,只是第二日醒来便被告知南越灭国,从此须自称为西楚人。学说西楚的语言,穿西楚的服饰。
  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谁当皇帝不是当?南越百姓依旧过着安生日子,竟没感觉已经成为亡国奴。
  殇止将轿帘掀开一个角,望着街上依旧热闹繁华,面上露出笑意。总算,总算没有忤逆她的心愿,没有让战争的火焰烧遍南越。
  他喃喃自语:“阿棠,凭着这一点,你会不会不那么恨我?”他抬起眼眸时轿子正巧路过沈府。从前那是京都最气派的地方,现在落魄灰败,竟然成了乞丐的落脚处。
  正在这时,一只木质的鸟飞到他手边,取出绑在鸟脚上的纸条看了看,心没来由地抽痛,眼中霎时烟雾缭绕:“恨不恨又如何?她已经不在了。”
  轿子继续往前,他忍不住回头望,似乎瞧见沈棠一身英挺戎装,站在海棠满枝丫的墙角,露出女子的娇羞。
  那时,他就立在她身后,温润得好似一块玉:“在下殇止,见过将军。”
  沈棠赶忙转身,落入眼眸的是眉目若画的公子。她先是一愣,回过神来时脸颊绯红,垂着头都不敢正眼看他,语气不稳:“你……你是谁?”
  那时殇止觉得她呆得可爱:“殇止,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噢,书生。”沈棠又多看了他几眼,“我……你若是考武将我倒是能……”
  “不是不是,将军误会了。在下家在边塞,远远看见过将军几次,没想到在京中遇上,才冒昧地打个招呼。”殇止赶忙解释。
  “噢。”沈棠似有若无地点点头,也就没了下文。
  两人就在街边上傻愣愣地站了许久,被外出的下人瞧见提醒一句,方才回过神来。
  “将军,”殇止犹豫一下,“听闻西院头牌的小曲儿唱得好,一起去听?”
  沈棠反问:“西院,那种风雪场所?”殇止一愣,正在语塞之际又听她道,“那你在树下等我吧,我来找你。”
  殇止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泛起了笑意。
  下午,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听戏,聊得不亦乐乎。
  夜色暗下来,殇止将她送回沈府:“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
  “好。”沈棠关上门一转身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母亲,她赶忙跑过去。
  老夫人望着她眉目间的笑意温润了常年征战的刚毅之气,心中不忍:“母亲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但你同丞相家的公子早有婚约,心中要有个衡量。”
  霎时,沈棠双眸里好似染上飞絮,渐渐地一点一点褪去,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没有七情六欲的澄澈。
  “母亲哪里的话。”她垂下眼帘,嘴角微微翘起。
  “棠儿,你……”老夫人向来心疼这个坚韧的女儿,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丝,眼中满是不忍,奈何生在官宦家太多不由人之处,“沈家人丁凋敝,就靠你稳固朝中地位了。”毕竟作为女子也不能行军打仗一辈子,终究还是要靠夫家。
  “我同他没有什么,母亲别放心上。”沈棠想,自己和他统共也就才见过三次,真论起感情来又能深到哪里去。
  她这么想着时,又有说不出的惆怅,好似整颗心都被浸到冰冷的海水里。
  贰
  沈老将军去世后,家业由老夫人独自撑起,中间的心酸苦楚不言而喻。沈棠不愿意让母亲操心,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搭理过殇止。
  这日,她恰巧陪老夫人去城隍庙祭拜,出门时瞧见站在墙角等她的殇止,已经连续半月,日日如此。她目光扫过,面无表情地上了轿子。
  殇止站在海棠树下,目送轿子消失,肩上落了寂寞。
  傍晚时分,沈棠回到府上,她不自觉地掀开轿帘望向海棠树,那里已经没了殇止的身影。雨后的海棠落了一地花骨,星星点点地躺在地上。她抿着唇,双眸一热,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进了府内,突然听见有人唤她。那时,殇止正费力地挂在墙头:“阿棠。”他傻兮兮地冲她挥手,一只手抓不住就滑了下去。
  四处没望见人,她刚刚准备转身,殇止的头又冒出来。
  将军府的墙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爬的,边沿都扎了利刃。殇止脸上磨破了皮,手掌被利刃割破道长长的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他依旧笑得人畜无害:“阿棠,我在这里。”
  她望了他许久,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一片淡漠:“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寻我,若非如此,我们还是别再见面的好。”
  沈棠扭身就走,余光扫到殇止呆滞后转为失望的目光。那目光像是深山老林里经年不散的雾气,一直萦绕在心头。
  她以为殇止不会轻易就罢休,会一直纠缠她不放。事实并不如愿,殇止像是从天空中飞过的鸿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她命格里。
  这对于她来说,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是失落却盘旋郁结在胸腔,堵得疼。
  这日,她和丞相公子在醉香楼吃酒,两人坐在临窗的雅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街上莫名地热闹起来,百姓拥挤着跑向皇榜,有人在喊:“状元……探花殇止……”
  熟悉的名字穿入耳膜,她不自觉地反问:“探花是谁?”   路过的小二随口就道:“殇止。”
  坐在对面的丞相公子问:“你认识?”
  她顿了顿,摇摇头:“不认识。”这么说着,她却不由自主地扬起眉梢,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过多久,宫中就来了人,大红的绢花捆在烈马上,停在客栈前接状元郎。
  她坐在雅间里瞧见殇止,一袭青衣站在廊檐下,衣冠凌乱一脸倦怠。恰巧耳边也有人指着他议论:“听说探花殿试前跟着了魔似的,没日没夜地温书,险些没了命……”
  难怪他突然没了踪影,沈棠自己都未察觉,心中郁结之气就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正在这时,殇止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他愣了一刹那,随后扬起笑颜,暖若初阳。他忙不迭地拨开人群上了二楼,瞧见沈棠对面的俊朗公子后,刹住脚步,下了楼。
  沈棠扫了楼道一眼,见没有预期的人影,垂下眼帘掩饰眸中的失落。
  又过了几个时辰,两人才散去,她下楼时瞧见殇止坐在角落不动声色地饮茶,似是察觉她的目光,弯着眉眼对她笑。
  刹那之间,风止花静,沈棠被一种温柔的力量击溃。
  殇止一路跟在她身后,直到丞相公子走远他才上去:“那便是你未婚的相公?”
  他是后来才知道,她是许过亲的人。
  “是了。”沈棠笑了笑。
  殇止却歪着脑袋纠正:“阿棠应该说不是。这世上除了我,谁都不能娶你,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嫁。”
  沈棠掩着嘴只觉好笑:“你倒是有多大的本事,让我非你不可?”
  那时一阵风吹来,路旁的海棠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铺在沈棠乌黑的发丝上。
  叁
  殇止高中探花便在朝中谋了个官职,和沈棠共事后两人的交集渐渐多起来。
  他发现沈棠刚直不阿,直言不讳,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姑娘。
  这日,他们下了早朝一同出宫,殇止无奈地叹气:“圣上明摆着想提高一层税收,你又何必令他不快?”
  “百姓本就无辜,若是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句话,岂不可怜?”沈棠说得轻松,并不在乎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
  大约是征战沙场多年,愈加能体会百姓的苦。
  这时,天开始飘起小雨,殇止用手挡在她头顶,浅笑从眉目间荡漾开来:“那我来为你遮风挡雨。”
  沈棠望向他,眸子里一片润泽:“你不骗我?”
  “骗你是小狗。”她掩唇轻笑。
  那天夜里,沈棠做了噩梦,她的惊叫引来了侍女:“又梦见老将军了?”
  她愣了愣,随后点点头。打发侍女出去后,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惊魂未定。其实,她梦见自己溺水了,不停地扑腾挣扎却找不到岸。那感觉,像极了愈加靠近殇止后的沉沦,明明告诫自己要远离,却又禁不住去靠近。待她回过神来之际,早已泥足深陷。
  她怕极了,便对殇止若有若无地疏离起来,很快就被他察觉。
  殇止将一支做工精细的木簪放到她手中:“是不是我们的事,你母亲又反对了?”
  沈棠抬起眼帘,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她的容颜。从前云淡风轻就能讲出:“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此时却如鲠在喉,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见她不说话,殇止只当自己猜对了,抬起手用指腹轻轻展开她紧蹙的眉心:“不怕,我说过会为你遮风挡雨的。”
  确实,殇止很快就得到了圣上的喜爱。
  在宫中一年一度的围猎中,圣上追赶麋鹿险些逃脱,千钧一发之际,殇止从后背拿出弓箭射出去。那弓箭居然会转弯,直到将冰冷的箭尖没入麋鹿的身体。
  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随后爆发出溢美之辞。圣上也开怀大笑:“爱卿,这是什么宝贝?”
  “回圣上,是机械弓。”殇止谦恭地弯下腰,垂下的脑袋却偏向沈棠,朝她使了一个得意的神色。
  “还能做出其他东西吗?”南越皇帝本就颓废贪玩,他命人将机械弓呈上来就开始捣鼓。
  “圣上只管说,微臣尽力一试。”很快,殇止成了南越皇身边的大红人,香车豪宅赏赐不断。
  那日傍晚,在皇宫的宴会上,殇止新研发出会自己续酒的杯子。造型精美,很讨圣上欢心。
  “爱卿,朕都不知赏赐你什么好了。今日由你来说,想要什么?”南越皇把玩着酒杯,笑眯眯地问。
  殇止撩开长袍跪在地上:“请皇上将沈将军赐婚于臣。”
  他一语落下,沈棠霎时满脸绯红,转而去望丞相公子。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饮酒,并不多说什么。想来她姿色平平,性子木讷,也不讨人欢心。
  “准了!”
  他们要大婚的消息传到沈家,老夫人眉开眼笑,拉着殇止的手不停絮叨:“棠儿一生都过得苦,你要好好待她。”老夫人将沈棠的手放到殇止掌心。
  “夫人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护阿棠周全。”殇止指尖刮了刮沈棠的掌心,又使了个眼色,换来一个华丽丽的白眼。
  只是那些话落在沈棠心上,还是暖软让她安心。
  沈府开始忙活沈棠的婚事,府上用灯笼红幔装点得喜气洋洋,老夫人拄着拐杖指点下人贴“囍”字:“歪了,往中间一点儿!”
  就在这时,大批官兵涌入府中,为首的官兵拿着谕旨高声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家暗习禁术,包藏祸心……”
  说着,不由分说将所有人抓了起来,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悉数押入死牢。
  “棠儿呢?棠儿……”老夫人年迈的身体根本挣扎不过官兵,被强行拖走,恰巧路过为首的官兵,他嗤之以鼻,“沈棠?那妖女?在去向阎王报到的路上!”
  老夫人眼前一白,昏了过去。
  肆
  顷刻之间,受人尊敬的沈将军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而名满京城的沈家,说倒就倒了。
  殇止听说这一消息,赶忙向圣上的随侍太监打听。太监说:“哎呀,真是吓死洒家了……”
  晌午,圣上心血来潮去军中视察,恰遇沈棠在指挥练兵,突然天空中来了一群凶狠无比的鸢。沈棠赶忙护驾,奈何鸢越来越多,那些鸢皆是机械鸢,她为了护驾使出御灵术。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些鸢全部逃命似的飞走了。”太监压着嗓子,“突然就有士兵大喊妖怪,沈将军,哦不,妖女眼睛变成了紫色。”太监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啐了一声“晦气”,就快步离开。
  从前有紫瞳之人谋逆,险些让南越江山更名改姓,所以历来皇帝都格外忌讳紫瞳。当今圣上也不例外,他立马下令让士兵将沈棠团团围住。
  “圣上?”沈棠不可置信地望着拔剑相向的士兵,怯弱无辜地望向他。她以为沈家忠君为国几代人,至少该取得圣上的信任。
  沈棠束手就擒,她天真地以为若是没有谋逆之心,圣上定会还她清白。殊不知圣上根本不念及沈家多年立下的汗马功劳,非要将她置于死地,甚至想将沈家连根拔起。
  殇止几乎倾家荡产才疏通关系,费尽心机去死牢见沈棠一面。她抱膝坐在角落,瞧见他,黯淡的眸子闪了闪。
  殇止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满眼疼惜。
  “我母亲怎么样了?”沈棠嗓音沙哑。
  殇止不知该怎么说:“老夫人……”
  “母亲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大好,估计是……”她侧过脸,垂下眼帘。
  沈棠隐忍的神色落在殇止心上,好似被烧红的铁烙伤。他将她的手捏得更紧:“阿棠你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沈棠抬头死死地瞪着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张口就咬了下去,腥甜的血腥气充斥舌尖,泪水猝不及防就砸了下来:“殇止,为什么到了如今这份田地,你还要骗我?”
  “骗你?我……我哪里骗你?”殇止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开始颤抖。
  “那鸢,不就是你放的吗?放眼整个南越,会机械术的除了你还能有谁?”沈棠背过身不再看他,垂着脑袋轻声讲,“我从前见过你,我早该猜到……”
  她自幼便被当做男丁,很早就跟老将军行军打仗。五年前她随父上阵,当时是南越和西楚交战,西楚也用了机械士兵,被老将军用御灵术化解。
  那时殇止也刚刚出师,他骑在马上远远地跟在后头,很快隐匿在汪洋的士兵中。尽管只有一瞬,她还是将他牢牢记住。
  “可是,你为什么演得那么像,让我以为,以为你真的喜欢我……”沈棠从未流过那么多眼泪,一串一串地滚下来,“你说得没错,我真的傻,是个傻姑娘。”
  “我早就怀疑你了,可是,可是我……”沈棠的眼泪落下来砸在茅草上,“我知你接近我另有所图,可是我想,爱一个人为他做点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是想对我予取予求,我也认了。”
  殇止好似被细语包裹,层层缠绕,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要扫平的第一个阻碍就是我们沈家。逼我使出御灵术,陷我沈家于不义……”
  沈家世代都会御灵术,并非什么妖邪之术,只因百年前有人滥用才受帝王忌惮。
  “可是殇止啊,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可为什么偏偏要打沈家,打南越的主意?”
  殇止猛地站起来,垂着眼眸:“阿棠,你等我来救你!”
  沈棠将脸埋在臂弯里,啜泣不住地从嘴角倾泻出来:“到底是你入戏还是我入戏?都撕破脸了,你还要来骗我……”她又莫名觉得欣慰,好歹他还愿意骗自己。
  她爱得实在是太压抑,太卑微。
  伍
  沈家是南越的中流砥柱,加上受百姓爱戴,想要撼动并非易事。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棠被刑司严刑拷打,她被酷刑折磨得昏了后被强行按了指印,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喊:“妖女沈棠认罪了!”
  沈家案结得草率,圣上怕将沈棠斩首示众引百姓不满,便对外宣称念及沈家护国有功,留她全尸,丢到乱葬岗。
  乱葬岗在荒郊野外,也不知谁种了海棠,血腥味中还夹杂着清香。沈棠痛得没了知觉,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世人皆凉薄。圣上如此,殇止亦是如此。”
  他为什么还求圣上赐婚呢,给她一场石破天惊的空欢喜?那天夜里,她试过大红的喜袍,抹上胭脂,涂上红唇,美赛春花。
  可是一切就好似泡影,一戳就破。沈棠眯着眼,渐渐失去了知觉。
  暮色四合,殇止匆匆赶去死牢,他给士卒塞足了银两,士卒装模作样打开牢门,入目的是严阵以待的禁卫军,随后身后又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殇止回过神,瞧见圣上面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殇爱卿,你竟是西楚派来的奸细!”
  最后,沈棠将殇止的身份公诸于世。
  皎洁的月光下,殇止面色惨白,事已至此他也不想绕弯子:“沈棠呢?”
  “她?乱葬岗吧。”他轻描淡写地道,“估计已经断气了。”
  殇止晃了晃身子,语气不稳:“她为南越鞠躬尽瘁,你竟然……”他为沈棠不值,忽然又觉得,自己在她心中和南越皇帝是一样凉薄的人,心口又堵得难受。
  殇止捏着拳头,忽然大手一挥召来木鸢,霎时天空中就被团团围住。没了沈棠的御灵术,肉体凡胎根本挡不住木鸢,圣上在混战中被啄死。
  顿时,南越大乱。
  殇止趁乱逃出皇宫,一路直奔乱葬岗。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瘦削的背影在风中摇摇欲坠。走向乱葬岗的路突然变得好长好长,长得好像耗尽一生都走不完。
  他边走边喃喃自语:“你怎么这么傻,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护你周全,我说过会救你出去的……”
  他早就做好了能以假乱真的木偶,再次去找沈棠就是想将她换出去,却未料想到圣上狠辣至此,屈打成招。更没有料到,最后沈棠居然将他的身份暴露,想要置他于死地。
  “阿棠,你是有多恨我啊……”他禁不住啜泣,一不小心跌在地上,捂着嘴失声哭起来。
  原来,两人皆入了戏。
  殇止是西楚的机械师,机械兵威武无比,同时操控成千上万的机械兵必须要御灵,然而这世间的御灵术,谁能比得过御灵师?殇止若想要用机械兵打败南越,必须要除去南越世代的御灵师,沈氏一族。
  他费尽心机接近沈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会对沈棠动心。攻下南越的计划不能变,他知道按照沈棠刚直不阿的性子,若是他强行攻城,两人势必要刀剑相向。他不忍伤害沈棠,只好逼着南越圣上降罪于她。   若沈棠不是将军,他们便不再是敌人,等南越皇帝治了她的罪后,他再将她救出。
  “阿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想娶你为妻……”他想,就算最后他灭了她的国家,他也可以用婚约为由,死皮赖脸地赖着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赖到她愿意接纳自己为止。
  海棠无声无息地落下,零零散散躺了一地花骨。
  陆
  等殇止跌跌撞撞地爬到乱葬岗时,已是午夜。残月高挂,洒下冰冷的白光。他从未那样没底气过,瑟缩地将脖子伸出乱葬岗的青石台沿。他不知瞧见沈棠的尸体,他会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和她一同去了。
  转念他又想,去了也好,总好过独自活在这世上。
  就着月色他看了许久,也没能瞧见沈棠的身影。忽然浑身失了力气,从边缘栽倒下去,一路滚到坡底,腥甜的鲜血糊了他一脸。霎时,他又一个机灵,好似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嘴里一直碎碎念着:“阿棠,阿棠!”
  殇止翻遍了乱葬岗的角角落落,除了那一滩血,再也没有寻到沈棠的任何踪迹。
  各种情绪五味杂陈在心口,他说不出什么滋味,就傻愣愣地在乱葬岗从午夜坐到天明,又从天明坐到日落,呆呆的好似木偶。
  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闪现:“兴许阿棠被人救了,还在人世!”这么想着,脸上印上一丝笑容。他紧了紧衣襟,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
  那时,早已潜伏在南越皇都的西楚皇嗣,趁着南越无主,纠集人马攻下皇宫,鸠占鹊巢。
  第二日,城门外就贴出告示。
  南越国灭,从此百姓须自称为西楚人,学说西楚的语言,穿戴西楚的服饰,违者斩首论处。
  殇止走到皇城之中,逢人便揪着问:“你可知沈将军沈棠?你可有见过她?”
  百姓对前朝之事避之不及,缩着脖子不停摆手:“没听说过,不知道!”
  殇止在皇城中游荡了几日,一无所获。百姓见了他都躲得老远,他只好出了皇都,在茫茫人海中四处寻觅。
  这一找便是七年,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眉目间都染了沧桑。
  多年寻不到沈棠,他已心灰意冷,却又不知何去何从。那日恰巧他行至南越边关,听说军中发生暴乱,一支精锐士兵打着复辟前朝的旗号,在边塞起兵。
  许是感应,殇止脑海中浮现沈棠英姿飒爽的模样,他快马加鞭前去寻她。
  阔别七年,沈棠不再是从前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眸告诉殇止,那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心上人。
  沈棠坐在一匹烈马之上,边塞的风吹得她的长袍猎猎作响。这是重生以来他们第一次见面,两人遥遥相望,相顾无言。过了许久,她才问:“你是要来阻止我攻打西楚的?”
  殇止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她身上,没有一丝光彩。
  沈棠冷森地继续:“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他依旧没有吭声。过了许久,泪水从他眼里滑落下来,他用手去擦,喃喃细语湮灭在风中:“看到你还活着,真好,真好。”什么西楚,什么南越,都是过眼云烟,想怎么就怎么吧。
  沈棠被丢到乱葬岗之后,和沈家交好的将士将她救出。当时她筋脉尽断,将士在她体内种下蛊虫才得以续命。那蛊虫啃噬皮肉,会使相貌大变。
  沈棠正好利用这一点,潜伏在西楚驻守边塞的军营中。从前跟她出生入死的旧部本就不信她是妖女,遂誓死追随,待时机成熟,起兵攻打。
  西楚自从攻下南越就疏于练兵,沈棠率领军队所向披靡,很快西楚皇室就举旗投降,归还南越领土。
  这一路殇止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忍不住问:“南越皇帝那般对你,你就不恨吗?”
  “恨啊,怎么能不恨。”沈棠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可是我要守护的不是南越皇帝的江山,而是南越百姓的疆土,我祖祖辈辈用鲜血铸成的万里疆土。”
  忽然,她回过头,望着殇止,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你也别跟着我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了……”
  南越新君为沈家平反后,沈棠就隐匿江湖,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柒
  天落起了雨,山野里的小酒肆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客人,沈棠起身准备冒雨离开。
  “阿棠,我有伞。”
  她回过头望了望殇止,用手护住头顶冲进了雨帘。
  雨过天晴,泥路有些滑,沈棠险些摔倒,殇止赶忙扶了一把,她皱着眉头将他推开。
  沈棠语调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当初我因为母亲的一句话就同你断绝来往,那时你就该知道,我骨子里也只是一个凉薄之人。你以为这样一直跟着我,我就会心软吗?”
  她这般说,恰恰是害怕自己心软……她多么想和他一直走下去,可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千沟万壑,成了不可磨灭的阻碍。爱而不得,太煎熬,太煎熬。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又不碍着你。”殇止耍起了无赖。
  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沈棠若是再多说就显得自以为是了。她只好侧身不去看,权当他不存在。
  殇止就这样跟了沈棠许多年。严冬时恰逢大雪,两人被困在山洞里。
  沈棠缩在角落,望着挑着火苗的殇止,细声细语地近乎哀求:“我们都放过彼此吧,时至今日,我可以不去恨你,可若说是像从前那样爱,怕也做不到了。”
  从前她那样喜欢他的时候,他却背叛她。那时她是恨的,所以将他身份公开,想要他的命。她以为会一直恨下去的,然而感情是一件让人身不由己的事,现在她恨不起来了。
  “你不爱便不爱吧,我来爱你就好。”殇止依旧用小木棒挑着木柴,火苗不停地跳跃,在山洞里印出不规则的光亮。他垂下头,喃喃自语:“而你原不原谅我,恨不恨我,爱不爱我,又有什么呢?阿棠,我对你的爱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沈棠背对着殇止侧身躺下,良久才道:“那……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耗下去,耗尽余生。没有携手白头的海誓,亦没有生死不移的山盟,只是彼此相望,缄默同行。
  火苗映在殇止眸子里,像是一汪零碎的星火,隐隐包裹着生机。洞外的雪洋洋洒洒地飘下来,几乎要将洞口封住,寒意袭来却抵不过殇止那颗温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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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10月10日,2018女排世锦赛爆出开賽以来最大冷门,气势正旺狂砍七连胜的塞尔维亚女排大比分1:3不敌日本队,送给东道主救命三分的同时,也将南美劲旅巴西女排逼到六强悬崖边。质疑塞尔维亚女排“让球”的声音不断,老生常谈的“默契球”问题也再次回到大众视野。  虽然主教练对外界解释主力队员有伤病,但场上队员的莫名失误和接连换下,真的让人不得不认为有“让球”的嫌疑。竞技体育本身输赢参半,但竞技体育
“弄潮儿向潮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想当年,钱塘江上,浪尖风口,英勇的弄潮儿手持红旗,勇立潮头,英姿勃勃,意气风发,岸边无数百姓为之欢呼呐喊。“天下英雄出我辈”,如今,在改革开放的伟大征程中,更有无数的弄潮儿,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书写出令人击节赞叹的时代史诗。  一代弄潮儿,用“速度”创造奇迹。回望40年的改革开放之路,“速度”是我们始终不懈的追求目标。当年深圳特区“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
近年来,文化旅游热度渐增。然而,在群众文化旅游需求高速增长的当下,景区导游随意讲解、编造奇闻轶事等现象十分常见。  正史不够,野史来凑。很多地方的导游讲解历史场景,往往都是夹带着声情并茂的调侃打趣,说点真真假假的故事。这对导游来说,算是走完了流程、活跃了气氛、完成了任务。胡编乱造的景区讲解,大多就是这样“随口一说随便一听”,講的人敷衍了事,听的人漫不经心。由此,好端端的历史,却沦为了博人一笑的素材
TA的成长:韩东君,中国内地男演员、职业赛车手,曾参与出演《无心法师》等多部电视剧作品。“只要抓住每一个机会,便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适用话题:坚持;担当;梦想;行动;信念;认真;无所畏惧。  划破逆风,让梦飞翔  当大家称他为“小鲜肉”时,他会微微一笑,说自己更像是“小牛排”。结实而有力,沉稳而有担当,这是韩东君对自己的定义。出道至今,他辗转各个剧组,为观众带来了许多精彩的影视作品,他不骄
如果所有的相遇都美好,所有的感情都纯粹,那该多好。所以,我给了故事中女主角一把琵琶和一段往事,还有一场又一场干净的雪。她在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空得半生悲欢离合,等回头才发现,什么才最适合自己……  壹  大雪纷飞,吹白了天音城。  沉璧坐在窗旁试先生新编的曲子,寒气冻得她十指僵硬。她抱着琵琶弹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她谋生的本事。  门扉叩了三声,该是外出的先生回来了,沉璧放下琵琶,起身为他开门。门开了
我喜欢看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电梯里,在学校里,在公园里,在家里,我都在看书。我觉得看书能让我忘却烦恼,忘却痛苦,探索到未知的世界。  可惜,即使我无时无刻不在看书,但我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为了保证我第二天的学习质量,妈妈和我约定每天晚上九点半之前睡觉。于是我心生妙计,一个窃读计划在我心里慢慢形成。我每次偷偷定好闹钟后再睡觉,半夜十一点左右闹钟会把我叫醒,看书,两点左右再把书放回原处,关
美国实业界巨子华诺密克参加一年一度在芝加哥举行的美国商品展览会时,他的运气仿佛不佳,根据抽签的结果,他的展位被分配到了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处。这个地方是很少有人光顾的,更别说看他们的样品了。鉴于他的运气“糟透了”,替他设计展位的装饰工程师萨蒙逊便劝他放弃这次展览,别花那些冤枉钱了,等明年再來参展。  但华诺密克却不以为然,反而对萨蒙逊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是机会来找你,还是由你自己去创造呢?”
2005年《超级女声》红遍大街小巷的时候,我刚刚初中毕业。  作为90年代出生的第一拨小孩儿,我们的青春开始于那场声势浩大的选秀节目,它如同一支激素,冲击着互联网尚未崛起时的社会审美观念和我们这一代人的行为表达方式。  中考结束的那天,我们生活的小城刚刚下过一场雨,风一吹,路旁的梧桐树还有雨水滴落。我妈站在嘈杂的人群里拉着班主任咨询实验和附中到底哪所学校高考更有优势的时候,李璇推着自行车站在马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