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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虚静”说最早来自于老庄哲学，经过一代代人地发展改造，它已经变为中国古典美学和中国古典文论尤其是创作论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对于文学创作，它强调虚静的心境对作家创作的积极影响，作家在创作构思时都要通过努力使自己达到这一状态，因为只有在此状态下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才能，顺利地完成文学创作构思的过程。
关键词：虚静 道 艺术构思 创作心境
一、“虚静”说与悟“道”
虚静说最早出现在先秦时代。其时，它最早是被作为一种哲学里的认识论范畴和心理学范畴提出来的。最早构建“虚静”这一概念的是老子，他提出的“致虚极，守静笃”[1]属于哲学的范畴。所谓“致虚极，守静笃”[1]便是将自己全部倒空，达到无知、无欲、无为、无我的状态，也就是说使内心清静、虚寂达到极点，他认为这是认识“道”的方法。老子认为作为事物之源的道是虚静的，因此，只有当心境处于空明宁静状态时方能认识道。而道家另一代表人物庄子则开始从心理学角度提出了著名的“心斋”和“坐忘”说来补充和发挥老子的“虚静”论。
庄子同老子一样认为只有通过“虚静”才能体认不可知的“道”。但庄子对老子有关“虚静”的论述有了极大的发展和补充。庄子为“致虚守静”找到了两种具体方法：“心斋”与“坐忘”。庄子在《人间世》中云：“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耳止于听，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2]认为在认识“道”的过程中，主体应该调动注意的心理功能，全神贯注于认识的对象，从而达到对“道”的深远观照，这体现了庄子对认知心理的深刻理解。又在《大宗师》中说：“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3]这就是使人忘了世间万物，忘了一切存在，甚至也忘了自己的存在，抛却一切知识和杂念，达到与道的合一。虚静之极，能使人“身与物化”，即丧我忘物，物我同一。《天道》篇说：“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淮，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4]水静了，浊物下沉，才能清澈见底;心静了，方能如镜子一样照见万物。庄子强调“心”必须离开人的一切利害关系，不受私欲杂念干扰，排除知识对它的奴役作用，这时才能自由地观照体验到“道”。在老子庄子启示下，后世的文艺理论家极大地丰富和深化了“虚静”的内涵。
二、“虚静”说与艺术创作
较早把虚静说同艺术构思联系起来的是晋朝的陆机，陆机《文赋》开卷云：“伫中区以玄览，颐情志于典坟。”[5]“伫中区以玄览”，说的就是艺术构思必须保持心胸的虚静。《文赋》又说：“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鹜八极，心游万仞。”[6]“罄澄心以凝思，眇众虑而为言。”[7]都是强调艺术创造必须心外无物，凝思静想，即老庄的“无欲以静”。陆机指出作家构思文章时要“皆收视反听，耽思旁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6]把单纯观照作家心理的“虚静”说同艺术想象结合起来，接近于当今所说的“形象思维”。
此外，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篇中论述得更为深入和充分，他描述构思时的精神状态说：“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8]这段话强调了“虚静”是艺术想象得以纵横驰骋的心理条件，刘勰强调要做到“虚静”，就必须“疏瀹五脏，澡雪精神”，这恰恰来自庄子：“汝齐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9]在此基础上“寂然凝虑”就可“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10]刘勰将精神之虚静，排除私心杂念作为创作构思和艺术发现的首要条件，可以说一部好作品的出现是以作家的这种虚静的状态为前提的。
陆机与刘勰最后完成了“虚静”由哲学向美学、文艺心理学的嬗变，强调审美创造者和欣赏者在观照和把握审美对象时，必须“澄怀”，即虚静其怀，排除一切杂念欲求，调动注意的心理功能，凝聚专注于一，从而获得一种虚空澄明的审美创作心境。虚静的创作心境可以提升文章的境界。写作内容和形式像是文章的血肉，而境界则是一篇文章的灵魂。一篇文章境界的高低是很难评价的，但我们通常将王国维的“无我之境”作为衡量境界有无的标准。虚静的创作心境可以让人忘却创造时的杂念，摆脱功名利禄的诱惑，从而制约人的心理。在虚静的心境中的人能摆脱自然、世俗的制约，进入真正地创作境界，使得其作品避免落入个人得失的俗套之中。换句话说，“虚静”本身就是一种境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短短两句诗，前半句是俯，后半句是仰，在一俯一仰之间境界全出。陶渊明的诗之所以能在众多田园山水诗中脱颖而出，绝大部分归功于他诗歌中的境界，而不是诗歌的形式和技巧。“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诗句中没有表达任何超于常人的见解，却用一种“物我合一”的创作心境给世人留下了千古传颂的佳句。
总之，“虛静”最早来自于老庄哲学，经过一代代人地发展改造，它已经变为中国古典美学和中国古典文论尤其是创作论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对于文学创作，它强调虚静的心境对作家创作的积极影响，作家在创作构思时都要通过努力使自己达到这一状态，因为只有在此状态下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才能，顺利地完成文学创作构思的过程。
参考文献：
[1] 老子撰、陈鼓应注译.老子今注今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社，2018：134.
[2] 庄子撰、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7：129.
[3] 庄子撰、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7：184.
[4] 庄子撰、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7：364.
[5] 陆机撰、张少康集释.文赋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11.
[6] 陆机撰、张少康集释.文赋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25.
[7] 陆机撰、张少康集释.文赋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43.
[8][10] 刘勰撰、王志彬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7：320.
[9] 庄子撰、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7：607.
关键词：虚静 道 艺术构思 创作心境
一、“虚静”说与悟“道”
虚静说最早出现在先秦时代。其时，它最早是被作为一种哲学里的认识论范畴和心理学范畴提出来的。最早构建“虚静”这一概念的是老子，他提出的“致虚极，守静笃”[1]属于哲学的范畴。所谓“致虚极，守静笃”[1]便是将自己全部倒空，达到无知、无欲、无为、无我的状态，也就是说使内心清静、虚寂达到极点，他认为这是认识“道”的方法。老子认为作为事物之源的道是虚静的，因此，只有当心境处于空明宁静状态时方能认识道。而道家另一代表人物庄子则开始从心理学角度提出了著名的“心斋”和“坐忘”说来补充和发挥老子的“虚静”论。
庄子同老子一样认为只有通过“虚静”才能体认不可知的“道”。但庄子对老子有关“虚静”的论述有了极大的发展和补充。庄子为“致虚守静”找到了两种具体方法：“心斋”与“坐忘”。庄子在《人间世》中云：“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耳止于听，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2]认为在认识“道”的过程中，主体应该调动注意的心理功能，全神贯注于认识的对象，从而达到对“道”的深远观照，这体现了庄子对认知心理的深刻理解。又在《大宗师》中说：“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3]这就是使人忘了世间万物，忘了一切存在，甚至也忘了自己的存在，抛却一切知识和杂念，达到与道的合一。虚静之极，能使人“身与物化”，即丧我忘物，物我同一。《天道》篇说：“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淮，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4]水静了，浊物下沉，才能清澈见底;心静了，方能如镜子一样照见万物。庄子强调“心”必须离开人的一切利害关系，不受私欲杂念干扰，排除知识对它的奴役作用，这时才能自由地观照体验到“道”。在老子庄子启示下，后世的文艺理论家极大地丰富和深化了“虚静”的内涵。
二、“虚静”说与艺术创作
较早把虚静说同艺术构思联系起来的是晋朝的陆机，陆机《文赋》开卷云：“伫中区以玄览，颐情志于典坟。”[5]“伫中区以玄览”，说的就是艺术构思必须保持心胸的虚静。《文赋》又说：“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鹜八极，心游万仞。”[6]“罄澄心以凝思，眇众虑而为言。”[7]都是强调艺术创造必须心外无物，凝思静想，即老庄的“无欲以静”。陆机指出作家构思文章时要“皆收视反听，耽思旁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6]把单纯观照作家心理的“虚静”说同艺术想象结合起来，接近于当今所说的“形象思维”。
此外，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篇中论述得更为深入和充分，他描述构思时的精神状态说：“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8]这段话强调了“虚静”是艺术想象得以纵横驰骋的心理条件，刘勰强调要做到“虚静”，就必须“疏瀹五脏，澡雪精神”，这恰恰来自庄子：“汝齐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9]在此基础上“寂然凝虑”就可“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10]刘勰将精神之虚静，排除私心杂念作为创作构思和艺术发现的首要条件，可以说一部好作品的出现是以作家的这种虚静的状态为前提的。
陆机与刘勰最后完成了“虚静”由哲学向美学、文艺心理学的嬗变，强调审美创造者和欣赏者在观照和把握审美对象时，必须“澄怀”，即虚静其怀，排除一切杂念欲求，调动注意的心理功能，凝聚专注于一，从而获得一种虚空澄明的审美创作心境。虚静的创作心境可以提升文章的境界。写作内容和形式像是文章的血肉，而境界则是一篇文章的灵魂。一篇文章境界的高低是很难评价的，但我们通常将王国维的“无我之境”作为衡量境界有无的标准。虚静的创作心境可以让人忘却创造时的杂念，摆脱功名利禄的诱惑，从而制约人的心理。在虚静的心境中的人能摆脱自然、世俗的制约，进入真正地创作境界，使得其作品避免落入个人得失的俗套之中。换句话说，“虚静”本身就是一种境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短短两句诗，前半句是俯，后半句是仰，在一俯一仰之间境界全出。陶渊明的诗之所以能在众多田园山水诗中脱颖而出，绝大部分归功于他诗歌中的境界，而不是诗歌的形式和技巧。“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诗句中没有表达任何超于常人的见解，却用一种“物我合一”的创作心境给世人留下了千古传颂的佳句。
总之，“虛静”最早来自于老庄哲学，经过一代代人地发展改造，它已经变为中国古典美学和中国古典文论尤其是创作论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对于文学创作，它强调虚静的心境对作家创作的积极影响，作家在创作构思时都要通过努力使自己达到这一状态，因为只有在此状态下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才能，顺利地完成文学创作构思的过程。
参考文献：
[1] 老子撰、陈鼓应注译.老子今注今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社，2018：134.
[2] 庄子撰、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7：129.
[3] 庄子撰、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7：184.
[4] 庄子撰、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7：364.
[5] 陆机撰、张少康集释.文赋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11.
[6] 陆机撰、张少康集释.文赋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25.
[7] 陆机撰、张少康集释.文赋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43.
[8][10] 刘勰撰、王志彬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7：320.
[9] 庄子撰、陈鼓应注译.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7：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