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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许如箐
整理/吴晓帆
图/七月果
许如箐大学毕业后，计划赴美国留学，不想却因为种种原因屡次被拒签。万般无奈之下，她想到了出国的捷径——假结婚，结果顺利成行。在美国生活的日子里，通过与“假丈夫”一家人的朝夕相处，她后来竟深深爱上了他……
曲线出国，假结婚成功办下了签证
2004年4月，我已经连续三次申请美国留学签证被拒。绝望之余，我听从了一位朋友“曲线出国”的建议。按照美国法律规定，美国公民的配偶婚姻持续两年后，可以申请移民。一个月后，朋友打电话对我说：“我已帮你物色好了对象，是一位真正的美国绅士。对方看了你的材料后非常满意。”从照片上看，那人穿着整洁笔挺的西装，方脸，神情坚毅，他叫查尔斯利，一个出生在美国的华裔，目前在洛杉矾一家网络教育公司担任技术总监。从他的名字来看，我猜测他的中文姓氏应该姓李。
8月份，朋友帮我办好了美国方面的各种婚姻手续，就等着签证了。当我拿着一大摞材料走进大使馆的时候，心脏禁不住狂跳。如果这次申请再被拒绝，就意味着我的名字将被列入黑名单，永远没指望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次签证官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提出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他只是粗略地看了我的材料，问：“许小姐，准备什么时候举行结婚仪式啊？”我张口说：“我想应该很快的。”听了这话，签证官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流露出嘲弄的笑意。我的脑子“嗡”地一声——错了！我是以一个美国公民的已婚妻子的身份来申请的，而如今，我这个“已婚妻子”却还没有举行婚礼！这下可完了。满头白发的签证官微微一笑，沉吟一下，拿起手边的印章，在上面盖了一下。我失望地想可能又是“驳回”两个字吧，可接过来一看，竟然是我梦寐以求的“核准”！
出乎意料，“美国绅士”居然住在贫民窟
2004年9月，我从北京直飞洛杉矶。我打算先和查尔斯利沟通一下，毕竟我们是名义上的夫妻，然后我自己去找工作，等着年限一到，申请移民，然后办离婚。当然，这些过程都需要查尔斯利的协助。下飞机后，我一眼就看见有个男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从外表上看，他的相貌跟照片上差不多，穿着蓝色衬衫牛仔裤。确认之后，他很热情地接过我的行李，说：“就按唐人街的习惯叫我李查吧。”我跟着他向机场外走去。他说车子停在一处免费停车场里，机场停车费太贵。我心里直犯嘀咕：连这点停车费都舍不得，真是抠门！走了20多分钟，才看见他的车——一辆破旧的老式福特。
事情发展得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我们驱车40多分钟，来到他的住所。那是一个坐落在洛杉矶市区中心地带的小公寓，楼道里光线昏暗。我知道有钱人大都住在宽敞舒服的郊区，一般的中产阶级，也不会住在市中心，像这样坐落在闹市区的公寓，无异于贫民窟。
打开沉重的防盗门，吱呀一声，有点吓人。这是一套不足60平米的房子，一台破旧的空调发出很大的噪音，地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书籍、衣服、鞋子和几个洋娃娃。这就是“美国绅士”的家？
“这是我的三个女儿，最小的五岁，最大的12岁。”李查指着墙上的照片对我说，然后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说，“这是我
的父母，他们的老家在浙江，年轻的时候来美国做生意，前几年已经去世了……”我询问李查的工作，他拿出一个萨克斯，轻声地吹了两下，说：“我在一家夜总会做乐手，每天晚上上班……”原来一切都和当初介绍的不一样！我无可奈何地说：“只要你遵守协议就可以了。”
“什么协议？”
“就是我们的假结婚协议啊！”我拿出跟公司签的合同文本递给他，他看后吃惊地说：“我是真诚地发出征婚启事的。我的三个孩子需要一个母亲，我的家庭需要一个妻子……”
“很抱歉，李查先生。我不管你需要什么，我是花了很多钱来到这里的，我不是为了你或者你的三个孩子来美国的。我认为你必须遵守这份协议。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提出离婚，我得不到绿卡，但我也可以以婚姻欺诈的罪名控告你，至少移民局一定会追究你的罪责。你想想吧！”那天晚上，我在沙发上一夜未合眼。因为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熬过这段日子，把绿卡拿到手。
在接下来的日子，我只好跟李查做起了假夫妻。我在一家财务公司找了份工作，除了上班，我还负责照顾三个孩子。晚上和衣睡在沙发上，怀里总要揣一把水果刀，怕被骚扰。但他却很安分，只是有一次想亲吻我，我“噌”地一下把水果刀举了起来，他不再抱什么幻想，觉得孩子有个临时母亲也就知足了。李查最小的女儿叫玛丽，很调皮，常常搂着我的脖子吊秋千。我和孩子们相处得很默契，她们一直叫我阿姨，我不想让她们错把我当作妈妈，因为我迟早要离开。
终获绿卡，我深深为身边的这个男人感动
2006年10月，按规定我可以提出移民申请了。
在听证会上，移民官员问李查：“你们是经完全自愿并且通过合法手续结婚的吗？”李查镇静地回答：“是的。”移民官又问：“现在你的子女有了新的母亲，关于你的子女的监护权问题，你和前妻有协议吗？”李查说：“我没有前妻，我从来都没有结过婚。”“那么，你的三个孩子从哪里来的？”李查说：“都是唐人街的孤儿，由我收养的。她们的父母同我一样，是华裔，是在1997年洛杉矶地震中丧生的。”说罢，李查的律师向移民法庭提交了有关资料。
一听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移民官想了想，问：“真是令人同情。但是李查先生，据本法庭调查，你的经济状况并不好，这些孤儿完全可以由政府抚养，你可以不必负担。”
李查低头想了想说：“政府可以给他们面包和可乐，但不能给他们父爱和温暖的家庭。我虽然穷，但可以给他们提供这些。”他看了我一眼，又说，“尤其是我结婚后，我的妻子尽力抚养这些孩子，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辛苦和爱心。”和李查温暖的眼神一碰撞，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几个移民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低声说了一会儿，站起来宣布说：“现在宣布申请获准。退庭！”我在有关法律文件上签了字，一个人悄悄走出法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是高兴吗？是啊，我应该高兴，毕竟我多年奋斗的目标终于实现了。是悲伤吗？处于贫穷却诚挚爱着三个孤儿的李查，他奔波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眼前，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连停车费都努力节省。是什么，让我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我擦干了泪水，警告自己，不能感情用事，我要执行协议。现在申请获得了批准，下一步该离婚了。我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在两年的时间里。我们虽然沟通不多，但李查也能渐渐明白，我接受过很好的教育，也有很强的个性，绝对不会被这种生活束缚手脚。我渐渐融入了美国的社会生活，有了自己的朋友、同事和社交圈，就像一只鸟儿，李查知道无法阻拦我的飞翔。因此在听证会后第二天，他就主动问我：“以后……你还留在洛杉矶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离婚以后”，我摇摇头说：“华盛顿有一家与中国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邀请我去做市场经理。我已经答应了，过几天就去华盛顿。”李查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说：“我祝贺你。孩子们想念你的时候，我就把你的照片给她们看。我们都会永远记得你！”
听了这话，我觉得很羞愧，毕竟是我利用他做了自己获得绿卡的跳板。我低声说：“我不是个好妻子，就是假妻子也不算合格。”这时，我想起许多往事。我发烧的时候，他会悄悄把一杯开水和药片放在我面前；有一段日子，我因为不适应新环境，每晚都失眠，是他的萨克斯治疗了我的孤独和恐惧。
我详细地跟李查讲孩子们的饮食习惯，每天早上喝牛奶，睡觉前讲故事，不能讲安徒生的童话，要讲超人……说一句，李查就点下头。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情不自禁，我爱上了这个“穷小子”
10月27日，我离开洛杉矶，飞往华盛顿，接受我的新工作。我只是给李查打了个电话，没有跟孩子们说再见。因为我担心孩子们依恋的眼神，会让我丧失离开的勇气。至于离婚手续，自然会有律师来办理。
我在华盛顿负责接待从国内来的贸易客户。几天里，我每天都心神不安，心里空荡荡的。看看窗外草坪上玩耍的小孩，我立即就会想到玛丽不知怎么样了；去超级市场买东西，马上就会想到，这种是孩子喜欢吃的，那种是孩子不喜欢吃的……孩子们的身影占据了我的全部灵魂。我眼前也常常浮现出李查的身影，他沉默、憨直，对生活有着忠诚和坚实的态度。我做了他两年的名义妻子，却从来不允许他哪怕只是拉一下我的手，对此他也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为什么如此挂念他？我惶恐地发现，难道我真的爱上了他……
11月14日上午，律师给我来电话说，他准备下午两点去拜访李查，把离婚手续办完，然后将有关法律文件快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
9点多，我心里莫名地发慌。这场假婚姻迟早是要结束的，但是我依然难以想象李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会有多么难过。而孩子，可怜的孩子，她们的母亲刚刚来到身边，就又悄然离去。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整整两年了，我其实已经爱上了李查，只是自己不敢承认。我应该感谢他，并不是因为他为我争取到了美国居留身份，而是因为在残酷的名利场上，是他的爱心擦亮了我的眼睛。我行走在洛杉矶的黑夜，但摩天大楼下的贫民窟里，有一颗闪烁着水晶般光芒的心。这样的男人，完全值得我去爱！
我马上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订了当天飞往洛杉矶的机票。下午1点半，我敲响了那扇沉重的防盗门。一看见我，脸色郁郁的小玛丽擦了擦眼睛，慢慢走到我身边，直直地看着我。我蹲下来，说：“玛丽，你还好吗？阿姨……回来了。”玛丽没有叫阿姨，却喊了一声“妈妈”，喊得我撕心裂肺，喊得我泪如泉涌。我泪眼模糊地看了看李查，他拿起萨克斯，吹起了优美动听的曲子《欢乐颂》……
我终于明白，有时候，爱，需要用心去感应；有时候，爱，与风月无关；有时候，爱，只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一杯放在你床头的白开水。
（责编丁可）
整理/吴晓帆
图/七月果
许如箐大学毕业后，计划赴美国留学，不想却因为种种原因屡次被拒签。万般无奈之下，她想到了出国的捷径——假结婚，结果顺利成行。在美国生活的日子里，通过与“假丈夫”一家人的朝夕相处，她后来竟深深爱上了他……
曲线出国，假结婚成功办下了签证
2004年4月，我已经连续三次申请美国留学签证被拒。绝望之余，我听从了一位朋友“曲线出国”的建议。按照美国法律规定，美国公民的配偶婚姻持续两年后，可以申请移民。一个月后，朋友打电话对我说：“我已帮你物色好了对象，是一位真正的美国绅士。对方看了你的材料后非常满意。”从照片上看，那人穿着整洁笔挺的西装，方脸，神情坚毅，他叫查尔斯利，一个出生在美国的华裔，目前在洛杉矾一家网络教育公司担任技术总监。从他的名字来看，我猜测他的中文姓氏应该姓李。
8月份，朋友帮我办好了美国方面的各种婚姻手续，就等着签证了。当我拿着一大摞材料走进大使馆的时候，心脏禁不住狂跳。如果这次申请再被拒绝，就意味着我的名字将被列入黑名单，永远没指望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次签证官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提出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他只是粗略地看了我的材料，问：“许小姐，准备什么时候举行结婚仪式啊？”我张口说：“我想应该很快的。”听了这话，签证官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流露出嘲弄的笑意。我的脑子“嗡”地一声——错了！我是以一个美国公民的已婚妻子的身份来申请的，而如今，我这个“已婚妻子”却还没有举行婚礼！这下可完了。满头白发的签证官微微一笑，沉吟一下，拿起手边的印章，在上面盖了一下。我失望地想可能又是“驳回”两个字吧，可接过来一看，竟然是我梦寐以求的“核准”！
出乎意料，“美国绅士”居然住在贫民窟
2004年9月，我从北京直飞洛杉矶。我打算先和查尔斯利沟通一下，毕竟我们是名义上的夫妻，然后我自己去找工作，等着年限一到，申请移民，然后办离婚。当然，这些过程都需要查尔斯利的协助。下飞机后，我一眼就看见有个男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从外表上看，他的相貌跟照片上差不多，穿着蓝色衬衫牛仔裤。确认之后，他很热情地接过我的行李，说：“就按唐人街的习惯叫我李查吧。”我跟着他向机场外走去。他说车子停在一处免费停车场里，机场停车费太贵。我心里直犯嘀咕：连这点停车费都舍不得，真是抠门！走了20多分钟，才看见他的车——一辆破旧的老式福特。
事情发展得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我们驱车40多分钟，来到他的住所。那是一个坐落在洛杉矶市区中心地带的小公寓，楼道里光线昏暗。我知道有钱人大都住在宽敞舒服的郊区，一般的中产阶级，也不会住在市中心，像这样坐落在闹市区的公寓，无异于贫民窟。
打开沉重的防盗门，吱呀一声，有点吓人。这是一套不足60平米的房子，一台破旧的空调发出很大的噪音，地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书籍、衣服、鞋子和几个洋娃娃。这就是“美国绅士”的家？
“这是我的三个女儿，最小的五岁，最大的12岁。”李查指着墙上的照片对我说，然后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说，“这是我
的父母，他们的老家在浙江，年轻的时候来美国做生意，前几年已经去世了……”我询问李查的工作，他拿出一个萨克斯，轻声地吹了两下，说：“我在一家夜总会做乐手，每天晚上上班……”原来一切都和当初介绍的不一样！我无可奈何地说：“只要你遵守协议就可以了。”
“什么协议？”
“就是我们的假结婚协议啊！”我拿出跟公司签的合同文本递给他，他看后吃惊地说：“我是真诚地发出征婚启事的。我的三个孩子需要一个母亲，我的家庭需要一个妻子……”
“很抱歉，李查先生。我不管你需要什么，我是花了很多钱来到这里的，我不是为了你或者你的三个孩子来美国的。我认为你必须遵守这份协议。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提出离婚，我得不到绿卡，但我也可以以婚姻欺诈的罪名控告你，至少移民局一定会追究你的罪责。你想想吧！”那天晚上，我在沙发上一夜未合眼。因为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熬过这段日子，把绿卡拿到手。
在接下来的日子，我只好跟李查做起了假夫妻。我在一家财务公司找了份工作，除了上班，我还负责照顾三个孩子。晚上和衣睡在沙发上，怀里总要揣一把水果刀，怕被骚扰。但他却很安分，只是有一次想亲吻我，我“噌”地一下把水果刀举了起来，他不再抱什么幻想，觉得孩子有个临时母亲也就知足了。李查最小的女儿叫玛丽，很调皮，常常搂着我的脖子吊秋千。我和孩子们相处得很默契，她们一直叫我阿姨，我不想让她们错把我当作妈妈，因为我迟早要离开。
终获绿卡，我深深为身边的这个男人感动
2006年10月，按规定我可以提出移民申请了。
在听证会上，移民官员问李查：“你们是经完全自愿并且通过合法手续结婚的吗？”李查镇静地回答：“是的。”移民官又问：“现在你的子女有了新的母亲，关于你的子女的监护权问题，你和前妻有协议吗？”李查说：“我没有前妻，我从来都没有结过婚。”“那么，你的三个孩子从哪里来的？”李查说：“都是唐人街的孤儿，由我收养的。她们的父母同我一样，是华裔，是在1997年洛杉矶地震中丧生的。”说罢，李查的律师向移民法庭提交了有关资料。
一听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移民官想了想，问：“真是令人同情。但是李查先生，据本法庭调查，你的经济状况并不好，这些孤儿完全可以由政府抚养，你可以不必负担。”
李查低头想了想说：“政府可以给他们面包和可乐，但不能给他们父爱和温暖的家庭。我虽然穷，但可以给他们提供这些。”他看了我一眼，又说，“尤其是我结婚后，我的妻子尽力抚养这些孩子，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辛苦和爱心。”和李查温暖的眼神一碰撞，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几个移民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低声说了一会儿，站起来宣布说：“现在宣布申请获准。退庭！”我在有关法律文件上签了字，一个人悄悄走出法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是高兴吗？是啊，我应该高兴，毕竟我多年奋斗的目标终于实现了。是悲伤吗？处于贫穷却诚挚爱着三个孤儿的李查，他奔波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眼前，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连停车费都努力节省。是什么，让我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我擦干了泪水，警告自己，不能感情用事，我要执行协议。现在申请获得了批准，下一步该离婚了。我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在两年的时间里。我们虽然沟通不多，但李查也能渐渐明白，我接受过很好的教育，也有很强的个性，绝对不会被这种生活束缚手脚。我渐渐融入了美国的社会生活，有了自己的朋友、同事和社交圈，就像一只鸟儿，李查知道无法阻拦我的飞翔。因此在听证会后第二天，他就主动问我：“以后……你还留在洛杉矶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离婚以后”，我摇摇头说：“华盛顿有一家与中国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邀请我去做市场经理。我已经答应了，过几天就去华盛顿。”李查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说：“我祝贺你。孩子们想念你的时候，我就把你的照片给她们看。我们都会永远记得你！”
听了这话，我觉得很羞愧，毕竟是我利用他做了自己获得绿卡的跳板。我低声说：“我不是个好妻子，就是假妻子也不算合格。”这时，我想起许多往事。我发烧的时候，他会悄悄把一杯开水和药片放在我面前；有一段日子，我因为不适应新环境，每晚都失眠，是他的萨克斯治疗了我的孤独和恐惧。
我详细地跟李查讲孩子们的饮食习惯，每天早上喝牛奶，睡觉前讲故事，不能讲安徒生的童话，要讲超人……说一句，李查就点下头。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情不自禁，我爱上了这个“穷小子”
10月27日，我离开洛杉矶，飞往华盛顿，接受我的新工作。我只是给李查打了个电话，没有跟孩子们说再见。因为我担心孩子们依恋的眼神，会让我丧失离开的勇气。至于离婚手续，自然会有律师来办理。
我在华盛顿负责接待从国内来的贸易客户。几天里，我每天都心神不安，心里空荡荡的。看看窗外草坪上玩耍的小孩，我立即就会想到玛丽不知怎么样了；去超级市场买东西，马上就会想到，这种是孩子喜欢吃的，那种是孩子不喜欢吃的……孩子们的身影占据了我的全部灵魂。我眼前也常常浮现出李查的身影，他沉默、憨直，对生活有着忠诚和坚实的态度。我做了他两年的名义妻子，却从来不允许他哪怕只是拉一下我的手，对此他也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为什么如此挂念他？我惶恐地发现，难道我真的爱上了他……
11月14日上午，律师给我来电话说，他准备下午两点去拜访李查，把离婚手续办完，然后将有关法律文件快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
9点多，我心里莫名地发慌。这场假婚姻迟早是要结束的，但是我依然难以想象李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会有多么难过。而孩子，可怜的孩子，她们的母亲刚刚来到身边，就又悄然离去。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整整两年了，我其实已经爱上了李查，只是自己不敢承认。我应该感谢他，并不是因为他为我争取到了美国居留身份，而是因为在残酷的名利场上，是他的爱心擦亮了我的眼睛。我行走在洛杉矶的黑夜，但摩天大楼下的贫民窟里，有一颗闪烁着水晶般光芒的心。这样的男人，完全值得我去爱！
我马上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订了当天飞往洛杉矶的机票。下午1点半，我敲响了那扇沉重的防盗门。一看见我，脸色郁郁的小玛丽擦了擦眼睛，慢慢走到我身边，直直地看着我。我蹲下来，说：“玛丽，你还好吗？阿姨……回来了。”玛丽没有叫阿姨，却喊了一声“妈妈”，喊得我撕心裂肺，喊得我泪如泉涌。我泪眼模糊地看了看李查，他拿起萨克斯，吹起了优美动听的曲子《欢乐颂》……
我终于明白，有时候，爱，需要用心去感应；有时候，爱，与风月无关；有时候，爱，只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一杯放在你床头的白开水。
（责编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