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温暖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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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生活从来没有遗忘你,除非,你自己放弃了自己。
  
  自卑的天鹅就像一只鸵鸟
  
  那个夏天以后,苏羽走路的时候总是会低着头,好像一只永远不会再抬起头来的鸵鸟。那天,她还在众人诧异的眼光里,自作主张地将自己的座位搬到了教室的最前面,把一个骄傲又孤独的背影甩给了大家。桌子很突兀地将她和其他人隔离开来。没有人问过苏羽为什么,连老师也对这个昔日的好学生缄口不语。原来,当天鹅黯淡了光彩,生活也是会将她遗忘在尘埃里的啊。
  这样也好,苏羽想,从此以后,无论欢喜或悲伤,这就是一个人的世界吧。
  苏羽在这个世界里,常常会想起过去的点滴,心里就满是欢喜。比如和妈妈一起逛街,被人误会为自己的姐姐时,脸上挥之不去的笑;比如爸爸在自己考得差时,色厉内荏地咆哮一番后,轻轻落在自己屁股上的温暖的巴掌……然后,她就在书本上写父母的名字,一笔一画,一直写到天暗下来,写到眼睛雾起来,写到心里痛起来。
   那个夏天,在上帝关闭了苏羽的一扇窗后,她把自己的整个门也给关了起来。就像灾难来临时的鸵鸟,低下头,以为就可以远离整个世界。
  
   一朵百合能唤醒整个春天吗
  
  每周一次的换座位后,有新的同学坐到她的后面。晚自习的时候,后面的男生轻轻扯苏羽的衣服,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怎么了?苏羽正专注地写父母的名字,被他吓了一大跳。这是那个夏天以后,她收到的第一份关心。
  苏羽把纸条夹进书本,一直到下课,都没有回头,可是心里暖暖的。
  那以后,苏羽偶尔也会回头和大家说话了,不过只是问题借笔之类的小事。下课的时候,后面的两个男生会讲笑话,或者做脑筋急转弯。他们的声音很大,笑的时候特别夸张,前仰后合的。斗嘴的时候,他们还会把苏羽拉入战争,要她评判谁的说法更有道理。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苏羽感觉自己的世界里全是他们的噪音,难以拒绝,却也有浅浅的快乐。
  一次大扫除后,苏羽的桌子上多了一只盛放的百合,幽幽的香味传得满教室都是,路过的同学都夸张地深呼吸一下。百合的旁边还有一张小卡片,很煽情地写着:一片枯叶凋零不了整个冬天。
  苏羽回过头,两个男生正一本正经地写作业,然后镇定自若地抬起头,再恍若有悟地抽抽鼻子,说:好香。两个人你争我抢地要看卡片,看了后不约而同地捂着肚子做呕吐状,哇哇地叫着说:太恶心了,是谁干的啊?
  苏羽突然想笑。花就是他们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放在那儿的,她在窗外看到了。她想:一片枯叶的确凋零不了整个冬天,但是一只百合难道就能唤醒整个春天吗?但因为两个男孩子的郑重其事,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百合留了下来。
  
  有些温暖无处不在
  
  学校很难得地要放3天假,全班都沸腾起来。男生嚷着要昏天暗地打3天游戏,女生都相约着要为即将到来的黯淡秋天增添几件鲜亮的衣服。她们也很热情地约苏羽,苏羽很委婉地拒绝说:到时候再说吧。
  周四下午,放假后,苏羽很快地收拾好书本,一如既往地早早离开。下楼后才发现有笔记本落下,只好返回教室。出了校门后,她便给那几个女生回电话,说,周末,一起吧。
  那个周末,几个女孩子的欢笑声总是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她们囊中羞涩,却去逛艾格、淑女屋,一件一件地试穿那些制作精良的衣服,遭到服务员的白眼后才毫不介意地离开;她们看到路边的小吃,总是很快涌过去,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她们还去必胜客,把20元钱的自助水果沙拉叠成蔚为大观的金字塔。苏羽几乎是被挟持着,加入了她们的快乐,最后,居然真的有点放下心事后的放肆的快乐了。
  回学校的路上,碰到几个簇拥着老师的家长。苏羽偷偷地观察到,几个女孩子的脸蓦地红了。她什么也没有说,装作没留意到的样子把她们的尴尬掩饰掉了。
  因为那天她回教室拿笔记本时就知道了,学校并没有放假,而是要召开家长会。
  所以,老师和同学要等她离开后才开始布置教室;所以,几个女孩子怕她听到消息后难过,而要“霸占”着她的时间;所以,那天回家的路上她就流着眼泪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为了那些小心翼翼却又无处不在的温暖。
  
  轻轻推开那扇门
  
  圣诞节来临的时候,班上组织了一个小小的活动,是背着老师发起的。帅帅的班长狡黠地说,在班上选一个你最喜欢的人,写上你最想对他说的话。全班同学马上就表情丰富地哄闹开来。班长压低声音补充说,采取匿名的形式,过程公平公正公开,所以大家要放心地写上你平时羞于启齿的话哦。全班再次怪笑起来。
  苏羽被班长征召为工作人员,去收集同学写好的纸条。大家都扭扭捏捏地,不放心地嘱咐,不许偷看哦。班长说,我用人格担保。
  圣诞节前夕,苏羽和班长留下来做准备工作。他们买了一棵塑胶的苹果树,把同学们的纸条一个个塞到树上的苹果里。爱搞怪的班长终于没能把持住自己,不停地偷看字条,乐得浑身打颤,还边笑边念给苏羽听。
  比如写给杨谢的:上课时可不可以穿上鞋,你的脚真的不香。比如写给甘韵儿的:喜欢你,爱到底。比如写给刘萧然的:在你身后以45度角看你的脸,轮廓是那么美,但是,它挡住我看黑板的视线了,所以,请你不要坐得那么笔直,好吗?
  苏羽也很没有道德底线地笑起来。结果边闹边做,11点了才完工。
  第二天,大家都各怀心事地围着苹果树,寻找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只苹果。班长也垂着头,偷偷地对她挤眉弄眼,似乎好戏就要上演。苏羽内心一片坦然,昨天她已经看过了,没有写给她的纸条。
  可是,她很快就惊讶了。杨谢拆开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条就嗔怪苏羽:浪费人家表情哦,是写给你的,苏羽,我知道,你一直很坚强。
  突然成为焦点,苏羽简直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摘苹果了。甘韵儿手上的纸条是:苏羽,对父母最好的告慰就是,好好地活。刘萧然念的是:可不可以还做那只骄傲的天鹅。大家的表情真诚又温暖,连班长都一脸庄重地立在旁边,手里还很滑稽地拿着一根蜡烛。
  这真是一幕滑稽剧,很煽情,却又那么蹩脚,苏羽想。她压抑不住地笑了,因为他们的可笑又可爱。为了给她惊喜又不让她察觉,他们居然可以半夜跑来“狸猫换太子”,而且她笑的时候,他们那么紧张,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苏羽的心,在那么多眸子的注视下,在这带着花香的温暖冬天,有扇门忽然就被轻轻地推开了。
  
  生活从来没有忘记你
  
  苏羽开始穿一些色彩鲜亮的衣服,花儿一般绽放属于自己的青春。她应聘到电台做兼职主持,很努力,夜晚的电台里总是响起她温暖的声音。学习之余,她就为杂志写稿,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写自己和身边的故事。周末的时候,她和几个同学一道去福利院做志愿者。夏天的时候,她到父母的坟前说,女儿活得很好,你们不要担心。说这话的时候,苏羽的心里很平静,眼里没有眼泪。
  这是苏羽在大学里的生活。其实,她从来没有忘记那个夏天,父母的意外离世;她也从来没有忘记那个夏天以后,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伤痛和绝望;可是,她更从来没有忘记那个夏天以来,一直持续和包围自己的温暖。
  就像她在电台里安慰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遭遇的女孩时,转述一个同学曾写给自己的那句话一样:
  其实,生活从来没有遗忘你,除非,你自己放弃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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