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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5月11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作出判决,判处“马王”有期徒刑19年。
那一天,我去马会采访,猛地瞅见马场护栏下开着一朵硕大的花,竟是黑色的。花瓣团团簇拥,微微翕动,煞是抢眼。待我取下相机正要拍照时,晴空突然一声霹雳,那黑色的花瓣纷纷散开,四下飞舞——原来那花竟是聚成一朵的三五只黑色蝴蝶。
听人说,马场上经常有成群的黑蝴蝶出没,因为那里有一种叫夜来香的花从早到晚散发着一股特别的气味,惹得那些蝴蝶落在上面就无法离开。可是过了那天,人们就再也没有见到一只黑蝴蝶,因为那株夜来香被暴风雨连根拔起,黑蝴蝶也从此在赛马场销声匿迹。
广州赛马场:马王的人间天堂
中国有四家赛马场,其中三家分别位于台北桃园、香港港岛和澳门凼仔,它们风里雨里已有一段历史。还有一家,那就是广州赛马场。它位于珠江之滨的广州天河,占地超过300亩,建成不到10年,曾经显赫一时。
马场里头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就是号称“马王”的王骥奂。
王骥奂把持着马会第一把交椅,是赛马场当仁不让的老大。他身上还罩着一道道耀眼的光环:市政协委员,马会党委书记、董事长、总经理……他看上去敦实憨厚,那温情脉脉的眼神和苍苍一头白发,再加上他六十又四的年龄,很容易使人相信他是个好老头。在赛马场这个舞台上,“马王”王骥奂的确不遗余力,发挥了无穷的“聪明才智”,播洒下了难以计量的“汗水”。
可以说,打从有了赛马场,也就有了王骥奂。赛马场就是王骥奂的天堂。自从1992年全面主持马会工作以来,马会的事从来都是王骥奂说了算,就连党的纪律和国家政策他也不放在眼里。1996年以来,中央、省、市多次下文禁止博彩性赛马,“马王”对此不屑一顾,他眉头皱一下就有了对策。名义上的博彩是没有搞,但是“智力测验”、“门券对实物奖”等实质上的博彩却大张旗鼓地搞了起来。在“马王”看来,敢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土地上圈出这么大的一块地来跑马,他就敢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他不但没有停止博彩性赛马,而且还在广东境内先后设立了103个场外投注站。1999年下半年,广州市的领导正在加紧学习“三讲”,马会博彩性赛马成为他们的主要话题之一。消息灵通的“马王”在得知广州市领导决心彻底解决博彩性赛马的事情后,立即研究对策。随后,他写了洋洋洒洒万言“论文”《试谈中国的现代赛马》,在国内10多家报刊上发表,为赌马大肆鼓噪,与政府公开对抗。为发表这篇稿子,“马王”变相付给这些报刊80余万元。
也许,这“捉迷藏”的游戏,对于“马王”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他一面忙着为赛马摇旗呐喊,一面又忙着和那些“二奶”、“三奶”及时行乐,极尽风流之能事……
黑蝴蝶一:职场上的性奴隶
出生在广西郁江畔的梁栗娇,20多岁,黝黑的皮肤透着一种健康美,说起话来,甜甜的,沙沙的。
但是人们很少听到梁栗娇说话。梁栗娇是一个临时工,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地位和处境。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尽早回家和苦恋3年的男朋友结婚。
男朋友姓温,是广西老家的民办教师。
1994年的一天,温老师突然染上了一种非常少见的疾病。经过手术治疗,温老师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但因治病欠下了巨额债务。
那年,就在荔枝熟了的时候,梁栗娇俏俏地给温老师留下了一封信,然后只身去了广州。她在信中说:“山不转水转,一切都会好转。你好生养病,不要愁钱。给我3年时间……”
在广州,梁栗娇洗过汽车,卖过报纸。尽管她咬着牙拼命干活,省吃俭用,攒下的钱还是少得可怜。
后来她在一家酒楼找到了工作。那天,她正侍候一桌客人喝早茶,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将她浑身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然后不无怜惜地摇摇头。他从鳄鱼皮小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并且示意梁栗娇走近点,问她:“小姐多大了?哪里人?到广州多久了?”等等,最后把那张名片往她手里一塞说:“小姐如果愿意,可以到我公司去工作。”旁边的人随即说道:“还不赶快谢过王总!”梁栗娇连忙道谢。
王总就是王骥奂,虽然梁栗娇没有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但他后来经常到这家酒楼喝茶,而且每次都要叫梁栗娇写单。让梁栗娇感到不安的是王骥奂的那对眼睛,每次来了,那对被浮肿眼睑衬托着的小眼珠都会在她浑身上下滴溜溜地乱滚,但是他的一头白发让她多少有些放心。有一次王骥奂说:“阿娇啊,在这儿干活太辛苦了,明天到我公司上班吧,我给你的工资比你现在的多两倍。”
“真的?”梁栗娇听了很是高兴。
几天之后,梁栗娇果真去了王总的赛马场。
王总经常请梁栗娇帮他收拾办公室,时常关心地问她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有没有蚊子,几个人住,等等。但是有一次,那王总问着问着,突然一把抓住了梁栗娇的手说:“阿娇,你想不想转正式工?”那声音变了调。梁栗娇想要挣脱,王总却握着不放,还用另一只手摸她的手背,嘴里说:“你的手这么软”梁栗娇脑袋嗡地一声,一甩手跑开了。
以后的日子里,她心里一直难以平静。她想悄悄地离开这个公司,但又舍不得那份薪水。
1997年夏天,一个酷暑难耐的正午,王总的秘书突然来找梁栗娇,说王总病了,请她去看看。王总的门是虚掩着的。她敲门,不应,推门进去,不见有人。她正犹豫不定,从里面的一个侧屋里传出一阵呻吟声。那是王总的声音,好像病得不轻。梁栗娇赶紧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屋子中央有张大床,王总就趴在床上,头朝里屋,背上盖一条粉红色的毛巾被,肥大的肩膀露在外面。听见梁栗娇进来,王总并没有回头,只是呻吟着说道:“阿娇,我病了,你帮我治治。”王骥奂说着一骨碌坐了起来,满身赘肉抖动,直冲梁栗娇扑了过去。
娇弱的梁栗娇就是这样被按在床上,那珍惜了20多年的女儿身在王骥奂老牛一般的粗喘中被破坏了。两行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流下……
后来,王骥奂经常让梁栗娇帮他“治病”,地点就在他的办公室。王骥奂从此变得精神焕发,好像年轻了十几岁;而那梁栗娇,神情却一天比一天呆滞,有时候,就像没了魂儿一样,整天一言不发,包括在王骥奂的办公室,也没有一句话,愣愣地任他摆布,成了一个纯粹的性奴隶。
这种关系整整保持了3年,直到那场暴风雨的到来。这期间,王骥奂送给梁栗娇共计人民币8万元,港币1.3万元。
梁栗娇在广州前后呆了6年。后来她回了广西,带着苦涩的记忆和两个存折,也带着她那已不复存在的希望和被她自己打破的“3年时间”的诺言……
黑蝴蝶二:地下姘合20年
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王骥奂就在那时当上了广州白云无线电厂厂长。
厂里有一位女工叫蔡花英,当时不过23岁,出落得像个公主,高挑而又美丽。
可是这位美丽的公主,因为复杂的原因与丈夫闹起了离婚。那时,离婚是天大的事情。两口子的感情一有风吹草动,左邻右舍、同事朋友准会当新闻来关心。
这不,这天还没有下班,蔡花英就被王厂长叫到了办公室。王厂长的思想工作做得耐心而又细致。
蔡花英一言不发,就好像小学生站在训话的老师面前一样,两行泪水悄悄地流了下来,鼻翼也在翕动,这凄楚神情使她平添了几分风韵。
王厂长看呆了,面前这位形容哀婉的公主,让他心潮澎湃。
渐渐地,他从蔡花英那里打探到了一些离婚的原委。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让蔡花英有口难言,说不出口。那可能是夫妻间最忌讳说起、也是做妻子的最不能面对的事情。王厂长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1980年7月,那是花城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
一个星期六晚上,工人们加班到晚上10点钟,就要下班了。蔡花英又被王厂长叫到了办公室。他们一直谈到深夜12点。除了他们俩,只有微风摇曳着棕榈树巨大的叶子,树叶抚弄着漆黑的厂房。
蔡花英心里似乎明白什么,但她什么也没有说。相反,她打内心默默地期盼着发生什么事情。王厂长说话间已不知不觉地将椅子挪得离她越来越近,终于,台灯灭了。蔡花英略施挣扎,即刻就沉醉于那不知是发自自己还是发自领导喉咙里的呻吟声了。
这一夜,让蔡花英感到有没有老公不要紧,没有真正的男人不行。她和王厂长不久就打得火热,厂长办公室自然成了他们幽会的主要场所。
1992年,王厂长摇身一变,成了王总,办公室从白云山麓搬到了天河赛马场,他们的主要偷情场所也随之转移到了那里。这对男女姘居达20年之久。其间,王总先后送给蔡花英港币16万元、美金9000元和人民币2.3万元。
黑蝴蝶三:笑眯眯的吸血鬼
1996年中秋节,王骥奂的办公室进来一名女子。她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眼圈涂得黑黑的,嘴巴突出,说话时还会不停地伸出舌头舔嘴角。她就是王骥奂的好搭档、马会副总邬娅碧。别看这邬娅碧样子不咋的,她可是王骥奂办公室的半个主人,王骥奂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忍不住要流口水。
邬娅碧笑眯眯地坐下,娇声娇气地说:“王总,中秋节了,我没有什么贵重礼物送您,只能打个小红包,请您笑纳!”
“不客气,不客气”王骥奂嘴里这样说着,双手却早已伸过去握住了厚厚的红包。
邬娅碧笑着说:“王总,听说马会正在策划成立广州金骥公司……”
没等她说完,王骥奂就明白了。他心里想:“这点小事,就凭你我交情,还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1997年7月,王骥奂成立广州金骥有限责任公司,自任法人代表、董事长,邬娅碧当然就成了总经理。这下,原来就是马会控股公司——广州某电脑公司总经理的邬娅碧又多了一块发财的牌子。
到了1997年中秋节,邬娅碧在王骥奂的办公室里又笑眯眯地掏出一个红包送给了王骥奂,分量同样是沉甸甸的,邬娅碧心里明白,要和“马王”建立牢靠的关系,需要的是多方面的沟通。
接下来每年过节,邬娅碧都要打出大大的红包送给王骥奂,分量一次比一次沉。对此,她一点都不心疼,因为她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
金骥公司成立伊始,邬娅碧即大量截留马会投注收入。至1999年12月,短短两年多时间,她截留的投注收入就有2879万元人民币。干这等事,邬娅碧一点都不紧张,邬娅碧会搞钱,也会藏钱。她没有把这些钱全部存在自己的名下,而是找了别的几个人开户。其中一个竟是她家保姆小丫丫。
邬娅碧生财的门道还有很多。她会让小账变大,大账变小,还会利用各种票据平账。这种看似零敲碎打的办法,给她带来的则是十几万的“收益”。
邬娅碧对王骥奂很感激。王骥奂是她的“师傅”,给她的启发很多。她紧紧跟随着王骥奂,不知疲倦地攫取着人民的血汗。
2000年夏,邬姬碧突然感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恐惧。为此,她使了个“金蝉脱壳”的办法——退出赛马场,并且转眼间当上了广州市某处处长。在那里,她依然笑眯眯地,好像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不久,邬娅碧就被广州检察院强制拘留并逮捕,理由很简单,邬娅碧涉嫌重大经济犯罪。
铁窗囹圄: “马王”的人生归宿
2000年9月28日,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日子,—个臃肿的身影踯躅在广州赛马场。他时而举步,时而驻足,显得焦躁不安,不知所措。滂沱大雨将他浇成了落汤鸡,他却浑然不觉。终于,他走向一辆黑色“大奔”,驱车离去。
王骥奂,这个年过花甲的“马王”,只身前往检察院投案自首。在检察官面前,他老泪纵横,交待了自己的全部罪行……
1992年,马会创建之初,王骥奂聘请香港梁某担任马会总驯马师,并且委以其他重任。梁某每月可领取工资近8000元。但奇怪的是,梁某又会拿出其中一半以上孝敬“马王”,就好像给“马王”发工资一样。到2000年2月为止,梁某先后以各种名义送给“马王”港币20.1万元。这里边的妙处自然不言而喻。
1994年,王骥奂结识了一个香港大老板,这人也姓梁。当时马会正计划开发跑马地花园房地产及其卫星项目,两人各有所求,很快打得火热,许多合同因此得以“顺利”签署。为了对“马王”的关照表示感谢,这位姓梁的老板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先后送给“马王”港币22.5万元。
对于香港人送来的钱,王骥奂收得大大方方;对于自己下属送来的钱,王骥奂也不客气,而且有时还张开大口,直接索要。他的借口要么是“要出国,手头有点紧”,要么是“领导一年到头很辛苦,大家应该表示表示”。
虽然“马王”的受贿总额高达近70万元,但是对于生活糜烂的他来说,这些钱来得快,去得更快。他将所有的受贿所得挥霍殆尽。因此,他的目光曾经一度瞄准股市,希望从那里捞一笔横财回来。1999年7月,王骥奂略施小计,巧“借”公款150万元,让他的秘书替他炒股,不料被牢牢套住……
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审理“马王”案,对于公诉人的受贿、挪用公款指控,王骥奂回答“完全属实”。
2001年5月11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作出判决,判处王骥奂有期徒刑19年。王骥奂当庭表示认罪,不上诉。
昔日的赛马场,曾经是广州的人气旺地之一,那里每天人头攒动,马蹄飞扬,数不清的市民争相购买马票,过着和港台电视片中一样刺激的赌马生活。可是现在,如果你再到那里,远远地你就能发现,它今日的凄凉已远非一句“门前冷落鞍马稀”所能形容,赛马场所谓的“辉煌”早已随着其领导层的腐化堕落而成为过眼云烟。
(《现代家庭》2002年第1期 孙 旭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