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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顾：磁极发生异常变化，这让科研人员都万分紧张。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地磁场的削弱是磁极倒转的正常现象吗？为什么突然……”
这是夏城郊区一处地下基地，几乎所有的设施都是瘫痪的，因为在设计的时候只考虑了核弹攻击，陨石撞击地球，大地震这种灾难。
现在连通风系统都是科学院十天赶制成的，而且是是最机械的风能带动装置，因为不能使用精密的电子元件，所以装置笨重又效果差。基地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烟尘，十分浑浊，坐在长桌四周的人全都披着衣服，眼睛发红，精神颓丧。
印刷复印机不能使用，所有人面前的资料都是手写的，科学院的人都已经去查典籍看古法造纸术的详细步骤是什么了，要是所有机器仍然不能使用，那么以后写字只能用木炭、毛笔之类的。
“从1900年开始，地磁场的能量就在不断削弱……这都是什么事，早干什么去了？！”一个穿着军装，头发花白的老者拍着桌子喘粗气。
现在除了枪、手榴弹、炸药这些最简单的军事物品外，从导弹到坦克都成了废铁，一夜之间，国家的军事力量就倒退了一百年。
枪支弹药有手工制造的办法，但是压制模具的机械设备呢？
越好的枪支，细节零件就要越精密，如果全部靠手工做，以后军队里连枪都是稀罕物品了，难道要回到冷兵器时代？
“老赵，你要冷静，这种事情没人能想到，地磁场在将近一百五十多年来，也只是削弱了百分之十五，谁会想到在短短几天内……”坐在首位的老人神色疲惫，“现在一切已经发生，去追究错误是毫无意义的，首先必须要做的是如何让民众活下来，怎么恢复秩序！还有食物，干净的饮水。如果我们都放弃希望了，这就是真正的末世，迎接所有人的只有死亡！”
“从指南针上看，磁极已经完成倒转，辐射也基本消失，地磁场应该稳固了，按照理论，所有的机械设施都应该恢复才对！”
“这个理论已经被推翻了，科学院最新的判断是，地磁场的翻转只是地球的正常活动，之所以造成这样大的破坏，还是因为我们的文明太脆弱，人类的文明飞速发展，却又在一夜之间摧毁。”
“难道所有都不能恢复？一年，不，十年，人类能制造出发电机，完全可以根据现在的磁场电波规律制造出第二种，一切都会发展重新变好！”
这时基地会议室里的众人才精神一振，可是有人长叹一声：“不，天文辐射消失了，但地磁场恢复后电磁辐射也回来了，虽然它不致命，但是带来的破坏影响是巨大的，如果科学院没有估算错误，现在整个地球都笼罩在一场巨大的电磁风暴里，如果幸运，那么它将持续几百年后逐渐平息;如果不幸，等到人类灭绝，地球上出现新的生物它仍然还存在！”
赵将军怒道：“那电磁辐射的源头是什么？只要不是太阳，我们就去毁掉它！”
“只要是本身温度大于绝对零度的物体，都可以发射电磁辐射，而地球上并不存在温度等于或低于绝对零度的物体。所以我们身边所有的东西每秒都在发出电磁辐射，桌子是，椅子也是！”
“混账！”又有人按捺不住，猛捶了下会议桌。
“还有，异能者的出现……”
这个话题显然格外沉重，一下就让气氛变得怪异。
“目前研究条件匮乏，没办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导致异能产生，已知条件是在露天却侥幸没死于辐射的人群。年龄段、性别，身体健康与否都没有共同点，而且不知道导致他们出现异能的是天文辐射还是剧烈变化后的电磁辐射。夏城发现的异能者只有十七人，异能种类强弱有很大差异，其中十二个人是军方与政府参与救援的成员，全国，不，应该是全球应该都出现了异能者，他们会是破坏秩序的人，也有可能是重新建立文明的最大财富。”
会议室里众人的呼吸声都略微急促起来，不过没人对这种观点发表任何意见。
“这是在灾难到来之前，卫星监控拍摄到的南极、大西洋、南海的所有异常图片……”
“这是……”
“对，海怪，西方国家一直孜孜不倦研究的玩意，十多年间除了南海之外，很难有更多的影像资料，在末世来临的时候竟然出现了这么多。”
“主席，我觉得这不奇怪，动物的敏锐性本来就比人类高得多。”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要逃命，它们该躲进深海，比如马里亚纳海沟！浮上海面，天文辐射与电磁辐射难道对它们不是威胁？这天气热得反常，夏城不近海，必须派人去渤海一带看海平面的上升状况，最好不要有如同电影里的可怕场景，人类已经没有一切高端武器，这些海怪……”
所有人都在沉默，想抽烟却又碍于本来就糟糕的通风条件，苦苦忍着烟瘾与越来越暴躁的情绪：“难道我们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坐在首位的老人听后揉额头的手停滞了，露出熟悉而无奈的笑容：“有的，比如，我们还活着！国家还存在，人类还有希望……”
第六章 歌声
一条稍大的鱼蹦出水面，被电得翻起了鱼肚，李绍手疾眼快地一把捞住，然后用罐头盒上拆卸下来的铁片当刀迅速地剁下鱼头，并在船长的指点下划开鱼背，鱼的脊柱里有少量可以饮用的淡水，但也仅够润喉。
大副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没气了，尸体被推入大海。
不止普通人，异能者也开始出现支撑不住的情况。阿敏是第一个倒下的人，她那张被晒得发黑的脸蛋上全是虚汗，到现在瞳孔都有些扩散了，也许她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临近傍晚，海面上的光线越来越暗，每个人都木然地想着曾经，想着未来。
从三天前开始，海上就开始起风，不大，但是没人划桨，橡皮艇顺着风向漂往西边。
太平洋这一带该是多岛屿的，但很奇怪，他们一个也没遇到。
“我们现在可能在哪里？”安莉的声音喑哑，就像砂纸刮过玻璃。 “我们在一直往西……”船长深陷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声音充满希望，“只要风向不变，或许我们就能到马里亚纳群岛！那里是生命的天堂，有许多海鸟与动物……”
他越说越兴奋，结果连咳带喘，险些背过气。
“马里亚纳群岛……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李绍哑着嗓子，喃喃自语。
他们这条橡皮艇上的人还好，早晚都有点儿淡水润润嗓子，也有吃的，不像其他人，早就发不出声音，有一条橡皮艇上的人一整天没动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当初从“塔拉萨女神号”出来的十条橡皮艇现在只剩下四条。
这说明八十个离开游轮的幸存者，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人。
“马里亚纳群岛很大，有一半地方住着人，上面有淡水……”
船长还没说完，李绍就打断他：“你糊弄我，我想起来了，马里亚纳不是海沟吗？当年……考地理的时候背得累死的一长串，最深的湖，最大的洋，最高的山，还有地球海拔最低点！”
“……海沟很长，附近的一片群岛也叫这个名。”船长都没力气跟李绍说什么，这年轻人，元气真足，还有劲折腾这个。
“那里不会有危险吧？”安莉已经失望了太多次，她觉得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死。
“危险？安小姐难道想说食人野族？还是一岛的史前恐龙？”船长虚弱地扯了下嘴角，因为脸上大面积脱皮红肿，所以看上去很诡异，“这不是大航海时代，就是加勒比海岸也没听说过那些东西，曾经的马六甲海盗都难得一见……”
“是吗？”安莉忽然想，如果所有的机械都瘫痪，人类可不是只能回大航海时代！
船长当然不知道安莉在想什么，继续说：“当然，马里亚纳群岛上大的岛屿也就住了几千人，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多少人活着这都难说，至少‘塔拉萨女神号’这次起航，乘客和我们船员加起来就有快两千人！如果那里也有很多异能者，我们可以远远看见岛屿的时候就避开，然后绕到较小的无人岛上去……”
众人听后也只能沉默，毕竟，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在距离他们遥远的海域中，拥有淡银色鳞片的人鱼忽然一顿，像是找寻什么东西一样朝远处张望。
因为人鱼之前拖拽夏意往海中潜游的速度太快，夏意已经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刻试图挣开塞壬的手臂。
人鱼却不肯松开：“喏，我喜欢你，跟我去斐查兹吧！”
夏意没听明白那个名词，不过好像是个地名。
“那里的海水很幽静，很漂亮，有弯弯曲曲的水道，有很多会发光的小东西……”
远处传来皇带鱼闷闷的声音：“等等我啊，塞壬。”
它用身躯卷着一只大螃蟹在海水里游动，虽然把螃蟹捆得牢牢的（触手绕了很多圈），但是这么一来皇带鱼别说游速，连平衡都不好掌握。它一边在海里上上下下地颠簸，一边责怪同伴：“你长这么重做什么呀！我都游不动了！”
“我还没嫌弃你本领差，那只大鱿鱼将我从南极带到这里来，也没见它抱怨过一句，你这速度差劲不说，还不稳，颠得我中午吃的旗鱼都要吐出来了！”
“混账，你去找那只大鱿鱼啊！”
“哼，找就找，尤瑞比亚——”大螃蟹改变了次声波的赫兹，赫兹越低，传得就越远，“你来接我一下！”
半晌，远处才悠悠传来一道次声波：“自己爬，我都热熟了！”
“……”
“哈哈哈！”皇带鱼得意地在海水里继续像过山车一样地颠簸，身体中间鼓出来的大大的一块是捆绑住的大螃蟹，皇带鱼游水轨迹上至表层海水，突然又跌下海底几十米，三百六十度旋转加爬升与大滑坡，它这么路过人鱼身边时，夏意看直了眼。
夏意盯着塞壬，又看了眼在海水里翻滚的皇带鱼，却不知道怎么跟这群非人类沟通，找到措辞也没用，它们根本听不懂。
距离海岸越来越远，即使人鱼一直保持在水面之下八九米的深度，也让夏意有些慌。
海洋里有什么？
海怪放到一边，不说鲨鱼，哪怕中午吃的那种旗鱼，它的攻击力与体积都足够将一艘小船撞翻，即使有异能，如果贸然深入海洋，还是很危险。
塞壬紫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诱人的味道。”
人鱼不肯放开勒紧夏意的手臂，忽然换了方向往远处游。
如果有人能看到延长线，那么塞壬所游的方向尽头，正是安莉那一行人的橡皮艇。
他们绝望、恐惧的阴暗情绪，已经引来追逐黑暗的人鱼。
“今天很走运，这里鱼挺多……”
李绍嘀咕着，处理好几条小鱼就用食物的包装袋盖着，但明天中午前一定得吃掉，不然鱼会变馊。
“要是有几条线拴着鱼嘴，然后把鱼放在海里养，一路牵着当储备粮就好了。”
用电异能捉鱼的是个年轻女人，名叫娜林，也是朝华星娱传媒的艺人，不过比夏意还没名气，连个助理都没有，做最多的事情是在大明星演唱会上伴舞，年前刚出过一支单曲，反响平淡，属于公司低价签下的一群有潜能的人。
虽然不出名但是长得好，能唱会跳，嘴又甜人不蠢，也就缺个机会，有些怀揣梦想又没靠山的女孩子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就如娜林，她这次是来“塔拉萨女神号”找机遇，意外发生后她没有去抢食物，而是将自己藏起来，最后又借着认识安莉，硬是挤上了这条橡皮艇。
在一个团体里，总要显示自己的作用与不可或缺的能力。
娜林现在成功做到了这点，她一直看不起李绍，这下听到李绍的傻话，翻着白眼说：“你还不如叫我抓条鲨鱼，然后给你牵了线拴住，这样我们的船就跑得快了！”
“对啊，这是好主意！”李绍一跳而起，十分兴奋，安莉终于看不下去他这么蠢，给了他一脚。
“闭嘴！”
“安姐？”李绍缩到一边，纳闷得不行。
“就算有牢固的线，一头拴鱼鳃上，另外一头拴哪里，你鼻子上？那不是橡皮艇走，而是你被拉下去当鲨鱼的午餐！牵几条小鱼放在海水里养？你难道不知道鱼在水里力气是最大的吗？你的异能是催眠系，是精神系？能控制鱼往你要走的方向游？我们已经迷路了，别再捣乱！” 李绍只好不吭声，所有人贪婪地闻着安莉烤鱼的香气。他们并不知道，海面下，有巨大的阴影接近——
“阿碧瑟，我的小牧鱼少了三条，你看见了吗？”
“出去当诱饵为你猎食还没回来？”
“对啊，我都吃饱了，牧鱼还缺了三条没回来！”霞水母漂浮在海水里，除了光线的折射外，它本身也会发光，深海水母都有相似的能力，这种光现在幽幽照亮有好大一片区域，无数条触手在水里悠闲摆动，几条牧鱼穿梭其中，像是游弋在茂密而危险的丛林里。
涅柔斯苦恼地在水里漂浮。它所豢养的小家伙们会循着次声波游回来，根本不存在迷路的情况。
海面上，安莉忽然痛苦地用手捂住了额头。
“安姐？你怎么……啊！”第二个抱头打滚的是李绍。
紧接着异能者或多或少都感觉到有尖锐如针的东西在耳边或脑海里不断震颤，只有船长茫然地四下张望。
海面以下十几米，次声波不断发出：“喊了好多遍还没回来，阿碧瑟你说，是不是你嘴馋把我的小家伙们吃了！”
“怎么可能！人类都不够我塞牙缝，你的那些小牧鱼，哼……”通体蓝色同心圆的大章鱼不屑地喷出一股激荡的水流，就要转身游开。
涅柔斯恼了，“唰”的一声，无数条长满蜇刺的触手像大网一样张开，密密麻麻往大章鱼头上罩过去。
阿碧瑟哪里肯认输，它挥舞八条腕足，粗鲁蛮横地拨开那些细长的触手，两只海怪扭打成一团，海水剧烈翻涌，海面上的橡皮艇不断起伏，骇得人人色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你，就是你！”
“涅柔斯，你疯了，说了跟我没关系！”
霞水母虽然体积更大，但它的分量轻，大章鱼腕足一抽就将它掀得老远。涅柔斯在海水里翻得晕头转向，却仍然不肯罢休，将有毒的蜇刺发狠地扎在对方身上敏感的吸盘里。
“嗷！痛死了！不只是你涅柔斯有毒！告诉你，我的毒比你厉害十几倍！不要逼我！”大章鱼表示忍耐是有限度的。
不过霞水母丝毫不买账，扑上来缠得更紧。
“来啊，你那点儿毒最多让我浑身抽筋……我怕你？”
蓝环章鱼拥有的是神经毒素，对具有神经系统的生物是致命的，可惜水母虽然有神经系统，但根本没有与神经系统相连的脑子，也就是说涅柔斯很蠢——等等，是说神经系统被破坏对所有高等生物都是致命的，因为毒素会破坏脑部与神经系统的联系，导致高等生物不能动，不能控制身躯的每一部分，甚至不能呼吸最后死去，可是水母的结构太简单了——它没长大脑。
阿碧瑟两条腕足猛地一抽，生生将霞水母庞大的身躯随着海水一起抛上了海面……
“啊——”
咦，好像是人类的尖叫？
大章鱼阿碧瑟用触手挠了下脑门，往海面上浮去。
橡皮艇被生生压得倾斜，娜林尖叫往后缩，病得昏沉沉的阿敏直接晕了过去，李绍瞪大眼睛看着那半透明的黏糊糊物体，好大一摊顺着刚才的巨浪一起落到橡皮艇上，有大半身躯还浸在海水里，正缓缓往下滑。
橡皮艇上那个有水异能的年轻人不小心碰到，立刻抽搐着倒在一边吐白沫。
“海……海怪！”他们失声尖叫。
这灾难深重的日子！
“别乱，这是水母！”船长声嘶力竭，竭力想使众人镇定下来。
安莉目中狠戾之色忽起，一团火焰立刻凭空冒出来，砸到了霞水母透明的表皮上。
“嗷——”
安莉闻声一呆，火焰跟着消失。
那声尖锐的惨叫是从哪来的？
涅柔斯吃痛，浸在海水里的大半个身体猛地一挣，它虽然不重，也就几十斤，力气也小，根本拽不动什么东西，但是单凭它海怪级别的凶悍程度，搞翻一条小船还不是小菜一碟（……），哼，带着海水撞压，往死里撞！
“不好了，安姐！”娜林没站稳，第一个摔进了海里。
她过度惊慌，于是掉到水里的瞬间就释放了电流，霎时涅柔斯浑身颤抖，猛地滑进了海水里，跟着浮上来的阿碧瑟也倒霉了，皮肤表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那种酥麻的感觉电得它全身一阵舒服，又一阵痒痒，八条腕足不由自主地蹿起来，猛地冒出了海面。
“天啊，下面还有一只！”
“是那只蓝色的大章鱼！”
“救命啊！”
就算是异能者，面对这样的怪物时也很难镇定下来。
不过安莉是例外，她一脚踹开了惊慌过度，扑过来抱住她脚的李绍。
篮球那么大的火球一出现就是十几个，对准大章鱼露出海面的触手一直砸。
“啊——痛死了！”阿碧瑟再也不敢享受电流的余韵，一头扎进海里，下潜十多米后火焰才全部熄灭，它痛得不住地甩动泛着微红的触手。
海浪翻滚，安莉因为精神能量使用过度脸色煞白，她确实听到了一个扯着嗓子哭叫的声音。
“安……安姐？”胆战心惊地趴在橡皮艇边缘的娜林一边拼命往上爬，一边惊慌地问，“刚才是……是谁在说话？”
李绍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傻乎乎地还问了句：“咦，不是你在喊吗？”
海面以下，浑身抽搐的涅柔斯的触手不经意地划过橡皮艇刚才掉落下来的东西，有瓶子，阿碧瑟的最爱，纸袋，还有……这……
三条没有脑袋的小牧鱼被托在诸多的触手之间，长满蜇刺的触手颤抖着触碰着它们的身躯，次声波骤然低了好几个赫兹，这种频率的声波杀伤力巨大，船长当场就抱着脑袋栽倒了。
“可恨的人类，你们杀掉了我的小可爱！”
霞水母猛地冲出海面，尽管太阳已经落下，但顶帽一样的伞顶暴露在海面上，立刻因为失水缩小了一半，而且它没有力气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撑起来，只能愤怒地咆哮：“阿碧瑟，弄翻那艘船，我的牧鱼，呜呜呜——”
“我不去，我的触手，呜呜呜——”
两个恐怖的声音同时嚎啕，震得安莉站立不稳，除了她与李绍，娜林之外，只有橡皮艇上一个拥有风系异能的中年人还惨白着脸强撑，其他异能者都抱着头痛苦呻吟，异能的程度不够高或者不够稳定，听见的次声波不是话语，而是混乱而尖锐的杂音，他们身体与精神本来就很虚弱，阿敏更是被折磨得快要没气。 就在这时，悠长优美的歌声穿透了杂乱的声音与翻腾的海浪，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静谧下来。
“不，不……”安莉这次真的恐惧了，她发狂地掐着自己的手指，鲜红色的血冒出来，让痛感刺激自己远离那种越来越松弛舒适的感觉。
不能晕过去！那是死亡的安宁，她感觉到了。
“糟糕，是塞壬，快跑！”霞水母尖叫。
安莉拼命想睁开眼睛，坚韧的意志力果然起到很大作用，她看见海面上有一片美丽的淡银色。那是……
塞壬也觉得好奇，它望着安莉，抬起长着鱼鳍的手臂，将遮住眼睛的湿漉漉的长发撩到肩后。
人鱼这个动作做起来很美，海面上一轮下弦月，洒下淡淡的月光，配合着空灵的歌声，带着迷惑与恳切，好像让人逐渐走入满是青藤的森林，然后迷失在那奇妙的领域。
人鱼？怎么会真的有这种生物？
安莉摇摇晃晃地强撑着，但当她看见海面上又浮出来的人影时，彻底惊呆了。
夏意？竟然是夏意？！
冒出海面深深吸口气的夏意立刻看见那四条疑似漂流的橡皮艇，那些先是惨叫，然后渐渐消失的痛苦呻吟，以及李绍与安莉——是“塔拉萨女神号”上逃下来的人？
夏意听不见歌声，但感觉到不妙，扭头看塞壬。
像弥漫着雾气的紫色眼睛牢牢盯着安莉那边，那眼中的光芒太过锐利，也太专注，不像是纯粹的好奇，那是……等等，电视上猎豹盯着羚羊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眼神吧？
“塞壬！”
不是次声波，但是名字的发音很准确，不管用哪种语言，都不会被误解。
塞壬一怔，歌声停了，它茫然地看着夏意。
夏意在喊出声后也有些迷茫，他这是干什么？
对，是救人没错，因为那里面有李绍，有安莉，都是认识的人，虽然这是末世，就算没有海怪，他们也有可能因缺乏食物与淡水而死，但是……
夏意对生活在人群里没有好感，也不想与谁有过多牵扯，但还没无所谓到可以跟杀死人类的生物距离这么近。
安莉立刻清醒了，然后与李绍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海面上的人鱼与夏意。
“你叫了我的名字？”塞壬凑近夏意，在他耳边轻轻地笑。
这一幕看上去像夏意忽然有了比中六合彩还好的运气，坠海不但没死，还遇到了传说里的美人鱼，最关键的是这条人鱼还“温柔主动”地偎向夏意，这是快死的时候产生幻觉了吧，太不科学了！
李绍一个劲儿地揉眼睛。
娜林的眼角都在抽筋，看看李绍，又看夏意，她会认得这么不出名的人，还是因为李绍这家伙太差劲，她没想通哪个艺人要这种助理，结果……
安莉在颤抖，别人没注意她却发现了，这条人鱼所说的话跟那些海怪是一样的，不是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她虽感到恐惧，不过还是要尽朋友的义务：“夏意，危险，快跑！那是海怪！”
塞壬半侧头盯着安莉，虽然听不懂安莉在说什么，不过那急切与恐惧的表情，唔，真是很美味的诱惑。
“她认识你，在为你担心，是吗？”
面对这么近的接触，夏意不习惯，本能地偏头。
这惹恼了对收藏品有独占欲的塞壬，人鱼整个身体都紧紧贴了过去，头更是靠在夏意肩上，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夏意的肩和背。
海水从塞壬珍珠色的肌肤上滚落，朦胧的月光下，那种非人的妖异魅惑感特别明显，李绍看得差点儿流哈喇子，相比之下夏意狼狈多了，他其实本来长得不错，但是这么多天下来，没地方让他整理仪表，头发乱成一团，还有胡楂。他穿着那泡得皱巴巴的衣服，显得比漂流了这么多天的安莉，李绍他们看上去还惨。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不行，告诉我吧，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
塞壬厌恶地盯着橡皮艇上的那些人。真是奇怪，明明是阴暗恐惧与惊骇的情绪啊，该是很好的滋味，为什么自己会忽然连一眼都不想看，只想带着这个人类沉入海底，离船越远越好？
夏意觉得只是问名字，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在一阵沉默后，低声说：“夏意。”
是这个发音，刚才那个女人也喊了。
塞壬没能成功用次声波模拟出这个奇怪的音节，人鱼无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盯着夏意喊：“沙耶？”
这不是次声波，是实实在在的声音，音调清越悦耳，光是听就觉得好像要飘浮起来。不过没有把夏意迷惑住，倒是把他吓到了。
“塞壬？”原来人鱼也会说话？
夏意这声惊呼，让某条人鱼十分高兴，像得到什么珍宝，更不肯松开手臂了。
“沙夜？”
“……夏意。”夏意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喊得这样扭曲。
“沙伊？”
好吧，要让一条人鱼说出中文名字，难度实在太高。
那种让他觉得危险可怕的精神波消失了，那么就是说李绍与安莉他们至少不会死得莫名其妙，也不会成为海怪的食物，这是很好的事。按常理来说，这时应该跑过去寒暄，分别以“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又是怎么跟一群非人类待在一起”这种话题进行讨论，但是夏意不会。
现在他能想到的，就是尽快离开，这样才是对李绍与安莉最大的保护。至于别的事，比如李绍他们是不是有食物，有水……限于先天因素，夏意很难做出换位思考，所以他根本没想到。
夏意没再说话直接没入海水之中，这次不是塞壬带着他游了，而是他跟着人鱼游离橡皮艇停留的海域。
海水之中，淡银色的长发拂过夏意的肩与脸颊，夏意的脚腕有时候也会碰触到那薄薄的于水中弋动的鱼尾。人鱼的身上很凉，碰触的时候不会有炙人的热度让夏意觉得不自在。
“沙伊，跟我去斐查兹吧！”
“斐查兹在哪里？”夏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奇怪的地名。
“很美的地方。”塞壬只听得懂夏意重复了斐查兹的名字，以为是同意，凑过去想用脸颊贴近夏意的脸。 忽然一条长满蓝色同心圆的触手冒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塞壬？”大章鱼阿碧瑟恼怒地挥动八条触手，“他怎么能去斐查兹，他是人类！”
“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我……我……等等，他不能去斐查兹，他还没到就会死在半路上的！那里的水压实在太大。”阿碧瑟仰着脑袋说，“我们谁的收藏品也不敢往家里带，我的瓶子，涅柔斯的牧鱼……”
蓝色大章鱼的话还没说完，霞水母又扑了上来：“我的小可爱死了，呜呜呜！”
“你的牧鱼是被人类杀的，你为什么要找我？！”
于是塞壬与夏意只能看着霞水母与大章鱼扭打成一团，在海水里上下翻滚。
“它们不是已经变成塞壬的食物了吗，我还找什么？都是你，刚才让你帮我，你不帮！今天我一定要尝尝章鱼肉的味道。咦，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可恶！”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就是你吧，涅柔斯，没看见某章鱼触手尖都被烤熟了吗？好吧，眼睛这种东西，只有箱水母才长着二十四只，别的水母都没有。
直到海面激起的波澜逐渐平息，李绍才虚脱般猛地瘫坐下来。
“安……安姐？那是夏意吗？”
“你是他的助理，你都认不出来？”安莉反问，她也怀疑自己是做梦，在海上漂了这么久，没看见一艘船还能说是他们偏离了航道，但遇到传说里的人鱼……
对了，还有那个歌声！
“塔拉萨女神号”上就出现过一次，魔魅般的歌声听着动人，却带着可怕的死亡气息，那时候海怪也出现在游轮周围，那么夏意当时坠海是因为知道这些？
安莉盯着海面，好半晌没看见任何动静。
人能长时间待在海里不用换气吗？
安莉的思路越想越偏，到最后神情复杂，变幻不定。
由于海怪次声波造成的伤害，加上听见了人鱼的歌声，二十多人里也就安莉、李绍、娜林与一个风异能的中年人是清醒的，虽然这一幕让他们瞠目结舌，却也勉强知道自己安全了。
夜幕已经降临，月亮逐渐被云层遮蔽，海面上一片漆黑，只有浪花声响均匀而有节拍，李绍他们惊魂未定，强打起精神不敢睡。
漆黑的海面就像一只巨兽的大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噬人。
一滴冰冷的水珠砸在李绍脸上，他没有反应，觉得可能是风太大，海浪被卷得稍高。
安莉摸了下脸颊，迷惑地抬头，又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眼皮上，她顿时惊喜万分：“下雨了！”
“啊，是，下雨了！”
他们拼命想找出能盛水的容器，但刚才橡皮艇被海怪一掀，许多东西都落入了海里，包括食物与瓶子。
“等等，雨水里会不会有辐射？”娜林警惕地问。
“你愿意渴死？”安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弯腰一个个察看橡皮艇上晕过去的人。
船长命很大还没死，病得昏沉沉的阿敏因为无意识，没听到人鱼的歌声，所以也还有口气。
被大雨一浇，所有人都陆续醒来。
下雨了，自己还活着！这两项认知足够让他们欣喜若狂，至于海怪怎么走的，暂且顾不上问。
夏意觉得身上像背了很沉的东西，手脚都不协调，水压的影响很恐怖。
霞水母与阿碧瑟打架滚到海底，大约惹翻了一只叫尤瑞比亚的海怪，它们两个都被撵上来了。霞水母的触手断了很多，阿碧瑟脑袋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划痕，狰狞得像被螳螂啃出来的，两个都狼狈不堪。
这时华丽的过山车——皇带鱼到了，它一看大章鱼就差两眼放光了，直接将捆绑的大螃蟹丢过去。
“你带着它赶路吧，这家伙重死了！”
阿碧瑟伸出三条触手接住并卷起大螃蟹。
“嗨？”
螃蟹没反应。
涅柔斯也好奇地游过来，用触手蜇螃蟹，可惜外壳太硬找不到缝隙，只好去蜇肚子。哪知道这家伙连肚子都硬，断了涅柔斯好多根蜇刺，霞水母气哼哼地游走了。
阿碧瑟用触手拉起大螃蟹的钳子，又“啪嗒”一声扔掉。
螃蟹没反应。
大章鱼再用触手抽了螃蟹一下，可螃蟹的钳子也好，腿也罢，都软趴趴的，没有力气，甲壳边缘凸出来的黑眼珠却拼命转个不停，三百六十度旋转毫不停歇，看得章鱼阿碧瑟纳闷极了，举起这家伙猛地晃了下：“喂！”
夏意想笑，但是有前车之鉴，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被海水呛到。
那螃蟹是晕车了吧？夏意默默地想，真可怜。
“晕车，那是什么？”
整齐的数道声音一起出现在夏意脑海里，其中还有塞壬的，吓了夏意一跳。他扭头，发现皇带鱼与大章鱼眼睛都瞪得圆圆的，霞水母看不到眼睛，不过也凑了过来，塞壬一挥手，一股水浪被挥开，全砸它们脑门上。
塞壬说：“你们身体太大，离沙伊远一点儿。”
“啊？还有名字？”阿碧瑟傻傻地说。
“我也要给我家的小可爱起名字，呜呜呜，每一条都要！”涅柔斯跟着傻傻地说。
“那我家的瓶子也要——等等，不对啊！”大章鱼阿碧瑟十分疑惑在海水里翻了个身，若有所思像弹钢琴一样用触手有节奏地敲螃蟹甲壳，这是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这个人类怎么能听懂我们说的话？我刚才也听到他的声波了！”
夏意觉得塞壬盯着自己的眼神危险极了。
下期预告：夏意能听懂海怪说话，还能用脑电波与海怪们交流，这件事被它们发现，等待夏意的将会是什么呢？
肉沫沫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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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地磁场的削弱是磁极倒转的正常现象吗？为什么突然……”
这是夏城郊区一处地下基地，几乎所有的设施都是瘫痪的，因为在设计的时候只考虑了核弹攻击，陨石撞击地球，大地震这种灾难。
现在连通风系统都是科学院十天赶制成的，而且是是最机械的风能带动装置，因为不能使用精密的电子元件，所以装置笨重又效果差。基地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烟尘，十分浑浊，坐在长桌四周的人全都披着衣服，眼睛发红，精神颓丧。
印刷复印机不能使用，所有人面前的资料都是手写的，科学院的人都已经去查典籍看古法造纸术的详细步骤是什么了，要是所有机器仍然不能使用，那么以后写字只能用木炭、毛笔之类的。
“从1900年开始，地磁场的能量就在不断削弱……这都是什么事，早干什么去了？！”一个穿着军装，头发花白的老者拍着桌子喘粗气。
现在除了枪、手榴弹、炸药这些最简单的军事物品外，从导弹到坦克都成了废铁，一夜之间，国家的军事力量就倒退了一百年。
枪支弹药有手工制造的办法，但是压制模具的机械设备呢？
越好的枪支，细节零件就要越精密，如果全部靠手工做，以后军队里连枪都是稀罕物品了，难道要回到冷兵器时代？
“老赵，你要冷静，这种事情没人能想到，地磁场在将近一百五十多年来，也只是削弱了百分之十五，谁会想到在短短几天内……”坐在首位的老人神色疲惫，“现在一切已经发生，去追究错误是毫无意义的，首先必须要做的是如何让民众活下来，怎么恢复秩序！还有食物，干净的饮水。如果我们都放弃希望了，这就是真正的末世，迎接所有人的只有死亡！”
“从指南针上看，磁极已经完成倒转，辐射也基本消失，地磁场应该稳固了，按照理论，所有的机械设施都应该恢复才对！”
“这个理论已经被推翻了，科学院最新的判断是，地磁场的翻转只是地球的正常活动，之所以造成这样大的破坏，还是因为我们的文明太脆弱，人类的文明飞速发展，却又在一夜之间摧毁。”
“难道所有都不能恢复？一年，不，十年，人类能制造出发电机，完全可以根据现在的磁场电波规律制造出第二种，一切都会发展重新变好！”
这时基地会议室里的众人才精神一振，可是有人长叹一声：“不，天文辐射消失了，但地磁场恢复后电磁辐射也回来了，虽然它不致命，但是带来的破坏影响是巨大的，如果科学院没有估算错误，现在整个地球都笼罩在一场巨大的电磁风暴里，如果幸运，那么它将持续几百年后逐渐平息;如果不幸，等到人类灭绝，地球上出现新的生物它仍然还存在！”
赵将军怒道：“那电磁辐射的源头是什么？只要不是太阳，我们就去毁掉它！”
“只要是本身温度大于绝对零度的物体，都可以发射电磁辐射，而地球上并不存在温度等于或低于绝对零度的物体。所以我们身边所有的东西每秒都在发出电磁辐射，桌子是，椅子也是！”
“混账！”又有人按捺不住，猛捶了下会议桌。
“还有，异能者的出现……”
这个话题显然格外沉重，一下就让气氛变得怪异。
“目前研究条件匮乏，没办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导致异能产生，已知条件是在露天却侥幸没死于辐射的人群。年龄段、性别，身体健康与否都没有共同点，而且不知道导致他们出现异能的是天文辐射还是剧烈变化后的电磁辐射。夏城发现的异能者只有十七人，异能种类强弱有很大差异，其中十二个人是军方与政府参与救援的成员，全国，不，应该是全球应该都出现了异能者，他们会是破坏秩序的人，也有可能是重新建立文明的最大财富。”
会议室里众人的呼吸声都略微急促起来，不过没人对这种观点发表任何意见。
“这是在灾难到来之前，卫星监控拍摄到的南极、大西洋、南海的所有异常图片……”
“这是……”
“对，海怪，西方国家一直孜孜不倦研究的玩意，十多年间除了南海之外，很难有更多的影像资料，在末世来临的时候竟然出现了这么多。”
“主席，我觉得这不奇怪，动物的敏锐性本来就比人类高得多。”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要逃命，它们该躲进深海，比如马里亚纳海沟！浮上海面，天文辐射与电磁辐射难道对它们不是威胁？这天气热得反常，夏城不近海，必须派人去渤海一带看海平面的上升状况，最好不要有如同电影里的可怕场景，人类已经没有一切高端武器，这些海怪……”
所有人都在沉默，想抽烟却又碍于本来就糟糕的通风条件，苦苦忍着烟瘾与越来越暴躁的情绪：“难道我们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坐在首位的老人听后揉额头的手停滞了，露出熟悉而无奈的笑容：“有的，比如，我们还活着！国家还存在，人类还有希望……”
第六章 歌声
一条稍大的鱼蹦出水面，被电得翻起了鱼肚，李绍手疾眼快地一把捞住，然后用罐头盒上拆卸下来的铁片当刀迅速地剁下鱼头，并在船长的指点下划开鱼背，鱼的脊柱里有少量可以饮用的淡水，但也仅够润喉。
大副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没气了，尸体被推入大海。
不止普通人，异能者也开始出现支撑不住的情况。阿敏是第一个倒下的人，她那张被晒得发黑的脸蛋上全是虚汗，到现在瞳孔都有些扩散了，也许她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临近傍晚，海面上的光线越来越暗，每个人都木然地想着曾经，想着未来。
从三天前开始，海上就开始起风，不大，但是没人划桨，橡皮艇顺着风向漂往西边。
太平洋这一带该是多岛屿的，但很奇怪，他们一个也没遇到。
“我们现在可能在哪里？”安莉的声音喑哑，就像砂纸刮过玻璃。 “我们在一直往西……”船长深陷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声音充满希望，“只要风向不变，或许我们就能到马里亚纳群岛！那里是生命的天堂，有许多海鸟与动物……”
他越说越兴奋，结果连咳带喘，险些背过气。
“马里亚纳群岛……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李绍哑着嗓子，喃喃自语。
他们这条橡皮艇上的人还好，早晚都有点儿淡水润润嗓子，也有吃的，不像其他人，早就发不出声音，有一条橡皮艇上的人一整天没动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当初从“塔拉萨女神号”出来的十条橡皮艇现在只剩下四条。
这说明八十个离开游轮的幸存者，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人。
“马里亚纳群岛很大，有一半地方住着人，上面有淡水……”
船长还没说完，李绍就打断他：“你糊弄我，我想起来了，马里亚纳不是海沟吗？当年……考地理的时候背得累死的一长串，最深的湖，最大的洋，最高的山，还有地球海拔最低点！”
“……海沟很长，附近的一片群岛也叫这个名。”船长都没力气跟李绍说什么，这年轻人，元气真足，还有劲折腾这个。
“那里不会有危险吧？”安莉已经失望了太多次，她觉得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死。
“危险？安小姐难道想说食人野族？还是一岛的史前恐龙？”船长虚弱地扯了下嘴角，因为脸上大面积脱皮红肿，所以看上去很诡异，“这不是大航海时代，就是加勒比海岸也没听说过那些东西，曾经的马六甲海盗都难得一见……”
“是吗？”安莉忽然想，如果所有的机械都瘫痪，人类可不是只能回大航海时代！
船长当然不知道安莉在想什么，继续说：“当然，马里亚纳群岛上大的岛屿也就住了几千人，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多少人活着这都难说，至少‘塔拉萨女神号’这次起航，乘客和我们船员加起来就有快两千人！如果那里也有很多异能者，我们可以远远看见岛屿的时候就避开，然后绕到较小的无人岛上去……”
众人听后也只能沉默，毕竟，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在距离他们遥远的海域中，拥有淡银色鳞片的人鱼忽然一顿，像是找寻什么东西一样朝远处张望。
因为人鱼之前拖拽夏意往海中潜游的速度太快，夏意已经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刻试图挣开塞壬的手臂。
人鱼却不肯松开：“喏，我喜欢你，跟我去斐查兹吧！”
夏意没听明白那个名词，不过好像是个地名。
“那里的海水很幽静，很漂亮，有弯弯曲曲的水道，有很多会发光的小东西……”
远处传来皇带鱼闷闷的声音：“等等我啊，塞壬。”
它用身躯卷着一只大螃蟹在海水里游动，虽然把螃蟹捆得牢牢的（触手绕了很多圈），但是这么一来皇带鱼别说游速，连平衡都不好掌握。它一边在海里上上下下地颠簸，一边责怪同伴：“你长这么重做什么呀！我都游不动了！”
“我还没嫌弃你本领差，那只大鱿鱼将我从南极带到这里来，也没见它抱怨过一句，你这速度差劲不说，还不稳，颠得我中午吃的旗鱼都要吐出来了！”
“混账，你去找那只大鱿鱼啊！”
“哼，找就找，尤瑞比亚——”大螃蟹改变了次声波的赫兹，赫兹越低，传得就越远，“你来接我一下！”
半晌，远处才悠悠传来一道次声波：“自己爬，我都热熟了！”
“……”
“哈哈哈！”皇带鱼得意地在海水里继续像过山车一样地颠簸，身体中间鼓出来的大大的一块是捆绑住的大螃蟹，皇带鱼游水轨迹上至表层海水，突然又跌下海底几十米，三百六十度旋转加爬升与大滑坡，它这么路过人鱼身边时，夏意看直了眼。
夏意盯着塞壬，又看了眼在海水里翻滚的皇带鱼，却不知道怎么跟这群非人类沟通，找到措辞也没用，它们根本听不懂。
距离海岸越来越远，即使人鱼一直保持在水面之下八九米的深度，也让夏意有些慌。
海洋里有什么？
海怪放到一边，不说鲨鱼，哪怕中午吃的那种旗鱼，它的攻击力与体积都足够将一艘小船撞翻，即使有异能，如果贸然深入海洋，还是很危险。
塞壬紫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诱人的味道。”
人鱼不肯放开勒紧夏意的手臂，忽然换了方向往远处游。
如果有人能看到延长线，那么塞壬所游的方向尽头，正是安莉那一行人的橡皮艇。
他们绝望、恐惧的阴暗情绪，已经引来追逐黑暗的人鱼。
“今天很走运，这里鱼挺多……”
李绍嘀咕着，处理好几条小鱼就用食物的包装袋盖着，但明天中午前一定得吃掉，不然鱼会变馊。
“要是有几条线拴着鱼嘴，然后把鱼放在海里养，一路牵着当储备粮就好了。”
用电异能捉鱼的是个年轻女人，名叫娜林，也是朝华星娱传媒的艺人，不过比夏意还没名气，连个助理都没有，做最多的事情是在大明星演唱会上伴舞，年前刚出过一支单曲，反响平淡，属于公司低价签下的一群有潜能的人。
虽然不出名但是长得好，能唱会跳，嘴又甜人不蠢，也就缺个机会，有些怀揣梦想又没靠山的女孩子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就如娜林，她这次是来“塔拉萨女神号”找机遇，意外发生后她没有去抢食物，而是将自己藏起来，最后又借着认识安莉，硬是挤上了这条橡皮艇。
在一个团体里，总要显示自己的作用与不可或缺的能力。
娜林现在成功做到了这点，她一直看不起李绍，这下听到李绍的傻话，翻着白眼说：“你还不如叫我抓条鲨鱼，然后给你牵了线拴住，这样我们的船就跑得快了！”
“对啊，这是好主意！”李绍一跳而起，十分兴奋，安莉终于看不下去他这么蠢，给了他一脚。
“闭嘴！”
“安姐？”李绍缩到一边，纳闷得不行。
“就算有牢固的线，一头拴鱼鳃上，另外一头拴哪里，你鼻子上？那不是橡皮艇走，而是你被拉下去当鲨鱼的午餐！牵几条小鱼放在海水里养？你难道不知道鱼在水里力气是最大的吗？你的异能是催眠系，是精神系？能控制鱼往你要走的方向游？我们已经迷路了，别再捣乱！” 李绍只好不吭声，所有人贪婪地闻着安莉烤鱼的香气。他们并不知道，海面下，有巨大的阴影接近——
“阿碧瑟，我的小牧鱼少了三条，你看见了吗？”
“出去当诱饵为你猎食还没回来？”
“对啊，我都吃饱了，牧鱼还缺了三条没回来！”霞水母漂浮在海水里，除了光线的折射外，它本身也会发光，深海水母都有相似的能力，这种光现在幽幽照亮有好大一片区域，无数条触手在水里悠闲摆动，几条牧鱼穿梭其中，像是游弋在茂密而危险的丛林里。
涅柔斯苦恼地在水里漂浮。它所豢养的小家伙们会循着次声波游回来，根本不存在迷路的情况。
海面上，安莉忽然痛苦地用手捂住了额头。
“安姐？你怎么……啊！”第二个抱头打滚的是李绍。
紧接着异能者或多或少都感觉到有尖锐如针的东西在耳边或脑海里不断震颤，只有船长茫然地四下张望。
海面以下十几米，次声波不断发出：“喊了好多遍还没回来，阿碧瑟你说，是不是你嘴馋把我的小家伙们吃了！”
“怎么可能！人类都不够我塞牙缝，你的那些小牧鱼，哼……”通体蓝色同心圆的大章鱼不屑地喷出一股激荡的水流，就要转身游开。
涅柔斯恼了，“唰”的一声，无数条长满蜇刺的触手像大网一样张开，密密麻麻往大章鱼头上罩过去。
阿碧瑟哪里肯认输，它挥舞八条腕足，粗鲁蛮横地拨开那些细长的触手，两只海怪扭打成一团，海水剧烈翻涌，海面上的橡皮艇不断起伏，骇得人人色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你，就是你！”
“涅柔斯，你疯了，说了跟我没关系！”
霞水母虽然体积更大，但它的分量轻，大章鱼腕足一抽就将它掀得老远。涅柔斯在海水里翻得晕头转向，却仍然不肯罢休，将有毒的蜇刺发狠地扎在对方身上敏感的吸盘里。
“嗷！痛死了！不只是你涅柔斯有毒！告诉你，我的毒比你厉害十几倍！不要逼我！”大章鱼表示忍耐是有限度的。
不过霞水母丝毫不买账，扑上来缠得更紧。
“来啊，你那点儿毒最多让我浑身抽筋……我怕你？”
蓝环章鱼拥有的是神经毒素，对具有神经系统的生物是致命的，可惜水母虽然有神经系统，但根本没有与神经系统相连的脑子，也就是说涅柔斯很蠢——等等，是说神经系统被破坏对所有高等生物都是致命的，因为毒素会破坏脑部与神经系统的联系，导致高等生物不能动，不能控制身躯的每一部分，甚至不能呼吸最后死去，可是水母的结构太简单了——它没长大脑。
阿碧瑟两条腕足猛地一抽，生生将霞水母庞大的身躯随着海水一起抛上了海面……
“啊——”
咦，好像是人类的尖叫？
大章鱼阿碧瑟用触手挠了下脑门，往海面上浮去。
橡皮艇被生生压得倾斜，娜林尖叫往后缩，病得昏沉沉的阿敏直接晕了过去，李绍瞪大眼睛看着那半透明的黏糊糊物体，好大一摊顺着刚才的巨浪一起落到橡皮艇上，有大半身躯还浸在海水里，正缓缓往下滑。
橡皮艇上那个有水异能的年轻人不小心碰到，立刻抽搐着倒在一边吐白沫。
“海……海怪！”他们失声尖叫。
这灾难深重的日子！
“别乱，这是水母！”船长声嘶力竭，竭力想使众人镇定下来。
安莉目中狠戾之色忽起，一团火焰立刻凭空冒出来，砸到了霞水母透明的表皮上。
“嗷——”
安莉闻声一呆，火焰跟着消失。
那声尖锐的惨叫是从哪来的？
涅柔斯吃痛，浸在海水里的大半个身体猛地一挣，它虽然不重，也就几十斤，力气也小，根本拽不动什么东西，但是单凭它海怪级别的凶悍程度，搞翻一条小船还不是小菜一碟（……），哼，带着海水撞压，往死里撞！
“不好了，安姐！”娜林没站稳，第一个摔进了海里。
她过度惊慌，于是掉到水里的瞬间就释放了电流，霎时涅柔斯浑身颤抖，猛地滑进了海水里，跟着浮上来的阿碧瑟也倒霉了，皮肤表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那种酥麻的感觉电得它全身一阵舒服，又一阵痒痒，八条腕足不由自主地蹿起来，猛地冒出了海面。
“天啊，下面还有一只！”
“是那只蓝色的大章鱼！”
“救命啊！”
就算是异能者，面对这样的怪物时也很难镇定下来。
不过安莉是例外，她一脚踹开了惊慌过度，扑过来抱住她脚的李绍。
篮球那么大的火球一出现就是十几个，对准大章鱼露出海面的触手一直砸。
“啊——痛死了！”阿碧瑟再也不敢享受电流的余韵，一头扎进海里，下潜十多米后火焰才全部熄灭，它痛得不住地甩动泛着微红的触手。
海浪翻滚，安莉因为精神能量使用过度脸色煞白，她确实听到了一个扯着嗓子哭叫的声音。
“安……安姐？”胆战心惊地趴在橡皮艇边缘的娜林一边拼命往上爬，一边惊慌地问，“刚才是……是谁在说话？”
李绍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傻乎乎地还问了句：“咦，不是你在喊吗？”
海面以下，浑身抽搐的涅柔斯的触手不经意地划过橡皮艇刚才掉落下来的东西，有瓶子，阿碧瑟的最爱，纸袋，还有……这……
三条没有脑袋的小牧鱼被托在诸多的触手之间，长满蜇刺的触手颤抖着触碰着它们的身躯，次声波骤然低了好几个赫兹，这种频率的声波杀伤力巨大，船长当场就抱着脑袋栽倒了。
“可恨的人类，你们杀掉了我的小可爱！”
霞水母猛地冲出海面，尽管太阳已经落下，但顶帽一样的伞顶暴露在海面上，立刻因为失水缩小了一半，而且它没有力气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撑起来，只能愤怒地咆哮：“阿碧瑟，弄翻那艘船，我的牧鱼，呜呜呜——”
“我不去，我的触手，呜呜呜——”
两个恐怖的声音同时嚎啕，震得安莉站立不稳，除了她与李绍，娜林之外，只有橡皮艇上一个拥有风系异能的中年人还惨白着脸强撑，其他异能者都抱着头痛苦呻吟，异能的程度不够高或者不够稳定，听见的次声波不是话语，而是混乱而尖锐的杂音，他们身体与精神本来就很虚弱，阿敏更是被折磨得快要没气。 就在这时，悠长优美的歌声穿透了杂乱的声音与翻腾的海浪，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静谧下来。
“不，不……”安莉这次真的恐惧了，她发狂地掐着自己的手指，鲜红色的血冒出来，让痛感刺激自己远离那种越来越松弛舒适的感觉。
不能晕过去！那是死亡的安宁，她感觉到了。
“糟糕，是塞壬，快跑！”霞水母尖叫。
安莉拼命想睁开眼睛，坚韧的意志力果然起到很大作用，她看见海面上有一片美丽的淡银色。那是……
塞壬也觉得好奇，它望着安莉，抬起长着鱼鳍的手臂，将遮住眼睛的湿漉漉的长发撩到肩后。
人鱼这个动作做起来很美，海面上一轮下弦月，洒下淡淡的月光，配合着空灵的歌声，带着迷惑与恳切，好像让人逐渐走入满是青藤的森林，然后迷失在那奇妙的领域。
人鱼？怎么会真的有这种生物？
安莉摇摇晃晃地强撑着，但当她看见海面上又浮出来的人影时，彻底惊呆了。
夏意？竟然是夏意？！
冒出海面深深吸口气的夏意立刻看见那四条疑似漂流的橡皮艇，那些先是惨叫，然后渐渐消失的痛苦呻吟，以及李绍与安莉——是“塔拉萨女神号”上逃下来的人？
夏意听不见歌声，但感觉到不妙，扭头看塞壬。
像弥漫着雾气的紫色眼睛牢牢盯着安莉那边，那眼中的光芒太过锐利，也太专注，不像是纯粹的好奇，那是……等等，电视上猎豹盯着羚羊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眼神吧？
“塞壬！”
不是次声波，但是名字的发音很准确，不管用哪种语言，都不会被误解。
塞壬一怔，歌声停了，它茫然地看着夏意。
夏意在喊出声后也有些迷茫，他这是干什么？
对，是救人没错，因为那里面有李绍，有安莉，都是认识的人，虽然这是末世，就算没有海怪，他们也有可能因缺乏食物与淡水而死，但是……
夏意对生活在人群里没有好感，也不想与谁有过多牵扯，但还没无所谓到可以跟杀死人类的生物距离这么近。
安莉立刻清醒了，然后与李绍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海面上的人鱼与夏意。
“你叫了我的名字？”塞壬凑近夏意，在他耳边轻轻地笑。
这一幕看上去像夏意忽然有了比中六合彩还好的运气，坠海不但没死，还遇到了传说里的美人鱼，最关键的是这条人鱼还“温柔主动”地偎向夏意，这是快死的时候产生幻觉了吧，太不科学了！
李绍一个劲儿地揉眼睛。
娜林的眼角都在抽筋，看看李绍，又看夏意，她会认得这么不出名的人，还是因为李绍这家伙太差劲，她没想通哪个艺人要这种助理，结果……
安莉在颤抖，别人没注意她却发现了，这条人鱼所说的话跟那些海怪是一样的，不是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她虽感到恐惧，不过还是要尽朋友的义务：“夏意，危险，快跑！那是海怪！”
塞壬半侧头盯着安莉，虽然听不懂安莉在说什么，不过那急切与恐惧的表情，唔，真是很美味的诱惑。
“她认识你，在为你担心，是吗？”
面对这么近的接触，夏意不习惯，本能地偏头。
这惹恼了对收藏品有独占欲的塞壬，人鱼整个身体都紧紧贴了过去，头更是靠在夏意肩上，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夏意的肩和背。
海水从塞壬珍珠色的肌肤上滚落，朦胧的月光下，那种非人的妖异魅惑感特别明显，李绍看得差点儿流哈喇子，相比之下夏意狼狈多了，他其实本来长得不错，但是这么多天下来，没地方让他整理仪表，头发乱成一团，还有胡楂。他穿着那泡得皱巴巴的衣服，显得比漂流了这么多天的安莉，李绍他们看上去还惨。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不行，告诉我吧，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
塞壬厌恶地盯着橡皮艇上的那些人。真是奇怪，明明是阴暗恐惧与惊骇的情绪啊，该是很好的滋味，为什么自己会忽然连一眼都不想看，只想带着这个人类沉入海底，离船越远越好？
夏意觉得只是问名字，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在一阵沉默后，低声说：“夏意。”
是这个发音，刚才那个女人也喊了。
塞壬没能成功用次声波模拟出这个奇怪的音节，人鱼无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盯着夏意喊：“沙耶？”
这不是次声波，是实实在在的声音，音调清越悦耳，光是听就觉得好像要飘浮起来。不过没有把夏意迷惑住，倒是把他吓到了。
“塞壬？”原来人鱼也会说话？
夏意这声惊呼，让某条人鱼十分高兴，像得到什么珍宝，更不肯松开手臂了。
“沙夜？”
“……夏意。”夏意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喊得这样扭曲。
“沙伊？”
好吧，要让一条人鱼说出中文名字，难度实在太高。
那种让他觉得危险可怕的精神波消失了，那么就是说李绍与安莉他们至少不会死得莫名其妙，也不会成为海怪的食物，这是很好的事。按常理来说，这时应该跑过去寒暄，分别以“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又是怎么跟一群非人类待在一起”这种话题进行讨论，但是夏意不会。
现在他能想到的，就是尽快离开，这样才是对李绍与安莉最大的保护。至于别的事，比如李绍他们是不是有食物，有水……限于先天因素，夏意很难做出换位思考，所以他根本没想到。
夏意没再说话直接没入海水之中，这次不是塞壬带着他游了，而是他跟着人鱼游离橡皮艇停留的海域。
海水之中，淡银色的长发拂过夏意的肩与脸颊，夏意的脚腕有时候也会碰触到那薄薄的于水中弋动的鱼尾。人鱼的身上很凉，碰触的时候不会有炙人的热度让夏意觉得不自在。
“沙伊，跟我去斐查兹吧！”
“斐查兹在哪里？”夏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奇怪的地名。
“很美的地方。”塞壬只听得懂夏意重复了斐查兹的名字，以为是同意，凑过去想用脸颊贴近夏意的脸。 忽然一条长满蓝色同心圆的触手冒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塞壬？”大章鱼阿碧瑟恼怒地挥动八条触手，“他怎么能去斐查兹，他是人类！”
“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我……我……等等，他不能去斐查兹，他还没到就会死在半路上的！那里的水压实在太大。”阿碧瑟仰着脑袋说，“我们谁的收藏品也不敢往家里带，我的瓶子，涅柔斯的牧鱼……”
蓝色大章鱼的话还没说完，霞水母又扑了上来：“我的小可爱死了，呜呜呜！”
“你的牧鱼是被人类杀的，你为什么要找我？！”
于是塞壬与夏意只能看着霞水母与大章鱼扭打成一团，在海水里上下翻滚。
“它们不是已经变成塞壬的食物了吗，我还找什么？都是你，刚才让你帮我，你不帮！今天我一定要尝尝章鱼肉的味道。咦，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可恶！”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就是你吧，涅柔斯，没看见某章鱼触手尖都被烤熟了吗？好吧，眼睛这种东西，只有箱水母才长着二十四只，别的水母都没有。
直到海面激起的波澜逐渐平息，李绍才虚脱般猛地瘫坐下来。
“安……安姐？那是夏意吗？”
“你是他的助理，你都认不出来？”安莉反问，她也怀疑自己是做梦，在海上漂了这么久，没看见一艘船还能说是他们偏离了航道，但遇到传说里的人鱼……
对了，还有那个歌声！
“塔拉萨女神号”上就出现过一次，魔魅般的歌声听着动人，却带着可怕的死亡气息，那时候海怪也出现在游轮周围，那么夏意当时坠海是因为知道这些？
安莉盯着海面，好半晌没看见任何动静。
人能长时间待在海里不用换气吗？
安莉的思路越想越偏，到最后神情复杂，变幻不定。
由于海怪次声波造成的伤害，加上听见了人鱼的歌声，二十多人里也就安莉、李绍、娜林与一个风异能的中年人是清醒的，虽然这一幕让他们瞠目结舌，却也勉强知道自己安全了。
夜幕已经降临，月亮逐渐被云层遮蔽，海面上一片漆黑，只有浪花声响均匀而有节拍，李绍他们惊魂未定，强打起精神不敢睡。
漆黑的海面就像一只巨兽的大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噬人。
一滴冰冷的水珠砸在李绍脸上，他没有反应，觉得可能是风太大，海浪被卷得稍高。
安莉摸了下脸颊，迷惑地抬头，又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眼皮上，她顿时惊喜万分：“下雨了！”
“啊，是，下雨了！”
他们拼命想找出能盛水的容器，但刚才橡皮艇被海怪一掀，许多东西都落入了海里，包括食物与瓶子。
“等等，雨水里会不会有辐射？”娜林警惕地问。
“你愿意渴死？”安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弯腰一个个察看橡皮艇上晕过去的人。
船长命很大还没死，病得昏沉沉的阿敏因为无意识，没听到人鱼的歌声，所以也还有口气。
被大雨一浇，所有人都陆续醒来。
下雨了，自己还活着！这两项认知足够让他们欣喜若狂，至于海怪怎么走的，暂且顾不上问。
夏意觉得身上像背了很沉的东西，手脚都不协调，水压的影响很恐怖。
霞水母与阿碧瑟打架滚到海底，大约惹翻了一只叫尤瑞比亚的海怪，它们两个都被撵上来了。霞水母的触手断了很多，阿碧瑟脑袋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划痕，狰狞得像被螳螂啃出来的，两个都狼狈不堪。
这时华丽的过山车——皇带鱼到了，它一看大章鱼就差两眼放光了，直接将捆绑的大螃蟹丢过去。
“你带着它赶路吧，这家伙重死了！”
阿碧瑟伸出三条触手接住并卷起大螃蟹。
“嗨？”
螃蟹没反应。
涅柔斯也好奇地游过来，用触手蜇螃蟹，可惜外壳太硬找不到缝隙，只好去蜇肚子。哪知道这家伙连肚子都硬，断了涅柔斯好多根蜇刺，霞水母气哼哼地游走了。
阿碧瑟用触手拉起大螃蟹的钳子，又“啪嗒”一声扔掉。
螃蟹没反应。
大章鱼再用触手抽了螃蟹一下，可螃蟹的钳子也好，腿也罢，都软趴趴的，没有力气，甲壳边缘凸出来的黑眼珠却拼命转个不停，三百六十度旋转毫不停歇，看得章鱼阿碧瑟纳闷极了，举起这家伙猛地晃了下：“喂！”
夏意想笑，但是有前车之鉴，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被海水呛到。
那螃蟹是晕车了吧？夏意默默地想，真可怜。
“晕车，那是什么？”
整齐的数道声音一起出现在夏意脑海里，其中还有塞壬的，吓了夏意一跳。他扭头，发现皇带鱼与大章鱼眼睛都瞪得圆圆的，霞水母看不到眼睛，不过也凑了过来，塞壬一挥手，一股水浪被挥开，全砸它们脑门上。
塞壬说：“你们身体太大，离沙伊远一点儿。”
“啊？还有名字？”阿碧瑟傻傻地说。
“我也要给我家的小可爱起名字，呜呜呜，每一条都要！”涅柔斯跟着傻傻地说。
“那我家的瓶子也要——等等，不对啊！”大章鱼阿碧瑟十分疑惑在海水里翻了个身，若有所思像弹钢琴一样用触手有节奏地敲螃蟹甲壳，这是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这个人类怎么能听懂我们说的话？我刚才也听到他的声波了！”
夏意觉得塞壬盯着自己的眼神危险极了。
下期预告：夏意能听懂海怪说话，还能用脑电波与海怪们交流，这件事被它们发现，等待夏意的将会是什么呢？
肉沫沫有话说：
《海怪联盟》五月上市啦！大家都买到了咩？还木有买到的小伙伴，记得认准正版封面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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