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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春夏,诸多设计师仿佛在一夜之间把眼光聚集到了东方风格上。Dior犹如中国传统戏曲般的妆容、Hermès典型印度纱丽般的外观、Kenzo对于传统浮世绘的解读……这些令人着迷的东方风格在T台上散发魅力的时候,人们总会认为这不过是一时的风潮。但纵观时尚史,东西方风格的互相影响从未曾停止。
罗马的丝绸事件
有一天,罗马帝国元老院内,大家正在对许多公民事务辩论不休。有一个保守派的元老突然打算发出一个提议——大街上穿着丝绸的流行风潮会危害帝国的根基,因此必须禁止人们穿着丝绸服装。这个提案一经发布,所有的元老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辩论。
虽然如今我们觉得丝绸这种东西贵是贵了点,但是还不至于让一个帝国神经紧张,但是那个时候,罗马市场上的丝绸价格曾经达到过每磅约12两黄金的天价,这个事实造成帝国的黄金大量向东方流去。而更让元老们神经绷紧的是——“我所看到的丝绸衣服,如果它的材质不能遮掩人的躯体,也不能令人显得庄重,这也能叫做衣服?……少女们没有注意到她们放浪的举止,以至于成年人们可以透过她身上轻薄的丝衣看到她的身躯,丈夫、亲朋好友们对女性身体的了解甚至不多于那些外国人所知道的”(Seneca the Younger,《雄辩集》,第一卷)因此元老院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是,同意实行这个禁止令——于是,罗马大街上,至少是公开的场合里,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再也不穿着那些从东方来的华丽却透明的丝织料了。
以上这个不大不小的事件,或许正说明了东西方互相影响的一个侧面。时尚的影响历来不会仅仅涉及到闺房——犹太人早就说过,想发财则一定要做女人和孩子的生意。为了能够让自己更迷人、生活更风雅,女人们对奢侈品的需求促进了世界上最著名的几条贸易线路的形成,而这些线路基本上的出发点都是在东方。大量的香料、瓷器、茶叶和丝绸被商人源源不断地带入欧洲,相反,由于欧洲的订单需求,东方的瓷器工人也开始描绘西方的图案,欧洲的样式也出现在了东方各种艺术品上……这样的贸易往来实际上成为最早的全球化的雏形,也正因为如此,文化的侵入使得接受国产生出各种不同的情绪——对异域文化的新鲜感、对别国文化的好奇以及其他诸如排斥或者危机感等种种情感,进一步促进了潮流的更迭。比如有一阵子,玛丽·安托瓦内特就爱上了东方格调,把自己的宫廷变成了充满亭台楼阁和东方植物的场所,往来的贵妇不惜重金来追逐这种潮流——尽管以东方的角度看,这种模仿并不地道,但是时尚的本质不就是这样吗?不在于是否地道,而在于是否有趣。
浮世绘对欧洲风尚的影响
1865年法国画家布拉克蒙(Felix Bracquemond)将陶器外包装上绘的《北?漫画》介绍给印象派的友人之后,浮世绘的影响就开始一发而不可收拾。那些木版画上所描绘的东方坊间的生活起居和图案花卉,让许多欧洲的艺术家得到了灵感。加之此后日本对于本国文化的推广相当注重,因此这种采用东方形式感来丰富自我设计的思路渐渐地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这种习惯形成了两种结果,一是欧洲的画家们以他们的视角挑选自己所喜爱的元素来与自己的设计相结合,二是由于欧洲在经济上的强大,逐渐成为具有文化话语权的地区,因此他们对于一些文化元素的挑选反而又会影响到当地对于此种元素的重视与否。
对于现代服装来说,使用别的文化元素来做为每年新一季款式的包装已经比过去仅仅是对图案或者样式的模仿更进一步——别种文化中的哲学思想和生活理念才是终极的目的。从心理上来说,人们容易对司空见惯的东西忽视或者厌倦,而对于新鲜的说法和理念更为好奇和愿意尝试。当爱马仕在2008春夏秀服上描绘出北非和印度异域的冒险生活时,它不仅描绘了一种日常生活中难以见到的新奇,也描绘了对某种生活方式的向往。而如Kenzo这样的东方设计师,在融合东西方元素时,更愿意强调原本属于东方的各种样式——这也是因为在现代,具有特色的设计才能吸引更多的注意。
东西方风格的交融
茶是东方精神的一种代表——超然自我,清净无为。红酒是西方精神的代表——基督的鲜血和享乐无上。按理说,这两种东西是无法混合在一起的。但是全球化的商业要求却是一种钢性的标准——你必须能够设计出一种观念,让绿茶的芳香和红酒的激情混合得巧妙,并且产生出新的更为完美的艺术。
这种实验早在世界贸易发端之时就开始了。无论是佛教传入中国而后更加东渐,还是丝绸之路把一个东方帝国的精美织物带入西方的宫廷坊间,或是当大航海时代开始,世界奢侈品物流大力发展。那些为各色女人织就精美布料、绣上华丽的花纹、制作璀璨的珠宝、高跟鞋或者精致的折扇和手绢的工匠们早就在日常的工作中逐渐摸索如何把异国风情与本国女人挑剔的口味相结合。于是我们能够看到在东方很少会使用在女人身上的青蓝灰绿色调与龙纹,出现在了法国宫庭的闺房和礼服长袍上。
这种法国女人所特别热爱的天青灰绿色就犹如著名的天青瓷的颜色,但是却并无天青瓷那种克制和高洁的格调,反而会把女人衬托得妩媚娇俏。加上领口和腰间绣上的花鸟纹和搭扣上的粉色钻石、珍珠,典型的洛可可口味犹如法国著名的甜点般让人迷醉。而另一种东方格调的色彩组合金色和蓝色——宫殿的颜色,也被欧洲人所喜爱。只不过在欧洲,这种庄严的组合更倾向于衬托出女人的华丽和优雅。这种组合在现在看来更具有一种意大利的风格——大量的金色接近于巴洛克时期意大利教堂的装饰。但是意大利恰恰是在早先受到东方艺术影响比较深刻的地方——由于罗马帝国在中东的统治以及作为港口的威尼斯等地受到东方文化的影响,意大利艺术在很早就融合了两个世界的精华。
当然仅仅以绿茶和红酒来象征两种文明的风格是太过简单了。每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表达不同的情感——平和、超然、激动和性感。有时候这种基本的感情是那么近似,只不过在表象上有所不同而已。这正是设计者能够为不同文化找到契合点的基础。任何文化中的女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具有高贵、优雅、独特和性感的魅力,而无论采用任何方式,只要能够让自己比别人更加独特,这种方式就会被接受。
当人人都用紧身褡强调曲线的时候,东方式样的宽松长袍——哪怕是素色的,就可以具有惊世骇俗的效果;当素色流行的时候,色彩俗丽的短裙反而会占了上风;而当人人都开始色彩斑斓时,纯色的面料又会开辟新的视觉飨宴……时尚的轮回就是在一次次宴会的比较和衣橱里的挑选中开始又结束的,事实上不同文化风格的融合也发生在日常琐碎的生活之中。无论是什么样的名目——东方的、西方的、奇异的或者是世俗的,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穿着的人能够傲然群芳,回眸璀璨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