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亨特张式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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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带着看《神探夏洛克》或《神探狄仁杰》的心情来看《神探亨特张》,可能要大跌眼镜。
  这个亨特张一不会英雄救美,二不够英明神武,三没有天才怪癖,用影片主演老六(《读库》主编张立宪)的话来说,一部分观众会觉得“这才是一个警察呢!”而另一部分观众会觉得“这怎么能是个警察呢?”
  这部由高群书(新浪微博名为@他回精神病院了)导演,@读库@王小山@作业本@宁财神等微博大牛出演,讲述一个中年便衣警察在海淀街头抓小偷的电影,在刚刚落幕的上海国际电影节斩获最佳导演奖。
  非职业演员
  在导演高群书看来,拿最佳导演这项奖并非最好的结果。
  主角便衣警察饰演者老六,作为非职业演员首次触电大银幕,之前得奖呼声颇高。“如果他拿到影帝,对我来说是最成功的”。有意思的是,本届电影节的影帝颁给了另外一位非职业演员。
  从1995年起,高群书便开始起用非职业演员。在他看来非职业演员对生活的解读更加深刻,贴近生活。他们面对角色所做的开掘和演绎效果往往是事先无法预想的。
  本片的特别之处在于,从前是“请警察来演警察,请农民演农民”,而这次上阵的演员全是高群书的熟人好友。其中有出版人老六,媒体人王小山,作家孔二狗,黑豹乐队鼓手赵明义、民谣歌手周云蓬,编剧宁财神、顾小白,戏曲频道主持人白燕升以及微博上的@作业本等近30位文化名人和微博红人。高群书透露除包括老六在内的几个演员是事先邀约,大多数角色的敲定均是在饭桌上。
  “有个戏过来演个角色,演小偷。”
  “哎哟,小偷好!”
  “过来演个骗子。”
  “这,有意思!”
  而演员的酬劳,因为“都很熟”,基本上是友情出演,给个车马费,吃个饭就搞定。
  对于开发这些出版人、作家、乐队鼓手及歌手的表演潜力,高群书自有一套办法。他会观察发现演员的真实性格,然后用手段将其中别具特色的部分展现出来。由于第一次参演的比较多,难免紧张。后来发现,先一伙人喝点酒,瞎侃一番,大家就入戏得非常快,而且屡试不爽。
  “还有摄影,一般摄影师要求演员走位非常准确,要不然焦点就虚了。我要求摄影师不要规定所有演员的走位。这是我和演员的事儿,我走到哪儿,你得跟到哪儿。这有利于他们打破表演障碍,给他们造成一个现场感。我要让他们撒开了演。”难怪影片要上映了,老六仍然表示不知机位为何物,而忘掉镜头感恰恰是很多专业演员无法丢掉的包袱。
  在亨特张的片场,剧本只提供框架,演员们可现场发挥。很多台词都是灵机一动的结果,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也会有hold不住场面的情况出现,在一场与牟森的激烈对手戏中,老六说完了剧本上的台词后继续悲愤道:“你欠我的稿子呢?”——牟森一篇稿子拖了他四年。
  新浪微博@鹦鹉史航 在片中饰演一个街头大仙(骗子),高群书没有给他任何台词,只要求“你只要把对方说动了,让他愿意掏钱出来给你就行。”身为编剧的史航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拍摄时,天气很干很冷,他素颜上镜,嘴唇上布满了裂开的口子,说话时唾沫直飞,这些都被镜头真实地记录下来。
  高群书对这帮非职业演员非常欣赏,“他们都是某一个行当里出类拔萃的人,一是事业上出类拔萃,二是个性。这么多年生活给他们的磨练,使他们具有鲜活的个性,这种个性给电影带来很多很多东西。”
  和解
  电影主人公的原型是外号“神探亨特张”的北京市海淀公安分局双榆树便衣民警张惠领。不得不说,张警官的故事很琐碎,难以形成大事件,缺少戏剧效果。
  而最初打动高群书的是老张朴实的性格。他还记得两人初次见面的对话:
  “你抽烟吗?”
  “不抽,有哮喘。”
  “怎么得哮喘了?”
  “戒烟戒的”……
  为了了解老张,高群书会在他办案时,跟着他一起在双榆树附近溜达。一次,他站在过街天桥上,看着下面匆匆走过的人群,他发现在这个充斥大量外来人口的地方,人们匆忙赶往饭馆,赶往公司。这些人整天挣的只是个温饱,并非发财。可能下班后要回到郊区去住,过着蚁族的生活。他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词儿,叫做“挣命”。
  随着对老张的深入了解,高群书认为他每天面对的负能量在当今社会非常具有代表性。“这些骗子小偷都是从人民中来,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这个弱势群体又反过来害人,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个现象。”
  高群书跟着老张执行过一次任务——跟踪一对换假币的夫妇。时值七夕佳节,在这样一个简易的犯罪活动中,丈夫负责瞭望把风,妻子不断地乔装打扮与广场上卖花的学生们周旋,伺机用100元的假币换走学生们的零钱。有两个女孩卖了一天花,赚了200元,一会儿便被骗光了。收网之后,丈夫被拘留,而妻子则因家中尚有两个小孩,不能无人照拂,被放了。
  “虽然并非大案,但是这给每个人造成的不信任感、对社会的腐蚀作用很强。你说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可信的呢?这么可怜的一个女人来跟你换钱,结果换的是假钱。那么可怜的老人倒在地上,你却不敢扶,怕她讹你。”
  这些,都已经成了这个社会的底色,也是这部电影的底色。电影里,能看到各种吵架骂街,围观吐槽,生活的不堪。警察、骗子、小偷,所有的人都怒了,所有人都活得很不高兴。
  面对这些,高群书倡导一场“亨特张式的和解”。他欣赏像亨特张这样的人:非常务实敬业,虽然生活中也有抱怨,但不会去谩骂。虽然每天睁眼闭面对“负能量,负能量,负能量”,但他自己仍是这个社会的正能量。正如电影节评委会对影片给出的评语:“整体色调的灰暗,掩盖不住内在的光明”。
  “每个人不管别人怎么样,放下自己的怨,守好自己的善意,然后放大给全社会。这样这个社会才会安全。”高群书这样解释何为亨特张式的和解。
  《神探亨特张》在上海电影节放映后,口碑褒贬不一。赞的人说:“演员的表演很接地气,故事太贴近生活了”,“把海淀脏的一面全拍出来了”;而弹的也不客气:“电影中对公众事件的涉及是为了博出位吸引关注,消费广大观众对于时代的忧思。”
  高群书在获奖时表示,希望大家不要将《神探亨特张》当成一个电影。他觉得这是生活。他希望这些“匆忙地挣命,匆忙地追求学历,匆忙地升官发财,匆忙地挣功名”的人们停留一下,审视一下自己。
  面对“这根本不是个电影”的质疑,高群书显得很自信:“现在很多人想给我规定,这样才叫电影,那样不叫电影。这是一个特别扯淡的事情。电影发展一百年之后,肯定有很多样式。我就说《神探亨特张》一定是一个很牛的电影。全中国没有几个人能拍出来这样的电影,我敢这么说。”
  对于许多导演来说,是去拍商业“大片”,还是花精力在更能表现自己想法的“小片”,都是面临的选择。高群书的规划是再拍十几年大片,之后便只拍这种结结实实的“小片”,他的目标是拍摄20部小人物系列电影,从1930年拍到2030年。这才是他终身要拍的电影。
  “他们都是某一个行当里出类拔萃的人,一是事业上出类拔萃,二是个性。这么多年生活给他们的磨练,使他们具有鲜活的个性,这种个性给电影带来很多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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