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新“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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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东三环,呼家楼地铁站出口往东走,在一幢绿色玻璃的写字楼旁边挨着一个不太起眼的白色“小房子”。来往的行人大概很难想到,里面是一个“农场”—不需要土壤和光照,芝麻菜、生菜、菠菜等绿叶蔬菜以每周50公斤的产量速度,在这个30平方米的空间里生长。
  “农业通常意味着巨大的规模、巨大的土地和机器,因此尝试把规模变小,非常具有挑战性。”Stuart Oda对《第一财经周刊》说。他是Alesca Life的创始人,也是这个集装箱农场的经营者。
  简单来说,Alseca Life做的事情是构建一个微型城市农业系统。利用标准化的集装箱农场在城市空地种植蔬菜,由此减少因远距离运输所消耗的能源。
  2013年,Oda和他的两个好友Kazuho Komoda、Young Ha在北京创办了农业技术公司Alesca Life,目前该公司已经获得了天使投资和一轮未公布的A轮投资。
  “选择集装箱有很多好处。”Oda对《第一财经周刊》说,“坚固耐用、尺寸标准、方便移动,而且全球各地有超过1000万个闲置集装箱。”Oda认为,建造适合城市的安全食物供应方式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于北京这样人口众多、资源紧张的城市。在此之前,一些创业公司也尝试过屋顶温室农场,但这种方式会增加用于加热、制冷和通风的电力成本,很难做到大规模推广。
  与传统室外种植方式相比,Alesca Life集装箱种植不需要土壤、机械,只需要5%的水、1%的占地和30%的电耗,以及很少的人工。在一个满足植物生长的40英尺(11.8×2.13×2.18米)集装箱内,他们搭建了净化水,模拟太阳光波长的LED照明,含氮、磷、钾等养分的营养液,还有调节室温的空调和新风系统。更重要的是,集装箱种植的蔬菜完全不使用农药和除草剂。
  蔬菜在集装箱农场中的生长发育通常分为三个阶段:在浸泡了营养液的海绵中发芽,放入条形水槽中继续培养,最后移植至一个个圆孔中扎根长大。为了避免在发育过程中受气候、虫害、病变的影响,精确、可控的生长环境显得至关重要,这将使蔬菜的安全性和营养价值得到提高,同时也会提高生产效率。
  Alseca Life的整套系统能够在无人的状态下自动运作。经营者通过手机App管理农场的温度、湿度、光照,监控每株蔬菜的生长情况。如果出现异常,经营者会收到提醒。在联合创始人Komoda的介绍中,从种子到成株,Alseca Life合格率能達到99.9%,一年可以收获蔬菜26次,相比之下,传统的农场一年通常收获4到6次。
  在中国市场,Alseca Life的客户集中在高端酒店和餐厅,比如新国贸饭店、Colibri轻食餐厅等。他们更在意食材的新鲜度,为此Alseca Life开发了体积更小的立柜式农场,种植营养更加丰富、保质期更短的芽苗菜,这样可以将集装箱农场中即将成熟的蔬菜送至客户的立柜式农场。
  Alseca Life还接到了来自迪拜的集装箱农场订单,水资源匮乏、蔬菜价格昂贵的中东地区也是他们重要的市场之一。按照Oda的设想,Alesca Life集装箱农场的灵活性、低能耗使其不仅可以被放置在城市花园、停车场,还可以放置在难民营和棚户区,解决食物短缺问题。
  但现阶段,集装箱蔬菜价格高昂,暂时无法走进普通居民的厨房。与超市里的有机蔬菜相比,Alesca Life的蔬菜大概贵40%至50%。Komoda认为20%至30%的价格上涨或许是可以接受的,这要求他们持续开发技术降低成本。
  Oda和他的创业伙伴都明白农业是一项需要长期投入、克服多重困难的事业。2013年,将第一个集装箱放在北京郊区顺义的一个农场时,他们没有任何与农业相关的经验。
  日裔美国人Oda来自投资银行业、从加州大学毕业后,他在美国美林银行以及日本美林银行工作,他服务过12个行业超过60家公司,但是没有一家与农业相关。后来,他加入戴尔负责新兴市场策略研究,因此来到北京。“我们研究很多国家,中国、印度、泰国、墨西哥,这些国家面临很多挑战,其中一些都与食物相关—怎么生产食物,怎么消费食物。”Oda说。


>> 在Oda看来,当一线城市的人们变得富有,生活方式也将随之变化,他们将更关注食品安全、空气和环境,这也是城市农场的机会所 在。

  以中国为例,在Oda看来,人口正在向城市流动,这也意味着城市中的人将变得更加富有。“当他们变得富有,生活方式也将随之变化,他们将更关注食品安全、空气和环境,更关心下一代的教育。”
  Oda找来了他的朋友,有1/2中国血统的日本人Komoda,和韩裔美国人Young Ha。Komoda的中国亲戚为他们提供了场地。在最初的种植试验中,三人从天津港买来集装箱研究无土水培技术,这是一种以色列在1960年代采用的水培技术,只要满足植物生长必需的光照、营养、二氧化碳、水,没有土壤并不影响植物生长。
  团队还设计了一套种植系统,但更大的挑战在于怎样将整套系统数据化、精确化,以实现最高效率和产量。“如果你要做一个App,很容易能保持专注,但我们还要同时设计监管、终端系统和硬件系统。这件事非常困难,但同样令人兴奋。”Oda说。
  Alseca Life的试验经历过很多次失败,这些失败非常花费时间,调整一个参数往往得等一个月才能看见结果。有时候仅仅因为停电,所有一切都得重新来过。



  直到2014年8月,第一批大规模种植的蔬菜开始收获。随后他们陆续尝试种过二三十种蔬菜,比如白菜、土豆和番茄,最终发现能够产生经济效益的是十几种绿叶蔬菜,尤其是国内产量小依靠进口的蔬菜。
  蔬菜沙拉西餐厅是Alseca Life最早的客户之一。Oda还记得当时北欧餐厅The Georg的经理Stefano Censi品尝了Alseca Life的芝麻菜后的一句评语—It definitely has energy(很有能量)。对于团队来说,转折点发生在2015年,当时Alseca Life的设计赢得了TechCrunch创业大赛北京站冠军,得到更多关注之后,第二年他们在呼家楼放置了真正面向城市的集装箱农场。
  Alseca Life并不是第一家想到在集装箱里搭建农场的公司,某种程度上,已经被创业公司们验证过的商业化尝试,也带给了他们启发。
  2010年成立于美国波士顿的Freight Farms最先看中了长途货运常用的集装箱,在此之前他们研究过屋顶温室农场。该公司已经有超过100台集装箱,在30个不同的州和9个国家中,被食品经销商、小农场、大中专院校、大型食品生产商等客户使用。2017年7月,他们获得B轮融资730万美元后,開始向亚洲市场扩张。
  另一家位于巴黎的公司Agricool则利用集装箱种植草莓,就地采摘售卖。Agricool的草莓不仅新鲜,而且比法国市场零售的草莓更便宜。纽约的农业初创公司Square Roots的创始人之一是伊隆·马斯克的弟弟Kimbal Musk,他同时也是一名餐厅的老板。Square Roots在布鲁克林放置了他们的第一个集装箱农场。
  仅从融资事件便可以看出,城市农场概念的产业正在变得热闹。室内农业是农业未来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提供新鲜的当地农产品,同时降低成本,节约水资源等宝贵资源,其瓶颈在于技术的成本和可扩展性。
  “我们的优势在于对怎么种植非常了解,这也是我们的起点。我们曾反复尝试,确保蔬菜能成长,能长得好,吃起来安全,而不只是研发技术或建造工厂。”Oda对《第一财经周刊》解释。
  Oda不认为Alseca Life的商业模式仅仅是售卖设备或者蔬菜,他认为Alseca Life将定位于农业即服务(Farming-as-a-Service,FaaS),可以向客户提供幼苗和种植指导,出租集装箱农场及立柜式农场,还可以提供农业IT软件技术服务。
  “我们设计的这些东西首先应用于自己的农场,我们也很高兴为别人提供这些产品。假如你在顺义有一个农场,将来你可以用我们的软件来经营你的农场。”Oda说。
  但这将是一项长远的生意。Komoda预计公司实现盈利需要5到10年的时间,在此之前,他们会积极地多做尝试,找到更多愿意合作的客户。大城市的人们正在经历一场空前热闹的消费升级,就像生活方式电视剧《欢乐颂》第二季中,女主人公安迪在阳台安装了一个立体水培菜园,当个城市农民。随时能够吃到新鲜安全的蔬菜,这何尝不是一种时髦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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