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去超市买菜,横穿马路时,没注意到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汽车轮胎发出尖锐的叫声,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然后落下,砸弯了路边的护栏。
　　男人神志恍惚,仿佛世界正在远离自己。他进入一条金色的通道,远处一片霞光。男人不由自主地顺着通道往前走。他知道家人就站在身后,可就是停不下来。他希望有人能够拉住他,哪怕仅仅唤一声他的名字。
　　真的有人在低唤他的名字。好像是他的女人,又好像不是。那只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轻轻牵着他往回走。那声音温柔且急切,让他不忍拒绝。男人的神志有一点点清醒了。他听到急救车“呜呜”地叫着,由远至近;他知道周围挤满了乱哄哄的路人;他感觉身体被撕成碎片,疼痛难忍。当然,还有那双手,一直陪伴着他。那声音一直轻唤着他,直到他再次昏迷。
　　两天后,男人在医院里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人。女人坐在床头,轻轻握着他的手。他朝女人笑笑,然后痛苦地扭动身体。腿还能动,尽管异常艰难。男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幸福中睡去。
　　终于,男人能够下地走动。他对女人说:“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如果不是你一直握着我的手,轻唤着我的名字,我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可是,我赶到时,你已经被抬上急救车。”
　　“那你怎么知道我出了车祸?”
　　“是一个女人打电话通知我的。”
　　女人从手机里寻出那个电话号码,拨过去。他们坚持要请她吃饭,她推辞着。
　　男人说:“你一定得来。倒不是别的,而是我想弄明白一件事情。”
　　两个月后,他们聚在一起。男人已经基本康复。男人看到,她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男人说:“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我家的电话号码呢?”
　　“你的口袋里掉出一本通讯录。”
　　“是你一直握着我的手,轻唤着我的名字吗?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的爱人……我问过医生,他们说这对挽留一个人的生命很重要。难道,你以前是学医或者学心理学的?”
　　“我这样做,只因为几年前,有人对我这样做过。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我没能找到他。”女人指指自己的脸,“这道伤疤,就是那场车祸留下的。其实,我根本没有做什么,也不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只是重复和延续了那个男人的做法……”
　　在很多时候,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但至少,我们还可以握着落难者的手,轻唤他的名字,告诉他:“你并不孤独。”
　　理由很简单,因为那时,你是离他最近的人。
　　(摘自《山海经》2010年第3期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