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国际化”的豪情与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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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七月,由北大燕京学堂引发的“国际化”热议,更像夏火一般灼炙着北大人与公众的神经。
  先说说我这个月的国际课堂经验。
  因缘际会,参与了一些国际课程和讲座的设计、讲授。一个项目围绕中国文化、经济、政治诸问题,把一个个独立讲座“串烧”起来,对象是来自北美某大学的本科生。当我登上讲台,发现在座清一色南亚北非族裔,不禁慨叹北美的多元融合当真厉害。后来向协调老师调侃,再过几年,来的可能都是华裔了。后者云,这个项目提前已把这个潜在群体给屏蔽了。
  課上是中国经典与文化导论,学生听得还算认真,提问也比较靠谱,比如中国的天与其他宗教至上神的区别、道德一元论与相对主义。听说下午讲的是茶道,形而上与形而下安排得相得益彰。协调人说这个项目不全是学习,还得有体验,大概是“田野调查”的意思吧。据讲,有个学生一落地,从北京机场打车到学院路,被收了整整五百RMB。之后,学生们要求,外出都包车。我向他们推荐,可以去雍和宫,还有旁边的孔庙国子监,不知是否成行。而协调人转告,他们对京城的捏脚(足浴)相当地感兴趣。
  另一个课程是儒家传统。教务老师提前知会,同学们报名踊跃,最后需扩容。课程由几位教授合上,毕竟用英文讲这题目不易。轮到我讲,不知什么缘故,发现教室里坐着的,并没有名单上那些来自马德里、爱丁堡的国际友生。倒是有几位新加坡人,从姓名字母拼写看得出曾经有大陆背景。余下的学生,大部分本校,还有几位来自“学院路高校共同体”——孤陋的我第一次听到这么高大上的名词,算中国的常春藤?
  讲课我还是精心准备,必恭敬止,学生们也听之如仪。只是偶尔产生某种荒诞感:中文母语的老师和学生,为了那几位不知到何处“田野”的国际哥们儿,不得不操他邦之言解圣贤之文。权当为将来的国际普及储备人材吧。不过,还是有一些细节耐人玩味:讲课伊始,从学生那里接收到的不是“老师您好”,而是一张张精明的面孔在问“老师这课怎么考”。那一刻,我有些失落,想起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想起了颇为国际化的芮成钢同学。
  对于国际生的“失踪”,一位主事者解释,与中国优秀生源的输出相比,这类国际学校想要吸引国际的相应匹配,还是比较困难。来的人,猎奇开眼的动机更盛,有几个能坐得下来?
  说到这里,我对于北京大学推出燕京学堂项目,围绕静园搞出那样的设计规划,倒是产生几分同情。要与哈佛、牛津争夺国际优秀生源,似乎不得不拿出更为优厚的待遇和条件。要从智识上真正让国际生坐下来,呆在住宿制学院,似乎不得不提出一套别样的中国学课程。
  再考虑到这个项目背负的国家文化战略意图,整个事件更显得有些紧要了:已然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不能再满足于向外输出Made in China的鞋子、圣诞树、高铁,也应该输出文化、智识、还有价值。至少,应培养一批具有潜在战略价值的“知华爱华”人士。
  这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何推动这样壮丽的事业,避免成事不足,或欲速不达?
  若仔细检讨北大燕京学堂这一项目的出台,又能看到这十多年来中国大学教育改革的一般症候: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匆匆上马,野蛮拔长。这次的国际化进军,依然是冲击世界顶峰的豪情,掩饰不住中国一流大学你争我抢的劣质竞争心态。
  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中国学”究竟在智识和精神上有无根底和积累?目前涵盖人文与社科的课程设计,能否端出在欧美汉学、中国研究以外真正体现中国文明精神的知识产品?“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的国际化儒者辜鸿铭早在1883年,是的,1883年的《中国学》文中就强调,研究者需用所研究民族的最基本原则和概念武装起来,才能研究该民族的社会关系,然后再观察这些原则如何运用推行,从经义哲学一步步到其历史知识、政治构建。这些批评乃针对西方汉学家所发。近百年前在一战首次追求国际认同受挫后,学运领袖们把辜夫子驱逐出北大。面对眼下这套中国学规划,他是否能欣赏其中的中国人精神?中国模式、中国道路,缓不应急,能否赶上趟?
  想想孔夫子,终生栖栖惶惶,涵育来自远方各国的英才人杰,国际化可谓厥功至伟。今日,我们是否还有基于仁、礼的普遍主义抱负?在暑期讲座末了,我曾语于国际友生,去看看孔庙吧,那里并无门槛(虽然有门票)。因为,我们服膺于一个根植人性深处的信念:有教无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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