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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杨绍明、李楠、王瑶和贾国荣之后,又一位中国摄影记者,《天津日报》社年仅26岁的祁小龙在世界新闻摄影比赛(简称“荷赛”)中获奖。祁小龙在9个月时间里,先后进入天津爱民减肥医院十几次,共拍摄了约1千张照片。从这1千张照片里,他挑选编辑了一组题为《中医减肥》的组照,投给“荷赛”组委会。评委们从这组照片中挑选出最有代表性的一张,授予“科技类三等奖”,并改题目为《针灸减肥》。
消息传到中国,原来默默无闻的祁小龙立刻成为各新闻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在中国摄影界又掀起了一次不小的“荷赛”话题热。本刊特邀请他来编辑部,与新华社的图片编辑陈小波、曾璜,本刊主编高琴和编辑部主任闻丹青进行了一次关于WPP、图片报道等相关话题的对话。 (编者)
关于这组照片
祁:我原来想做一组中医方面的报道,“中医减肥”这个题目用摄影表现视觉效果明显。病人在减肥前和减肥后的体形反差很大,用图片比较容易表现。但是,评奖的结果却是其中一张得奖,单看这一张不能反映出减肥的治疗效果,这是遗憾的地方。
高:小龙,你在编排这组“中医减肥”的时候是按照什么想法编辑的。
祁:最基本的想法就是通过这组照片对“中医减肥”有一个全面、充分的表现。尤其是这个第一张(获奖照片),我要用它对整个事情有一个总的交代和概括。另外用一系列的特写照片加以详细地说明,像耳针、饮食、运动的特写等。我的想法并不是要把它做成一个故事,可能更像“专题”。
曾:这组照片的拍摄对象应该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他们是有能力对摄影师说“不”的。肥胖毕竟不是一件好事,有的病人可能不愿意让你拍摄,你是怎么处理的?
祁:这组照片我去拍过十几次。但在减肥的人中愿意接受采访的人不多,最后只有这两个人同意拍摄。
高:拍摄前,你与这他们签过有关肖像权的协议吗?
祁:没有,拍摄前找这样的病历就费了很多工夫。其实在医院里减肥的女病人比男病人多,但女病人更不愿意接受采访。有的病历很适合拍摄,但本人又不愿意拍照,最后通过医院的协助就找到这两个病人。
高:这张反映群体的照片,你是怎么处理肖像权的问题?
祁:拍摄群像时,我把这两个约好的人安排在靠近镜头的地方,尽量用大光圈虚掉后面的人。
关于题材的选择
闻:这次小龙的获奖跟这个独特的题材有很大关系,据我所知,好象欧美国家里只有英国承认针灸允许开业。所以西方人很少知道针灸,对针灸有一种神秘感。这种题材容易吸引评委的注意力。
曾:现在很多国外媒体对反映中国苦难的题材已经不太关注了。相反他们对中国的中产阶级,那些“有钱有闲”阶层的生活更感兴趣。
陈:我们在向国外杂志供稿的时候,他们最感兴趣的题材就是青年人的“吃喝玩乐”。他们认为中国的经济发展了,那些边远地区的贫苦生活无法反映中国的经济变化。他们希望看到都市里的年轻人穿的怎么样,玩什么,精神状态什么样。但我们的记者很少拍这些。常见到的题材就是走两个极端:不是反映灾难,就是反映喜庆的婚礼,但是仅仅用婚礼反映喜庆、反映人们的新生活显得很浅薄。
关于组照
高:中国摄影人在荷赛上得奖的人已经有几位了。王瑶和杨绍明得奖是组照,李楠和贾国荣,包括祁小龙都是评委从整组照片中拿出一张。不知道这种从整组照片中抽出一张评奖的情况在国外其他摄影师中是否也很常见?
祁:在给“荷赛”投稿的竞赛表格中,有这种“许可与否”的选项。如果摄影师不同意整组作品被拆散,评委应该不会选择其中的某幅作品进行评选。
曾:我没当过评委,对国外的整体情况不了解,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就是王瑶的那组照片“舞蹈”,每一张都拍得相当精彩。另外,看看荷赛其他获奖的组照也是张张精彩。
我以为图片报道有三种形式。一种叫“图片群”,就是把相对类似的一组照片非常简单地放在一个版面上。比如情人节的时候,发表一版世界各地情人节的照片,这是一种早期的图片版面的编辑方式;第二种形式叫“专题”,就是对一件事情从不同侧面进行反映,在许多照片中间可能没有开头结尾,也没有一个故事发展的顺序;第三种是“图片故事”,就是用图片讲一件事情,很完整地按一件事情的发展顺序进行报道。
报纸和杂志在刊登图片报道的时候,后两种形式有单独采用,也有混合使用。但我想说明的是,人人在看照片的时候都有自己的“视框”,读者在观看报纸上的照片时,是被编辑经过精心编排后在报纸版面上的“视框”;摄影师创作的“视框”是通过取景器观看景物的情况;评委看照片是一组照片摊在桌上的“视框”,如果以幻灯的方式看照片,就是播放式的“视框”。所以投稿人要了解评委是用什么方式观看自己的作品,了解了评委观看作品的特殊的语境后,再有针对性地编辑自己的照片,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关于摄影记者的水平
陈:这些年,中国记者得过几次“荷赛”奖,但不应该给中国摄影界一个错觉:中国人的水平很高了,或者已经跟国际的水平很接近了,其实不是这样。当然,我不是说“荷赛”的水平就高不可攀。其实小龙这次得奖带有很幸运的色彩,但我们不能对“荷赛”有任何侥幸心理。从新华社的编辑角度看,小龙的这组稿子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角度去表现。比如,这组稿子就没有任何光线的运用,但咱们看看历届“荷赛”的获奖作品,绝大多数作品都是优秀作品,尤其是组照,张张都是过硬的,每一张作品拿出来都是艺术品。像《用医学方法辨别身份》的这组照片就是这样。用整组照片反映这个题目可以,单独拿出其中一张照片也能很好地说明问题。
我看小龙的这张得奖照片感觉不太舒服。我想写一篇文章谈谈摄影人的道德底线是什么?记者在反映一些不美或惨烈题材的时候能不能在视觉上换一些更好的角度?比如许多其他荷赛的获奖作品同样在反映苦难、同样反映悲惨,读者看了照片会产生同情,会被画面感染,但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虽然我觉得作品有这些不足,但这个奖对小龙确实是一个肯定,更是一个新的开始。因为小龙这样年轻,从选题和拍摄角度看,也完全有能力向更高目标努力。
祁:这可能与编辑水平有关。当我们按这样或那样的要求拍照片的时候,可能失去了一些判断力。
陈:问题还是我们的基本功不过硬。另外,制约摄影师成长的因素也特别多。小龙,你提高自己摄影水平的途径是什么?
祁:主要是看国外的画册和网站上的图片。
陈:我觉得这种学习特别重要。你如果有一、两百幅好照片在脑海里扎根,看人家拍群像怎么拍,拍单人怎么拍,拍竖画面是怎么处理的……也许在关键时刻,你就能胜券在握了。
曾:我已经有很多年不参加荷赛的比赛了。但这个比赛对年轻人来说还是一个很好的激励人进步的标准。另外,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得奖后对个人的知名度的提高都很有好处,为以后提高自己会赢得更多的机会。
关于图片编辑
曾:这张照片(图3)应该把耳朵以上部分裁掉,这样可以更突出主体。好的摄影师拍摄的作品应该是不用剪裁的。但是如果拍摄的时候构图不够好,在后期应该剪裁好。在这组照片里面,我认为拍得没有毛病的就是这张(图2),但是它又和这张获奖照片(图1)重复,所以在组照中图1是多余的。这张照片(图5)有很强的语病,里面的矮墙好象把人物和画面分割开来。其实,像这样的跑步场景很容易拍摄,你可以换个地点或者换个角度拍摄,躲开那面墙。这张照片(图6)可以蹲下去拍,或者换个角度,现在这个拍法视角太平。这几照片(图4、7、8、9)是我不喜欢的,从照片里看,摄影者用广角的变形制造视觉冲击力,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陈:我接触许多摄影师,他们有一个原则,就是拍横片时, 使用的镜头不超过24mm,竖片不超过35mm。
曾:当照片反映的是你眼睛看到的景象,而不是通过镜头变形得到的时候,那么你的视觉创造力就达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陈:好的照片,读者看不出摄影师用的什么角度和什么镜头拍的。一组好的照片中,除了有准确明了述说事情的作品,还应该有几张关于人物表情或目光的令人难忘的照片。
曾:很遗憾,今天我们没有看到这9张以外关于减肥的照片。如果你今天能从那1千张照片里再拿来几十张,我们今天还可以探讨一下其他的编辑方式。一组照片一定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起到叙事作用的照片,小龙的这组就都是这样的照片。另一部分是表达某种感觉的照片,我就想在1千张照片中找到这样的照片。这样的照片完全是非常感性的画面:这些人来这里减肥,是一种无奈之举还是最后的希望,但只有这样的照片,你的报道才能深深地打动人们。
闻:“中医减肥”是一个特别大的题目,很难驾驭。荷赛的评委可能是无意地把它改成“针灸减肥”。但我们仔细想想,其实“针灸减肥”要比“中医减肥”容易把握。这组照片里只有中药箱的那张反映了“中医减肥”这个概念,其他几张没有反映出中医这个大概念。
另外,这组照片里,有两个主人公。如果说它是以一个人为线索的图片故事显然不是,如果是一个图片专题,那么人物又比较少,那么反映这个主题的各个侧面又不够完整。
祁:我原来想只拍一个人,但发现一个人的图片又不丰富,所以后来改拍多个人,但是只有两个人同意拍摄。所以,从整体上看,这组照片还不够完整。
该组照片反映的是波黑战争后,研究人员利用医学技术对不同地点的遗骨和其他物品进行检查,通过核对遗骨辨认死亡者的身份。这几张照片中的颅 骨和物品都是在壕沟中发现的。研究人员通过调查当地的居民来获取挖掘出来的遗骨和日用品同死者本人的信息。第一件在波黑北部壕沟里发现的物品就是一只男人的鞋子。
《用医学方法辨别身份》(组照)简亚·加维奇摄
图1《用医学方法辨别身份》(组照)简亚·加维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