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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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篇
  
  一
  “为什么要拦我?像你一样,死了多好,可以永远活在她的记忆里,你永远不能体会这种近在咫尺,心却仿佛远在阴阳一般的凄凉……”
  “我怎么不能体会?她的气息,她的笑靥,她的一言一语,近在眼前,可是,我却只能永远在你的心底默默守望着她……”
  “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已中了毒箭,像你一样,是必死无疑的了……”
  “秋名……你必须要活下去……因为你还有需要保护的人在,你的父母,你的……你的深爱的祢薇。”
  “借口!你只是想要借我的灵魂我的身体来继续你和她的爱,却苦了我……”
  “可是,你不爱她吗……”
  ……
  恍惚里,仿佛是在一个梦境,四周黑暗暗的,不断有海水摇曳生成的气泡升腾,段秋名看见白浪坐在一个孤独的角落对他说话,他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到了和白浪同样的一个世界……可是,白浪却站了起来,他抓紧自己的肩膀,坚定地说:“祢薇,就拜托你了……”然后,一股大力将他从这个缥缈的水域推了出来。
  睁开眼来,是在一个湖底,有漂亮的小鱼在其间徜徉,他发现自己中箭的伤口已经愈合,身体可以动弹起来。祢薇就睡在他不远处的湖底,海藻做垫将她围绕起来,她看起来就像传说里的睡美人一样,只是嘴唇过于惨白。他想要叫她,却发现嘴里含着一颗淡蓝色的珠子,他吐出来,轻轻朝她游去。
  一阵熟悉的气息传来,慢慢地有一丝温暖沁入肌肤,祢薇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多么熟悉多么英俊的脸,曾经,多少个日子,她醒来,都能看见这样一张脸。她忍不住说道:“白浪,你来了……”
  “白浪”一脸的痛苦,将手里的珠子握在她的掌心,然后轻轻说:“我不是白浪,我是段秋名……”
  祢薇忽然便开始失落,其实,早已知道白浪不会回来……她笑,笑得嫣然,“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段秋名只记得当时失去意识就这样直直栽了下来,他摇摇头。
  “这里是碧云山中的生死潭……”
  “生死潭?”
  “是……”祢薇说着缓缓起来,纤细的手指在水里划过一道痕迹,“这是白浪发现的一个世外桃园,他说,等以后,他化解东西两海的纷争,便和我隐居在这里,高山绿水,到老到死……”
  段秋名怔怔地望着一脸幸福陶醉的祢薇,心就这样无可救药地痛楚起来,这样的痛,穿过湖水,穿越生死,没有边际,永远看不到光明……
  “扶我上去好吗……” 祢薇忽然扭头望着他说。
  段秋名点头,扣住她的纤腰,抱着她朝湖上游去。这样的时刻,他和她同时想起在西海底,他们拥抱的时刻,温暖的年轻的身体,两颗挚爱的心,双唇无忌地纠缠,梦想无限地放飞……在那样的时刻,是否会有一种叫做释然的情感生成?她释然他的无奈,从而真正爱上他?或是他释然自己的命运,以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去爱她?
  释然只是想当然。要多难有多难。
  很快,他们便跃入湖面。是初秋的清晨,薄薄的朝阳从树林的罅隙穿越而来,清冷潮湿的岩石陡峭,四面环山,这样一处清纯的湖水盛在其间,偶尔有洁白的天鹅飞来嬉戏,远处有牧童的笛声飘来。
  怎样的一个世外桃源啊……段秋名想,如果可以就这样和她在这里生活到老到死,当真是拿什么来也不换的……
  “在四海里,东海和西海最为势大……” 祢薇忽然静静说道,眼神清澈地望着漾起波纹的湖水,“两海的纠葛怨恨也持续了很多年,可是,我和白浪还是这样在不被双方父王允许下偷偷相爱了……但是,我一直坚持要光明正大地爱,要他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来娶我,我以为那才是身为公主的我最荣耀的事……我却不知,只因我的这样想法,害了白浪……”
  说到这里,她轻轻闭上眼睛,微风拂过她美丽的脸,带走一个世纪的忧伤,湖面上倒影着她如此清丽的身影,他尽收眼底,想这一世是不能忘记的。如果,自己是白浪该有多好?
  “为了化解双方的怨恨,白浪费尽了心思,却到头来都成了空……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和他躲避在这里,不理会他们的争斗,那么现在……该有多好……”一股红潮渐渐爬满她白皙的脸颊,她忽然扭头看着段秋名,看见他的眸里盛着和白浪一样的心疼,一样的爱怜。这让她开始心慌,她不知道自己居然也可以为白浪以外的男子的眸而心慌。她告诉自己,不是的,只是他太像白浪了。
  “对了!”段秋名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的伤……怎么好了……”
  祢薇弯下腰来伸手在碧绿的湖水里划了两下,“这水是灵泉之水,可以解百毒……”
  段秋名蓦然想起,自己身体里一直都有一个方向牵引着自己飞来这里,想是白浪不想让自己死吧……
  正自思量间,忽然一丝寒气袭来,他瞥眼间,看见两只冰蓝色的蝴蝶翩然而来,美丽无比,不由想要去捉来瞧个究竟。
  “等等!”祢薇喊道,一脸的严肃。他呆在原地,有些恍惚。
  “小心了,这是东海三大灵妖之一的相思冰蝶!”
  相思冰蝶?真是好听的名字……段秋名想着,却猛然想到东海的凶煞蛇,不由浑身打了个颤。
  “怎么东海的怪物会跑到这里来?”段秋名好奇地问。
  祢薇的脸色变得苍白无力,“只因他还没有得到碧水珠……”
  “啊啊!”段秋名惊疑地叫道,“我明
  明……”
  祢薇瞥了他一眼,笑,“我给你安心的是我的龙珠,因为两珠实在太像,所以才让他信以为真……”
  “什么龙珠,什么碧水珠……”段秋名一头雾水。
  祢薇的视线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两只蝴蝶,轻声道:“每条龙的本身就在体内酝有一颗本体的龙珠,因这珠子才能腾云驾雾,变身为龙,这珠子就叫做龙珠……”
  段秋名想起白浪临死前给他的珠子,想来那是龙珠了……
  “但是,四海除了龙珠外,每海都有一颗镇海之珠,也是稀世宝贝,如东海灭灵珠,南海的吞云珠,西海碧水珠以及北海的翔空珠……传说如果将这四颗珠子汇聚在一起,并且调以失传的秘方,四珠会溶为一体,生成一颗神珠,而服下此珠的人将纵横天下,一统海界,不仅可以操纵雨水,甚至时间、风云、雷电都可以自由支配……”
  段秋名听得都目瞪口呆,有这样的珠子?
  “所以东海龙王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四珠,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
  正说着,那两只相思冰蝶忽然围绕着他们两个飞舞起来,祢薇皱紧了眉头,一动不动,倒是段秋名以手带刀就朝着蝴蝶砍去,他以为再厉害不过是只小小的蝴蝶。
  “不要!”祢薇蓦然大叫,却已然不及。只见两只蝴蝶被一切两半,却在分开的瞬间化作四只冰蝶,段秋名再砍,四只变八只,八只变十六只,十六变三十二……如此循环反复,刹那间,有成千上万只蝴蝶出现,仿佛一片蓝色的海洋。蝴蝶组成的阵势任凭怎样都丝毫不破,它们用尖利的爪子开始攻击祢薇和段秋名。祢薇失去了龙珠根本无法抵御。
  在段秋名好不容易冲出来的时候,却看见祢薇已经被数不清的蓝色冰蝶包裹了起来,仿佛一尊雕塑。只能看见一只清冽无奈的眸,这眸里透着一丝坦然,一丝决绝,更多的是眷恋。段秋名宁愿将这样的眷恋看做是对自己的。他大叫一声,刚要冲过去救她,蝴蝶忽然化作雪花飞散,雪花散尽的时候,也不见了祢薇。
  
  二
  
  “你怎么不去救她?”心底深处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段秋名呆呆坐在湖边,不说话,他知道祢薇定然是被掳去了东海。可是,他怎么敢再去东海,去了就是送死,不但祢薇无法救出,把连自己也活不了。何况,她并不爱段秋名。他如此矛盾,如此痛苦。
  “你说过,即使为她去死,也是值得的,难道你忘了吗……”那个声音再次浮现。
  段秋名忽然就像兽一样咆哮起来,他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心口:“你不断地煽动我,我去死我去受苦自然没什么,可是好处都落到你身上,到头来,她未必能记得我的名字!你滚,你从我的心底滚出去!我是段秋名,不是白浪!”
  过了很久,直到他累了,不再动弹,那个声音才又出来:“其实,你一直是段秋名,你知道自己所爱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你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见世面,只知道玩乐的富家子弟;你是脱胎换骨,身肩大任的段秋名,你的今天,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所以,你要克服一切困难,历经心魔,才得真正超脱……所以,现在,你要去做的,就是救出祢薇……你爱的人!”
  段秋名捂住耳朵,不想去听,他一头栽进冰凉的湖底,这才觉得安定下来。他闭上眼,脑海里却满是她的容颜,或喜悦,或悲伤,或淡漠,或激动,她的眸,她的脸,无处不在。他一声大叫,化作一条小白龙穿梭在云里。他迷茫。
  不知不觉,到了苏州天幕,他想着自己的家人,变作人形下去看看。
  苏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却又不失眷雅,那熟悉的府邸,如今又热闹了起来,管家在门口和卖山茶的说着话,透过重门的当口,可以看见院子里一派热闹明媚的景象,他心下一紧,悄悄进去。
  “就好像做了场梦一样……”段百万眯着眼望天,“只是名儿什么时候能从梦里回来呦……”
  段秋名看见父亲苍老慈祥的脸,忍不住就要现身扑在他的怀里,可是,想着自己如今的模样,身上背负的使命,他想或许就这样吧,远远地祝福比什么都好。
  出去的时候,他在街的转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下一动,不由跟了过去。
  果然是从前那个算卦的。
  “公子别来无恙?”算卦的中年男子抚着长髯轻笑道。
  “先生识得我如今的容貌?”段秋名惊奇道。
  算卦先生神秘一笑,“天眼一开,何事不辨?”
  段秋名当即拜服,“请先生教我……”
  “不敢,不敢,公子日后若是成了玉帝面前的红人,可千万别忘了我……”
  “什么?”段秋名不解。
  算卦的摇头笑道:“时机未到,时机未到……那么现在,你的心结可否解开?”
  段秋名一声叹息:“先生于多年前预言,说若遇心动女子,天翻地覆,果然……”
  “那如今呢?”算卦先生眯眼笑道,那眸里透着智慧的光。
  “只可惜,她爱的是别人……”
  “你有今日忧烦,全在想得太多,一个人若是顾虑太多,难免会心乱,心乱则
  烦……”
  “那么,请先生教我……”
  算卦先生抬头望天,微微叹息,右手中指掐住拇指,看了看段秋名,正色道:“你只要知道,做你该做的事就好,万难之事抵不过一个执着。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段秋名喃喃自语,再抬头已看不见算卦先生,四下搜寻也不见踪影,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公子日后若是有不解之处,请来天庭紫霄宫找我就是……”
  段秋名觉得一阵恍惚,一定是哪里出错了,算卦先生怎么就成了神仙?只是,他觉得心头豁然开朗,是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得到她的爱。
  
  三
  
  东海,冰凌殿。
  这是一座空荡之极的宫殿,四周除却阴寒的冰石之外,再无他物。东海龙王此刻手里握着三颗珍贵的珠子,在一具冰块凝结成的棺材前来回走动。那竖起来的冰棺里赫然冻结着美丽的祢薇。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看不出悲伤。
  “你要知道,你失去龙珠,在我这冰晶棺里不能待超过八个时辰,如今已经过去五个时辰,再有三个时辰你就活不了,你还是乖乖地把碧水珠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小命……”
  祢薇的声音从心底透过冰石传了出来:“那么,你趁早死心吧,我宁死也不会把珠子交给你!”
  东海龙王不怒反笑,“我从梦官那里得到预言,四珠终会汇聚,四海也必将统一,这是天命,违抗不了的……哈哈哈哈。”
  “你不会这么容易得逞的……”
  “啊,对了,我好像忘了,还有一个对你痴心不改的家伙,你是在期望他来救你吗?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那个懦弱的家伙,怎可能来送死?”
  “你说错了……”
  蓦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龙王豁然转身,看见一张平静而淡定的脸,白色的衣袍上染满了鲜血,他竟然闯过了那么多道关卡,到达了这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段秋名一脸疲惫地走向祢薇,慢慢微笑,“薇,再见到你,真好……”
  
  四
  
  “你为什么要来?这不关你的事……” 祢薇的眼眸流露出一丝焦急,更多的是惊喜。
  段秋名慢慢走到她的近前,伸出手指触摸着寒气逼人的冰晶棺,祢薇的脸,她的身体,都已经冻结成苍白的颜色,她的眸虽然还是睁着的,却是这样无力。他看着她,心着实痛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因为,我也深深地爱着你……”段秋名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击向那冰晶棺。可是,哪里能动得分毫,连双手都冻得无法伸直。
  “没有用的,这冰晶棺的冰点是零下二百六十三度的绝对零度,非无上炎火和红色的爱无法化开……”东海龙王饶有兴趣地在一角观望,却并没有急着对段秋名出手。
  “我才不信!”段秋名再次提起双手,决绝的力量劈向那冰晶棺。
  “喀——”一声脆响,他的手掌已然折断,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冷汗涔涔。
  “秋名,你快离开吧,没有用的,这是天数……” 祢薇虽无法动弹,却也担心他的处境。
  段秋名忍住痛苦,给了祢薇一个安心的微笑,这笑像极了那时的白浪,不管多大的危险,他都是如此自若。她忽然觉得视线模糊,不能分清眼前的是白浪还是他。
  段秋名正要再次破解冰晶棺,忽然就感觉到丝丝寒意从身后袭来,一扭头,就看见数百只相思冰蝶挥舞着蓝色的翅膀围绕着他飞舞,越转越快。他想起祢薇也是如此被冻结起来,不由滑动脚步想要脱离阵势,却忽然看见东海龙王从腰畔抽出一把金色软剑迅雷一般刺了过来。
  他知目前处境危险,不能久留,必须想办法破解这冰晶棺才行,于是化身小白龙从容地滑了出去,在殿口,他凝望着祢薇,定定地说:“等我回来……”
  祢薇望着他坚毅的嘴角,眼眶开始潮湿,不需再回来的……我不想欠你太多……
  此刻,东海龙王并没有去追赶,他收起宝剑,把玩着停歇在掌心的蝴蝶,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仓皇飞出东海,双掌已经不能再动,段秋名躺在岸边粗粗地喘息,他想起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在这里,吞下了白浪的龙珠,从此,他开始了梦幻一般的旅程,到如今,坎坷曲折,可是心里一直是安静的。因为有一个人在心里的深处,要不断去追赶。他又想起祢薇冻结在冰晶棺里的憔悴表情,他怎么可以让她再多忍受多一秒这样的痛苦?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想起东海龙王说,非无上炎火和红色的爱不能破解,那究竟是什么?他思量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却在脑海里浮现一张脸孔,想起他说:“公子日后若是有不解之处,请来天庭紫霄宫找我就是……”
  对呀,去找那个算卦先生!想到这里,他便觉一阵欣喜,当下朝着天庭飞去。
  
  五
  
  “那无上炎火乃是神鸟凤凰的凤凰火石,你自去求她就好……”算卦先生此刻穿着一件白色的道袍,手里的拂尘随着缥缈的仙雾袅袅而动,他微笑地望着一脸困惑的段秋名。
  “那么,那红色的爱呢?又是什么?”他问。
  算卦先生笑而不答,转而用手指指脑袋,“自己去领悟……”
  “可是……”
  段秋名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你的时间无多,要知道,天上一天海里一月,海里一月,人间一年……”
  呀!段秋名猛然想起还在冰晶棺里的祢薇,于是,他拜谢之后立刻去找凤凰。
  ……
  “你可知,我这凤凰火石有多宝贝?千年才结一个,为什么要给你?”一身华丽彩裳的凤凰大人睥睨着这个眉目焦急的男子。
  “凤凰大人,我有心爱的人等着我用这火石去救……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包括我的生命……”段秋名渴求地望着她,一脸真挚地说。
  “我要你生命又有何用?”凤凰挥了下流云彩袖,思量了一下,转而说道,“在天庭,无论你得到什么,都要用相同的代价来补偿,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基准,如果我给你凤凰火石,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吗?”
  “那么,有什么可以补偿火石的呢?”段秋名着急地问。
  凤凰不紧不慢地绕着他转了个圈,然后摇摇头,故作无奈地说:“有是有,只怕你不能……”
  “你说,只要我有,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凤凰一双美目凝视他久久,忽然淡笑,“你如此待你心爱的女子,想必她也一样深爱着你吧……”
  段秋名忽然垂下头来,心在颤抖……
  她……爱的是别人……
  “呀,看你这表情,想是我说错了,那么,她其实不爱你,对不对?”
  无言。
  凤凰点点头,“既然她都不爱你,你为什么非要为她付出这么多?值得吗?你可知我要你身上的什么吗?”
  段秋名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眸,慢慢摇头。
  “我要的,是你的龙鳞……”
  “龙鳞?”
  “是,龙鳞乃是至宝,不低于我的凤凰火石,也算得是等价……”凤凰悠悠地说,“作为一条龙,最大的痛苦有两件事,一是抽筋,二就是剐鳞……你若同意,那么,就现了龙身,这颗凤凰火石就是你的了……”
  凤凰说着,眼神熠熠地望着他,掌心慢慢升腾起一颗精美宛若夜明珠的石头,泛出金黄色的火焰。
  “在你决定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一旦你失去了龙鳞护体,你那上天下海的本事就会付诸东流。在天上飞,急速的风云会直接接触你的身体,刀割一般疼痛;在海里游,那浓密的海水就像毒箭一样,刺得你直到死为止……你可想好了?”
  段秋名光想一下,全身就踌躇起来,是呀,这样做,值得吗?就算救了祢薇,她就能爱上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秋名,难道你忘记了此刻祢薇正在受苦?你忘记了要保护她生生世世的诺言了吗?难道,你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死去而无动于衷吗?”心底的那个声音再次在脑海里闪现。
  段秋名觉得身心俱疲,此刻方有生不如死的体会,他想起很多事,初次见到祢薇的时候,那种心跳的感觉,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祢薇把自己当成白浪,和自己接吻的时候,自己不是以为,这就是他要找的,一生守候的幸福吗?他怎能忘记在碧云山的湖边,她的那个忧伤绝美的倒影?还有她在冰晶棺里凄凉绝望的眼神,他,怎能忘记这一切?就算为她而死,那也是种幸福吧?
  “怎么样,决定了吗?”凤凰望着他的眸不停闪烁。
  段秋名深吸口气,坚定地将凤凰火石握在掌心,现了龙身。当凤凰的百折刀割下他身上第一片龙鳞时,他忽然就有种摆脱束缚的感觉。就好像,从此刻开始,白浪就真的远离了他,从此刻,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可以去爱祢薇的段秋名!
  凤凰的眼慢慢合上,因为她不忍看这样鲜血淋漓的场景,白色耀眼的鳞甲一片片掉落,刀片剐上去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分外的揪心,这个男子,怎么可以有这样执着的心啊……
  段秋名握紧了凤凰石,肉体的痛苦他已经忘却,此刻,他的心在飞扬,飞到那个地方,对祢薇说,即使白浪,也不会有我这样爱你吧……
  终于……
  段秋名咬着牙颤抖地站起来,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不停地流淌,他只觉得一丝轻风便好像针一样戳着他的身体,不由皱了眉头,“凤凰大人,秋名想请教,红色的爱又是什么?”
  凤凰望着他,视线朦胧,摆摆手,“就在你的身上,你自己体会……”
  段秋名虽然还想再问,但想祢薇那里时间无多,握紧了凤凰石就离开。
  他刚离开,那个算卦先生就转了出来。
  “看你太白金星给的好差事……”凤凰瞥了他一眼。
  太白金星也不恼,“所谓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若不经此难,怎能担当大任?”
  “是呀,所以我就做了回千古恶人!”凤凰颇为不满。
  “恶人也好,好人也罢,比起他来又算得了什么?”
  凤凰轻轻地点头,“是啊,又算得了什么……”
  
  六
  
  段秋名一路惦着祢薇的生死,加速狂奔,身体所承受的痛苦几乎叫他昏厥……终于,到了冰凌殿。
  “啪啪!”东海龙王鼓掌微笑,“来得正好,再差一会便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段秋名狠狠瞪了他一眼,视线望向祢薇,她已经合上了眼,脸色已经发青,他冲过去忍不住痛哭,“祢薇,你不要睡着,我来了!”他将手里的凤凰火石张开,火焰慢慢扩散开来,却仍然无法化开。
  “你还少红色的爱……”东海龙王悠悠地说。
  红色的爱,红色的……正自焦急的段秋名,视线停留在了自己满身的鲜血上,红色的……爱。他忽然明白。
  他最后看了眼祢薇,万分留恋地冲她微微笑,他终于是要为她而死的……他将凤凰火石吞入腹中,火烫的石头在身体内无限燃烧,由内而外地透射出来,他的血被石头吸干,瞬间,凤凰火石爆发出剧烈的热浪扑向冰晶棺,冰块慢慢开始融化。
  过了许久,祢薇觉得异常温暖,心跳重又强烈地跳动起来,她慢慢睁开眼,那口冰晶棺已经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除了自己,只剩一具赤裸的尸身,她小心地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她忽然便觉得一场永远不会停歇的大雪开始在心底汹涌而来,再也感受不到温暖。
  她颤抖地爬了过去,从胸口摘出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放在他的口中,她轻轻抚摩他的脸,泪水就这么悄然而落。
  敢问姑娘有什么烦恼?说与在下听,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
  我来娶你,是为了可以和你一起高山绿水,到老到死……
  为什么,你要救我?
  只因,我和白浪一样,深深爱着你……
  ……
  这一个拥有白浪外貌的男子,他有着一颗怎样执着爱己的心啊,可以为她付出一
  切……但自己,但自己……自己真的就一点不曾动过心?还是,一直欺骗自己?她不知道,她心乱如麻。
  忽然,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她一惊,抬起头来,看见东海龙王得意的脸。他的手里正拿着放在段秋名嘴里的碧水珠。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拿出这颗珠子的,因为你的心里早就有他了,哈哈,我得到了四颗珠子……”他狂笑着,伸手朝着冰墙一按,一道机关门打开,他“嗖”的一下飞了进去。
  此刻,祢薇呆呆地望着段秋名安详的脸,因为你的心里早就有他了……是吗?祢薇慢慢将手指咬破,鲜血一点点滴进段秋名的嘴里,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她也可以。她无论怎样,也要救醒他。
  东海龙王的视线贪婪地盯住鼎壶里渐渐要溶而为一颗珠子,只要吞下这颗珠子,就有无上的灵力,到时候,南北两海不俯首称臣也不行,一想到自己将要成为四海之王,他便笑了起来。
  四颗珠子终于凝结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他放在掌心好一阵把玩,然后深吸口气,就要吞下去。
  “砰!”一声巨响,冰墙忽然爆裂,一条颀长的身影冲了进来,他一个后退,不小心跌进那滚沸的鼎壶里,惨呼声还没叫完便不再动弹。
  那颗宝珠此刻正滚落在一条小白龙的爪旁,它看了看,毫不犹豫地就吞了下去。
  
  结局
  
  “祢薇……祢薇……”
  什么声音?好熟悉呀。
  仿佛在一个幽深的水潭,花瓣落在水面漾起层层涟漪,顺着声音,祢薇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的长袍,只是看不清他的脸。直到他越来越近。
  “祢薇……”
  祢薇轻轻迎了过去,看见一张英挺的脸,温和地笑,她看着他,眼泪簌簌而下,“白浪,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白浪扶住她,擦干她的眼泪,眼神清冽而淡定地说:“祢薇,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走?去哪?” 祢薇不解。
  “去我该去的地方呀……我不能这么自私地留恋你,霸占你的记忆,还有更值得你去爱的人在等你……”
  “不不不,没有比你更值得我去爱的人了……你不可以走……” 祢薇着急地抓住他的衣袖。
  白浪摇摇头,宽大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微笑,“不,有的……其实你一直不肯承认……当初要他服下我的龙珠,其实,我是够自私的,我想藏在他的心底可以继续地爱你……可是,我发现,这颗心比我更加浓烈执着地爱着你,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取代我来爱你……”
  祢薇还想说什么,被白浪阻止,他弯下腰来凝视她悲伤过度的眸,认真地说:“薇,放开你的心吧,难道你能忘记他为你做的一切?那个时候,他还不足以来给你幸福,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经历磨难,他已经彻底脱胎换骨摆脱了过去的束缚……去吧,他在等你,痴痴地等你,不要再让他难过……”
  白浪说着,放开她,慢慢开始后退,祢薇想要去追,却被另一个宽厚的胸膛挡住。也是一样的白衣,一张似曾相识的英俊迷人的脸,只是,没有了稚嫩与浮躁,有的只是岁月沉淀后的成熟和淡定。他望着她笑,浩瀚的眸仿佛大海,包容着一切,她听见他微笑着说:“薇,你无须勉强自己爱我,你只要知道我在爱你就已足够……”
  “祢薇,放开自己的心吧,说爱他,未来的幸福正在等你……”白浪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再也听不见。
  祢薇忽然觉得光线一下苍白了起来,将一切都勾画得透明起来,她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不觉张开双眼。
  这是哪里?四周的山石这样熟悉,这浅碧的湖水绿得这样动人,祢薇发现自己正在碧云山的水潭边,而四周,立了些许天庭来的人,她认得有太白金星,凤凰大人,还有四大天王。这是怎么了?她只觉一阵恍惚,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那张先前梦中的脸寂然映入眼帘,他是……
  “祢薇,你终于醒了吗?”白衣男子温柔地问道。
  祢薇正在诧异间,忽然听见太白金星说道:“小龙女,你终于醒了,要是再不醒,这新上任的四海龙王可就把我们给折腾死了……”
  新上任的……四海龙王?
  “祢薇,我是秋名……”白衣男子笑道,然后轻声告诉她。
  “秋名?怎么你的脸,你的身体……”印象里,他一直是白浪的模样,而且龙鳞也没有了,怎么现在……
  “四海长年以来争斗,弄得民不聊生,玉帝早有意见,在凡间选择了段秋名为未来的四海龙王,这才有了后来这么多的事情,如今,历经磨难,他已经彻底脱胎换骨,成为一条真正的小白龙……”太白金星说道。
  祢薇此刻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她和他的视线胶着纠缠,往事种种,齐齐涌上心头。
  段秋名轻轻抚摩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心疼地说道:“为了救我,你耗费了太多鲜血……”说着,他扭头冲着凤凰笑道,“凤凰大人,听说你那有很多调理的上品,不知道我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等价交换的?”
  凤凰连忙摇头,“啊,龙王大人现在仙位在我之上,怎敢……你要尽管去取就是了……”
  段秋名笑得一脸灿烂,“果然,官大就是有好处嘛……”他忽然看见祢薇的脸色不对,心下一紧,“怎么了?”
  祢薇不说话,忽然抱住他,将头依偎在他的胸前。他呆住。
  是什么将自己的心撩拨得飘摇不定?祢薇,你无须勉强自己爱我,你只要知道我在爱你,便已足够……
  “秋名……我、爱、你……”一句很低的声音自心口传出,却进入了每个人的耳朵。她紧紧抱住他。
  段秋名仿佛木头一样怔怔望着前方,可是,眼眶开始湿润,红肿,他轻轻闭上眼睛,将下颌抵在她的头上,泪水一点一滴地掉落下来。
  四周齐声响起了充满祝福的掌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悦,阳光灿烂地从林间倾泻下来,将温暖撒播。
  段秋名也将她紧紧地抱起来,很紧很紧,他说:“即使再重新来爱你一遍,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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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  月光被乌云所遮挡,时隐时现。风缓缓地,发出低沉的呜咽,扬开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路灯忽明忽暗,一阵一阵“嘶嘶”地响,又突然“啪”的一声熄灭了,只留下暗夜之中风声阵阵。  夜半的教学楼中,一片昏暗。一扇扇相对的门,自长廊一端望去,好似一排幽长的队列,不知通往何处。  “嗒——嗒——”  就在此时,走廊那头,忽然传来脚步之声。一步一步地,将地板映得亮了。在一个转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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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走?”  “是……你会等我的吧?”少年的眼光炯炯,期待地看着她。  “我……”她咬着下唇,“明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了呀……”  “国家有难,我又怎能安心地成亲?”少年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发,话音温文柔软,“等我。”  她不语,看着他逐渐远去,却又无力阻止,在他身后大声叫道:“我恨你!”  那个修长的身子只短短地一顿,然后决绝地往前走,不曾回头……  后来,每次当她回忆当初时,她都已经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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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读者和原创作者中,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在读者和很多原创作者中是一个高山仰止的地位(看了这句,我华丽丽地倒了……这也太夸张了吧?会害我被骂的。)。文笔流光溢彩、清奇冷艳,若用美眉来形容叶迷的风格,那绝对是傲骨侠女型的!她的古代小说有古龙的味道,那种淡淡的江湖凄迷的倦意,很神似,但绝非刻意雕琢,而是如水到渠成般浑然天成。她的现代小说则更加精彩纷呈,风格多样化,时而俏皮搞怪,时而唯美典雅,很容易就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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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她是一个弓箭手,在这个世界中,似乎一旦选择了弓箭手,就注定了孤单。在她很小的时候,当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第一次新奇地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还不曾知道,她未来的命运会如此的坎坷。  这是一个追求团体作战的世界。战士们有着超强的防御力,骑士们有着一击致命的招式,法师们有着强大的攻击力,而弓手,却没有她可以炫耀的特别之处。  她不像战士那样,可以抵抗住强大的攻击力;也不像骑士那样,可以把所有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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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这是坐落在皇宫附近的一处小院。院门相当的不起眼,小户人家,甚至没有几个家丁。走进院子,却是豁然开朗——从门口至庭院,漏斗形的园林逐渐铺开。满园的杜鹃,各色各态,甚是婀娜。推开房门,悠扬的古筝声戛然而止。  门风轻扬起长垂地面的纱幔,从敞开的缝隙间,隐约可见一绝色女子,秀脸未施粉黛,身着素色衣衫,那卓越风姿却让人过目不忘。  素衣女子朝着房门方向螓首微仰,星眸中闪过一丝与脸上秀丽不符的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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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蓝,风很凉,阳光很暖,天气也很好,但是……她很无聊。  “唉——”再一次,灵儿存心用引人注目的方式,大大地叹了口气。  唐逸幽仍是专注地替前来看诊的病人把脉,交代着该注意的事项;不远处的谷映蝶忙着配药,懒得回眸垂怜;而堂哥唐临渊眼前的账本堆得比天还高,更是没空关照她一眼。  “唉——”这一次,她是铆足了劲,冒着内伤的危险,用、力、地、给、它、叹、气!  处理完手边求诊的病患,唐逸幽总算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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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肖海林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网友,最近常常在上班时偷着聊QQ。  模拟敲门的声音传来,对面有人上线,他瞄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快速按出聊天对话框,敲字:“小虫子,起床了?”  他的聊天对象叫蝶飞,他却偏偏喜欢管她叫小虫子,至于他自己的网名,叫心情。她曾经问他为什么叫心情,是好心情还是坏心情?  他回答是坏心情。整年在远离家的地方打工,孤身一个人,哪来的好心情?  没有回音,他继续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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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朝,幼微没有急着回府,反而跟着御临王进了皇宫内苑。  “朝城、月城、驾城,还有其他几个地方的百姓自愿向法师一族提供金子,让他们保护城中百姓不受黑暗势力侵害,当地的官府、兵勇早已是名存实亡。再这样任由法师一族无限扩张,恐怕会威胁到王朝的稳定。王上,臣以为到了该对法师一族严加控制的时候了。”  这已不是幼微第一次向御临王提出限制法师一族的意见,听得御临王直打哈欠——昨晚跟一帮小宫女闹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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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当编辑泉水把它推荐给我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温柔而悠远的名字。叫人想起晚春的气息,还有点坐看缘起缘灭,天边云卷云舒的随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那种华丽丽花团锦簇的小说看不下去。越华丽就越是看得累。我就是不明白,眼睛就眼睛,鼻子就鼻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好看就是好看,非得说成“精致绝俗”,非得说是“莲步轻移”,还有什么“冷然凝眸”之类的,一句半句的,我忍;可满篇都是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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