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短信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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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阑珊的人群中,我找不到你了,然然。我那些遣词造句写出的短信,却不知道发给谁。
  我叫祁晓雨,广西人,现在人在重庆。
  这是座很大的城市。有很多人,很多车,很多高楼大厦,无论在哪都觉得自己很小很小,像蚂蚁一样。你知道,一个人生活在陌生的城市里,偶尔总会无端生出一种恐惧。白天有那么多人在你眼前走来走去,可到了夜晚,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小窝,点盏如豆的灯,和爱他的人吃一餐丰盛的饭。
  很久都没有然然的消息了。那些情话,那些逝去的记忆碎片,幻化成一篇篇的爱情小说,被我记录在笔记本上,却不曾打开。它们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却常常想起。
  然然你现在还好么?
  我来到重庆,是因为然然。
  那年,我刚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毕业,就提着小小的行李坐上了火车。
  在这里,我只认识然然。而我们并不熟识,只是网友,甚至从未见过面。
  大学时我老在一个电影论坛里混,这坛子里的人什么都聊却唯独不聊电影。后来,我发现一个叫“燃火”的人在介绍波兰斯基的电影,便冲过去与之争论不休,以至于整个论坛的讨论气氛重新被挑了起来。但那时恰好临近期末,没多久我就不再去坛子中发贴,这件事情随之也就被遗忘了。
  一天,OQ上有个自称老朋友的陌生人要加入,我将他放了进来。他说,自己就是论坛上的“燃火”。我们就此休战,却从此成为论坛里的“冰火组合”。
  我对“燃火”抱怨了自己要毕业了却很没方向。他说,来重庆吧,这里对任何人都是个足够大的城市。
  然然是我在这座城市中惟一有点关联的人,刚来时我却没有联系他,而是在江北附近租了间小房子。两个月后,我找到了一份报社实习记者的工作,负责的是文化版,事实上就是给文化版编辑跑跑腿,在城市里各处大大小小的展览搜寻信息。就是这样,我还是很高兴,第一个发短信告诉他。
  “你什么时候来重庆的?鬼丫头!”他约我在北城天街的麦当劳见面。那天,我坐在麦当劳里吹着空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又期待着什么。书包里的手机响了,是短信的声音。我刚拿出来手机,就发现有人坐在面前,扬着一张笑脸,是个有卷卷头发的可爱男生。
  “你好,张皓然”他笑笑地看着我。
  “你好,祁晓雨”我学着他的样子,也伸出了手。然后,我们像在网上一样地聊天,东扯八扯。
  然然也不是重庆人,他大我两岁,在一家摩托车企业做外贸销售。他说,原想着我是个很彪悍的女生,但没想到人却这般乖巧。那天,我们聊到很晚,然后一起坐公共汽车回家。 有人说连续二十二天做一件事情,就会变成习惯。不久后,我就习惯然然的存在,每天都会给他发短信。被人欺负了,我会把自己的不高兴一股脑地用新买的联想手机发短信告诉他,好像这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垃圾桶。他总像个老先生一样,发短信安慰我:“重庆是个很可爱的地方,呆久了就会知道”。遇到好玩的事情,也会第一个告诉他:
  “我坐轻轨去了动物园,长颈鹿的脖子真太长了。”
  “你喂它的时手要举高,否则以后还会更长。”
  我想,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再不是一个人了。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味道,重庆是个很奇怪的城市,有山有水,四季分明,火锅、美女、夜景总是让人着迷,我最喜欢重庆的夜,重庆的夜晚,被万家灯火和闪烁的霓虹点缀得梦幻又璀璨,倒映在波光荡漾的江水里,错落有致。后来我把家安在了北城天街对面的高楼上,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站在阳台上慢慢体会北城天街的喧嚣与繁华,一边给他发短信。
  然然对于时尚的东西很跟风,喜欢买最新的手机,照相机或者摄像机。生日的时候,然然送了我一台有百万像素摄像功能的手机,他教我使用“彩信”,说这样可以时时刻刻见到我。其实我喜欢看短信,很少用手机拍照。而且,我会把我们相互之间的短信用一本美丽的笔记本记录下来,看着那些雕琢的字句,我相信我们是相爱的。
  可能我就是土土的,傻傻的,喜欢从字里行间读出他的心境——然然的标点符号用得触目惊心。
  转过年,然然升任了公司的业务经理,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每周有三天都要飞到外地。
  又是一个冬夜,醒来我觉得自己全身热得不行,一向自以为健康的身体居然变得如此绵软。我很想给妈妈打电话,但又不想让她担心。
  “我好像发烧了!”我发短信给然然时,眼泪在打转。
  “吃药了么?”然后一叠的短信。“有没有用冰袋?”
  “打电话让谁来陪你!”
  “不用的,就是想你!”我期期艾艾。
  “坚持—下,我就回去!”
  我知道,他在外地正准备签一个重要的单子,不可能回来。
  我给他发完短信,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额头上一片冰凉,然然正跪在床前往我额头上敷毛巾。他乘当晚的航班回来了。我挣扎着坐起来,抱住然然大哭,他摸摸着我的头发好一阵安抚。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却早已乘最早一班飞机回去了。
  不知不觉中,我已不再是那个可以独自提着行李满处跑的女孩了。
  我知道,自己很幸福,但我是个贪心的女孩,永远希望那幸福可以长远下去。
  “然然,今天可不可以在一起吃晚饭?”
  “然然,你在忙什么?”
  “然然,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
  我开始变成一个凡事都要问问的小妇人,在这些短信中惊恐地看到自己逐渐失去自我。然然越来越忙,越来越少地回我短信。我们见面也越发困难。
  直到有一天,他约我去吃冰琪淋,坐在冷飕飕的店里吃着草莓口味的冰激凌,我忽然心神不宁。然然告诉我,公司派他到另一座城市做区域经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对我们呢?也许,大家都可以重新开始。
  他拉着我的手,我等他说“希望能随他去另一座城市”之类的话。我知道他能感觉到我手指的冰冷。
  “我走后,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东西,不高兴了就找朋友出去玩,想我了就发短信给我。”然然慢慢地说,尽量保持事不关己的状态。 捧着一大杯冰激凌,我怎么也吃不出味道。忽然,一大颗眼泪落在淡粉色的冰激凌上,却惊不起波澜。
  “我不会给你发短信的!”我忽然大声说道。“因为,你会认为那是负担。”说着,眼泪就顺着流到脸上,也就让然然看到了。
  他望着我,愣愣的,然后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
  “原来,你—直没变!”他叹了口气。
  我想,我们都疲惫了。
  记得第一次相遇时,我曾经对他说:“也许,我们不该认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太相似,又太不同。爱上你又得不到你,我怕!”
  “是么?”他扬扬脸,“我们试试看!”
  他轻而易举地下了一个赌注,最终,我赢得了赌博却失去了然然。
  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注定失去他。我们的缘分就像一缕青烟,不等待风儿吹过,自己先无形无影。
  他是火,我是水,我们永远走不到一起。即使知道对方最想要的爱人模样,却不肯迁就—下。现在,我们盘踞在两座城市中,相隔甚远,谁也改变不了谁。
  我租下了然然曾经住过的房子,等待一个不知名的爱情。常常在窗前翻开建记本,看着那些我和他曾经说过的话,那些由短信传来的只言片语。我还是不习惯使用“彩信”,不会把图片传给别人,我就是这样土土的,傻傻的。
  重庆还是那样四季分明,每一个季节都有自己的味道,我要慢慢学会品尝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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