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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的改变
10年前,连州还没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高速公路。从广州出发,要坐上6个小时的汽车才能抵达这里。对于这样一个小县城来说,为了展览新建一个美术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段煜婷和法国策展人阿兰·朱利安借鉴了其他国际艺术节改造建筑的经验,把视线转向连州县城那些闲置的老建筑,而展馆建筑选择的标准之一就是看建筑形态本身是否具有审美价值。段煜婷说,“好的展览一定要和建筑相得益彰”。今年的3个主展馆分别位于果品仓、粮仓和二鞋厂。这些原本空荡荡的带有明显时代印记的建筑被重新利用,厂房和仓库的大体量优势使它们足以承载起一定数量的展品。
去年,阿尔勒国际摄影节遭遇了最大、最重要的展区被卖的冲击,这个有着五十多年历史的摄影节,如今已经少了一半以上的展场。对段煜婷来说,连州的好处在于,不必担心地价上涨。这是连州国际摄影年展的第10年。
10年的办展经历让段煜婷渐渐学会跟政府打交道。因为预算来自政府,她必须向政府工作人员解释各种细节,比如为什么一个灯光非要是多少色温的,为什么不能是白光,为什么一盏不够非要三盏。布展时,她还得清楚地知道材料的价格,如何节省,控制预算。
摄影节的开幕式以往都是政府来做,但段煜婷希望今年能由自己负责。她参考了iPhone 6发布会,决定在舞台上设置一个大型屏幕,用它来做影展10年回顾。她写了一个脚本,拿着脚本去说服政府。她希望的开幕式至少不能做成那些歌舞团式的表演。
摄影节期间,连州的酒店全部爆满,餐饮业和娱乐业营业额都比日常翻了好几倍,当地人才察觉到摄影节给他们带来的改变。他们从几年前战战兢兢走进展厅,想一探究竟,到现在忍不住评头论足,而摄影节也渐渐成为这个小城里并不陌生的事件。“我觉得更重要的一个变化是我们看不到的。每年这样大量的来自世界各地最好的摄影艺术家的作品来到连州,影响更多的是这里的年轻人和孩子们。他们看到了这些展览,就知道了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有多少种生活方式。摄影是一种一手媒介,比二手媒介的优势在于,它直接面对这个现实的世界,让你通过现实影像看到这个世界。”段煜婷说。
“很多艺术家也在担心,这种虚拟世界会不会有一天代替了现实的感受和体验。我个人认为,虚拟世界改变不了人本身的动物性、生物性的体验,不大可能。一个两三米的东西放在你面前,和电脑(屏幕上)二三十公分的作品,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一件艺术作品在展厅里真正被展出之后,实际上这个作品才真正完成。”
摄影适合做低价位市场
今年的摄影展中,摄影师苏文以观者参与的方式展出了从2009年5月开始的项目《北京银矿》。他从北京北五环的一个垃圾回收站买回废弃底片,这55万张用米袋装的、发霉发臭的、布满灰尘的、被划损弄皱的底片涵盖了1985到2005年间中国的发展。
“收藏积累到50万张的规模,我感觉到这已经超越了个人故事的范围,当所有这些照片集中在一起,就汇聚成了属于城市的集体回忆。……我重复翻阅这些底片的时候,有越来越多先前意想不到的系列也开始慢慢浮现出来。例如,在80年代末,北京的家庭开始现代化,人们和新购置的一些电视合影是很常见的一种现象。因此我有大量的主人公站在自己冰箱或者电视机旁边留言的照片。”
“在物质上,中国人从无到有,这个过程来得太快了。我们还不善于把自己放在一个更大的群体里面。我们现在鼓励中国人要有信心,但这个信心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第二次来连州的摄影家刘香成说,“中国人先要买房子,要买汽车。买房的时候,中国人在乎我的房子有多少平方米。我们只在乎地面这个平面,其实墙面上挂什么很重要。中国人有了车、有了房,但在墙上挂什么,才是真正跟我有关系的。这也是一步一步来的。”
2008年,段煜婷邀请栗宪庭来做总策展人时,栗宪庭就对她说,摄影其实适合做这种低价位市场。而当代艺术的市场价位越来越高,门槛也越来越高,大家都在争抢高价位市场。段煜婷在欧洲时发现,作为摄影消费量最大的国家,德国已经建立了一种低价位画廊的市场形式,里面版本很多,大限量,一百多个edition,画廊紧挨着书店,一般就开在创意文化街区。这使她了解到西方市场已经开始分层。
“在西方,艺术衍生品在整个艺术市场里占48%,但在中国只有4.4%。买不起毕加索,可以买一张毕加索的海报,裱起来,也很好。摄影是人类的一种集体记忆。我们经过了50年代、60年代、70年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是什么?这个东西跟国外是有区别的。”刘香成说。
新清明上河图
摄影师戴翔的《新清明上河图》获得今年连州摄影节的年度大奖。这幅以现代视角重新演绎古代名画的长卷摄影作品,从海量的照片中脱颖而出。
据戴翔回忆,这张作品从构思、确定方案、素材拍摄到后期制作历时近三年。拍摄过程基本是前期策划草图,中期进行拍摄,后期进行合成处理,有时工作也有交叉。前期主要是勾画草图,进行画面安排、事件的筛选。画面视觉处理上主要利用拼接追求全景深的效果,以保证画面每一个细节的呈现。
为了追求大尺寸高清晰度的展示,这幅作品可以输出长度达到30米以上的标准仍可近距离观看,也是花费时间的要素之一。整个创作一共拍摄了1T左右的素材, 近万个图层的处理,很多古装衣服和道具都是自行制作和租赁的,也有部分是在网上购买的,画面中有近千个人物造型,戴翔在其中扮演了90个左右的古今社会角色,基本上画面事件的核心男主角都是由他扮演的。比如城管,“我爸是李刚”事件的肇事者,画面中的警察、记者、开发商、乞丐、富人、穷人、死人、精神病患者、农民工、算命的、嫖客、法医、古代书生、普通百姓等等。其他人物角色多由他的同事、朋友分饰。
“这取决于我个人视角的创作需求,一直以来我想演绎一个关于中国当下社会现实切片的长卷,并寻求一种传统和现代的结合方式,这基于自己的创作情感诉求和现实感受,现实世界会充满不可思议的冲突性和戏剧性,鲜活的现实生活是我创作的灵感来源。”戴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