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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一身武侠古装打扮,步履轻灵,走上舞台,几句简短致辞后,他为大家即兴打起了太极拳。短短几式,如行云流水,自然圆活,赢得满堂喝彩。这是马云2009年5月17日在广州“淘宝大会”上的亮相。
这已经不是马云第一次公开演练太极拳了。人们习惯性地将之视为“表演”和“作秀”,而很少关注,他练“杨式太极拳”已有十几年。
在人们对马云秀太极一笑而过之际,马云正用其太极推手推动阿里巴巴。在公司里,他不仅鼓动高管们像他一样尝试“禁语”、“静坐”、学习太极拳,而且也在劝导他们用“太极图”来看世界。
如何突破天花板
从小就喜欢武侠小说的马云,正从“太极拳”的 “虚实”、“动静”、“开合”、“进退”中,把握着阿里巴巴的“劲道”与“节奏”。
阿里巴巴正处在一个关键点上。“接下来的3年是决定阿里巴巴能否在内外部超越自我,把初步领先优势,变成一个持续发展优势的关键点。”阿里巴巴总参谋长曾鸣说,阿里巴巴是有危机感的企业,如果不适时做出调整、拥抱变化,就很容易被卷走。
事实上,企业发展,就如太极拳谱所说,“往复须有折迭,进退须有转换”。阿里巴巴这个关键点上的“折迭”与“转换”,将决定着其未来的“往复”与“进退”。
“一个卓越的企业需要一个卓越的企业家来领导。一个企业家的境界很容易形成一个企业的天花板。企业家的境界决定企业的高度。”曾鸣说,“为什么成功的企业很容易走向失败,因为一个企业越成功企业家越容易走向特立独行,变得一意孤行,最后走向众叛亲离。这是很多企业家都会掉进去的陷阱。”
“对于一个真正成功的企业家来说,最难的就是如何突破自我,如何保持一个反思的心态。”曾鸣说,“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但令曾鸣和阿里巴巴高管们欣慰的是,在这个关节点上,以这次金融危机为契机,马云在主动寻求自身境界的突破和阿里巴巴的超越之道。“马云这两年在努力突破自己的局限。这使得集团高管都在想,我怎么去突破?”曾鸣说。
练太极拳的人都知道,想练成天下第一的功夫,得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根基要稳。稳主要就看在步法转换。活与不活在于步,灵与不灵也在于步。步法转换的好与不好,决定了所能达到的功夫境界。
于是,一系列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就成为马云和阿里人的必然——去年初夏,马云去重庆缙云山白云观禁语、抄经;去年秋天,马云去日本京都拜访稻盛和夫探讨人性、灵魂;今年3月,马云携13高管去美国考察GOOGLE、微软、星巴克,拜会克林顿和索罗斯。这位从一开始就主张用“东方智慧,西方运作,全球大市场”思路运作阿里巴巴的舵手,正试图“内外兼修”寻找精神资源。
马云说:“中国企业都有一个从少林小子到太极宗师的过程。少林小子都会打几下,太极宗师有章有法,有阴有阳,中国企业要从第一天就有练太极的想法才行。”
马云开练第三阶段
6月中旬,马云在不丹开会时,为人们讲述了他改编的杨露禅学艺的故事。
最有意味的是,马云讲到杨露禅学得太极精髓的过程:“太极宗师陈长兴同意收杨露禅为徒,第一年,让杨露禅忘掉之前所学的一切招式;第二年叫他体验生活中的一切细节;第三年学习哲学思想,开始懂得太极阴阳之道;第五年才开始正式学武;第七年时杨露蝉哲学境界已经很高了,也磨练到了一定程度。” 最后成为打遍京城无敌手的“杨无敌”。
这个“杨无敌”正是将“陈式老架太极拳”变易、简化后开创出“杨式太极拳”的一代太极宗师。从中我们可以领会到马云转投陈家沟陈氏门下的用意所在——他想超越过去,领略太极精髓,开启阿里巴巴“新章法”。
事实上,马云早已深入学习道家哲学。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王帅透露,马云在自己的车里老搁着一本《道德经》和一本《庄子》,除此之外,还有西方哲学。王帅也参加过禁语,也随马云一起练太极。马云告诉王帅,“人行走得太累,没有时间停下来看自己。然而要继续往前走,就必须停下来看自己。”在与稻盛和夫的对话中,马云也表示,在走过学习创业、学习企业经营发展两个阶段后,自己开始走向第三阶段,钻研哲学。45岁的马云现在需要寻求生命意义了。
然而“自知”是最难的。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就说“认识你自己”。据传这是刻在德尔斐阿波罗神庙的三句箴言之一。千年之后,尼采还在说,“我们无可避免跟自己保持陌生,我们不明白自己,我们搞不清楚自己,我们的永恒判词是:‘离每个人最远的,就是他自己。’”
在采访中,阿里巴巴集团人力资源总裁彭蕾提到一个意味深长的细节:马云和阿里巴巴的13个高管3月份在美国考察时,“一天晚上大家喝了点小酒,蔡崇信提议大家互相点评一下,你如何看我,我如何看你。我们从8点谈到深夜1点,感觉很好。结果每个人都发现,你自己以为的自己和你周围的人看到的你自己是不一样的。”彭蕾说,“这相当于是一个照镜子的过程。”
马云发现,阿里人现在都需要面对镜子。彭蕾认为,越成熟的人越追求自我的宁静和平衡,对于自我的悟性要求更迫切。想把自己看得更透,使自己身心达到一种平衡。
从内心重寻起点
马斯洛将“自我实现”当做人一生的最高追求,最后他发现,“那些实现了自我的人,毫无例外,都是投身到‘非当下目的’的追求中——就是人们常说的受到使命的召唤”。阿里巴巴人发现,马云近年来反复思考的、提的最多的就是“目的”和“使命”。
在5月初香港股东大会上,马云说,“我作为整个公司的创始人和CEO不断问自己一个问题,办企业的目的是什么?”
马云日益发现“目的”的重要性。他说,优秀公司首要解决的是目的,目的不一致,一个公司没法干事情。一个公司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一定要有超出赚钱之外的目的,公司是为了比利润更根本的原因而存在的。
一个公司是不是伟大的公司,并不在于他有多大规模、能够产生多大利润、拥有多大的市值,而是这个公司是否有建立在崇高理想基础上的伟大目的,是否为社会创造价值。
曾有人问,阿里巴巴最大的对手是谁,马云不假思索地说:“沃尔玛。”一般人都以为马云是在商业形态竞争层面来谈这一点的。
其实,马云思考的是:沃尔玛将“服务顾客”变成了全体员工的共同目的。所有的策略和行动都围绕着这一目的而展开,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终于使得沃尔玛成为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伟大公司。沃尔玛每到一个地方,人们的生活就改善上升到中产阶级水平。
尼科?默克基尼安斯说,“目的使我们看到伟大和优秀之间的差别,看到传奇般辉煌的成就与值得褒奖的业绩之间的差别,看到流芳百世的功绩与昙花一现的虚名之间的差别。”他还指出:“成功的目的来自你对自身和所处环境的深入了解,还有明了自己将要完成的使命。同样,它需要用到你情感上的自我认知和睿智的思想——需要动用你的全部资质、全部经验和全部信仰。目的是你信仰中的基因,是不经思考就能相信的东西。
阿里巴巴的目的
曾鸣形象地比喻说:每个人参加革命的原因都不一样,但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是经过一轮轮的磨练,把一个概念变成了理想,把激情变成可持续发展的勇气。
“马云在内部讨论时也提到,阿里巴巴一开始提出来的是梦想、激情。发现互联网这个东西好,想利用它踏踏实实地为中小企业做些事,让大家生意好做一点,日子过得好一点。”曾鸣透露,“虽然我们最初提出来‘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这个口号,但是那个时候是激情驱动。只有当阿里巴巴越往上走的时候,这种责任感才变得越来越具体,越来越感同身受,提升成为一种使命感。”
十八罗汉之一,从1999年就跟随马云创业的金建杭,现任雅虎口碑网总裁,是他当年将马云和阿里巴巴团队最早的想法概括成:“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他称,尽管有了这样一个口号,有了帮助中小企业这样一个梦想。但是,在2003年以前,阿里巴巴还是没有明确自己的企业目的。表现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客户、员工、股东三者的关系位置,一直纠缠不清。在阿里巴巴企业价值观的“独孤九剑”时期,并没有把客户放在第一位,“那时候表述为尊重与服务,是放到第九位的,”金建杭说。
正是那次突如其来的非典,使马云和全体阿里巴巴员工都明确了一个理念:越在困难的环境中,越要首先想着客户。在非典时期,马云戴着口罩做出决定:全杭州500名员工全部回家办公,但是工作和客户服务不能停。家里没有电脑的,把公司电脑搬回去。家里没有网络的,IT人员帮着把网络全部建起来。客户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阿里巴巴全公司化整为零、在家办公。打进电话来都会有人应答:“喂,你好,阿里巴巴”。一个员工在家告诉自己的父亲:“爸爸,有电话打进来,一定要说:‘你好,阿里巴巴’”。
非典之后,马云总结出阿里巴巴三条思想原则:第一,唯一不变的是变化;第二,永不把赚钱作为第一目的;第三,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金建杭说,“这个思想原则的实质是,永不谋求暴利。”在2004年,阿里巴巴将价值观从“独孤九剑”发展为“六脉神剑”,“客户第一”被当做最高原则。
在最近的反思中,马云和阿里巴巴管理团队进一步认识到这一原则的重要性。“最近反思,组织大了之后很容易和客户脱节,决策上没有从客户的角度思考问题。”曾鸣说,“重新认识到‘客户第一’的重要性之后,做事情就越来越自觉,越来越坚定。
5月份在香港举办的阿里巴巴股东大会上,面对300名股东,对于什么是阿里巴巴的“企业目的”,马云回答说:“为客户创造价值”。
马云的无极和太极
南怀瑾说,“太极拳讲究‘移步’,所谓举步轻如灵猫搏鼠,踏足重如泰山,阴阳虚实要分明,且步伐移时脚亦在动,而脚的姿势亦是太极,若欲配合易经之理,处处一太极,移形换步,都能自自然然地太极化了。”对于正在“移形换步”的马云和阿里巴巴来讲,也在试图像打拳那样做到“处处一太极”,这将是打好百年阿里整套太极架子的关键所在。
太极拳的精髓就在于“处处一太极”。在中国古人看来,太极是蕴藏在万事万物之中最为幽密玄奥的宇宙法则。中国的太极图是一个圆圈被一条曲线分成两半,一半白一半黑,俗称阴阳鱼。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在《基业长青》中说,基业长青公司的思考方式和行为原则是非同寻常的。一般人认为两种表面冲突的东西不能同时并存,非此即彼,非黑即白。而高瞻远瞩的伟大公司则不受这种“非此即彼”的“二分法”的限制,努力用兼容并蓄的方法跳出这种困境,使他们能够同时拥抱若干层面上的两个矛盾的极端。他们不在非黑即白之间选择,而是想出方法,兼容黑白。
“阿里巴巴是一家梦想驱动的公司,”阿里巴巴B2B公司首席执行官卫哲说,从创业开始这家公司就带着一种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
就是这家谈理想的公司,从50万元创业资金、18个人的创业团队,用10年时间,成长为全球最成功的电子商务集群,使电子商务从一个概念变成一种领导潮流的商业形态:阿里巴巴B2B公司已经以67%的市场份额成为中国出口市场及B2B市场领先者;淘宝网拥有90%的中国C2C市场份额,2008年交易额高达999.6亿元;支付宝则以53.29%的市场份额排名第一,成为全国最大的独立第三方支付平台;阿里软件则以49.1%的市场份额稳居第一,领跑在线管理软件市场。
马云把这归结为,“阿里巴巴能有今天,就是我们持之以恒地把梦想做了10年。创业的时候我们在谈理想,最困难的时候在谈理想,现在,我们还是在谈理想。”他说,“赚钱不是我们的目的,只是最后的结果,阿里巴巴会是全世界最赚钱的公司。”
企业只有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企业的经营收入和利润才会产生结果。只有这种结果才能真正尊重并保证股东的利益。“这就是我们对商业的看法,”金建杭说。
从看起来很“虚”的企业文化和制度,落实到很“实”的员工行为与业绩;从很“虚”的理想激情,转化成很“实”的市值、利润;阿里巴巴都以一种“兼容黑白”“阴阳并重”的方式统摄起来,形成促进阿里巴巴生生不息的动力。
曾鸣说,“我们的秘诀是‘虚事实做,实事虚做’。”
忘记手中的剑
彭蕾说,“虚事实做最狠的一个方法,就是2003年我们把价值观和绩效考核结合起来。”而曾鸣则提到,“从今年起针对子公司总裁的绩效考核都要取消掉,鼓励总裁创新。业绩是实的,做的时候就要虚一点。”王帅则称,“集团今年对于各个子公司没有业绩要求,马云只要求总裁们到年底的时候自己看一下,‘满意’还是‘不满意’就行了。”
太极宗师杨澄浦在《太极拳说十要》说,太极拳视“分虚实”为第一要义,讲求“虚实能分,而后转动轻灵,毫不费力;如不能分,则迈步重滞,自立不稳,而易为人所牵动”。
2000年中央电视台要拍《笑傲江湖》。马云听到后非常激动,到处打探消息、找关系,想要出演“风清扬”。那个时候,这个角色已经有了人选,而且人家会武功。马云非要建议比武决胜负,“约好两人都从一个桥上经过,谁先被打到桥下面,谁就输了。最后,谁赢,谁上。”后来,由于缺乏表演经验,马云没有被选上。回到公司,马云把办公室的名字统统换成金庸武侠小说中武林圣地的名字,甚至用金庸小说里的武功秘籍来命名阿里巴巴的价值观。
2001年用来概括阿里巴巴9条价值观的“独孤九剑”,来自金庸的《笑傲江湖》。非典之后,2004年阿里巴巴价值观被精炼成“六脉神剑”,来自金庸的《天龙八部》。
后来,创办淘宝网的时候,每个人都用一个金庸武侠小说中的角色来当自己的花名。马云为自己选的花名是“风清扬”。“我一直最喜欢的就是风清扬,因为风清扬的武学就是出手无招,这是我一直最向往的一种境界,”马云说,真正的武林高手就是要这样“无招胜有招”。
在《笑傲江湖》里,风情扬是江湖隐士,就是他传授令狐冲华山派“剑宗”绝学“独孤九剑”。独孤九剑是独孤求败所创,剑分九式,讲求料敌先机,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虽只一剑一式,却是变化无穷,学到后来,前后式融会贯通,威力大增。独孤求败就是凭借这套剑法,“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以至于天下无敌,毕生求一败而不能,郁郁归隐山林。
“六脉神剑”在《天龙八部》里是大理段氏千年祖传武功绝学。六脉神剑,并非真剑,乃是以一阳指的指力及浑厚内力,独辟奚径,化成剑气,有质无形,犀利无比,有如真剑,所以谓之神剑。一阳指是习得“六脉神剑”的基础。
二者的区别是,“九剑”依仗的是对于有形之“剑”的运用,讲求的是速度,在敌人出手的一刹那察觉敌人的破绽,然后在敌人来不及变招的情况下,依靠速度克敌制胜。而“六脉”主真气,根本不用剑,真气从指尖流出,有质无形,所指即剑,克敌于无形。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九剑”主胜败,而“六脉”主济世。“九剑”到后来是“天下无敌,求一败而不能”,“六脉”从一开始就是“救人之术而非杀人之功”。按照中医阴阳思想,阳气为人身之大宝,故一阳指可使人一阳初生如春之万物生发。所以,小说中一灯大师用“一阳指”点穴让黄蓉内伤痊愈。
这种区别也反映在阿里巴巴的价值观上,九剑主运营,“创新、激情、开放、教学相长、群策群力、质量、专注、服务与尊重、简易”,这九条原则形成“独孤九剑”,成为阿里巴巴创业时期飞速成长的秘诀;而“六脉”主精神,“六脉神剑”里三剑说做人——诚信、激情和敬业;两剑说做事——团队合作、拥抱变化;一剑是阿里精髓——“客户第一”。
马云将“独孤九剑”变化到“六脉神剑”的精神实质是:阿里巴巴现在讲求的已不再是“速度”和“攻守”,而是“目的”和“价值”;阿里巴巴从探求“如何”正确地做事,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做“正确的事”,以及为什么要做正确的事;四十岁之前凭借“重剑无锋”横行天下的马云,在四十岁之后,要从“一阳指”开始修炼。
在《笑傲江湖》里,令狐冲跟着风清扬学剑。令狐冲除了学得古今独步的“独孤九剑”之外,更是领悟到风清扬超越独孤求败的地方,即:学会“独孤九剑”之后,要尽数忘却,只存其意。因为,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法最高境界是“从有招到无招,无招胜有招”。
所以,马云告诉他的高管们“忘记手中的剑”,不要整天盯着报表、利润、股票等数字看,而是要看“你为客户做了多少事情,创造了多少价值,多少人因为你做的事情,成为了公司的客户”。
曾经做过马云的秘书,在阿里巴巴销售、市场和行政部门做过许多职位的周岚说,马云经常以杭州张生记的服务为例告诉他们,“你们做销售非常关键一点,你们眼睛不要盯着客户口袋里面的钱。如果你今天眼睛盯着那里面的钱看的话,是不可能把客户给服务好的。你可能也会赚他一时的钱,但是客户究竟有一天会逃走。”
“我们在决定一个业务是不是要做的时候,不是问‘这个业务可以赚多少钱,这个业务竞争对手怎样?’而是问,‘这个业务是给谁做的?客户到底需要不需要这个业务?’”支付宝副总裁邱昌恒说
因此,马云取消了阿里巴巴各个子公司总裁的绩效考核和盈利限制,甚至对卫哲和淘宝网总裁陆兆喜提出今年每季度不能超过盈利的上限,而是以“‘满意’还是‘不满意’”来看待自己工作的效果。
曾鸣说,阿里巴巴的创新是以客户为导向的。当你真的倾听顾客心声的时候,他们永远不会满意,他们会让你知道:你什么做得好、什么还做得不够好,这样就会强迫你做得更好。
“须要从人,不要由己。从人则活,由己则滞”。这是太极推手的智慧。
内外兼修共赢天下
正在移形换步中的阿里巴巴,发现自己面临着一次百年难遇的大好机会。“我们无比兴奋地看到,一个新商业文明正在快速的形成。我们正处在由工业社会向后工业化社会转折的关键点上。这个转折点可能在三五年之后,但我们已经看到它的力量。”曾鸣说。
曾鸣认为,工业化生产的三个核心特征是“标准化”、“流水线”、“大规模”,以及由此带来的低成本,中国制造把大规模生产推向了新的高潮。后工业时代和工业时代的生产关系最主要的差别在于:传统的规模经济之外,有了范围经济的概念。“社会化物流”,“个性化营销”,“柔性化制造”是后工业化时代的根本支柱,它的核心是大规模定制,按需生产。
福特汽车、通用电气就是在100年前抓住第二次工业化革命的机会,成就了一番伟业,领先世界。而现在,在大规模按需定制方面,与世界各国相比,中国走得更快。曾鸣说,这可能是“中国经济超越的机会,工业时代200年来中国落后于西方,如果这次能够走在世界前列,是真正的领先。”
这对于阿里巴巴来说,也是一次超越自我的颠覆性机会。阿里能否成就伟业,就看关键时刻能否“懂劲”。曾鸣说,“电子商务会带来大规模定制产生的新产业革命,大家要看到的是这种根本性的力量,只有跟上这种力量你才能有成就。”
曾鸣认为,“当企业的内部管理和外部合作都能够通过互联网比以前更加有效地实现时,整个社会的经济模式就发生了改变。新商业文明是建立在真正的信息化基础上的一种全新生产方式。”
“现在都是从下面搞上来的,是C搞定B,不是B搞定C。”马云认为,“20世纪要抓住B,21世纪要抓住C,形势已经变了。”
在5月17日广州“首届网商交易会”上,马云宣布将整合阿里巴巴和淘宝的力量,打通电子商务平台,实现C2B2B,并推出一个新的概念:“网货”——离开了传统渠道的商品。他表示,如果说电子商务发展的前十年崛起了网商群体,进入了“网商时代”,那么接下来的十年将是“网货时代”,利用互联网渠道的优越性,将渠道暴利返还给消费者和制造商,核心就是反对暴利,是消费生产模式的革命。届时,阿里巴巴B2B是最大的网货制造平台,淘宝是最大的网货消费平台。“网货将和中国制造一样,未来10年都将是世界的主流,”马云说。
对此,卫哲的解释是,“网货”就是“小批量定制、柔性化生产、点对点物流”,不仅从备货上降低库存,而且从物流角度降低空车率,产品从厂家直接送到消费者手里,没有任何浪费,而且真正变成以客户为中心。在这个意义上,阿里巴巴是在创造一个更加健康的“绿模式”——用最少的资源,创造最大的价值,实现了后工业时代的本质飞跃。
“新商业文明,不只是商业,更重要的是文明。”彭蕾说。
犹如太极拳境界的提升,“一层深一层,层层意不同”。马云的太极功夫已经将阿里巴巴推到了一个企业高度,阿里巴巴已经不是一个仅仅以物质前提形式存在的“企业组织”,而是发展到了一个以文明和价值前提形式存在的“企业机构”。马云正推动着阿里巴巴走向他们坚信的新商业文明:它的基础是开放、分享、全球化和社会责任;商业原则是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他们坚信消费者导向的商业体系将成为未来,他们坚信中小企业将成为商业社会的主体;他们坚信“网商、网货和网规”将成为商业生态系统的三大支柱。
“今年9月10日我们会向全世界宣布,我们希望未来十年利用电子商务、利用互联网创造整个世界的商业文明,我们不愿再看到欺诈、不诚信,我们更不愿意看到不透明的公司、那些以赚钱为主的公司。希望通过互联网影响这个世界,完善商业世界,这是我们未来的使命。”在今年5月份的股东大会上马云这样说。
在他看来,“杨露禅偷拳”故事中那个依靠耍阴招取胜的“杨露禅”,必须归入正道,才可能脱胎换骨,成为一代“太极宗师”。这是未来中小企业的唯一出路。
著名互联网分析师吕伯望对此感慨颇深,他回忆起多年前与马云的一次私下谈话,谈到为什么要办淘宝。马云发现自己儿子老想玩网游,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能够把孩子的心栓住的东西,要能跟网游来争夺下一代,让孩子从小就学会进入社会、学做生意养活自己,形成一种独立自主的品格。而现在,吕伯望欣慰地看到一批80后、90后的青少年在淘宝开店创业,成为卖家,以马云为人生的榜样。
事实上,无数这样的卖家、供应商、消费者、物流公司正汇聚而来,围绕着淘宝、阿里巴巴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电子商务生态群。尤其是2007年阿里巴巴提出构建“生态型企业”战略之后,这个趋势更为明显,它们彼此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电子商务利益相关者”集群,不断改变着阿里巴巴的商业形态。
金庸曾经说过:“练太极拳,练的主要不是拳脚功夫,而是头脑中、心灵中的功夫。”今天,崇拜金庸的马云,分享给我们的已不仅仅是钱包,而是心灵。
(本刊感谢曾鸣教授为此文的贡献)
这已经不是马云第一次公开演练太极拳了。人们习惯性地将之视为“表演”和“作秀”,而很少关注,他练“杨式太极拳”已有十几年。
在人们对马云秀太极一笑而过之际,马云正用其太极推手推动阿里巴巴。在公司里,他不仅鼓动高管们像他一样尝试“禁语”、“静坐”、学习太极拳,而且也在劝导他们用“太极图”来看世界。
如何突破天花板
从小就喜欢武侠小说的马云,正从“太极拳”的 “虚实”、“动静”、“开合”、“进退”中,把握着阿里巴巴的“劲道”与“节奏”。
阿里巴巴正处在一个关键点上。“接下来的3年是决定阿里巴巴能否在内外部超越自我,把初步领先优势,变成一个持续发展优势的关键点。”阿里巴巴总参谋长曾鸣说,阿里巴巴是有危机感的企业,如果不适时做出调整、拥抱变化,就很容易被卷走。
事实上,企业发展,就如太极拳谱所说,“往复须有折迭,进退须有转换”。阿里巴巴这个关键点上的“折迭”与“转换”,将决定着其未来的“往复”与“进退”。
“一个卓越的企业需要一个卓越的企业家来领导。一个企业家的境界很容易形成一个企业的天花板。企业家的境界决定企业的高度。”曾鸣说,“为什么成功的企业很容易走向失败,因为一个企业越成功企业家越容易走向特立独行,变得一意孤行,最后走向众叛亲离。这是很多企业家都会掉进去的陷阱。”
“对于一个真正成功的企业家来说,最难的就是如何突破自我,如何保持一个反思的心态。”曾鸣说,“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但令曾鸣和阿里巴巴高管们欣慰的是,在这个关节点上,以这次金融危机为契机,马云在主动寻求自身境界的突破和阿里巴巴的超越之道。“马云这两年在努力突破自己的局限。这使得集团高管都在想,我怎么去突破?”曾鸣说。
练太极拳的人都知道,想练成天下第一的功夫,得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根基要稳。稳主要就看在步法转换。活与不活在于步,灵与不灵也在于步。步法转换的好与不好,决定了所能达到的功夫境界。
于是,一系列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就成为马云和阿里人的必然——去年初夏,马云去重庆缙云山白云观禁语、抄经;去年秋天,马云去日本京都拜访稻盛和夫探讨人性、灵魂;今年3月,马云携13高管去美国考察GOOGLE、微软、星巴克,拜会克林顿和索罗斯。这位从一开始就主张用“东方智慧,西方运作,全球大市场”思路运作阿里巴巴的舵手,正试图“内外兼修”寻找精神资源。
马云说:“中国企业都有一个从少林小子到太极宗师的过程。少林小子都会打几下,太极宗师有章有法,有阴有阳,中国企业要从第一天就有练太极的想法才行。”
马云开练第三阶段
6月中旬,马云在不丹开会时,为人们讲述了他改编的杨露禅学艺的故事。
最有意味的是,马云讲到杨露禅学得太极精髓的过程:“太极宗师陈长兴同意收杨露禅为徒,第一年,让杨露禅忘掉之前所学的一切招式;第二年叫他体验生活中的一切细节;第三年学习哲学思想,开始懂得太极阴阳之道;第五年才开始正式学武;第七年时杨露蝉哲学境界已经很高了,也磨练到了一定程度。” 最后成为打遍京城无敌手的“杨无敌”。
这个“杨无敌”正是将“陈式老架太极拳”变易、简化后开创出“杨式太极拳”的一代太极宗师。从中我们可以领会到马云转投陈家沟陈氏门下的用意所在——他想超越过去,领略太极精髓,开启阿里巴巴“新章法”。
事实上,马云早已深入学习道家哲学。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王帅透露,马云在自己的车里老搁着一本《道德经》和一本《庄子》,除此之外,还有西方哲学。王帅也参加过禁语,也随马云一起练太极。马云告诉王帅,“人行走得太累,没有时间停下来看自己。然而要继续往前走,就必须停下来看自己。”在与稻盛和夫的对话中,马云也表示,在走过学习创业、学习企业经营发展两个阶段后,自己开始走向第三阶段,钻研哲学。45岁的马云现在需要寻求生命意义了。
然而“自知”是最难的。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就说“认识你自己”。据传这是刻在德尔斐阿波罗神庙的三句箴言之一。千年之后,尼采还在说,“我们无可避免跟自己保持陌生,我们不明白自己,我们搞不清楚自己,我们的永恒判词是:‘离每个人最远的,就是他自己。’”
在采访中,阿里巴巴集团人力资源总裁彭蕾提到一个意味深长的细节:马云和阿里巴巴的13个高管3月份在美国考察时,“一天晚上大家喝了点小酒,蔡崇信提议大家互相点评一下,你如何看我,我如何看你。我们从8点谈到深夜1点,感觉很好。结果每个人都发现,你自己以为的自己和你周围的人看到的你自己是不一样的。”彭蕾说,“这相当于是一个照镜子的过程。”
马云发现,阿里人现在都需要面对镜子。彭蕾认为,越成熟的人越追求自我的宁静和平衡,对于自我的悟性要求更迫切。想把自己看得更透,使自己身心达到一种平衡。
从内心重寻起点
马斯洛将“自我实现”当做人一生的最高追求,最后他发现,“那些实现了自我的人,毫无例外,都是投身到‘非当下目的’的追求中——就是人们常说的受到使命的召唤”。阿里巴巴人发现,马云近年来反复思考的、提的最多的就是“目的”和“使命”。
在5月初香港股东大会上,马云说,“我作为整个公司的创始人和CEO不断问自己一个问题,办企业的目的是什么?”
马云日益发现“目的”的重要性。他说,优秀公司首要解决的是目的,目的不一致,一个公司没法干事情。一个公司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一定要有超出赚钱之外的目的,公司是为了比利润更根本的原因而存在的。
一个公司是不是伟大的公司,并不在于他有多大规模、能够产生多大利润、拥有多大的市值,而是这个公司是否有建立在崇高理想基础上的伟大目的,是否为社会创造价值。
曾有人问,阿里巴巴最大的对手是谁,马云不假思索地说:“沃尔玛。”一般人都以为马云是在商业形态竞争层面来谈这一点的。
其实,马云思考的是:沃尔玛将“服务顾客”变成了全体员工的共同目的。所有的策略和行动都围绕着这一目的而展开,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终于使得沃尔玛成为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伟大公司。沃尔玛每到一个地方,人们的生活就改善上升到中产阶级水平。
尼科?默克基尼安斯说,“目的使我们看到伟大和优秀之间的差别,看到传奇般辉煌的成就与值得褒奖的业绩之间的差别,看到流芳百世的功绩与昙花一现的虚名之间的差别。”他还指出:“成功的目的来自你对自身和所处环境的深入了解,还有明了自己将要完成的使命。同样,它需要用到你情感上的自我认知和睿智的思想——需要动用你的全部资质、全部经验和全部信仰。目的是你信仰中的基因,是不经思考就能相信的东西。
阿里巴巴的目的
曾鸣形象地比喻说:每个人参加革命的原因都不一样,但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是经过一轮轮的磨练,把一个概念变成了理想,把激情变成可持续发展的勇气。
“马云在内部讨论时也提到,阿里巴巴一开始提出来的是梦想、激情。发现互联网这个东西好,想利用它踏踏实实地为中小企业做些事,让大家生意好做一点,日子过得好一点。”曾鸣透露,“虽然我们最初提出来‘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这个口号,但是那个时候是激情驱动。只有当阿里巴巴越往上走的时候,这种责任感才变得越来越具体,越来越感同身受,提升成为一种使命感。”
十八罗汉之一,从1999年就跟随马云创业的金建杭,现任雅虎口碑网总裁,是他当年将马云和阿里巴巴团队最早的想法概括成:“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他称,尽管有了这样一个口号,有了帮助中小企业这样一个梦想。但是,在2003年以前,阿里巴巴还是没有明确自己的企业目的。表现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客户、员工、股东三者的关系位置,一直纠缠不清。在阿里巴巴企业价值观的“独孤九剑”时期,并没有把客户放在第一位,“那时候表述为尊重与服务,是放到第九位的,”金建杭说。
正是那次突如其来的非典,使马云和全体阿里巴巴员工都明确了一个理念:越在困难的环境中,越要首先想着客户。在非典时期,马云戴着口罩做出决定:全杭州500名员工全部回家办公,但是工作和客户服务不能停。家里没有电脑的,把公司电脑搬回去。家里没有网络的,IT人员帮着把网络全部建起来。客户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阿里巴巴全公司化整为零、在家办公。打进电话来都会有人应答:“喂,你好,阿里巴巴”。一个员工在家告诉自己的父亲:“爸爸,有电话打进来,一定要说:‘你好,阿里巴巴’”。
非典之后,马云总结出阿里巴巴三条思想原则:第一,唯一不变的是变化;第二,永不把赚钱作为第一目的;第三,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金建杭说,“这个思想原则的实质是,永不谋求暴利。”在2004年,阿里巴巴将价值观从“独孤九剑”发展为“六脉神剑”,“客户第一”被当做最高原则。
在最近的反思中,马云和阿里巴巴管理团队进一步认识到这一原则的重要性。“最近反思,组织大了之后很容易和客户脱节,决策上没有从客户的角度思考问题。”曾鸣说,“重新认识到‘客户第一’的重要性之后,做事情就越来越自觉,越来越坚定。
5月份在香港举办的阿里巴巴股东大会上,面对300名股东,对于什么是阿里巴巴的“企业目的”,马云回答说:“为客户创造价值”。
马云的无极和太极
南怀瑾说,“太极拳讲究‘移步’,所谓举步轻如灵猫搏鼠,踏足重如泰山,阴阳虚实要分明,且步伐移时脚亦在动,而脚的姿势亦是太极,若欲配合易经之理,处处一太极,移形换步,都能自自然然地太极化了。”对于正在“移形换步”的马云和阿里巴巴来讲,也在试图像打拳那样做到“处处一太极”,这将是打好百年阿里整套太极架子的关键所在。
太极拳的精髓就在于“处处一太极”。在中国古人看来,太极是蕴藏在万事万物之中最为幽密玄奥的宇宙法则。中国的太极图是一个圆圈被一条曲线分成两半,一半白一半黑,俗称阴阳鱼。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在《基业长青》中说,基业长青公司的思考方式和行为原则是非同寻常的。一般人认为两种表面冲突的东西不能同时并存,非此即彼,非黑即白。而高瞻远瞩的伟大公司则不受这种“非此即彼”的“二分法”的限制,努力用兼容并蓄的方法跳出这种困境,使他们能够同时拥抱若干层面上的两个矛盾的极端。他们不在非黑即白之间选择,而是想出方法,兼容黑白。
“阿里巴巴是一家梦想驱动的公司,”阿里巴巴B2B公司首席执行官卫哲说,从创业开始这家公司就带着一种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
就是这家谈理想的公司,从50万元创业资金、18个人的创业团队,用10年时间,成长为全球最成功的电子商务集群,使电子商务从一个概念变成一种领导潮流的商业形态:阿里巴巴B2B公司已经以67%的市场份额成为中国出口市场及B2B市场领先者;淘宝网拥有90%的中国C2C市场份额,2008年交易额高达999.6亿元;支付宝则以53.29%的市场份额排名第一,成为全国最大的独立第三方支付平台;阿里软件则以49.1%的市场份额稳居第一,领跑在线管理软件市场。
马云把这归结为,“阿里巴巴能有今天,就是我们持之以恒地把梦想做了10年。创业的时候我们在谈理想,最困难的时候在谈理想,现在,我们还是在谈理想。”他说,“赚钱不是我们的目的,只是最后的结果,阿里巴巴会是全世界最赚钱的公司。”
企业只有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企业的经营收入和利润才会产生结果。只有这种结果才能真正尊重并保证股东的利益。“这就是我们对商业的看法,”金建杭说。
从看起来很“虚”的企业文化和制度,落实到很“实”的员工行为与业绩;从很“虚”的理想激情,转化成很“实”的市值、利润;阿里巴巴都以一种“兼容黑白”“阴阳并重”的方式统摄起来,形成促进阿里巴巴生生不息的动力。
曾鸣说,“我们的秘诀是‘虚事实做,实事虚做’。”
忘记手中的剑
彭蕾说,“虚事实做最狠的一个方法,就是2003年我们把价值观和绩效考核结合起来。”而曾鸣则提到,“从今年起针对子公司总裁的绩效考核都要取消掉,鼓励总裁创新。业绩是实的,做的时候就要虚一点。”王帅则称,“集团今年对于各个子公司没有业绩要求,马云只要求总裁们到年底的时候自己看一下,‘满意’还是‘不满意’就行了。”
太极宗师杨澄浦在《太极拳说十要》说,太极拳视“分虚实”为第一要义,讲求“虚实能分,而后转动轻灵,毫不费力;如不能分,则迈步重滞,自立不稳,而易为人所牵动”。
2000年中央电视台要拍《笑傲江湖》。马云听到后非常激动,到处打探消息、找关系,想要出演“风清扬”。那个时候,这个角色已经有了人选,而且人家会武功。马云非要建议比武决胜负,“约好两人都从一个桥上经过,谁先被打到桥下面,谁就输了。最后,谁赢,谁上。”后来,由于缺乏表演经验,马云没有被选上。回到公司,马云把办公室的名字统统换成金庸武侠小说中武林圣地的名字,甚至用金庸小说里的武功秘籍来命名阿里巴巴的价值观。
2001年用来概括阿里巴巴9条价值观的“独孤九剑”,来自金庸的《笑傲江湖》。非典之后,2004年阿里巴巴价值观被精炼成“六脉神剑”,来自金庸的《天龙八部》。
后来,创办淘宝网的时候,每个人都用一个金庸武侠小说中的角色来当自己的花名。马云为自己选的花名是“风清扬”。“我一直最喜欢的就是风清扬,因为风清扬的武学就是出手无招,这是我一直最向往的一种境界,”马云说,真正的武林高手就是要这样“无招胜有招”。
在《笑傲江湖》里,风情扬是江湖隐士,就是他传授令狐冲华山派“剑宗”绝学“独孤九剑”。独孤九剑是独孤求败所创,剑分九式,讲求料敌先机,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虽只一剑一式,却是变化无穷,学到后来,前后式融会贯通,威力大增。独孤求败就是凭借这套剑法,“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以至于天下无敌,毕生求一败而不能,郁郁归隐山林。
“六脉神剑”在《天龙八部》里是大理段氏千年祖传武功绝学。六脉神剑,并非真剑,乃是以一阳指的指力及浑厚内力,独辟奚径,化成剑气,有质无形,犀利无比,有如真剑,所以谓之神剑。一阳指是习得“六脉神剑”的基础。
二者的区别是,“九剑”依仗的是对于有形之“剑”的运用,讲求的是速度,在敌人出手的一刹那察觉敌人的破绽,然后在敌人来不及变招的情况下,依靠速度克敌制胜。而“六脉”主真气,根本不用剑,真气从指尖流出,有质无形,所指即剑,克敌于无形。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九剑”主胜败,而“六脉”主济世。“九剑”到后来是“天下无敌,求一败而不能”,“六脉”从一开始就是“救人之术而非杀人之功”。按照中医阴阳思想,阳气为人身之大宝,故一阳指可使人一阳初生如春之万物生发。所以,小说中一灯大师用“一阳指”点穴让黄蓉内伤痊愈。
这种区别也反映在阿里巴巴的价值观上,九剑主运营,“创新、激情、开放、教学相长、群策群力、质量、专注、服务与尊重、简易”,这九条原则形成“独孤九剑”,成为阿里巴巴创业时期飞速成长的秘诀;而“六脉”主精神,“六脉神剑”里三剑说做人——诚信、激情和敬业;两剑说做事——团队合作、拥抱变化;一剑是阿里精髓——“客户第一”。
马云将“独孤九剑”变化到“六脉神剑”的精神实质是:阿里巴巴现在讲求的已不再是“速度”和“攻守”,而是“目的”和“价值”;阿里巴巴从探求“如何”正确地做事,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做“正确的事”,以及为什么要做正确的事;四十岁之前凭借“重剑无锋”横行天下的马云,在四十岁之后,要从“一阳指”开始修炼。
在《笑傲江湖》里,令狐冲跟着风清扬学剑。令狐冲除了学得古今独步的“独孤九剑”之外,更是领悟到风清扬超越独孤求败的地方,即:学会“独孤九剑”之后,要尽数忘却,只存其意。因为,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法最高境界是“从有招到无招,无招胜有招”。
所以,马云告诉他的高管们“忘记手中的剑”,不要整天盯着报表、利润、股票等数字看,而是要看“你为客户做了多少事情,创造了多少价值,多少人因为你做的事情,成为了公司的客户”。
曾经做过马云的秘书,在阿里巴巴销售、市场和行政部门做过许多职位的周岚说,马云经常以杭州张生记的服务为例告诉他们,“你们做销售非常关键一点,你们眼睛不要盯着客户口袋里面的钱。如果你今天眼睛盯着那里面的钱看的话,是不可能把客户给服务好的。你可能也会赚他一时的钱,但是客户究竟有一天会逃走。”
“我们在决定一个业务是不是要做的时候,不是问‘这个业务可以赚多少钱,这个业务竞争对手怎样?’而是问,‘这个业务是给谁做的?客户到底需要不需要这个业务?’”支付宝副总裁邱昌恒说
因此,马云取消了阿里巴巴各个子公司总裁的绩效考核和盈利限制,甚至对卫哲和淘宝网总裁陆兆喜提出今年每季度不能超过盈利的上限,而是以“‘满意’还是‘不满意’”来看待自己工作的效果。
曾鸣说,阿里巴巴的创新是以客户为导向的。当你真的倾听顾客心声的时候,他们永远不会满意,他们会让你知道:你什么做得好、什么还做得不够好,这样就会强迫你做得更好。
“须要从人,不要由己。从人则活,由己则滞”。这是太极推手的智慧。
内外兼修共赢天下
正在移形换步中的阿里巴巴,发现自己面临着一次百年难遇的大好机会。“我们无比兴奋地看到,一个新商业文明正在快速的形成。我们正处在由工业社会向后工业化社会转折的关键点上。这个转折点可能在三五年之后,但我们已经看到它的力量。”曾鸣说。
曾鸣认为,工业化生产的三个核心特征是“标准化”、“流水线”、“大规模”,以及由此带来的低成本,中国制造把大规模生产推向了新的高潮。后工业时代和工业时代的生产关系最主要的差别在于:传统的规模经济之外,有了范围经济的概念。“社会化物流”,“个性化营销”,“柔性化制造”是后工业化时代的根本支柱,它的核心是大规模定制,按需生产。
福特汽车、通用电气就是在100年前抓住第二次工业化革命的机会,成就了一番伟业,领先世界。而现在,在大规模按需定制方面,与世界各国相比,中国走得更快。曾鸣说,这可能是“中国经济超越的机会,工业时代200年来中国落后于西方,如果这次能够走在世界前列,是真正的领先。”
这对于阿里巴巴来说,也是一次超越自我的颠覆性机会。阿里能否成就伟业,就看关键时刻能否“懂劲”。曾鸣说,“电子商务会带来大规模定制产生的新产业革命,大家要看到的是这种根本性的力量,只有跟上这种力量你才能有成就。”
曾鸣认为,“当企业的内部管理和外部合作都能够通过互联网比以前更加有效地实现时,整个社会的经济模式就发生了改变。新商业文明是建立在真正的信息化基础上的一种全新生产方式。”
“现在都是从下面搞上来的,是C搞定B,不是B搞定C。”马云认为,“20世纪要抓住B,21世纪要抓住C,形势已经变了。”
在5月17日广州“首届网商交易会”上,马云宣布将整合阿里巴巴和淘宝的力量,打通电子商务平台,实现C2B2B,并推出一个新的概念:“网货”——离开了传统渠道的商品。他表示,如果说电子商务发展的前十年崛起了网商群体,进入了“网商时代”,那么接下来的十年将是“网货时代”,利用互联网渠道的优越性,将渠道暴利返还给消费者和制造商,核心就是反对暴利,是消费生产模式的革命。届时,阿里巴巴B2B是最大的网货制造平台,淘宝是最大的网货消费平台。“网货将和中国制造一样,未来10年都将是世界的主流,”马云说。
对此,卫哲的解释是,“网货”就是“小批量定制、柔性化生产、点对点物流”,不仅从备货上降低库存,而且从物流角度降低空车率,产品从厂家直接送到消费者手里,没有任何浪费,而且真正变成以客户为中心。在这个意义上,阿里巴巴是在创造一个更加健康的“绿模式”——用最少的资源,创造最大的价值,实现了后工业时代的本质飞跃。
“新商业文明,不只是商业,更重要的是文明。”彭蕾说。
犹如太极拳境界的提升,“一层深一层,层层意不同”。马云的太极功夫已经将阿里巴巴推到了一个企业高度,阿里巴巴已经不是一个仅仅以物质前提形式存在的“企业组织”,而是发展到了一个以文明和价值前提形式存在的“企业机构”。马云正推动着阿里巴巴走向他们坚信的新商业文明:它的基础是开放、分享、全球化和社会责任;商业原则是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他们坚信消费者导向的商业体系将成为未来,他们坚信中小企业将成为商业社会的主体;他们坚信“网商、网货和网规”将成为商业生态系统的三大支柱。
“今年9月10日我们会向全世界宣布,我们希望未来十年利用电子商务、利用互联网创造整个世界的商业文明,我们不愿再看到欺诈、不诚信,我们更不愿意看到不透明的公司、那些以赚钱为主的公司。希望通过互联网影响这个世界,完善商业世界,这是我们未来的使命。”在今年5月份的股东大会上马云这样说。
在他看来,“杨露禅偷拳”故事中那个依靠耍阴招取胜的“杨露禅”,必须归入正道,才可能脱胎换骨,成为一代“太极宗师”。这是未来中小企业的唯一出路。
著名互联网分析师吕伯望对此感慨颇深,他回忆起多年前与马云的一次私下谈话,谈到为什么要办淘宝。马云发现自己儿子老想玩网游,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能够把孩子的心栓住的东西,要能跟网游来争夺下一代,让孩子从小就学会进入社会、学做生意养活自己,形成一种独立自主的品格。而现在,吕伯望欣慰地看到一批80后、90后的青少年在淘宝开店创业,成为卖家,以马云为人生的榜样。
事实上,无数这样的卖家、供应商、消费者、物流公司正汇聚而来,围绕着淘宝、阿里巴巴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电子商务生态群。尤其是2007年阿里巴巴提出构建“生态型企业”战略之后,这个趋势更为明显,它们彼此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电子商务利益相关者”集群,不断改变着阿里巴巴的商业形态。
金庸曾经说过:“练太极拳,练的主要不是拳脚功夫,而是头脑中、心灵中的功夫。”今天,崇拜金庸的马云,分享给我们的已不仅仅是钱包,而是心灵。
(本刊感谢曾鸣教授为此文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