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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烈说:“过了差不多快一个月,并未见到国焘回来,也未有只字给我。我心中虽难过,也羞于去问谁。这是两种心理在作祟:第一,因为共产党在秘密工作时代,谁未负责该项工作,谁就不应知道该项工作的秘密,何况那时白色恐怖很厉害,同志们知道党的工作秘密越少越好,十数年来我就养成了这种习惯。第二,国焘是我的爱人,最亲爱的人。他走向何处去,竟不对自己讲,问别人(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别人还能讲吗?离别将近七年了,才相聚数月,竟又不告而别?我在盛气之下,更不愿去问他人了。”
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中组部来电话要杨子烈速去一趟,她还以为是恢复她的党籍,心中异常欣喜。她在上海与党失去了多年联系,好不容易到了延安,组织不信任她,没有恢复她的党籍。到了中组部,陈云将她请到一个房间,低声说:“子烈同志,你知道吗?最近党内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党的大事。”她惊奇地表示自己一点也不知道。陈云紧皱双眉、低着头告诉她:“国焘走了!”随后,陈云交给她一封信:“国焘有一封信给你,他在汉口等你,你去不去?”她满心想去找张国焘,恨不得马上能看见他,一时不好意思出口,只低声说:“我考虑一下。”陈云看她大腹便便,问她有几个月身孕了,她说六个月。陈云异常关切地说:“那你要好好当心!如果有同志们闲言闲语,你来告诉我好了。”
张国焘的信很简单,大意是:“子烈贤妻吾爱吾妹:不告而别,请妹原谅。我在延安苦闷,现到汉口等你,希望妹携爱儿海威来汉口……”信是4月初在西安写的,那一天是5月16日,也就是信到延安已有一个多月。她突然发现,过去熟悉的同志见到她变得冷淡,从前的笑容不见了。次日上午她去见毛泽东,刘少奇、张闻天都在,她还没开口,知道内情的人热烈地走近她,很和蔼地轻轻在她肩上一拍,似认真又诙谐地大声笑着说:“好呀!子烈,国焘把你丢下,跑了!”她好半天才强自镇静地说:“他为什么要走?我不明白!我想去汉口找他,问个明白,把他找回来。”“好呀!你若能把国焘找回来,那你就是共产党的大大功臣。”毛泽东高兴得伸出右手大拇指。刘少奇亲切地对她说:“子烈!到我那里来玩嘛。”
过了数日,她见到李富春,正式提出去汉口找张国焘,请组织部批准。李富春回答:“让中央开会决定,然后再通知你。”那些日子,怀有身孕的她忧心忡忡,常常茶饭不思,暗自流泪,在人前还要强忍泪水。终于等来了李富春的答复:“中央已经开过会,决议你不去汉口,小孩子将来仍然可以送到莫斯科读书。”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双手掩面痛哭,“不,我要去!我要到汉口去看看国焘!”
她给中央写信,声称自己要回故乡湖北乡下去生孩子。三四天了杳无回音,她于是去中组部找陈云、李富春问,李富春说:“中央开会时,毛主席决定不要你走!组织部不管。”陈云“温和地轻声问”:“孩子有几个月了?”她说七个月了,陈云低声说:“要走,就快走!”
杨子烈立即爬了几个土坡去找毛泽东,说:“毛主席,我想回家养孩子,你批准我吧!”毛的声音很低:“那是组织部管,你去找他们。”她恳切地说:“不,我刚才从组织部来,富春同志说是你决定的!你们两处,你推他,他推你!那怎么行?你看我大着个肚皮,跑来跑去,实在跑不动了!你现在就干脆写张条子给我吧!”正在写文章的毛泽东提笔在白纸上写了“让子烈同志回家吧!”一面写一面说:“你是好的,一切都因为国焘不好。现在国焘已被戴笠捉去了。戴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是国民党的大特务呀!你去了汉口以后生养孩子的一切费用,党都可以负责,你无论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到党里来。”靠了这张纸条,杨子烈带着孩子还有妹妹离开延安。
(摘自《文史参考》2011.9(上))B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