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城市里的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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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1月中旬到2月初。四川、贵州、湖南、广西、安徽、湖北……中国20多个省区连续遭受低温雨雪冰冻天气袭击。
  这是一场50年不遇的雪灾。
  机场、高速公路封闭。铁路瘫痪,人们滞留在车站、机场;公路上,大面积停电停水……身处城市的我们亲历这场灾难,在暴风雪的肆虐中感受,感受困境求生够力量,感受人性的美好,也成长和收获着。
  
  女生夏青亲历——
  
  当稀客成了常客
  
  关键词:冰冻,停水,物价也飞涨收获:学会珍惜每一滴水,每一棵菜,每一粒米。
  第一场雪降落时,我开心地笑了。
  那是自习课,上了一半儿,坐在窗边的同学就发现了雪花的大驾光临,它们在风里牵着六角裙翩翩起舞。教室里一阵骚动,议论纷纷。随着老师一声放学令下,早就蠢蠢欲动的我们疯了似的跑出去——有几年没下过雪了?
  “让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我巴望着雪这个稀客能多住几日,最好,能让我们堆雪人打雪仗。
  第二天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斑驳的白。房顶、树上积起薄薄的一层。小区的空地上,一些早起的孩子已经团起树上和矮房顶上的雪,打起了雪仗。
  到了学校。一个上午之后,雪又厚了一层。
  堆个雪人吧。我提议。和几个同学一起拢起实验楼后面空地上的雪。堆起一个比我们还高一截的雪人,树叶做的眼睛,树叶编的帽子,神色有些顽皮。我们搓着冻僵的双手。一个个鼻子通红,望着雪人傻呵呵地笑。
  接着是连续的几天低温。冰冻像个艺术家,拥有化平凡为奇观的神力。
  学校花园里,喷泉滴滴答答的细流缓缓地浇灌在假山前的那簇枯枝上,一夜,喷泉变成了盛开的莲花,边缘伸出晶莹的冰凌,而那枯枝,已被冰封,黄褐色的枝丫像嵌在玻璃中一样,一幅天然的标本。我们许多人伫立在那一潭微微结冰的池水边,看着那天然的冰雕。久久不愿离去,并拍照留念。
  冰雪之后就天晴,在冰雪融化的滴答声里,告别寒冷,这是往常。这一次却不同往常,天依然很冷,冰越结越厚。当冰雪这个稀客变成了赶不走的常客,麻烦接踵而来。
  水管被冻爆了,只能等着消防车送水来,爸爸每天请假回家,接上满满几桶提上6楼,存储起来。不需要我做珍惜水资源的宣传,一向有洁癖的妈妈开始节约用水, “淘完菜的水还可以洗手,洗完手可以冲厕所”。脏衣服堆了老高,如果不是冬天,一定都馊掉了。
  奶奶回家就开始抱怨,菜都涨价了,一块钱一两的小葱,4块钱一斤的白菜。小贩们都说,你今天不买,明天更贵。未雨绸缪,奶奶屯了一堆白菜萝卜。果然,菜越来越贵,也越来越少,奶奶说,怎么有点像回到了计划经济时代,超市里的菜一上架就被抢光。餐桌上,再没有吃不完的菜,分量少了,连菜汤都被喝得一干二净。 爸爸在贵州的朋友发来短信,因为冰雪封路,协断了运输,他们那儿的大米涨到了1.5块一斤。盛饭时,我宁可多盛几次,也不愿吃不完倒掉。
  接着停。据说是被冰层层包裹的电线和电塔不堪重负,终于倒在了风雪里。我们的夜晚陷入了—片漆黑里。抢侈在不断进行。可倒塌和断裂也在继续,就像一场比赛。蜡烛越卖越贵,点燃它就开始流泪——那可是烧的5块钱哪。
  每天都盼望太阳重新回到我们的头顶上来。时时怀念着下雪前舒服的日子。
  等到迎来阳光,温暖重新拥抱我们的时候,突然发现,在这段冰封的日子里,竟然学会了珍惜资源,珍惜现在的美好。
  
  男生高竣的亲历——
  
  冰天雪地里走路上学
  
  关键词:挤公车、路滑、摔跤提示牌收获:接受别人的善意,也关心和帮助他人,传递温暖。
  早晨8点从梦中醒来,耳朵里是异常的寂静。没有了往日里喧闹嘈杂的人声。也没有汽车趾高气扬发动时的轰鸣。安静得有些让人担心,让人联想到昨晚九点多钟的异常停电。还有最近一直的寒冷和雨雪。妈妈走进房间说。今天的冻害肯定加重了。你还要不要去上奥数班? 我忙爬起来:“要去的。要去的。那可是花了你和爸爸的血汗钱报名的。就是天上下刀子,还得去啊!”心里却说。谁乐意在家听你唠叨啊?
  果然,屋顶上、屋檐下、树枝上、地面上冻上了亮晶晶的冰凌。小区里停在房前的车子,全都趴在原地,从里到外被冻了个透,生生动弹不得。
  自行车是没法骑了,一咬牙,一步一滑上路了,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到了站牌下,黑压压的人群早就簇拥在那里,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的衣服,从臃肿的衣服里不断伸长脖子,朝路那头望着,活像一群极地里的企鹅。想到这个比喻,我忍俊不禁。
  公共汽车却迟迟不见来。偶尔来一辆,人群马上如潮水般涌上去,很快就塞满了车厢,我只有望车兴叹。唉,只有发扬风格放弃乘车念头,步行着去了。
  路上车不多,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拥堵,根本无需交警指挥,冰雪让汽车变得绅士起来,大小车辆彬彬有礼,自觉排序,依次缓缓而行。平日里,它们可是个个生猛,我骑着自行车绿灯过马路,右拐的汽车都要硬生生抢道。
  因为铺路石砖太滑。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少有人走,不少人走到了被汽车辗压过的马路上,那里摩擦系数大,防滑。人与车辆同行,执勤的交警在这种极特殊的情况下,也顾不上进行严管,充分体现人性化。
  踉踉跄跄,一步一滑,姿态怪异,路上行人都小心翼翼,紧盯着自己脚下。生怕摔跟头。即使这样小心,也不时听到有人摔倒了的惊呼声。一个下坡,一不留神,我摔了个五体投地,没有人嘲笑,只有关切的目光投来: “摔着哪儿没有啊?”——电视新闻说,各大医院的骨科人满为患,都是在结冰的路上摔伤骨折的病人。
  书店门口站着一只醒目的招牌:路滑小心!
  一路走,一路都看到类似的招牌,让人心里一阵阵暖。终于走到了少年宫的大楼下,大门口,一个女生误人了盲道的斜坡,一路直溜溜往下滑,一路惊叫。我冒着自己也可能滑倒的危险,英雄救美伸手帮拉了一把,带着她出了险境。女生连连向我道谢,我有些难为情地使劲摆手。
  到了上课的教室。人稀稀拉拉的。很多同学因为冰雪的原因没来。老师一脸和蔼地夸奖到场同学的坚持,接着话锋一转,取消了后天的课。
  
  汪思成亲历——
  
  停电的7天7夜
  
  关键词:停电,恐慌,等待,释然收获:学会思考,学会等待,学会主动去寻求。
  大雪中,我窝在电脑前,欲图用网上的火热抛开寒冬。
  “嚓……”冰雪切断了显示器发出的荧光。停电了。我起身,推开窗子,眼前,是一片黑,我们住的这一片地区都陷入黑暗。
  第一次尝到了寒冬里没有电的滋味。大家一通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在一只抽屉里翻出了一小节蜡烛——好长时间没用过了。点上,冒着黑烟的烛火跳着,在无边的黑暗里如同一粒细小的豆子,但我心里立刻就觉得踏实了。人大概都是这样。不是怕黑,而是怕黑所带来的空虚感,习惯了灯火流岚,习惯了车水马龙,习惯 了听着车轮转动的声音睡着,习惯了在汽车的喇叭声中醒来,而雨雪,把一切的习惯轻易地打乱。
  城市居民过于依赖现代化的设备,自来水、天然气、汽车、电,把这一切看做是生活的必需品。在生活步调完全被打乱之后,才发现我们是真的回不到过去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生态日子了。我也喜欢看城市里那整晚整晚不知疲倦闪烁着的灯火,也喜欢看车来车往,可现在,城市没有了这些,我看到的只是一堆砖块瓦砾所拼成的废墟。
  “也许,下一秒就来电。”我还在痴想,可是。这一秒是天上神仙的一秒。是尘世凡人的七天!
  第二天。依然没电。白天买回的蜡烛。一根接一根前仆后继为我们提供着可怜的一点光明。它在黑暗的重压下艰难地用生命顽强抗争。似乎太不自量力,只能任眼泪沿着桌边滴入黑暗的深渊。我似乎听到黑暗在嘲笑。
  第三天,第一次觉得家不像家,如果它连温暖与光明都提供不了,就变成了被抛弃的对象。就在那天晚上,我们住进了有发电机的宾馆。
  第四天,大面积的停电让城市充满了恐慌。没有了电视,爱搬弄是非的人任意散布虚假的消息,无处求证,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
  等待是痛苦的,但不知道如何等待是最痛苦的。能击倒任何一个人。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一个战俘。在监狱里,敌人没有给他任何消遣的东西,也没有让他做任何事情,也没有室友,数月后,他得了精神病。不过,自从他偶然间发现一本褪了色的棋谱后,他有了希望。当被释放时,他已成了一位大师,象棋大师。
  生活需要等待,等待能找回希望,等待能反省自己。
  第五天,我开始把平常想干的事情罗列出来。默默古诗,看看书。随手涂鸦,涂抹之中,积郁的心情彻底释放了。
  第六天,我和外婆徒步登上了17楼的楼顶,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第七天,终于来电了。
  
  徐紫欣亲历——
  
  关键词:停止补课,雪中的温暖,铲雪,春节收获:在阵痛中成长,信任,懂得爱的战无不胜。
  相信谁都不会忘记2008年1月的这个冬天,在绝望与希望之间摇摆不定的冬天,在寒冷与温暖之间感受真切的冬天,在回家与滞留之间彷徨无措的冬天。受灾区每个人的灾难,一个国家的灾难,
  每天的电视背景都定格在雪中。京广大动脉的拥堵,火车站黑压压滞留的乘客。在空中俯视千万辆车排成的长龙,蔚为壮观。可车上的司机却是苦恼不堪,有归家心切的,有赶着进货的,有异地办事的。但谁都明白只有老天爷说了算。寒冷和饥饿在考验大家忍耐的底线,磨灭大家的希望,但是当总理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时。在困难前,所有人加了一道防护罩,因为他们信任他爱戴他。国家,就像一个母亲,挡在孩子们前面面对风雪。
  最刻骨铭心的是在风雪中发生的温暖事迹:一个小伙子寻找女朋友,冰天雪地,徒步一百公里被冻昏;一个儿子得知九十高龄的母亲病危,无车通行,选择步行,只为见上老母亲最后一面……有太多感动化作暖阳温暖每个人的心窝,在困难时刻的相濡以沫是最强大的力量,原来这就是爱的战无不胜。
  而我,也在这个冬天成年,成人仪式是铲雪。成人就是从此背负责任,要完成作为人在这个世上的使命。虽然不能像童年那样无忧无虑,但是为了实现生命的价值,每个人都要变得成熟。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冰雪消融,经历劫难的一切又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家都忙着准备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春节。看着街上人们欢乐的笑脸,那段冰雪的日子早就被喜悦的心忘记了,人永远没有释怀不了的痛苦,但却有永远崇尚的快乐,可是往往要经历痛苦后,才能懂得欢乐的时光来之不易。痛苦前面总可以加上一个更字,而幸福永远不分大小,哪怕一丁点掉进心池,就会泛起一轮又一轮涟漪。
  这个冬天有太多回忆,每一件事都使我感慨不已,即使城市里再也找不到冰雪的痕迹,但我的心里永远会记得,我在冰天雪地曾用心看过、感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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