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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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玮相遇的时候,也是冬天。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面对大海的辽远与空阔,面对海浪的涌动与鸥鸟的自由,我像个孩子似的在海滩上胡乱奔跑。海滩上的沙粒毫不客气地钻入我的鞋里,使我不得不停下来,脱下鞋后再跑。虽然脚下的沙滩让我感觉到了冷冽,但是我仍然没有停下我奔跑的脚步。
  那天,海边的人很少,似乎只有我和玮。他是一名摄影记者。当时他正在工作,架着相机拍摄大海。
  当我赤脚奔跑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镜头中时,他不由自主地按下了快门,然后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爱上了我。他说,你是第一个在冬天的海滩上赤脚行走的女子。你是个出色而又奇特的女子。
  而我那个下午则取代了他镜头中的大海,在海边来来回回行走着任他拍摄。当我看到相片中的我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满不在乎,我的忧郁失措,我的神采飞扬,我的洒脱不羁全都在他手中的相片中一一展现出来。
  我爱上照片中的我,接着爱上了他所有拍摄出来的图片,然后爱上了他那满是图片的房间,最后爱上了他的人。在爱上他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结婚,妻子在另外一个城市读研究生。但我仍然陷了进去。
  慢慢地走着,我们都没有说话。
  海滩上有许多风化的礁石,形状怪异,颜色沉暗,千疮百孔。那凝聚了千百年的石头,它本身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它也无法诉说,唯有展现一个已成的形体让世人去揣摸。我走上前去,抚摸着它们,就如抚摸着一段凄美的旧日时光。
  如果爱情旧了,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也如现在这触手之处这一片无泪的冰凉?我在心中问自己,却无法给自己答案。
  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海浪的冲洗,岩石的棱角已渐圆润,每一寸都留下了海水咸咸的吻痕。就如我们的一生,从婴儿到成年到消亡,几十年的时光都挣扎在生活的大海里,躯体与思想都被印满风霜的痕。
  我拾起几粒已被时光打磨得细腻而又光滑的石头,玮看着,笑道:“还是小孩脾性,这到处都是的小石子也会当成宝贝收藏。”
  我也笑:“你懂什么哦。俗人一个!没有美的感悟没有美的内涵。”
  玮一边帮我把石头装进背包里,一边说:“罢了,罢了,你喜欢就好。我就是俗人一个。可是你还是要爱我,那么,你本质上也是个俗人而已。”
  听了玮的话,我的心里一瞬间黯然下来。就算这石子被时光与大海赋予了深刻的内涵,这对于即将远行的我来说,这些远古的记忆,曾经的沧桑,又有什么意义?留着它们,仅仅只为纪念与玮走过的这一路时光的片断?
  风大起来了,海水也一浪一浪的漫过沙滩。我和玮走过的足印,已无迹可寻。风迎面而来,带着令人为之震动的凛冽。坐在礁石上,看着海浪撞上来,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爱情会如此么?历经世俗的苦难后能有水珠的晶莹剔透么?
  但是生命一定如此。在时光的海里,我们只是一朵浪花,潮起潮落,终究会归于平静。最终化为蒸汽,成为风中的一朵云。
  抬头望天,天上白云片片,随着风的来去而漫卷。我的人生就如天上的白云。虽然美丽,却没有自己的方向,只能随风而定。
  风更大了,海水溅湿了我的鞋。玮从后面抱着我,头埋在我颈项的发丝间,我感觉到他气息的温暖。
  我低低地叹息一声,爱情会如大海这般永不枯竭么?玮听到了我叹息,更紧地拥住了我。他是否也在徘徊,他是否该放手这“心酸的幸福”?
  已是斜阳,阳光已经清冷。
  “很晚了,回去吧。”玮说。
  握着玮那已没有温度的手掌,感受着两双不再温暖的手相互纠缠,我的心坠入不可名状的疼痛中。
  玮,原谅我。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不想再背负“第三者”的罪名,也不想你受着我一样的痛苦与煎熬……
  就在那晚,我离开了玮,离开了那个与玮纠缠了三年的城市。看着那曾经熟悉的灯火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我的泪在心底冻成了冰。
  三年里,我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生活的方式也完全改变。当我今夜躺在这南方的海边,感受着那潮湿的风,那温润的雨,我知道我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对玮的思念已燃烧成一团昼夜不熄的火,彻底地灼伤了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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