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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9日晚21时52分。
主裁判巴林人纳瓦夫一声哨响,2013年亚洲足球俱乐部冠军联赛结束了。响哨前就一直盯在球旁边的孔卡一把抄起比赛用球,抱着它迎接一个又一个冲上来庆祝的队友,一名裁判试图把球带走,被孔卡以蝴蝶穿花般的脚步轻灵躲开,为躲避“追捕”,孔卡甚至没同里皮好好拥抱庆祝,只是在跑动中伸出手,跟恩师击了一下掌。
拿下亚冠,恒大再次证明了自己才是中国足球真正意义上的塔尖,即使国家队也得甘居其下。从社会学角度来说,恒大夺冠这场比赛已经完全超越了单纯足球比赛的意义,新闻联播一分钟时长的报道,史上首次连线比赛现场,都为这场球赋予了不同以往的社会意义。
有人甚至说,是恒大在反赌扫黑的最低谷中,拯救了中国足球。
在那名裁判彻底放弃追逐后,孔卡怀抱着比赛用球撒腿冲向埃尔克森,撞胸后一把搂住了9号前锋的脖子,高大的埃尔克森紧搂住小个子阿根廷人。在他们身后,场上所有红色队员已经飞奔着抱向一起,替补席上的所有人则直冲向里皮,将白发银狐围了个水泄不通。
狂欢才刚刚开始,兴奋的孔卡依旧和埃尔克森搂在一起,无处宣泄的情绪使他不由自主地狂按对方的脖子,埃尔克森干脆低下头,一把将孔卡背起,迈开双腿满场狂奔,在埃尔克森的背上,孔卡高举右手振臂狂呼,左臂依旧紧紧地夹着那颗比赛用球。刚被埃尔克森放下,秦升又冲了过来,俯身让孔卡骑上自己的肩膀,又是一通狂奔……
贵宾看台上的许家印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同一旁的足协掌门张剑握手,接受身边一众大佬的祝贺,甚至放松地同周围看台的球迷互动。
可算松了一口气。
为了这个冠军,许老板谋划已久,他容不得任何闪失,在比赛最后时刻,疯狂反扑的首尔FC队每一脚射门都有可能搞砸他精心准备的一切,由不得他不紧张。
玩足球,许家印在下很大一盘棋,这些年随着球队成绩越来越好,外界能感知到的棋盘也越来越大,但究竟什么才是这盘棋的全貌,现在还没人敢下断言,怕只有许老板自己知道。
2010年3月1日,恒大集团以一亿元买断上个月刚因受足协反赌处罚降入中甲的广州足球俱乐部全部股权,广汽集团则以2500万元取得一年的冠名权,球队名称定为广州恒大广汽队。4月,仍在为一个中超名额率队奋战的许家印第一次提出“一年冲超,三年夺中超,五年夺亚冠”的目标,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痴人说梦的呓语。9月,恒大3-2击败广州日之泉,提前3轮冲超成功,按时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目标。
2011年,恒大以升班马的姿态征战中超,俱乐部再次高调提出“5年夺亚冠”的目标,并制定了“513”即赢一场奖励500万,平一场奖励100万,输一场倒扣300万的奖惩机制。不过,这种土豪范十足的奖惩方式并不被多数人所认可,谢晖所发的一条微博代表了不少人当时的态度:“500万赢球奖!输球罚300万!又是拍脑袋想出来的烂东西!中国足球不缺钱!缺的是对专业的尊重!请学习一下高水平联赛的球队管理!五年内拿亚冠冠军?如果你没把它当句笑话那你脑子一定进水了!”
就这样,一个新生的亚洲冠军就在人们哂笑的白眼和惊异的张大嘴巴中一路走来。
2011年7月,恒大迎来了孔卡的加盟,阿根廷人刷新了中超转会的多项纪录;9月,恒大客场1-2不敌长春亚泰,在第24轮迎来了征战中超的首场失利,并终结了自己两年来连续44场不败的纪录(中甲21场中超23场);几天之后,恒大在第26轮4-1击败陕西人和,同日排名第二的北京国安1-1战平山东鲁能,恒大提前4轮夺取中超冠军,完成了中国版的“凯泽斯劳滕奇迹”。
2012年,恒大撤换李章洙,签下里皮,构建世界顶级教练团队;中超赛场,提前1轮卫冕冠军,成为中超历史上首支连冠球队,并夺得同年的足协杯冠军,豪取双冠王;亚冠赛场,恒大成功在小组赛中突围,最终在四分之一决赛中两回合4-5不敌伊蒂哈德,止步八强。
2013年,恒大提前三轮卫冕中超冠军,实现三连冠,同时刷新中超多项纪录;更为重要的亚冠赛场,恒大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在决赛中以一个客场进球的优势力压首尔FC,成为首支捧得亚冠的中超球队。
至此“三年夺中超,五年夺亚冠”的两大目标,恒大都提前让其成为了现实,夺冠当晚,谢晖两年前的微博被有心的网友挖出,成了被嘲笑的对象。
球场上,孔卡紧紧抱着比赛用球,怎么也不肯放手。
阿根廷人是恒大在中超第一笔“纯土豪”性质的引援,孔卡的加盟拉开了恒大同其他中超传统豪门的差距,这个差距在后来的两年多时间被越拉越大。
2011年7月2日,孔卡以巴西足球甲级联赛最有价值球员的身份正式加盟恒大,成就了当时中超历史上最为重磅的一次交易。那一年,孔卡28岁,风华正茂正处当打之年,他为恒大效力的时间是两年半,28岁到30岁,孔卡自己也说,这是他足球生涯中最好的几年。
为了得到孔卡,恒大付出了高达1000万美元的转会费,以及据称700万欧元的税后年薪。这笔放在欧洲足坛都数得着的引援支出,让中超见识了真正的土豪。
“孔卡的工资比我们一年的投入都多,恒大这种模式我们学不了。不是什么人都能用恒大的方式来玩的,中国没有几个企业能这样。”深圳红钻俱乐部副总经理王奇说。
而在孔卡身上,恒大最让其他俱乐部敬佩的一点不是砸出去了多少钱,而是在砸完了别人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之后,所有人还都觉得,这钱砸得值。与此相比,申花跟风似的引进阿内尔卡和德罗巴的闹剧,让人觉得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徒增笑柄而已。 真土豪砸钱时,脑子里想的是你想不到的生意,好比在亚冠决赛第二回合的生死时刻,别人考虑的是亚冠奖杯的归属,而许家印所紧张的,是能不能得到一个最好的时机,向全世界展示出他精心打造的矿泉水品牌。
许老板的心思在恒大队出场的那一刻就已经揭晓,这场比赛,全队穿上了崭新的,胸前印有“恒大冰泉”四个字的球衣,这也让那些多年来觊觎恒大胸前广告的品牌彻底死心。
在恒大崛起后,胸前广告一直是不少品牌争夺的战场,早在冲超成功的2011赛季,恒大俱乐部的招商手册上就明码实价标出球队球衣胸前广告的价格:每年人民币8000万元——这在当时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更多人认为这个价格只是恒大想把胸前广告留作自用的托词。于是,在亚冠夺冠夜之前的四个赛季里,恒大队胸前一直都印着“恒大EVERGRANDE”征战赛场。
这一胸前广告连用了四个赛季,并不意味着在这四个赛季一直没买家。
2012年,三星曾开价每年3000万买断恒大胸前广告,不过这个数字还不到恒大标价的一半,自然没被理睬;到了今年初,三星把开价提高到了4000万/年,依然还是被无视的份。6月,有消息传出,亚冠赞助商之一的阿联酋航空计划掏1亿欧元赞助某中超球队5年,而这份平均算下来每年20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1 .7亿)的胸前广告赞助,如果真实存在的话,那其目标也只可能是恒大,只是此事一直没有确切的下文。抛开这虚无缥缈的西亚土豪不谈,在下半年,恒大可是实打实地拒绝了一家民企每年8000万的报价,以及一家关系不错的国企,每年1亿的合作计划。
直到比赛当晚,许家印才揭开大幕,他把这块最肥沃的自留地留给了属于自己的恒大冰泉;而由于这个夜晚的特殊性,他这一宣布,几乎全中国都立即知道了恒大正式进军本已杀得刺刀见红的国内饮用水市场。再没比这更强大的传播方式了,看到场内硕大无比的矿泉水瓶子,很多人才醒悟过来,所谓“土豪”,归根结底,本质上还是个商人。
土豪的商人属性还体现在不做赔本生意上,比如跟巴里奥斯的官司,这几乎是中超球队在国际市场上,第一桩高调胜利的合同纠纷。
巴里奥斯本是恒大寄予厚望的一名前锋,2012年5月,这位德甲豪门多特蒙德当家射手以850万欧元的转会费转会恒大,这在当时被看做恒大软硬实力共同提升的成果。然而好景不长,巴里奥斯在中超始终无法踢出符合其身价的表现,即使在同克莱奥的竞争中也丝毫不占优势,特别是2013年,频遭伤病困扰的巴里奥斯打打停停,并在埃尔克森到来后彻底失去了位置。
此后不想继续留在恒大的巴里奥斯同其经纪人频繁与其他球队接触,并宣称自己可以自由人身份转会,甚至对外宣布恒大拖欠自己的薪水。忍无可忍的恒大用一份长达百页的起诉书将巴里奥斯告到国际足联,在恒大完整的手续和证据面前,巴里奥斯无从狡辩。
巴里奥斯私下里一度接触了21家俱乐部,但在恒大“谁签他谁就吃官司”的警告下,没人敢接收这个烫手山芋。最后,当FIFA启动诉讼要求其答辩后,巴里奥斯彻底服软,他的经纪人向恒大申请和解,希望以正常途径离开,道歉并承认自己一度说谎。
土豪恒大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里钱多,但人不傻。
11月25日晚,亚足联进行了2013年度颁奖,郑智成为范志毅后,中国又一位亚洲足球先生;穆里奇击败队友孔卡,拿到亚洲最佳外援的奖项;广州恒大无悬念成为亚足联年度最佳俱乐部;就连一直遭人唾骂的中国足协,也跟着沾光拿到了亚足联年度最佳协会和公平竞赛奖,中国足球,真真在这个夜晚赚了个杯盘满钵。
恒大如愿登上了亚洲之巅,可中国足球没那么容易就被拯救。
在亚足联颁奖晚宴结束后,穆里奇拎着最佳外援的奖杯问记者:“你说我下一个目标究竟是什么呢?”
同样的问题更应提给恒大,在拿到中超三连冠,又历史性地染指亚冠之后,这支球队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呢?尽管世俱杯近在眼前,但是奢求世俱杯取得多高的成绩,一不现实,二也很难将其作为贯穿一整个赛季的战略性目标。
更现实的问题是,恒大一飞冲天,中国足球却原地踏步,说好听点,顶多也就是贴地飞行。
在亚冠决赛后的11月15日和11月19日,国足在主场进行了两场亚洲杯预选赛,先是1-0战胜了印尼,此后0-0战平沙特,小组出线与否,完全决定于明年3月5日客场挑战伊拉克一战上,中国队需要至少打平对手才能保证死里逃生。在国家队比赛中,以恒大帮为班底的国足状态依旧,并没有因为亚冠冠军带来什么变化。
在接过亚洲足球先生的奖杯后,恒大队长郑智表示:“世界杯的梦想,我从未放弃!”但眼前对他来说比较现实的目标,还是先带领国足取得一张亚洲杯决赛圈的门票再说,如果亚洲杯都踢不上,空喊世界杯只能徒留笑柄。
国际足联排名第97,亚洲杯预选赛面临生死战,世界杯最近也只能考虑2018,亚冠下个赛季的中超名额为3+1,这便是当前的中国足球。
作为中国足球塔尖般的存在,恒大被巨额的资金投入、里皮教练团队的引进和高水平的外援阵容装修得富丽堂皇,其高度已然远远脱离了身下的基座,仿佛一座奢华的浮空塔。
浮空塔能在天上飘多久?没有人知道。但可以预见的是,要么你去把塔基加固升高到能够支撑到塔尖的高度;要么,就等着看那塔尖,迟早有一天会从天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