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长车祸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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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铃响过之后,不消十分钟,局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人物都知道,周局长出了车祸。
  电话是李科长的秘书接的,他接电话的时候,那边秘书小王带着哀哭的声音,还有乱七八糟的吆喝声,夹杂在120一高一低的鸣笛声中。李科长的秘书挂上电话不敢怠慢,匆忙找到了李科长,但李科长正在开会。
  会后李科长刚一迈出办公室的门,就匆忙掏出手机,拨打了秘书小王的电话,但对方却已关机。该死的小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关机了。李科长暗暗地骂道。
  秘书小王在电话里说得很匆忙,大家都知道周局长出车祸了。但他在哪儿出的车祸,现在情况怎么样?没有人知道。李科长隐隐觉得,这是一次机会,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禁一阵暗喜。如果自己能把握好这次机会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先给周夫人挂个电话。
  局里郑副局长年事已高,马上就要退休了。李科长、张科长和冯科长都是局里的骨干人才,都有爬上去的可能性,可最终谁能上去,还得看周局长的脸色。就在昨天,李科长刚刚到周局长家里去孝敬过领导,不想今天又出了这档事。
  李科长频频地给小王打电话,终于在若干次尝试之后,那邊传来小王疲惫的声音,一阵简单的寒暄过后,李科长直奔主题:“周局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小王说:“出车祸的时候局长一脸一身的鲜血,吓得我魂儿都散了,现在周局长已经做完全身检查,几处都是外伤,医生已经处理过了,谢天谢地,周局长没有大碍。”“哦,那就好,那就好。”李科长诺诺地说,“周局长在哪家医院?我想在方便的时候去看望他老人家。”小王说:“挺远的,在B市第一人民医院,李科长忙,就不要来了。”李科长忙赔着笑说:“没事儿,没事儿。”
  B市第一人民医院?那么远?李科长挂掉电话后想着。昨儿个周局长还在家里面,今天怎么跑到B市去了?小王跟着去了?司机呢?莫非小王开的车?李科长知道周局长是不会开车的。李科长边想着,边打开了车门。管他呢,B市就B市,明天把科里的活儿草草安排一下,然后驱车跑一趟,不就是二百公里嘛,关心领导,得趁早儿。
  晚上李科长闲着无聊,打开了电脑,网上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局长偷情遇车祸致情妇死亡。点开以后,他瞬间目瞪口呆坐在了那儿,这里面说的不就是今天周局长在B市出车祸的事儿嘛。我说周局长到B市干吗去了,感情是会情人儿去了。李科长拍了拍脑袋,想着下午大家都忙着手头儿上的事儿,对周局长车祸的事儿避而不谈,尤其是张科长,对工作表现得极为尽责。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一心一意地想着去关心领导。
  第二天早上,李科长早早地骑车上班去了。他没有开自己的私家车,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一个大错误,远在B市的“领导”,已经不需要自己去关心了,关心他的,自有纪检委、检察院的同志们。
  局里还是和往常一样。郑副局长虽说过几天就退休了,可这几天,他依然尽职尽责。几天后的一个结果,让李科长燃烧着的工作激情被彻底熄灭了。上面来了通知,周局长因为贪污问题被立案审查,正局长由张科长担任,就连平日里李科长不看好的冯科长,也坐上了副局长的位置。李科长看到结果,悔得肠子都青了。凭他在局里的成就,怎么也不比张科长、冯科长差,但为什么就……他想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他去看望了正在服刑的“周局长”,“周局长”望着他说:“李科长啊,你是个好苗子,可不要像我,贪图享受,到最后,被人家算计了自己都不知道。”“算计?被别人算计?”李科长皱起了眉头。“周局长”会意地点点头。
  两天后,一个在城里有关系的熟人告诉他,听说那天周局长出车祸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要不然,该从哪儿入手查他啊。李科长听了以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话可不能凭空乱讲啊。”
  几个月后,刚刚上任不久的张局长、冯副局长双双被省里来的调查组请了过去。“周局长”车祸逃逸肇事者主动投了案,他说出了让省里领导颇为惊骇的内幕。原来,“周局长”的车祸正是由张局长、冯副局长二人一手导演的一个“事故”,不想却闹出了人命。恰逢此时,省里的某位领导被查出有经济问题,纪检委和检察院的同志在他家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记账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张某某,30万;冯某某,20万……
  十年后,李局长走进“周局长”家里。“我的好领导啊,还忙活着呢,正是因为你的那场车祸,这十年来,我才能行得端端正正,做事清清白白。”满头银发的“周局长”把正在浇花儿的水壶放在地上,哈哈地笑着拍了拍李局长的肩膀,“那时候要不是你找到肇事者,我怎么能在监狱里咽下那口气,怎么能好好改造啊。我能提前几年出狱,少不了你的功劳啊。”他们坐在石凳旁,畅快地聊着天儿,西边天际,漫天的红霞映得二人印堂锃亮。■
  (《小说林》201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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