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甘南[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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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裙子


  为它用空手边的词语。
  下午哪儿也不去待着翻书
  海德格尔说:词语破碎处,无物可存在
  左侧靠墙的衣橱里
  我喜欢的白裙子一整天都在
  白得看不出新旧
  我还是喜爱
  尤其,在春日晴朗的时候
  此时,裙子肩头搭了一件紫衬衣
  窗外雨水湿漉漉不绝于耳
  仿佛一尊空的容器
  白裙子也拒绝了雨的恳求

每一种鸟


  每一种鸟在甘南都有故乡
  春天是鸟的故乡
  羽毛鲜亮,眼神清灵
  飞在水面的经卷
  春天念诵时你又新了一遍
  春风托举,春雨沐浴
  停在尕海湖邊的祷词
  冰消雪融,语言从头开始
  飞吧,飞过故乡
  甘南在所有美好的季节等着你

一朵花


  一场雨后,我攀上阿妈指的那块地
  沿着田垄,我走进油菜花田
  风倏然静下来,虫鸣降低声调
  里面清凉潮湿
  至少有两种香气里没有阿妈的唠叨
  一种花香,一种泥土香
  我抱膝坐下,觉得自己走了很长的路
  望过去,密密麻麻青色茎秆在身后
  像一排排青杨林挺立
  那让我不安的是什么
  光明如水波将我淹没
  一阵风涌过花海
  天空蓝得无知
  我不愿任何人知道我是一朵花
  隐身在一万朵油菜花中的那份安宁

天空的味道


  我父亲有一米八几的个子
  我父亲让我骑在后颈
  如果哪天有兴致,就这样高擎着我
  出门。左邻右舍看见哈哈大笑
  在小巷中
  我们留下高高低低的身影
  我父亲如果一直走
  穿过田野,攀上最近的那个山坡
  云翳移动,大片阴凉之下
  我摸到父亲额头的汗
  我用沾满父亲汗的手够天空
  我跳下来在青草中疯跑
  仿佛一头疯掉的鹿
  我有长长的腿,很轻的身体
  跑起来很快
  风迎面吹来
  那年我顶多三四岁
  但回忆起来
  那时是我离天空最近的日子

轻与重


  高原六月
  轻的是云,轻的是油菜花
  轻的物质看起来耀眼
  重的是生命,路上走的,家里歇晌的
  燕麦地拔草的,山里赶羊的
  地底下睡着的,山泉边打盹儿的
  阳光太过明亮
  轻的物质旋转起来
  飘得像不认识的天外之物
  重的生命静止
  一只蚂蚁在途中幡然醒悟的那种

羊 群


  从古战山开始到巴什卡
  山的身上盘旋着伤痕累累的山路
  不长草,只有石头只有尘土
  往往走很远
  回头看见另一人手执牧羊鞭
  还是沿着那条路
  直到攀上另一山
  才看见漫川白生生的羊
  像祭祀山神时阿妈蒸的白馒头
  嗨,我们都是山的食物

村庄的故事


  河边是村庄
  山上是祖先长眠之地
  它们上下打量
  各自为对方充任一则醒世恒言
  当有一天二叔也睡在高处
  像我爷爷奶奶或其他亲人一样
  我回忆那些年
  他蹲在田埂上打量村庄的目光
  我愿永远在低处
  做一个晚辈
  在瓦窑泉边取水,在树林里牧牛
  只要村庄一直在

瓦窑泉


  我爷爷喝过它的水
  我父亲喝过
  我女儿喝过
  我喝过水的瓦窑泉
  有一天
  我要盘腿坐在泉边
  唱首歌
  我爷爷喝过
  我父亲喝过
  我喝过水的瓦窑泉
  我女儿也喝过
  我唱完
  就会轻松很多

五月摘花


  五月,沿着南疆
  河流铺设的蓝色轨道
  摘花
  西域大玫瑰的香气
  清甜,浓郁
  一边摘,一边揉搓玫瑰酱
  手心裹满香气
  日头偏西
  黄昏远未结束
  我会想起你
  想象和你牵手在玫瑰花
  透彻的黑影下
  在夕阳点燃你的脸庞之前
  说一些无关人世的话
  为你提前到来的沧桑
  加入一点玫瑰

春到甘南


  山顶雪意稀疏时
  神来到春草丛中
  野花翼下
  神接生春羔
  脱下皮袄,听空荡荡的身体里
  水乳分离的节奏
  一坨金灿灿的酥油
  是神的心愿
  阿尼玛卿神山高深不可测
  一座山只是暂时的居所
  神来到万物中间
  走走停停
  春天每一朵鲜花的出现
  都是神的手摁下的图钉
  在迷惘的远方我无法解释
  也不能过分迷信
  万物有灵的神话
  只好看着一位老父亲
  宽袍大袖,四处走动
  替大地固定一张青绿山水图
  我看着,插不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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