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兄会,在中东乱局中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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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一年前你还不知道穆斯林兄弟会,我也许会这么跟你介绍:知道巴勒斯坦的哈马斯吧?哈马斯就是从穆斯林兄弟会演化而来,上世纪80年代才成立,而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在上世纪20年代末就成立了。
  如果现在你还不知道穆斯林兄弟会,那就有点out了。穆斯林兄弟会是现代伊斯兰教历史上第一个有组织、有相对较完整意识形态的政治组织。经过80 多年的发展,它已成为当今伊斯兰世界最有影响、规模最大的宗教组织。现在穆斯林兄弟会已经迎来最辉煌的时刻,因为他们推出的穆尔西刚刚赢得了埃及的总统大选。
  反“西方”起家
  1928年,埃及伊斯兰教苏菲派的哈桑?班纳在开罗东北部城市伊斯梅利亚,以自己的名字创立了伊斯兰复兴运动组织“班纳运动”,次年正式更名为“穆斯林兄弟会”。它最初的成员只有6人,全部是苏伊士运河公司的工人。班纳等人痛感埃及在英国殖民统治下的政治腐败、社会动荡,并把这归咎于人们被西方思想毒害,所以主张回归伊斯兰教法治国,以传统凝聚人心。
  对这个组织,西方人并不陌生,因为从上世纪40年代开始,该组织就已经让英国政府头疼不已,他们从事反对英国统治的活动,并且发动了一系列炸弹袭击和暗杀行动。到上世纪40年代末,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已发展约200万名会员,其理念也传播到整个阿拉伯世界。
  传播什么理念呢?它号召穆斯林抵制西方思想的侵袭,回到早期伊斯兰教生活中去。创始人班纳认为,伊斯兰不仅仅是宗教,而且是一种生活模式,其不仅仅规范信仰、指导精神生话,还意味着国家的建立,意味着奋斗与圣战。按照班纳的说法,穆斯林兄弟会是“现代主义的运动,逊尼派的道路,苏菲派的真理,政治的团体,体育的组织,科学与文化的协会,经济的公司,社会的理想”,称得上无所不包。因此他鼓吹把所有伊斯兰国家统一在一个哈里发国家之下,建立一个“从西班牙到印度尼西亚的帝国”。1932年,穆斯林兄弟会在开罗建立了第一个分会,随后又把总部迁到开罗。此后,穆斯林兄弟会又在叙利亚、约旦、巴勒斯坦等地蓬勃发展起来。
  在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总部大楼内一面墙上挂着历任穆斯林兄弟会领袖大幅头像,从创始人班纳到2010年选举上台的现任领袖巴迪耶。楼外墙上镶着阿拉伯文和英语“穆斯林兄弟会总部”的鎏金大字,而“自由与正义党”的标志占据了整个楼顶。气派的接待大厅,前台上并列摆放着埃及国旗与“自由与正义党”的党旗。穆斯林兄弟会的标志与沙特的国徽非常相似,这也不难理解,当年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成立严密组织后,沙特一直在给予资金上的资助。
  在社会底层穆斯林兄弟会很有市场,经常发放人道救助善款,并以浅显易懂的伊斯兰教义教育百姓。而老百姓对穆斯林兄弟会一般也都比较尊重,下层民众更是如此。经过80多年的发展,如今穆斯林兄弟会势力强大,据称有数百万之众。每个分支机构下都有清真寺、学校、医院、银行、媒体、俱乐部等团体,俨然是一个独立的小社会。在支持者眼中,穆斯林兄弟会始终组织严密、运转有序,善用慈善网络维系民心。因此,当民众对低效的政府失去信任,穆斯林兄弟会获得普遍支持便不足为奇。据称,1992年开罗地震,灾民们流离失所,穆斯林兄弟会首先提供食物、毛毯和医疗服务,政府则因“行动迟缓笨拙”饱受批评。
  穆斯林兄弟会中知识分子很多,埃及新任总统穆尔西就曾是一个大学教授。在一些人看来,做慈善的知识分子组成的穆斯林兄弟会再极端,也比军阀出身的其他组织要可亲得多。
  夹缝中求生存
  在班纳的领导下,穆斯林兄弟会不断壮大,并开始向国外扩张,最早的海外分支为1930年的叙利亚,1936年的黎巴嫩,1946年的外约旦,到1949年班纳被刺杀的时候,穆斯林兄弟会成员就已经超过了50万。经过80多年的发展,如今穆斯林兄弟会势力强大,目前在中东的巴勒斯坦、科威特、沙特、巴林、伊拉克等阿拉伯国家,非洲的阿尔及利亚、苏丹、索马里、突尼斯和利比亚都有穆斯林兄弟会组织。
  由于长期受到压制,穆斯林兄弟会的运作显得非常神秘。组织内部结构严密,领导人称“总训导师”,领导机构称“总训导局”,下设多个委员会,据称还有军事性质的机构,对成员进行军事训练。其成员分拥护者、入会者、实际行动参与者和其他行动参加者4个等级,入会条件很严格,并要缴纳会费。
  由于国情不同,分布在各地的穆斯林兄弟会也会有所差别,比如,在科威特的穆斯林兄弟会直到几年前,他们还强力反对妇女拥有参政权和投票权,但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却派出女性去参加总统选举投票。长期以来,穆斯林兄弟会的活动状态被外界视为“神秘”,反对者称其是“披着民主外衣的极端组织”。
  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成立之初曾支持纳赛尔发动军事政变,参与推翻埃及法鲁克王朝的革命。但1954年埃及发生刺杀总统纳赛尔未遂事件后,穆斯林兄弟会被认为是幕后指使,并被查禁,成为“非法组织”。但是这并不影响穆斯林兄弟会在中东地区的散叶开花,事实上它确实影响了一大批人。
  本?拉丹和他的接班人扎瓦赫里都曾是穆斯林兄弟会成员,但因对其相对温和的运作方式感到失望而退出,搞起了崇尚暴力的“基地”组织。不过,当本?拉丹死讯传出后,穆斯林兄弟会仍然反潮流地谴责了美国的行动,可见他们之间并非没有香火之情。平心而论,放弃暴力确实让穆斯林兄弟会失去了一些机会。这个组织成立80多年,在各国支部达50多个,但在穆尔西上台之前的全面夺权只有一次,即其分支哈马斯在2006年巴勒斯坦选举中的胜利。哈马斯与穆斯林兄弟会关系非常紧密,它的创始人和精神领袖亚辛曾在埃及艾资哈尔大学深造,深受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思想的影响,1965年加入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
  由于穆斯林兄弟会主张回归伊斯兰教本源,并高举“圣战”大旗,使用刺杀等暴力手段,多次遭到政府查禁、取缔,其成员遭到逮捕、判刑。穆斯林兄弟会工作人员说,自1928年成立以来,穆斯林兄弟会几经沉浮,组织遭当局压制,成员不断被捕反而成了常态,穆斯林兄弟会的数位领袖被暗杀或神秘失踪,仅埃及穆斯林兄弟会就有4500名成员坐过牢。   分裂与参政
  穆斯林兄弟会组织在各国相对独立,其意识形态相似,但具体原则和策略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区别。埃及穆斯林兄弟会主张以伊斯兰教为国家宗教,不强行推进伊斯兰制度,主张循序渐进的路线,政治上主张议会制,削弱总统权力。上世纪70年代之后,一些激进派别从穆斯林兄弟会分裂出去,而穆斯林兄弟会温和派则主张议会斗争,主张出版、集会自由,宣布接受民主、政治多元主义、权力和平轮换,进而组织政党参与政治生活。
  在埃及,穆巴拉克上台后,尽管没有公开给予穆斯林兄弟会合法地位,但开始允许其成员以个人名义参与政治。这为穆斯林兄弟会的参政带来良机。2010年底至今,肇始于突尼斯的地区动荡致突尼斯、埃及、利比亚和也门政权更迭,持续一年多的叙利亚动荡仍未停止,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约旦等国也一度受到困扰。在中东地区动荡国家示威活动大潮中,到处都有穆斯林兄弟会的影子。
  在动荡已经持续一年多的叙利亚,政府迫于压力大量释放穆斯林兄弟会成员。在叙利亚流亡海外的反政府势力中,穆斯林兄弟会是一支重要力量。这个组织大约30年前遭叙当局肃清,如今正发展势力、试图重新在叙利亚立足。今年4月,穆斯林兄弟会发布一份政治纲领,承诺将在叙利亚实行多党民主制,修订一部代表多数人意见的新宪法,保证公平代表不同民族、宗教团体。穆斯林兄弟会新一代领导德鲁比曾告诉西方记者:“我们是一个政党,提出温和解决方案。我们不是极端主义者,不左不右,我们的计划将最容易为叙利亚街巷所接受……我们寻求巴沙尔?阿萨德下台,不是为寻找一片乐土。我们把竞争留给明天自由的叙利亚。”这份纲领显示了穆斯林兄弟会的实用主义,德鲁比认为,他们的提法比在其他国家的穆斯林兄弟会都更先进。
  在卡扎菲倒台后的利比亚,穆斯林兄弟会25年来的首次代表大会得以召开。虽然利比亚的穆斯林兄弟会在随后的选举中难以像埃及“兄弟”那样成为议会主导势力,但在动荡之后,这些伊斯兰党派又成为民主政治过渡进程中的主要参与者。
  与埃及相比,受西方价值观影响更深的突尼斯伊斯兰复兴运动表现得更加温和,它主张政治上选择共和制。突尼斯过渡进程相对顺利,伊斯兰复兴运动没有选择独揽所有权力,政策上比较务实。伊斯兰复兴运动现已成为突尼斯第一大党,其领导人贾巴利担任新政府总理。伊斯兰复兴运动虽然没有明确自己与穆斯林兄弟会的关系,但其意识形态和组织方式均与之类似。
  在约旦,穆斯林兄弟会具有合法身份,并成立了伊斯兰行动阵线,拥有议会最多席位。在阿拉伯其他国家,穆斯林兄弟会所属的政党此前已经在突尼斯、摩洛哥的大选中上台执政,在战争刚刚结束的利比亚开始扮演影响国家政体的重要角色,在逼也门总统萨利赫交权的过程中发挥了主导作用,在流血冲突日益白热化的叙利亚是核心骨干……如今,随着穆尔西走向前台,穆斯林兄弟会在中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影响力。
  能否融入西方?
  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所研究员殷罡在接受《看世界》记者采访时表示,穆斯林兄弟会在成立之初,热衷于和世俗的政权全面作对,通常用一种极端的、甚至是恐怖主义的手法来推翻政权,他们的目的是试图建立一个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家。但是随着君主政权和军人政权对它的镇压,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他们已经改变了当初的立场。这个改变,主要表现在他们放弃了建立哈里发国家的梦想,而且主动积极利用现行的政治体制参加议会的政党活动。当他们有资格组建政党的时候,参加公平民主的宪政建设,他们的纲领就是在民主宪政内突出伊斯兰意识,已经同一般的政党没有太大的差别,利用民主宪政的平台不断修正自己的政见,中东各地的穆斯林兄弟会近年来都得到共同发展。
  殷罡认为,在埃及近现代史上,世俗化在政治、经济、教育等方面占据主导地位。从这次埃及发生的事件来看,穆斯林兄弟会都非常低调,在整个事件中的宗教色彩非常淡,如街头上打的各种旗帜和口号很少有宗教方面的要求。穆斯林兄弟会也没有试图向宗教革命方向引导。如此看来,穆斯林兄弟会在中东登上政治舞台,影响倒是积极的。
  然而对西方来说,最让他们担心的不仅仅是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还有这个组织向整个中东甚至全球扩张的势力。该组织毕竟在中东许多国家都有很强实力,巴林的穆斯林兄弟会支持的政党伊斯兰协会激烈反对西方音乐、电影等“不健康”的东西,伊拉克的穆斯林兄弟会以坚决反对美国在伊拉克驻军著称,沙特的穆斯林兄弟会和沙特当局关系不佳,曾被沙特内政部长指责为“图谋不轨”、“是中东一切祸乱之源”。
  德国媒体也以“穆斯林兄弟会对西方有什么危险”为题称,穆斯林兄弟会的崛起对西方的威胁有5点:它是政教合一的政党,反对西方政治模式;它一直谴责西方生活方式,仇恨美国和以色列;按其指导方针,该组织反对基督教,反对女人参政;穆斯林兄弟会加入未来的埃及政府,埃及可能会退出同以色列的和平条约;该组织终极目标是伊斯兰世界的复兴。
  对于以色列来说,穆斯林兄弟会执政不能说是一件好事。以色列畅销日报《新消息报》在穆尔西当选后刊文称:“从我们的立场看,埃及的总统府首次涂上宗教色彩,这是黑暗的一天。”以色列人非常清楚,穆斯林兄弟会近年虽然已经大有转变,但其反以色列的基因依然挥之不去,这对于中东的和平局势投下了巨大阴影。
  在西方世界,最淡定的反而是美国,虽然在中东有巨大利益,但伊斯兰势力在中东的崛起不会给美国的战略利益带来巨大变化,美国也不会为了遏制伊斯兰势力而放弃对这一地区油气资源的觊觎。在埃及政治分析家拉米赫看来,比起对中东伊斯兰势力的担忧,美国更怕欧洲对中东的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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