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铃响马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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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条世界上地势最高、山路最险、距离最遥远的文明与商贸的古道。昔日,在这道上有成千上万的马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不断艰难行进着。
  打开中国地形图,可以看到从西北向东南走向的横断山脉,就像一把斜梯,头倚青藏,脚踏云贵,把两大高原连接了起来。它有高耸的雪山、幽深的峡谷,也有茂密的原始森林、绿草如毡的草原,澜沧江、怒江与金沙江把它纵向切割,汹涌翻腾咆哮而下,使其本已复杂多变的地形地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那年我慕名去云南的香格里拉旅游,就行走在横断山脉里。从四季如春的昆明出发,经过苍山洱海边的大理,路过“金花”盛开的蝴蝶泉,走过玉龙雪山下的丽江,在石鼓跨过万里长江首个大拐弯,再穿过长江第一奇险虎跳峡旁的下桥头,沿着金沙江的一条支流继续北上。
  汽车在渺无人烟的峡谷中蜿蜒而行,公路险窄多弯,两边是云遮雾绕的高山峻岭,眼前则是色彩斑斓的灌木丛和原始森林。此时的感受很奇特,时而像在观赏千姿百态的图画,心旷神怡;时而又似坐高速飞旋的过山车,胆战心惊。
  伴着我们一路前行的那条小河,叮叮咚咚的流水在石岩上左冲右突,欢腾奔跃,仿佛弹奏着一首大自然的乐曲。随车导游是一位纳西族小伙子,见大伙正陶醉于车窗外景色,便说:“各位可否知道,你们此时正行走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茶马古道上?”此语即时引起众人的喧哗,纷纷探头往车外望。
  他接着说,古代康藏属高寒地区,藏人需要摄入含热量高的脂肪,而茶叶既能助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所以有喝酥油茶的生活习惯。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供不应求。藏区虽不产茶却产良马,于是从唐代开始,具有互补性的茶与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
  导游说,藏区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和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等,通过马帮的运输,在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间南来北往川流不息,形成了一条延续千年的“茶马古道”。不过今天我们行走的公路,其路况与昔时的茶马古道已不可同日而语,你们也再看不到路上的马帮队伍了。
  据我所知,茶马古道主要分南、北两道,即滇藏道和川藏道。川藏道以今四川雅安一带产茶区为起点,先进入康定,抵达昌都,再由昌都通往西藏地区。而滇藏道起自云南西部洱海一带的产茶区,经丽江、中甸(今天的香格里拉县)、德钦、察雅至昌都,再由昌都通往西藏地区。
  这是一条世界上地势最高、山路最险、距离最遥远的文明与商贸的古道。昔日,在这道上有成千上万的马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不断艰难行进着。
  正是古道蜿蜒云深处、山间铃响马帮来,清脆的铃声和达达的马蹄声打破了深山密林千百年的寂静,穷山恶水的艰难跋涉使他们磨练出一身彪悍的性格;雪域高原那险恶而又壮丽的自然景观,则使他们潜在的勇气、量和忍耐力得到极大的激发。
  昔人杜昌丁和松风写的《藏行纪程》记载滇藏茶路说:“十二栏杆为中甸要道,路止尺许,连折十二层而上,两骑相遇,则于山腰脊先避,俟过方行。高插天,俯视山,深沟万丈……绝险为生平未历。”茶马古道的险恶和行走之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导游又说,我们云南这边还可用马匹运载货物,而在川藏道,由于道路艰险条件恶劣,靠骡马驮运的货物只是一少部分,大部分都靠人肩挑背驮。途中休息,货物也不能卸肩,就靠丁字形杵拐支撑着货物来歇气。铁制的杵头支在硬石块上,日久天长,石块上便留下无数的窝痕,至今还清晰可见。
  一游客突然问道:“崎岖窄路上若两队马帮迎头相遇,那可怎么办,莫非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导游说,非也!他们都随身带着铓(类似锣的一种乐器),如果两队马帮狭路相遇,走在最前面的赶马人就赶紧敲铓,让队伍退到较为宽敞的地方让另一方前行。如双方都无路可退,此时就要比看双方的货物谁多谁重谁值钱,处于下风的一方就得卸下货物让路。
  我为马帮的安全而担心,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运输货物,与野兽或土匪打交道势必难免。导游赞同说,这一带多为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是土匪抢人杀人劫货或虎豹猛兽伤害人畜的地方,赶马人过此地段都会三五成群,结伴而行。
  而大户人家的马帮队伍,驮着昂贵的货物进入危险区域,都是大队人马荷枪实弹,前有精壮人员开路,后有经验丰富的老锅头(赶马人中的头人)断后。赶马人在锅头指挥下,会边走边有节奏地大敲铓锣,一为驱赶野兽,二给自己壮胆,三望吓走强人,但仍时有血战发生,因此这是以命来搏的营生。
  当汽车驶出峡谷,再爬过几座大山,地势开始略为平缓。公路两旁是大片大片起伏不平的草地,一丛丛红艳艳不知何名的野生植物杂生其间,万绿丛中千点红,色彩点缀甚为悦目。一些长着黑白长毛的牦牛散落在草场各处,正在悠闲地吃草。在草原深处偶尔可看到座座藏族民居,屋前飘动着串串五颜六色的经幡。
  这时导游与大家道别,说下一站接待我们的导游将是位藏族姑娘。沿着茶马古道短短的几天行程,接待我们的导游已换了几个民族:先是汉族,后是彝族,接着是白族,现在则是纳西族,马上又要换成藏族。而随着汽车的前行,沿途的民居样式、民情风俗、衣着服饰乃至房前屋后宗教信仰的标志,也都不断地在变化着,让人目不暇给。
  我想,从久远的唐代开始,岁月沧桑逾千年,茶马古道就是一条民族大走廊,把沿途各个族群连接起来,在促进各地域的商业、农业和畜牧业发展的同时,也使沿途各民族的艺术、宗教、风俗文化得到交流和融合。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滇藏公路修通后,汽车运输取代了人背马驮,马帮这行业式微了,茶马古道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然其历史意义却极为深远,因为它是促成汉、藏等民族共同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成员的一条重要纽带。
  (编辑 刘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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