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西海岸，越往北越阴雨绵绵。那儿很早就受到科技大潮的浸润，高度发达，不少人依靠创意、知识和技能自由工作。相比中部内陆和南加州的大老粗风格，显得格外精致，也难免疏离和骄矜。
　　西雅图和波特兰在我的旅行清单里放了很久。前者在诸多影视作品中留下浪漫文艺的印象;后者遍地的小酒馆、移动餐车、独立咖啡店、脱衣舞酒吧和一年一度的裸体骑车日，构成了城市引以为傲的标签“怪异”。它们都是全美排名前列的宜居城市。
　　但当我真的造访时，不对劲的感觉也隐约而来。
　　美西北是传统深蓝州，将左派推崇的多元化、开放社会、关爱少数群体的主张体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譬如这儿早已跨过了基于性取向的排挤，却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
　　西雅图所在的华盛顿州2012年通过同性婚姻和同性伴侣收养合法，LGBT人数比例全美第二。在著名的国会山社区，沿街小店、小餐馆和小酒吧的设计都非常新锐时髦，宣扬同志文化的橱窗鳞次栉比，斑马线被刷成彩虹旗的式样。
　　然而，这里比很多城市的同志社区张扬许多，给我一种过于标榜的观感。好比起初几家店门口贴上同志友好的贴纸，随即别家不贴好像就显得歧视，最后家家都宣传起“我们很欢迎同志噢”。这种“欢迎”与其说是尊重和接纳，更像是对小众性向之标新立异的追捧。
　　顺带一提，华盛顿州开放代孕。2018年还修订了州育儿法，定义非生物学上“事实父母”的监护权，并允许孕母获得经济补偿。该法案的修订人之一、州参议员Pedersen本人就与其同性恋丈夫拥有四个代孕来的孩子。此举被当地的LGBTQ群体大肆赞扬，因为它“将同性和异性父母平等对待”。
　　如果午后的同志社区是基于游客视角的一面之词，那么我在傍晚的西雅图则感受到了切实的冒犯和惊恐。
　　华盛顿州只允许有特定执照的餐厅、酒吧、超市等场合在特定时间段售卖酒精饮料。在公共场合——譬如公园——饮用甚至携带非密封的酒类是违法的。禁止外卖点酒，哪怕在店内消费，点了酒没有喝完，也不允许带出餐厅。
　　在一家小餐厅点酒时，虽然我的尊容怎么看也不像是没超过21岁法定饮酒年龄，但护照扫描件店家不认，只得从包底翻出原件，还被玩味似的翻了好几下，那傲慢粗鲁实在令人不悦。傍晚回青旅途中，某拐角一个异味扑鼻的黑影直冲我窜来，肉眼可见的精神不正常，魂都被吓掉半条。

　　市中心绿地里恍惚半躺着自言自语的流浪汉还能敬而远之，会袭击路人的疯子就防不胜防了。就算新闻里的枪击、捅人和砸车都遇不到，一个需要备零钱应付他们的社会环境也绝对谈不上多友好。街头流窜的瘾君子流浪汉与严格的限酒令放在一起，显得格外讽刺。
　　在我造访的2019年，据统计，西雅图所在的King County（金县）有超过11000名无家可归者，他们居住在救济所、汽车和露天搭建的帐篷里，高度依赖酒精和毒品，其中四分之一有精神健康问题。西雅图市政府的预算公示官网显示，当年光提供救助场所和人工费用的拨款就接近8000万美元。动不得、惹不起，难怪有人称他们为吃供养的菩萨。
　　波特兰比西雅图安宁祥和了很多。然而过了Keep Portland Weird（让波特兰保持奇葩）的标志，朝河畔走两三个街区，高架桥下的空地就是一小群流浪汉的聚集地。下午4点，大麻味和尿骚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这里离市中心最时髦的写字楼和购物街仅一公里。
　　华盛顿州和波特兰所在的俄勒冈州分别在2012和2014年通过了医用及娱乐用大麻的合法化法令。当地的权威旅行资讯网站上甚至有“合法大麻工坊”指南。在西雅图，在公共场合饮酒与吸大麻的罚款金额是一样的。在波特兰，只要双方都超过21岁，就可以合法携带一盎司的大麻，且分享与接受不会因贩毒获罪。
　　从西雅图到波特兰的大巴上，一个男人拆开一支卷烟，将烟丝与棕色的粉末倒在传单纸上，我隔着一条过道，闻到那熟悉的令人不愉快的气味。
　　大麻不是很多人追求刺激的终点，而是启蒙。软弱的西雅图政府无法解决鸦片类药物的泛滥，于是安全毒品注射站得以获批建立。一份美国国家滥用药物研究所（NIDA）的报告称：近年因海洛因、可卡因和冰毒入院和死亡的人数都在增加，18-29岁的年轻人上升势头最为猛烈。
　　包容的城市文化和生活美学固然迷人，但白左讲究政治正确的“圣母做派”，在美西北也表现得颇为彻底。枪械持有与购买限制异常宽松，涉毒量刑一再下降，暴乱频发，轻罪抓了又放，安全问题治理无能。干预稍微强硬一点，“不尊重弱势群体”、“践踏人权”的大帽子就会扣下来。
　　所以2020年听到特朗普将纽约、波特兰和西雅图三个城市称为“无政府主义地区”意图放弃治疗的新闻时，也丝毫不用意外。公民道德的边界在哪里，与他人权利出现冲突的自由还是被推崇的自由吗，这点我也没有想清楚。
　　我曾经在两个地方触达“未來城市”的概念：迪拜的建筑与城市规划取其形，而美国西北部身处数字革命中心带来的生活方式变迁以及自由包容到开始反噬的社会风气则取其神。

TIPS

　　西雅图和波特兰之间约4小时车程，可以大巴往返，或者乘坐美国著名的观光火车“海岸星光号”的一段，享受美景和车厢解说。
　　两座城市街头漫步的乐趣很多，也很适合设计爱好者，比起刷景点，可以多去一些书店、咖啡馆和冰淇淋店，美食也有很多选择。
　　注意人身安全和当地法律，远离流浪汉，不要尝试不熟悉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