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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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民国年间,天津卫的英租界住着一位年逾花甲的大画家叫宋星高。夫人去世多年,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宋浅梅,今年十六岁。
  宋画家是四十多岁才有的这个女儿,自是爱如掌上明珠。
  宋画家祖上是经商的,创下一份家业,到了宋画家这一辈只喜欢书法绘画,家里的买卖商号逐渐都转让出去了,但留下的积蓄,即使宋画家什么都不干,也够父女二人衣食无忧的。何况宋画家的画在天津有一号,一幅字画在市面上就能卖百八十块大洋。
  宋画家住的是一座两层小洋楼,有个雅致的小庭院,自己和女儿住在二楼。一楼除了用人赵妈外,还住着宋画家的两个学生,李近台和华临江。这两个学生都是外省人,慕名来向宋画家学绘画。宋画家见二人对绘画有些天分,又挺懂礼貌,就收两人住在家里,学画之余在家里干点儿活,就算抵房钱了。
  李近台和华临江都是十八九岁的年龄,李近台沉着稳重,华临江精明机智,都是一表人才,在宋家久了,就都被秀外慧中的宋家小姐深深吸引住了。宋小姐上的是私立女子中学,性格开朗,和二人都很聊得来。
  一晃两年过去了,李近台和华临江学有所成,画技突飞猛进。这一天,宋画家把李近台和华临江叫到书房,对二人说:“你们俩跟我学画已经两年多了。你们俩天资不错,又勤学苦练,日后必成大器。”
  李近台和华临江连忙说:“是老师您教导有方。”
  宋画家摆了摆手说:“你们俩不用过谦。其实我的这些能耐,你们俩也学得差不多了,以后成就必在我之上。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事,明天就可以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李近台和华临江一听这话,急忙说自己还没学成,愿意再跟随老师学上三年五载。
  宋画家微微一笑说:“这画你们二人是学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家这闺女今年十八了,从小被我娇生惯养,我寻思着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将来也好继承我这份家业。你们俩都是外省人,如果谁有这个想法呢,我就跟闺女说一下,不过最后还得听闺女的意见。你们二位要是没看上我家闺女也没事,这话就当我没说。”
  李近台和华临江二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宋画家哈哈一笑说:“你们俩再考虑考虑,三天后给我个回信。”
  其实,李近台和华临江对宋小姐早就动心了。宋小姐聪明貌美先不说,单凭宋画家这份家业,后半辈子都吃穿不愁,这谁不动心啊!
  二
  从此两人便各怀心事,见了面也有些尴尬。
  到了第三天,华临江来到李近台的房间说:“近台,咱哥俩有日子没下馆子了,正好我前两天有幅画卖了,想请你去正阳春酒楼,咱俩好好喝一顿。”不容分说,拉着李近台就往外走。
  在院子里看到用人赵妈,华临江说了声:“赵妈,我们中午在外面吃,不用准备我们的饭了。”
  两人来到酒楼,进了雅间,点了一桌酒菜,边吃边聊,从初次见面,聊到一起学艺,渐渐酒就喝多了。最后聊到宋画家要给宋小姐招上门女婿的事,华临江问李近台有什么想法。
  李近台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如果能娶宋小姐为妻,当真不枉此生。”
  华临江也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宋小姐会看上咱俩中的谁。”李近台听了直皱眉头。
  华临江对李近台说:“听人说生离死别才最见真情,不如咱俩演一出戏,来试试宋小姐对咱俩谁更关心。正好今天老师去朋友家了,晚上才回来。咱俩一会儿回去,你假装用刀自尽,我看到你‘死了’,我再回屋去假装悲伤,想要上吊。咱俩看看宋小姐到底对谁死更伤心难过。”
  李近台问:“这能行吗?”
  华临江一拍大腿说:“有什么不行的呢?老师三天为限让给回话,咱们试完,看小姐对谁有意,谁就留下,另外一个回老家。”
  李近台借着酒劲儿说:“好!就这么定了。”
  两人吃完饭,回到宋画家住所,李近台进了自己的房间,华临江还小声嘱咐了他一句:“记得把门锁上,别让人以为是外面进来贼了。”李近台点头说:“记得了。”
  送走了华临江,李近台把门窗锁好,又收拾了一番,从里到外换了衣服,找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又找了瓶作画的红颜料往胸前一泼,接着侧躺在地板上,把水果刀往腋下一夹,大叫了一声“啊”!
  隔壁的华临江听到声音,马上跑了出来,来到李近台的屋门外,一边拍打房门一边大喊:“近台,开门,出什么事了?”
  这一喊一叫,用人赵妈急忙过来,看出了什么事。宋小姐听见喊声也从楼上下来了。
  华临江说:“我和近台吃完饭回来,近台说心情不好就回屋了。刚才听见他房间里有响动,我过来看看出什么事了,可是怎么叫门也不开。”
  宋小姐上前推了推门也是打不开,走到窗子旁用力推,窗子也打不开,就踮起脚尖往里看,顿时尖声惊叫起来。原来她看见李近台侧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胸口衣襟上都是血,胸口部位还插着一把刀。
  华临江倒退几步,然后猛地撞向房门,“砰”的一声把门撞开了。他快步跑到李近台的身边,把手放在李近台的鼻子下面一探,然后惊叫了一声:“近台他死了!”
  宋小姐刚进房间,听到李近台死了,顿时昏了过去。赵妈急忙上前扶住宋小姐。华临江说:“赵妈,你快扶小姐回房,这里我来处理。”
  等赵妈扶着宋小姐离开后,躺在地上的李近臺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笑着对华临江说:“宋小姐听到我死了,悲伤过度昏过去了,可见宋小姐心中是牵挂我的。你怎么不去装上吊啊?”
  忽然,他看见眼前的华临江面目狰狞地瞪着自己。
  李近台刚问了声“你……”,只见华临江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把水果刀狠狠地捅进他的胸口。
  看李近台不动了,华临江用手绢把刀把上的指纹擦干净,再把李近台的手在刀把上面握了一下,最后把李近台还睁着的眼睛用手合上,才站起身来。
  三
  二楼房间里,宋小姐已经醒了过来,不停地伤心流泪。赵妈正在安慰她的时候,宋画家回来了,见出了人命,急忙给巡捕房打电话报案。   很快,励荣泽探长带着两名巡捕就来了。励探长看过李近台的尸体后,把宋画家、宋小姐、华临江、赵妈都叫到客厅,问是谁先发现尸体的。
  华临江、宋小姐、赵妈回答说是一起发现的,然后就把怎么发现门锁了,宋小姐怎么从窗口看见人躺在地上,华临江怎么把门撞开等来龙去脉向励探长说了一遍。
  励探长说:“既然门窗都锁着,外人进不去,那肯定是自杀了。你们知道死者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吗?”
  宋画家忍不住唉声叹气地说:“我前天跟他和临江说,谁愿意留在我家入赘,当时两人都欢天喜地的,唉……”
  这时华临江插话说:“我今天中午和近台出去下馆子,吃饭时他就长吁短叹,说上午收到老家一封书信,信上说他父亲在老家给他订了门亲事,让他立刻回去完婚。近台不想回老家成亲,可父命难违,没承想就……”
  宋小姐听了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励探长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宋小姐,不住地点头说:“清楚了,一边是家里催着回去成亲,一边是钟情宋小姐,死者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唉!可怜的穷小子。”
  这时宋画家说:“励探长,近台虽然不是咱们天津人,但他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可不是穷小子。”
  赵妈也忍不住说:“是呀是呀,李少爷虽然节俭,可不穷。这不今年过年时,李少爷还感谢我平时洗衣做饭,给了我五个大洋和一匹花布。”
  励探长听了一愣说:“不对啊!我记得看见死者穿着破旧的长衫,难道是我看走眼了?”说着带众人又回到李近台的房间,只见李近台躺在地上,身上穿了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蓝布长衫,下摆还划破了一个口子,看上去的确有些破。
  这时,赵妈忽然惊叫一声,励探长忙问怎么回事。赵妈说:“中午李少爷和华少爷出去的时候,和我打过招呼,我记得当时李少爷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衫。”
  励探长听了,说:“奇怪呀,这人要寻短见通常都换身新衣服,没见过特地换身旧衣服的。再说,这写写画画的文化人,也没留下封遗书什么的?”忽然一抬头,他看见一旁华临江的脸色变了,就叫那两个巡捕进来,寻找那封李近台收到的书信。
  两个巡捕把屋里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毫无发现,死者身上也没有找到。
  华临江脑门上直冒冷汗,说:“也许信被近台扔了或烧了。”
  励探长哼了一声,然后蹲下身来仔细检查尸体。看了一会儿说:“这刀插在胸口并没拔出来,按理说不应该流这么多血,把衣服染红一片啊。”凑近了用鼻子一闻,是一股颜料的气味,他就让巡捕把刀拔出来,把外面的蓝布长衫脱下来。
  外面的蓝布长衫并不明显,里面的旧白布小褂却看得清楚,刀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发黑,而渗进来的红颜料还是鲜红的,非常分明。励探长站起身来对着华临江问:“这是怎么回事?”
  华临江慌忙说:“我不知道!人死的时候,房门是锁着的,我在外面进不来,小姐和赵妈都能做证!”宋小姐也帮华临江解释,说自己能够确认,门窗是从里面锁上的。
  励探长这时已经觉得华临江十分可疑,可是大家都替他做证,人的确是死在里面的,这是无法行凶的。
  励探长又问赵妈:“赵妈,你进来时死者就是这样的?”赵妈摇了摇头说:“是华少爷说李少爷死了,我家小姐一下子就昏倒在门口,我就扶着小姐回房休息了。我这是刚见到李少爷的尸首。”
  励探长让大家先回去休息,让一个巡捕盯住华临江,另一个巡捕回巡捕房把负责指纹鉴定的找了过来。经过检查,那把水果刀上,只有死者李近台沾有红颜料的指纹。
  励探长无计可施,急得直在屋里转悠,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作,那都是李近台画的,有《昭君出塞》《桃园结义》等等。
  忽然,励探长盯住一幅《钟馗嫁妹》不动了。看着画中钟馗身穿的大红袍,又想想李近台长衫上的红颜料和黑血迹,励探长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然后把众人又叫到李近台的房间。
  励探长对大家说:“赵妈说死者是个节俭的人,我猜他是要把红颜料泼在衣服上假装血迹,因为这样会糟蹋衣服,才换上一件又旧又破的长衫。”然后盯着华临江说,“既然是假血,那么他肯定不是想要真死,可是這出假戏却被别人给真唱了。”
  华临江说:“您可以查一下刀上有没有别人的指纹。”
  励探长哈哈一笑说:“李近台往衣服上泼红颜料时也沾在手上了,然后印在了刀把上。可是凶手杀人后擦掉自己指纹时,就把最初刀把上沾着的红颜料也一起擦掉了。我猜那块沾有红颜料的手绢此刻还在凶手身上。华先生,你出了这么多汗怎么不掏手绢擦擦汗呢?”
  华临江听了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选自《民间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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