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花事了,幸福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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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学校食堂中央张牙舞爪地向丸子宣扬我成为一个淑女的前因后果。一股凉气从脖子开始往下蔓延,我回头看到一个口含烤肠如吞着手榴弹般惊恐的男生,最为可恶的是他居然把整杯刚从旁边买来的可乐倒在了我的身上。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没让自己爆发出来,盯着他不说话。
  “这过道还是不是让人走的了,我刚买的可乐都让你撞洒了。”这家伙居然反客为主,我的气愤像末期的癌迅速扩散到每一个细胞。
  我掏出两枚硬币买了一杯可乐,然后递到那个家伙眼前,“还你!”说着全部泼到他身上。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同学,我刚才买的是3块钱的可乐。”一脸小孩子钻牛角尖的认真。我的气愤把整个餐厅拔起来砸到他头上都无以平复。他的两个同学像唱双簧似的又递纸巾又赔笑脸,一脸汉奸的虚伪相。
  我拉着丸子愤然离开。后来丸子说那天她的胳膊被我掐出五个指印,看我一脸关公相,愣是好几天没敢说一声。至于那个家伙在寝室被我们联合声讨几天后归于平淡,变成一个可以回忆的笑料。
  我习惯在三楼东自习室中间第五排的位置学习,丸子总是坐在我旁边靠窗的位子。我们翘很多的课,选很少的课。我们每天都相安无事,定时定点,一起打饭,一起自修,一起回寝室。
  那天我感觉周围有500只蚊子的噪音,丸子笑得花枝乱颤。导致如此后果的原因竟然是那个可乐。原来他也在这间教室上自习,还在我斜后方的位置。
  丸子居然用百年不遇的温柔趴在我耳边说她先去吃饭了。可乐站在远处朝我笑,笑得很炫耀。我只能坐在原处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离开,活像两只吃饱了的鸭子。我夸张地铺开纸记单词,被我写下的单词力透纸背。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吃着餐厅难以下咽的面条,食堂的灯光总是很昏黄,暗无天日。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气愤与其说是来自丸子的弃我而去,莫若说是来自可乐对丸子的讨好摧毁了我的虚荣。
  丸子那晚在寝室给可乐翻了案,我从原告被打成被告,我一言不发地听着她头头是道地分析,而在几天前她还慷慨激昂地怒斥同一个人。可乐在我们寝室的地位一夜间似翻身农奴,作威作福。
  丸子就因为一餐饭背叛了我。她像个尼姑似的告诫我要以慈悲为怀,只是这个尼姑凡心大动。我说我一定会在为把我们的丸子推销出去的事业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笑着打我,一脸的甜蜜,蜜蜂都要叮上来的样子。
  六个人在一个盒子里,我早已经习惯了把不该说的话吞下去。
  下午校园广播响起的时候,可乐坐到了我的旁边,我连余光都没让它落在他的身上,丸子不停地往这边瞟,我心里竟然有丝丝的窃喜。我一直承认我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可乐递给我一本子,上面写着:“今天请你喝可乐。”
  那个黄昏我坐在学校旁边的麦当劳对着一小杯可乐,看着对面的家伙口吐莲花。
  从那以后,就开始了我们狼狈为奸的日子。
  可乐习惯坐在三楼东室第五排靠窗的位子,他总是用纸团撞击我脑袋的方式叫我回头,他说是那杯泼到他身上的2元钱的可乐让他相信我是个可以和他斗智斗勇的女孩。
  后来可乐带我认识了他的狐朋狗友:包子和小耶稣。开始了我们四人帮的腐败生活。
  我们总是在月初去东门口的小餐馆聚餐,小耶稣总是要去“雅鹿”,可乐说那里有他的米线西施。我们周末去看2元钱的电影,总是我挑电影,小耶稣买票,包子占位,可乐买零食。我对我们的分工大加赞赏,声称这是最先进的现代化人员管理。我总是把韩剧看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可乐坐在旁边把爆米花吃得像9.11轰炸,满目疮痍。
  后来可乐在学校门口租了个一居室的房子,同时制定了一个买笔记本的资产计划。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就要过上资产阶级少爷的腐化堕落生活,而我们都还要六个人挤在一间20平方米的地方暗无天日,你绝对不能忘了我们这三个阶级兄弟。我们三个轮流把他忽悠成功,就开始每周末奔超市分批次地搬回锅碗瓢盆,准备搭锅做饭,柴米油盐。
  手提电脑是我陪他到科技市场买的,路上自言自语地说要12寸的,还有什么呢?我笑着赶紧补充,光驱一定要DVD的,显示一定要高清晰的,音效的要求也不能放松啊。他盯着我看了十五秒,然后作扑倒状。我想他大约是预见到我把电影院的场景搬到他的个人空间后的惨况。
  最后他的要求满足与否我并不清楚,但光驱真的是DVD,而且播放效果超级好。我开始满大街淘碟,然后提着一大兜我爱吃的青菜去他家享受二星级服务。他会把碟片放好,然后摆一个纸巾盒在电脑旁,以防不测,接着就去厨房把我的青菜做成美味佳肴。他时常抱怨吃我的青菜吃得他面露菜色,强烈呼吁下回见点荤。我一脸鄙夷,说他是农村合作社出来的贫下中农,这辈子没见过猪肉。我总是热情地邀请他一起观看我淘来的DVD,接受一下青春教育,磨合一下他身上的猪油气。他狂呼: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
  他身边确实从不缺少猪肉。而我从来都是闭门造车。
  丸子被他一顿饭弄得死心塌地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说那是红军战略,农村包围城市,攻下碉堡,要先从周围人下手。
  当自修室的位子变得像战争时期的粮食一样紧张的时候,那一定是要考试了。四级从我们进入大学就被渲染成洪水猛兽,而这个夏天终于到了我们要面对敌人作出大无畏姿态的时候了。我每天六点起床,披头散发地直奔自修室就是为了找一个让自己能安心学习一天的座位,然后再回寝室梳妆打扮,重新坐回自修室,可气的是这时候就不可避免地犯困。于是乎大部分的上午,我极不容易占的位置成了我睡觉而不是学习的地方。
  我很疑惑的是每天早上看见的可乐总是神清气爽,衣冠禽兽,像我那种一脚穿黄袜子一脚穿绿袜子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早上他从来不和我说话,我们敬而远之。他说我出现在自修室把书放在桌子上占位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简直是魔鬼现身。
  后来我发现如果早上我没起来,可乐总会变出位子来。我喜滋滋地想一定是他看我没来特地给我占的位子,这家伙还挺细心。但是可乐却很不知好歹地说:“难道你没看出来我每天都多占一个位子吗?就想跟你说就你每天早上那影响社会主义青年身心发展的模样以后还是别来占位了。”你想要一碗米而他却给你一缸米,就是这感觉。
  晚餐我们常常在天台吃西瓜和鸡腿,顺便讨论一下当日自修室有哪些美女。包子喜欢煞有介事地和我谈心,我就跟个收费巫婆似的无所不知。用可乐的话说就是我能瞬间鼻子变弯,脸上长斑。
  每天晚自习下楼我总是把一天记单词的恶果晃得刷刷响。小耶稣教育我们大家应该把草稿纸存起来等考完四级卖了钱去换米线吃。
  考完四级的那天下午我们去校门口的酒馆喝酒,包子蛊惑我说一个人从来没喝醉过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我芳心大动,于是乎我像个国宝大熊猫一样被他们前呼后拥地进了酒馆。他们像中学时做化学实验一样盯着我看有什么反应。很让他们扫兴的是酒后居然不能立竿见影,我的酒量比他们和我自己想得都要好。我们出酒馆的时候已经过了关楼门的时间,包子说快跑,我还很会过日子地惦记着墙角我们还没有喝的一瓶啤酒。走路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我可能真的是有点醉了。他们笑得像世界末日一样,说我抱着酒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酒鬼。我说我本来就是。可乐拿出手机要给我拍照,我对着镜头做出千娇百媚的样子。
   寝室是回不去了,我们索性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甚至唱起了歌,轰轰烈烈地去了可乐家。在楼下可乐说我们把酒喝掉,我是第一个喝的,然后递给旁边的可乐,我看着他用我刚才对着的瓶口喝酒的样子,心里竟然像加入酸的碱一样,软软的,化不开。当他们传酒瓶的时候,我竟然产生了一种指天盟誓的崇高感。后来可乐把啤酒瓶扔到地上,碎了的瓶子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泛着光。
  包子和小耶稣进门直奔电脑,我顺势躺在了床上,为抢占到有利地形暗自窃喜。可乐端着杯子过来让我起来喝茶,我侧过头看他,我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他,他俯身站在床旁边,低头看着我,床头灯朦胧地照在他脸上,温柔得能杀死7头大象。该死的,我竟然突然间想哭,人家说喝醉后反应各异,有说话的,有打架的,有睡觉的,我估计我八成属于泪腺分泌过剩的。
  后来我和可乐各占半边地躺在他的大双人床上,包子和小耶稣在那边玩传奇,包子还大嚷着叫我过去给我注册个名,和我在传奇里结婚,以满足他期盼了半年的在传奇里结婚的愿望。因为他始终是穷鬼一个,在传奇里,没有人愿意嫁给穷鬼。我起身要过去的时候,可乐拉了一下我的手臂,虽然只有一下,而且轻微的。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小小的快乐,于是又重新躺了下来,和他一样盯着天花板,不说话。那种感觉就像喝过糖水的白色玻璃杯,上面粘着细细的糖分,还顺着杯壁慢慢地滑下来。他慢慢地用小指头勾住了我的小指。后来我竟然特别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睁眼就看见包子和小耶稣两个近距离的极具恐怖的脸,于是大声尖叫,带着那么点故意。可乐从厨房出来说可以吃饭了,我乐滋滋地拨开他们看着端着盘子的可乐。包子盯着我的脸,然后说:“一脸花痴。”
  第二天我们大家各自打道回府,可乐拉着我的行李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送我去火车站,很不幸的是最早的火车还要等两个小时。于是我们在车站广场的花坛前肩并肩地坐着,然后不时地盯着大钟,已经过了85分钟了,而他一句话都没有到正题上,我不停地撒花露水。
  “都说蚊子比较喜欢恋爱中的女人,难道他们也知道我要对你说我爱你吗?”我正喜滋滋地想着是给他一个火树银花的回视,还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一个小乞丐很不识时务地站在我们面前,晃着他那破碗:“要点饭,要点饭。”我气急败坏地扒零钱包。可乐掏出一硬币放到他碗里。我边慢吞吞地整理着刚才扒乱的东西,边想着怎样进入到刚才的情境中去。但是可乐站起来拉着我的箱子说:“走吧,车到点了。”我跟在他后面沮丧得无以复加。
  我是最后一个进站的,我拉着行李抬头看着他,估计一脸的哀怨,他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我的头,“你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好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学着说我爱可乐。”
  我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可是人家喜欢暗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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