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男熟女面对寂寞,都不喜欢坦白,哪怕眼神里的寂寞已然成灾。
　　
　　(一)
　　梓宁远第一次遇见这么能喝的女人。
　　白兰地加冰块,她一口干了,白兰地加红酒,她还是一口干了。喝完之后,眼睛半眯着,嘴角有点滴的残余,丰润的双唇上翘着,无限的性感。
　　是的,林暖暖,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眼神里流露的全是妖娆。
　　梓宁远想,真是个妖精。
　　林暖暖跳开座位跑去卫生间大吐起来,梓宁远听得见那抠心挖胆的声音,忍不住走过去瞧瞧,这一瞧,差点没把自己陷进去。
　　林暖暖正扯着自己低胸的裙子清洗,水流透过纱质的裙子一点点浸透,偌大的胸部明显地呈现在梓宁远的面前。
　　梓宁远走上前去,添加几句试探,生意对你真的很重要么?公司又不是你的,你有必要那么拼命么?
　　林暖暖眼里的泪水突然不争气地滴落下来,梓宁远有种想拥抱她的感觉。
　　掏出名片递过去,梓宁远说,有时间到北京来玩。
　　
　　(二)
　　生意没谈成。
　　梓宁远故意的。
　　因为从洛阳辗转到了青岛之后,他满脑子都是林暖暖。他猜不透,如此精致又如此年轻的女人,哪来那么多伤心事?
　　他等林暖暖打电话来。等得他有些受不了,跑去酒吧,一个女人跟林暖暖相像,唯一不像的是,林暖暖是哭泣的,可酒吧女人是狂笑着的。
　　酒吧女吃的就是男人这碗饭,梓宁远没费任何事就得逞了。上床是件简单的事,床上的女人亦狂野到要命,最后关头,女人不停地抱着他颤抖,问他,寂寞不寂寞?
　　寂寞不寂寞?当然寂寞。不然,怎么会带这样一个女人回来?梓宁远突然就颓废了,把女人推开,燃起烟,兀自吸起来,烟雾缭绕中,他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林暖暖,你寂寞不寂寞?梓宁远在心里默默地问。
　　犹豫少许之后,他还是将钱递了过去,他不希望跟这样的女人继续下去,宁可舍财。可女人很坚持,再次将钱挡了回来,伸出手说,我真的不需要钱,我只是听你一口京片子味儿,我想哪天去北京再找你玩呗。
　　梓宁远赶紧拒绝,重申自己是洛阳人,女人走后,突然很想林暖暖,不知道她是否也寂寞?
　　
　　(三)
　　梓宁远这次选择了主动。他将电话打给了生意伙伴,问出林暖暖的情况。生意伙伴大笑着,哥们,林暖暖跟我没关系,你有意思,我就给你们牵线,怎样?
　　梓宁远满是期待。越是得不到的女人,越会把她想象得异常美好。
　　有生意牵着,林暖暖终于将电话打了过来。听到对方细细的声音,梓宁远的心酥软软地,他邀请林暖暖到北京玩。林暖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了,家里一大摊子事儿呢。
　　明明是个闲人,却拒绝得如此爽快。这让梓宁远心里极不痛快,可他也不便发作,只好问对方,有什么大事要忙?恋爱?结婚?还是生意?
　　林暖暖握着电话咯咯地笑,我想学一下对外贸易,争取做几个大单再说,如果能出国更好了,正好网上一个外国男人追我追得蛮紧的,所以真的没时间去看梓先生哟。
　　梓宁远在那刻,差点没把手里的电话握成碎片,心里也忍不住暗笑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明知道,她是那种漂在社会上的女人,没有正经工作,帮人应酬抽点彩头,却将话说得如此漂亮,着实虚伪,梓宁远打定主意,这个林暖暖,他要定了。
　　想到这儿,梓宁远又邀请一遍,来吧,北京三月正适合放风筝。
　　林暖暖依然笑着,是吗?风筝飞得高了,可就丢了,我还真不适应玩那种游戏。
　　
　　(四)
　　生意伙伴眼明心亮,说,明天来就让林暖暖陪你,我明天有事要出趟差。
　　只此一句,点拨所有。
　　再相见,两人仿佛有了某种默契,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站在原地笑,笑到都脸红起来,再一起走进酒店,订房间,吃饭,顷刻之间成了老朋友。
　　林暖暖酒喝得少了,话说得却多了起来,她说,梓先生,你不知道,我家里有父母要赡养,还有一个脑瘫弟弟。我不得不努力,不得不争取……
　　梓宁远终于明白,林暖暖为何那般拼命地喝酒,为何那般委屈地落泪。
　　男人,大多如此,听了女人的伤心事,就忍不住想安慰。
　　梓宁远拉住那双在梦里渴求过千百次的小手,他的心颤抖着,有种想拥抱的冲动。可林暖暖却将手抽了回去,表情不算淡漠,但话却很冷漠。
　　梓先生,我知道你不是寂寞的男人。
　　你不寂寞。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如此说。这就是拒绝了。
　　梓宁远倔强地再次伸手过去,握紧林暖暖的小手,坚持着反诘,我寂寞,你也寂寞。
　　
　　(五)
　　林暖暖还是拒绝了梓宁远。推开他,很坚定。
　　目光如一汪清泓,明明里面的寂寞已然溢满,还是倔强地、努力地将手抽回去。她抿下嘴唇说,梓先生,我不寂寞,我真的不寂寞。
　　将寂寞挂在嘴边的女子,说不寂寞其实都是拿来骗人的。梓宁远有些不顾一切地吻上她的唇。林暖暖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唇,令他动也不动,尖锐的疼痛让他突然清醒过来,怀里的女人哪里还温暖,明明就是一条吐着芯子的蛇!那双眼睛里,溢满的泪水顷刻流淌成行,顺着脸颊,汩汩而下。
　　梓宁远怕了,立即摆手说道歉。林暖暖抚了泪去,以十二万分快的速度,干脆利落地拿起包,走人。出门时,折回来,想说什么,却终没说出口。
　　那一刻,梓宁远觉得自己像罪人。以寂寞为借口,犯罪未遂。
　　
　　(六)
　　第二天醒来时,梓宁远闻到洛阳特产的味道。
　　前台小姐说,是一个林小姐送来的。打开,里面一张彩色信纸,透着淡淡的芬芳。
　　林暖暖的话写得很短,却很动感情。她说,寂寞不是爱情的理由,也不是出轨的借口,哪怕我们是单身男女,也要对彼此负责。
　　梓宁远有种被蜂蛰到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开始,自己追随的就是一种关于寂寞的游戏,而林暖暖一早就瞧出自己的意图,所以才拒绝得如此干脆。
　　离开洛阳那刻,梓宁远留下了合同书。
　　他知道,那是林暖暖需要的。
　　他知道,以后的人生路上,可能还会寂寞,还会收不住那颗寂寞的心,但从此之后,他不会再主动去问一个女人,寂寞不寂寞?
　　寂寞不寂寞?每个人都寂寞,却不是每个人都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