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住的这栋楼已经有五十岁了，阴暗潮湿，但是房租便宜，很适合我这种刚大学毕业又没什么存款的年轻人。唯一让我提心吊胆的是楼里的电梯，最近它时常坏，把人困在里面，一困就是小半天。每次乘电梯，我都会暗自祈祷不要那么倒霉。
　　不幸的是，我很快就中招了。
　　那天我从外面散步回来，梦游一样进了电梯，按下楼层，电梯一直没反应，那时候，我脑子里正在构思一篇童话，过了好久才发觉自己被困住了。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打电梯里的求助电话，而是在数字键上乱按一气，也不知我触动了什么机关，电梯猛地震动了一下，我差点摔倒在地。
　　这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说：“啊，终于可以说话了！憋死我了！”
　　听上去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急忙打量了一下电梯里小小的空间，并没看到什么人，真是见鬼。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大吼一声：“谁？！”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么凶干吗？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我不禁羞愧起来，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我就是你乘坐的这部电梯啊。”那个声音见怪不怪地说。
　　虽然我是一个童话作者，但此时我还是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你是电梯？”
　　“是啊，很奇怪吗？不相信就算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可以开口说话。”
　　“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我一头雾水。
　　
　　“你帮我按了2333，所以我才可以开口说话，你要知道，别人被我困住之后，根本不晓得要按2333，害我一等就是五十年。我太想找个人说说话了，所以我就把他们困得久一些，让他们多陪我一会儿。”
　　“那你怎么证明自己就是这部电梯呢？”
　　“这还不简单，你说你要去几层，我马上带你去。”
　　“十七层。”是的，我就住在十七层的阁楼上，那里的房租最便宜。
　　说完，电梯就开始缓缓上升，数字键上的“17”顿时亮起了红灯。
　　一种莫名的喜悦充满了我的内心，这种感觉只有在我写童话的时候才会有。
　　电梯停了，数字键上的“17”也暗了下去，但是电梯门却没有开。
　　“你现在该相信我了吧？”那个声音得意洋洋地说。
　　其实我已经相信她了，但我不确定继续跟一部开口说话的电梯耗下去是否安全，我现在急需离开这个诡异的空间，于是我说：“你把门打开，我就相信你。”
　　她没有立刻回应我，像是内心在挣扎。
　　终于她说：“如果我把门打开，你还会回来陪我玩吗？”
　　我不确定下次我还会不会乘坐这部电梯，但我还是给了她一个肯定回答。
　　门开了，我像子弹一样射了出去。
　　得救了！
　　电梯里传来委屈的声音：“干嘛跑那么快，我又不是老虎。”
　　我捂住扑通扑通跳动的胸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上上下下，你呢？”
　　“叫我卜先生吧。”我向她浅浅地鞠了一躬，说，“那么上上下下小姐，我们下次再见。”
　　二
　　此后几天，我都没有乘坐那部电梯，而是走楼梯。
　　下楼还好，很轻松。上楼一开始也还好，毕竟我还年轻，但爬到十楼就开始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了。尽管如此，我也觉得比坐电梯被傻傻地困在里面要强。
　　有一天，我走到一楼准备爬楼梯的时候，一位老奶奶叫住我：“是阿游吗？”
　　我左右看了看，楼道里除了我们俩，并没有别人，就说：“您认错人了吧。”
　　老奶奶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努力在我脸上辨认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我们家阿游也像你这么高这么瘦呢。”
　　我并不着急上楼，索性和她攀谈起来：“阿游是您的孙子吗？”
　　她“啊”了一声，好像并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看来除了眼睛，老奶奶的耳朵也不太好使。
　　我提高音量，一字一顿地把话重复了一遍：“阿游是您的孙子吗？”
　　这回她听清了，连连点头，“是啊，我是专程从乡下过来看阿游的。你认识阿游吗？”
　　我怎么会认识这个阿游！住在楼房里的人，就算是同一楼层的邻居彼此也未必认识。“老奶奶，我不认识他呀。”说完，我准备走开，可是又觉得不妥，于是我问她：“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您在等电梯吗？您去几层？我帮您按。”
　　老奶奶无助地说：“我忘了阿游住在哪一层了，我想在这里等他，他应该会从这里经过吧。”
　　看来这个老奶奶是迷路了，可是一直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我问她：“那您有阿游的电话吗？我帮您给他打个电话。”
　　老奶奶哆哆嗦嗦地从一个布包里翻出一张纸条，我接过来，按照上面的号码用手机打了过去。可是过了好久都没人接，打了三次之后，我彻底放弃了。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是没辙了。这时候，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扶老奶奶上来吧，我带你们去找阿游。”
　　啊，又是那部电梯在说话。不，是上上下下小姐在说话。
　　此时，电梯已经降到了一层，门开着，就等我们进去了。我深吸一口气，便扶老奶奶走了进去。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
　　老奶奶说：“你知道阿游住在哪里哦。”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听上上下下说：“告诉她，你知道。”
　　我说：“我知道。”老奶奶脸上露出了笑容。电梯缓缓上升，我这才发现数字键上的“9”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红灯。 　　那并不是我按的。
　　很快，九层到了，不过门没有开。上上下下说：“你会再回来陪我玩吗？”声音里好像有一点委屈。“嗯。”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可是上次你也是这么答应的，结果好几天没见到你，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爬楼梯躲着我。”
　　我实在是惭愧极了，急忙向她解释：“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一部电梯相处，但我保证，这次我不会再骗你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门开了，我扶着老奶奶走了出去。每层楼一共四户人家，当我们敲开第二户人家的门，就找到了阿游。
　　和老奶奶告别的时候，她问我：“刚才你在电梯里和我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说：“今后出门，让阿游陪着您吧。”
　　老奶奶这回应该是听清了，脸上浮起了两朵甜蜜的微笑。
　　三
　　我没有工作，我的工作就是整天躲在小阁楼里写童话，然后用它们挣微薄的稿酬。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写童话，我还能干点别的什么。我也想不出，除了写童话，还有什么能让我感到由衷的快乐。
　　我曾在一篇童话里写过一部爱叹气的电梯，那部电梯之所以爱叹气，是因为不想一辈子当搬运工但是又摆脱不了这种命运。我写那篇童话的灵感就源自有一天我在电梯里听到了一声叹息，我以为那是风声。
　　“你是不是经常叹气啊？”这是我再次见到上上下下时，问的第一个问题。
　　“啊，你听到了？”上上下下激动得尖叫起来，“在我开口说话之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叹气。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风的声音。”
　　“抱歉，我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我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让我来陪你？你可以和任何人说话呀，当然那样会吓到他们。不过你可以和乘电梯的小孩说话，小孩都是相信童话的，他们不会因此大惊小怪。”
　　上上下下说：“事实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我说话，因为我只能和启动我语言功能的人说话，这就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不过能说话我已经很知足了。”
　　接着，我问了第三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冒险：“你多大了？”
　　上上下下咯咯笑起来：“我和这栋楼同岁呀，好像是有点老，不过比起埃菲尔铁塔上已经运行了上百年的电梯，也不算什么。”
　　我当然知道有这栋楼的时候，就有这部电梯了，但我疑惑的不是这个。
　　上上下下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说话的声音还像小姑娘一样吧？”
　　我被她看穿了心思，尴尬地挠起头来。
　　“别忘了，我才刚开口说话没几天呀，如果我一出生就能说话，我想我现在一定是个老太太的声音。”说完，她又咯咯笑起来。
　　好像有点道理。
　　我是带着这三个问题来找上上下下的，现在，我心中的疑惑被解答了，于是我们便开始漫无边际地聊起来。
　　我给上上下下讲我写的故事（虽然不是很精彩，但她听得津津有味），上上下下给我讲她遇到的故事（虽然她说这都是真事，但我深表怀疑）。我们聊啊聊啊，一直聊到天亮。
　　是的，我们每次都是趁别人晚上睡觉的时候约会的，如果这也算约会的话。
　　有一次，上上下下告诉我，电梯顶部的隔层上有一支枪，说是一个罪犯藏在那里的，而那个罪犯就住在我们这栋楼里。我不敢到隔层上去查看是否真的有一支枪，于是我写了一封匿名信寄到了警察局。
　　不久之后，新闻里报道了这件事，枪是真的，罪犯也是真的。
　　我目瞪口呆。
　　四
　　上上下下说要委托我办件事，却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知道这栋楼有几个单元吗？”她问我。
　　“三个。”我脱口而出。
　　“我们三个是一起来的。”她说。
　　“嗯？”我正迷糊着，突然一道光照亮了我的思维，“啊！你是说，另外两个单元的电梯是你的朋友？他们也会说话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语言功能有没有被启动，你去帮我看看好吗？”
　　“小菜一碟！我这就去。”
　　“你只要去看一单元的那部电梯就好了，二单元的那个家伙我不关心。”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当时我们一起来的时候，他俩抢着要做我的男朋友，最后我选择了一单元的那位，从此二单元的那个家伙就和我们绝交了。”
　　原来是这样。我觉得有点好笑，他们在一起才多长时间呀，很快就分开了吧。
　　“你告诉他，我很想念他。”说完，上上下下沉默了，她会不会在脸红呢？
　　当我要走的时候，上上下下叫住了我，“他的启动密码是6280，如果成功了，你们就可以交流了。”
　　出了我所在的三单元，夜风迎面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小跑几步，钻进了一单元。楼道里，同样的阴暗和潮湿。没有人走动，只有月亮在楼道的窗外偷窥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进入电梯，带着一丝兴奋按下了6280。
　　只听一个男孩的声音说：“啊，终于可以说话了！憋死我了！”
　　原来他并没有被启动语言功能。幸好是这样。
　　“你好，下下上上先生！”这个名字是上上下下告诉我的，瞧，多么般配。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上上下下小姐委托我来看望你。”
　　“哦，我说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上上下下小姐说她很想念你。”虽然这句话是我转述的，但我还是有点难为情，毕竟我还没谈过恋爱。
　　这时候，一只老鼠从电梯的顶部探出头来，叽叽叽叽叫个不停。它是在抗议我们吵醒了它的美梦吗？
　　下下上上好久没有说话，我不得不提醒他：“你有什么要对上上下下小姐说的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你跟她说，忘了我吧，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了。”
　　“什么！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念她吗？你们当年可是情侣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
　　这句话说完，那只老鼠又叽叽叽叽叫起来，声音里有一股撒娇的味道。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回到三单元，我告诉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生活得很幸福，他说他也很想念你。”
　　上上下下高兴得震动起来，我又差点摔倒在地。
　　不过看到她那么开心，我就放心了，虽然我撒了半句谎。
　　五
　　有一件事我没敢告诉上上下下。
　　自从认识她之后，我在写童话的时候，脑子里总会冒出她给我讲的那些故事，我把它们复述出来，稍加润色，就是一篇很棒的作品。这些童话发表后受到了读者的热烈欢迎，多家杂志开始主动向我约稿，而且开出不菲的稿酬。我的生活状况也有了很大改善。我不敢告诉上上下下，怕她说我是小偷。
　　我总想报答她，于是有一天，我对上上下下说：“我送你一件礼物吧，你想要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快到了？！”上上下下兴奋地叫起来。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大脑高速运转，很快在数字键的上方找到了一块铭牌。我走过去，看了一眼铭牌上的生产日期，说：“你的生日是5月15日，对吧？”
　　“完全正确！”
　　“快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礼物？”
　　“香味！”
　　“香味？”
　　“对，就是香味！我曾经闻到过一种香味，哇，好好闻啊，我一直想再闻闻，可是后来再也没有遇到那种香味。”
　　“那你知道是什么香味吗？”
　　“当时电梯里挤满了人，我不知道那香味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
　　呃，这可真是难办的生日礼物呢。
　　好吧，既然我答应了上上下下，就要竭尽全力满足她的愿望。
　　我初步判断那可能是一种香水的味道。于是第一天，我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进了电梯，便跟了上去。这个年纪的女孩多多少少都会用点香水。
　　我站在女孩的身后，用力吸吸鼻子，一种淡淡的香味钻进鼻腔，好像是苹果的味道。
　　我低声问上上下下：“是这种香味吗？”
　　上上下下说不是，但她觉得这个女孩不错。
　　我向前迈了一步，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那个女孩，果真长得很漂亮。
　　不过，等女孩的楼层到了之后，她却像逃避怪物一样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我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好像是有点怪怪的。
　　上上下下咯咯咯咯笑个不停。我说：“别笑了，你确定不是香水的味道？”
　　“肯定不是，这种香味对我来说有点刺鼻。”说着，上上下下打了个喷嚏。
　　电梯震动了一下，我赶紧扶住墙壁说：“那就好，不然我还得把各款香水买回来让你鉴定，我可没那么多钱。”
　　病急乱投医，接下来，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孜孜不倦地进行着各种香味实验。
　　咖啡、茗茶、香油、脂粉、熏香、檀香、清新剂、花露水、口香糖……我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带香味的东西都找来了，但，都！不！是！
　　而这时候，离上上下下的生日越来越近了，我苦恼地在电梯里点燃了一支香烟，烟雾缭绕，让我看不清答案。
　　“咳咳咳咳，呛死我了！我觉得我活不到生日那天了！”上上下下向我发出抗议。
　　不行，我一定要找出那种香味。
　　我冷静下来，突然想到一个让我觉得比香水还可怕的答案：花。
　　如果答案是花，那到底是什么花呢？世界上的花可比香水的种类多得多。
　　我问上上下下：“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闻到那种香味的吗？”
　　“这个我记得，自从那年闻到那个香味之后，我就对它念念不忘，我就想，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要是谁能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就好了。”说着，上上下下苦笑了一声，“这怎么可能，那时候我都不能开口说话，怎么可能有人给我过生日呢。”
　　上上下下是5月份的生日，如果是花，那一定是在那时候盛开。
　　而这座城市的市花栀子花，就在5月绽放。
　　5月15日深夜，我带着一枝洁白的栀子花，怀着一种赌博的心情走进了电梯。
　　果然，这就是上上下下一直在寻找的香味。
　　六
　　电梯里贴出一张通知。
　　通知上说，近来本单元电梯多次发生乘客被困事故，现集资更换电梯，请本单元住户到物业管理处签字同意。
　　我找到上上下下，严厉地责问她：“你不是已经有我这个朋友了吗？为什么还要把别人困在电梯里？！”
　　上上下下说：“其实在你把我的语言功能启动之前，我只有在特别特别孤独的时候，才会把人困住，这五十年来，加上困住你那一次，一共有三次吧。最近时常有人被困住，不是我真的想困住他们，而是我老了，有时候怎么使劲都没法顺利把门打开。”
　　是啊，一部辛勤运行五十年的电梯的确够老的了。
　　我想了一下，上上下下在升降的过程中，的确会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那或许就是骨头松动的声音吧，如果她也有骨头的话。
　　这让我感到异常难过。
　　那天以后，我又开始走楼梯了，从一楼爬到十七楼非常辛苦，不过像我这样整天久坐的人，多锻炼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这样或许能让上上下下在这栋楼里待得更久一些。我天真地想。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仍然会时常去陪上上下下说话。
　　有一天，我照例从外面散步回来，走到一楼的时候，电梯门突然开了，我知道，那是上上下下在叫我。我走进去，电梯缓缓上升。
　　我问上上下下：“有事找我？”
　　上上下下说：“你该找个女朋友了。”
　　我笑了，“我一个穷小子，谁会看上我呢？等我将来写出更好的童话，挣了更多的钱，一定会有姑娘爱上我。再等等吧。”
　　说完，电梯停住了，并不是十七层，而是十二层。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是那天遇见的用苹果味香水的女孩。
　　上上下下说：“快说你好！”
　　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机器人，完全被操控了。我说：“你好！”
　　女孩愣了一下，说：“你好！”
　　上上下下说：“快说你是童话作家卜先生！”我说：“我是童话作家卜先生！”
　　“快说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一脚踏进电梯，打开手中的一本杂志说：“我很喜欢你写的童话，正要去找你要签名呢。”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栋楼里？”我惊讶极了。
　　“这本杂志首次公开了你的照片和地址，我在电梯里见过你一次，印象很深。”
　　我想起那次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到我家坐坐吧。”我向女孩发出邀请。
　　“好啊，我正想参观一下童话作家的家呢。”
　　按理说，不需要我按数字键，上上下下就会带我们上去的。
　　可是这次她没有，我不得不自己按下数字键上的“17”。
　　没有反应。我又按了2333，依然没有反应。
　　女孩说：“我们不会被困住了吧。”
　　我叹了口气说：“这次，我们真的被困住了。”
　　七
　　不久之后，上上下下就从这栋楼里拆除了。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我买下了在他们看来分明是一堆破铜烂铁的上上下下。
　　我把上上下下运到飞机制造厂，因为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可以像飞机一样在天上飞。
　　我想，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回炉锻造，炼成铁，炼成钢，然后成为一架真正的飞机，带着小时候的梦想，冲上云霄。
　　插图/胡嫄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