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灿如夏布

来源 :中华民居·重庆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fsli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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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这首人们耳熟能详的《木兰辞》中的第一句,描述的就是花木兰织布的情景。据专家考证,木兰织的,正是夏布。
  其实夏布的历史还可以向前追溯到周代。那句出自《诗经》的“东门之地,可以沤苎”中的苎,就是夏布的原料——苎麻。作为中国最早的衣料,夏布一直深受国人的喜爱。从供奴隶穿的粗苎布到平民穿着的麻衣,而贵族们享用的是细如丝绸的品格。
  荣昌夏布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荣昌县加合织染有限公司董事长黄秀英向我们介绍,现今人们能看到的最为华丽的夏布衣物成品来自湖南马王堆。这块布幅仅20厘米的夏布,经线密度达到每厘米37.1根,纬线密度则达到每厘米43.6根。虽然我们难以理解这种密度的工艺水平到底达到了什么高度;但我们知道,直到现在现代高科技工艺也无法复制出同样的布料来。
  因为悠长的历史,因为精湛的工艺,夏布,现在已经被列入中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方向→荣昌
  乘车沿成渝高速一路向西,如果不堵车四十分钟后就可以进入中国夏布之乡——荣昌。小巧的城区被欣荣的植被覆盖着,因为刚下过阵雨,荣昌城愈发显得郁郁葱葱。街上最多的是人力三轮车,车夫们或拉着客人奋力地蹬车,或站在路边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人。
  护城河边,三三两两钓鱼的人悠闲地坐着;河边的露天茶馆坐满了人,面前一杯清茶,便是一个慵懒的下午。这样的生活状态,着实让人羡慕。也许,正是因为荣昌有着这份闲情逸致,夏布的传统手工艺在这个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才得以在荣昌保存下来。
  荣昌现在最大的夏布种植、生产、经销公司——荣昌县加合织染有限公司总部就坐落在荣昌的行政中心昌元镇人民广场上。从30层的公司办公室望出去,远处的古佛山静静矗立,和荣昌夏布一样伴随了荣昌人千年。
  因为缺乏史料记载,我们已经无法复制第一辆夏布机进入荣昌的情形。黄秀英说,荣昌夏布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自唐宋时荣昌夏布的编织技术就比较发达,到明末清初“湖广填四川”时传入湖广地区的麻布生产制作经验。自此,荣昌夏布的生产工艺愈加成熟,成为皇家的“贡布”。
  荣昌夏布的欣荣维持到民国时期。上世纪三十年代,大量机器化生产的洋纱、人造丝以低廉的价格进入中国市场,极大地冲击了夏布的生产销售。很快,夏布就退出了人们的视线,仅仅在一些夏布手工艺艺人的家族里传承下来。“酿酒烹鸡留醉客,鸣机织苎遍山家”的诗句,逐渐变成了人们的想象。
  黄秀英回忆,荣昌夏布的重新兴起,是源于八十年代韩国、东南亚等地对夏布的需求。和中国一样,当年被洋纱、人造丝逼到绝路的韩国、东南亚等国的手工布料艺人早已销声匿迹,现在连传承人都找不到。在韩国,想要看夏布的制作只能到博物馆去参观。而荣昌夏布却因此从中找到了商机,正是有了外销的业务,荣昌夏布得以延续、发展、创新。
  坐标→织布机
  随黄秀英驱车前往夏布生产的厂房。刚进龙集镇就看到大片大片已经成熟的苎麻地。茂盛的苎麻叶被雨水冲刷得格外翠绿,宽大的叶片上晶莹的雨珠欲坠欲滴,折射出闪耀的光亮。一条细长的石板路从苎麻地穿过,在一片苎麻中时隐时现。“苎麻一年成熟三季。春季收获的品质最好,可以做精细的嫩白夏布,秋季的品质较差则只能做粗苎布。”黄秀英蹲下来轻抚着苎麻的叶子说道,“可以用作织布的是麻杆中的麻皮部分。”
  走进厂房,首先看到的是整匹整匹挂在架子上的粗胚布。厂里的空地都挂满了,像极了林怀民“云门舞集”的舞台,似乎坯布后随时会舞出穿着中国风格服装的舞者,行云流水舞动云手、大刀花、风火轮……然后消失在坯布后。
  指着坯布,黄秀英详细地讲解着从种植苎麻到成布的整个流程,经过麻皮、生物脱胶、麻纱线、麻团、经纱等上百道工序,地里生长的苎麻才能变成布料。
  厂房一角,削剥制好的麻皮搁在女人的腿上,只是灵巧地一搓,麻皮便缠绕成了一股麻线,麻线在长满厚茧、乌黑发亮的手掌中逐渐增长,变成可以上机编织的麻纬线,然后把麻纬线绕成芊子,这就是“绩纱”。绩纱是女人们的活儿。到了苎麻收割的季节,家家户户的女人们端盛着麻皮的竹篓围坐在一起,边唠着家长里短,边搓着麻线;日子,就这么变得盎然而充实。
  “牵莲子”是整经线。在厂区的大棚里,数十根麻线如竖琴的琴弦般挂在架子上。工人熟悉地牵着线,让麻线经过“浆子”变成织布机上的经线。看似简单的活儿,功力都在工人灵巧的手上。仔细观察会发现,工人的手指不断地变换着动作,丝毫不逊色优秀钢琴家的弹奏。
  在厂的另一角,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织布机。浸入了岁月痕迹的织布机随着工人们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刹那恍惚,流年似水,那织布机还在织着传承了千年的经纬线呀!时间,早已穿越了唐宋的辉煌、明清的温婉、民国的沧桑……牛角梳子上的纬线依旧穿梭在织布机的经线上。
  热气蒸腾的大锅里,煮着织好后已经过发酵的胚布。男人们用力搅动着浆水,古棕色的光脊梁因为高温挂着汗滴,脸却笑着,隔着霭霭雾气大声聊着今年苎麻的收成、孩子的期末考、女人昨晚的娇嗔……锅中汩汩,夏布正在煎熬,只有这样才能得以脱胎换骨,历经千年也不会脱散,不会褪色。
  “深色的是南海布,浅色的是安东布。”黄秀英指着仓库里的准备出货的胚布说,“这都是销往韩国的。”
  目的地→普众
  其实,和仅仅销售胚布相比,黄秀英更想做的事情是开发夏布的成品。例如细麻夏布适合做成衣服、围巾,而粗苎布可以加工成桌旗、布包、窗帘。时尚轮回,当年打败夏布的洋纱、人造丝早已成为昨日黄花。如今崇尚传统、回归自然的潮流,和夏布的文化精髓、历史渊源不谋而合,夏布再次成为时尚人士的新宠。
  黄秀英的首次尝试,是将荣昌夏布和荣昌折扇结合起来,做成精致的手工艺品﹣夏布折扇。荣昌折扇同样是荣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就具有极高的文化、历史底蕴。两者完美的结合,就是荣昌夏布的高端产品;经艺术家的书画点缀后,有了极高的附加值,市场售价高达两、三千元一把。
  另一方面,黄秀英考虑的是重新让夏布走入普通民众。适当加入机器流程降低成本,增强夏布的市场竞争力。不再是动辄上千元的售价,是荣昌夏布重新回归国内大众市场的态度。
  离开荣昌时已经是傍晚,从车的后视窗看荣昌渐渐离开视线,而驾驶窗外成渝高速上的隔离带飞速后退。重庆,就在前方。那已经装车的荣昌夏布也是经由这条路走出荣昌,走出国界的吧?
  千年的荣昌夏布,几经沉浮,依旧灿然。我们期待,涅磐后的它更加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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