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变油”,孤注一掷的“创新”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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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创业者在开办企业,仅仅对创业动了一个念头而已。凭着单纯的热情与足够的自信投入到庞大又繁复的创业中。此时,往往发现在还未确定实施过程、产品还未真正上市推广时,他们的成功已经到了梦醒时分。科学不是异想天开的“拍脑袋”发明,而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积累与沉淀。
  
  好的思路只不过是创业者手中的一项工具,找到一个好的思路只是将创业者的创造力转变为商机的艰辛历程中的第一步。值得强调的是:从思路转变为高潜力商机的历程是难以捉摸、自相矛盾和充满危险的,不切实际地异想天开只会给创业带来迂回曲折甚至磨难。
  1992年,哈尔滨的一个司机声称发明一种能将水变油的"水基燃料"。短短几年,先后有300多家企业介入这一项目,而这个名叫王洪成的人也因此先后大赚3亿元。
  后来的事实证明,"水变油"是一场骗局,1998年,王洪成的骗局被揭穿,入狱10年。此后数年,“水变油”的不同版本仍不断在国内出现。2002年,武汉的一个骗子,宣称自己发明了“酒变油”,不料一个月不到,把戏又被人揭穿。
  彼时,身家过亿的浙江商人陈金义却突然有了灵感。几经考察后他相信,这场骗局的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商机,“谁说‘水变油’是骗局?我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怎么可能轻易上当?”陈金义自以为找到了独一无二的富矿,在他眼中,波光粼粼的西湖水似乎都变成了零号柴油。为此,他提出"水变油"新版本:利用科学技术组合,在重油中加入水,之后新形成的油能够爆发出比纯油更大的能量。随后,他就开始着手投巨资进行研究。
  陈金义版本的"水变油"实质是"油包水"技术。金义集团的一位工程师介绍道,该项技术以重油为原材料,配以价格低廉的辅料,经过特殊工艺流程的物理和化学反应,完成乳化改性,成为新燃油。“乳化燃油的原理,其实是使水均匀地分布在油中,达到‘油包水’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加温,水会由于沸点较低而提前蒸发冲破油的包裹,使油发生微爆从而达到充分燃烧的目的。”该工程师说。
  而正是这种“突破”引来了不少专家的质疑。据了解,此前中石化石油化工研究院的专家和浙大化学研究学院的教授都曾到海盐研究工厂现场考察过。“从能量守恒定律角度来讲,根本无法解释他们的技术。”一位浙大教授在接受采访时,并不愿就“水变油”说更多。
  而然,陈金义早已对外界对“水变油”的讨论与质疑感到厌烦,他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新能源转换所带来的科学价值,而把目光更多地转向了利润与效益。从商人的角度,他从中嗅到了商机,仿佛有一个很大的利润空间等着他:“什么水变油,油变水,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作为企业家,是要从市场角度去考虑如何把产品变成钱”。
  “我可以有很多市场推广模式:一种是按照可口可乐模式,我输出品牌、技术和添加剂;还有,我可以直接到炼油厂去,跟他们对接;另外也可以引进投资商。”这位自称“农民”的企业家说,“我卖过奶,也卖过水,就一定能卖油!”
  
  只有得到肯定的被提议企业才是可以生存的,具有盈利的潜力,从而能够保持风险与回报的平衡,这样的生意才值得一搏。
  “造油不是心血来潮之举,我已经筹划了好多年。”1996年,陈金义邂逅燃油研究专家王先伦,双方一拍即合,开发出了命名为“金伦油”的高能液体燃料系列产品,并进行了多次试验,确认其为一种新型节能清洁能源。为了这个乳化油项目,陈金义几近固执地搭上全部的家当。2003年,陈金义决定将公司主业转型,停止已成气候的饮料主业投资而全力主攻被称为“水变油”的重油乳化项目。这也被陈金义本人称为自己的第三次创业,即跨行业进入能源高科技项目。2004年,在位于浙江嘉兴海盐县的原金义矿泉水厂的地基上,一个5万吨燃料油试生产车间耗费了陈金义2800万元现金,而这只是巨大投入的开始——根据陈金义的预期,金义集团不久还将在浙江台州市玉环县兴建一座年产720万吨的生产基地。
  之后,陈金义又将其在新加坡的上市企业——新加坡Vgo有限公司所持股份中的一半约15.42%的股份转让,置换成现金继续追加对"乳化油"进行投入。
  仅仅动了一个念头,没有实验数据,没有研发试验,没有市场调研就开始大规模投入生产,无疑是孤注一掷的赌徒心态。陈金义认为现在能源这么紧缺,金义油一旦正式投产,这个市场太大了。“浙江不缺钱,缺的是项目,一旦有好的项目,资金就会源源不断注入。”他显然对金义油的市场前景大为看好。在接受采访时他认为,在目前小批量生产试销的情况下,金义油已比市场上同类效能的柴油价格低10%左右,如果一旦规模化经营和规模化采购原料,其利润空间将更为广阔。
  陈金义称,由于金义油节能、环保的优势,目前,已经有一批财团向金义集团伸出橄榄枝,要求进行合作。从杭州联合肉类集团有限公司得到证实,该公司经过近一年的试用,得出的应用报告显示:“金义乳化混合燃料油工艺流程简单、操作方便,容易掌握而且运行稳定可靠。而且此新油品具有优良的环保、节能优势,应大力推广普及。”陈金义公开表示:“要将这一项目义无反顾地进行到底。”这位以买卖股票认购证起家的富豪信誓旦旦:“所有认证审批程序都已经走完,现在只缺一张‘准生证’(生产许可证)。”
  既然去年就已通过相关鉴定,为何迟迟拿不到准生产证?
  有关权威部门的评审专家认为这项技术有待进一步完善,因此对各个审批环节进行了反复论证。“虽然金义乳化油通过了专家组的鉴定,但并不意味着已经拿到了省级新产品的资格。”浙江省经贸委技术进步与装备处副处长陈昌建表示,根据相关规定,要想获得新产品资格还需要一系列的程序要走,而即使被列入省级计划的工业新产品,也需在完成试制试产后,方可进行最后鉴定并验收。“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不过,浙江杭州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企业家对金义乳化油项目似乎并不十分看好。他认为,等中国能源体系比较平衡、石油价格降低、核电站的电力丰富后,乳化油的市场机会可能就失去了。
  
  缺乏思路,一个人就无法创建成功的企业。就这方面而言,经验在审视企业新思路时显得至关重要。有经验的创业者常常在模式和商机还在形成的过程中,就表现出快速识别它们的能力。
  宏伟的计划与远大的美好前景并没有给陈金义带来实际效益。尽管目前由金义集团开发的“金义乳化燃油”已经进入市场推广阶段,但尚无任何收入。金义集团逐渐走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陈金义承认:“由于倾全力投资乳化油项目,且几年来少有产出,所以目前集团资金确实非常紧张。”其公司内部一位人士也透露称,近年来长时间的高投入、几乎没有产出的状况,使得企业资金链出现了问题。他表示,陈金义已经明确表示重新反思,从中吸取教训,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理解。“乳化油的研发已经成功,金义集团目前最需要的还是时间。”
  有知情人士称,在本世纪初的产业扩张中,金义集团也曾一次次陷入尴尬。陈金义曾经投资过果奶、五大连池的矿泉水、酒店、网站、中文搜索引擎、高速公路、制药厂、水电站甚至手机卖场等项目;不过,在这些项目中,陈金义“交了不少学费”。
  今天,在陈金义以为找到集团核心竞争力的同时,再次付出了无比惨痛的教训。长时间高投入,几无产出,再坚挺的资金后盾也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2006年3月,杭州市江干区人民法院向社会公布了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的20个被执行人名单和个人照片,陈金义因3个“买卖合同”欠款位列其中,当时欠款67万余元。同年7月,在杭州市中院的集中执行中,金义集团又被曝累计欠3家银行执行款项达到3,600多万元,其中当天执行的与中国银行的借贷纠纷中,涉及金义集团拖欠的贷款为1,900多万元。目前,陈金义一共有5个案子在执行中,包括3家银行和1个个人,债务实际已超过8,000多万元。有知情人士向本报记者表示,如果扩大到全国,陈金义的欠债或超1亿元。
  或许,“只见烧钱,不见变现”,正是因为无穷尽的投入,使得陈金义今非昔比。曾在2000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上位列第35位的陈金义身陷"欠债门",被疑失踪。早在今年3月份,陈金义曾一直使用的手机号就因出现了700多元的欠费而停机;今年5月份,该号码被移动公司销号,所欠费用达到850余元。至此,陈金义已音讯全无。
  痛定思痛,若没有从根本上找寻问题根源,即使一而再地反思与反省,都只是隔靴搔痒就事论事。有民营企业家“常青树”美誉的“教父级浙商”、万向集团董事局主席鲁冠球首次在公众场合意味深长地“点拨”陈金义:进行高科技方面的自主创新要讲科学。“前几天发生在陈金义身上的事情,让我感到痛心。”鲁冠球在一次公开论坛上表示,之所以如此“痛心”,是因为“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企业一旦资金链断裂,还不出钱了,法院的冻结、查封就接踵而至。”他透露称,陈金义主要犯了两点错误。其一是调整企业战略选择的时机不当,他认为,如果企业本身就经营困难,转型会导致前功尽弃;同时,鲁冠球也对陈金义的“水变油”项目提出了批评——“陈金义犯的第二点错误是不讲科学。任何高科技方面的创新,都要考虑是否有足够把握,”他说,“一定要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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