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请别再“忽悠”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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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不仅抽烟喝酒,还喜欢打牌赌博,这让原本就很贫困的我们家雪上加霜。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短短五六年时间便生下我们兄妹四人,父亲经常在外醉酒,母亲不仅要照顾四个孩子,有时还要照顾醉酒的父亲。
  有一年,快过年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杀猪准备过年。父亲因为打牌赌博欠下了不少债,悄悄躲了起来。母亲买了点糖果和花炮给我们,含泪说:“大毛二毛三毛和小毛,娘没用,对不起你们。别人家杀猪过年,咱们家的猪早就卖了还债了,娘只有杀一只老母鸡给你们补补身子。”大家都沉默不语。吃饭的时候,母亲把两个鸡翅夹给了大哥和二哥,把两个鸡腿夹给三哥和我。母亲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吃,还不停地给我们夹菜。我们要母亲也一起吃点鸡肉,她用手摸着下巴,表现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说:“娘这段时间牙痛,吃不得鸡肉,你们多吃点吧!”
  我们以为母亲真的牙痛,于是四兄妹把鸡肉吃个精光,只留下半碗鸡汤。等我们吃完后,母亲端了点剩饭,喝了那剩下的半碗鸡汤,还自我解嘲地说:“你们怎么鸡汤也不喝完,大部分营养都在汤里面呢。”
  我上小学的时候,到学校要走半小时,山路弯弯,凹凸不平。每当我们去上学的时候,母亲都会跟在后面。我们都劝她不要送,而她笑呵呵地说:“傻孩子,娘才懒得送你们呢,你们四人一路走,娘很放心,我只是想去附近山上采点草药,顺便和你们一起走走。”然而,年复一年,家里也没看到藏有什么草药。
  有一天,我们正在教室里安静地听课,忽然窗外刮起了猛烈的寒风,不久便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整个村庄变成了粉妆玉雕的世界。我们正担心放学后回不去,这时母亲来了,头上满是雪花,手里还拿着一把干稻草。同学们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责怪母亲不该来学校。母亲一本正经地说:“娘是有事来学校找你们老师,不是特意来接你的。”说完她便在我的鞋上绑上了几根干稻草,并吩咐三个哥哥都绑上干稻草。回家的路上,由于雪路太滑,许多同学都摔倒在冰雪里,而我和几个哥哥都稳稳当当回到了家。
  第二天,我壮着胆子问老师,昨天我母亲找他有什么事,老师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她根本就没有去找过他。
  读初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很不好,有好几门功课都没及格,我越来越对学习失去了信心。另一方面,我们四兄妹同时上学,家里开支很大,每次开学前母亲总是东奔西跑借学费。
  有一次,新学期将开始了,我们的学费还没着落。看着母亲那双焦急的眼睛,我说反正女孩子读了书也没多大用处,干脆退学算了。听到我要退学,母亲心急如焚,苦苦相劝。我什么都不听她的,还准备退学后南下打工。晚上,母亲神秘地对我说:“小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你爸爸终于赢了一点钱,够你读书了。”我开始还是半信半疑,但看到她手里的钞票,我就信以为真了。
  第二天,我拿着钱高高兴兴上学去了。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老母鸡一只也不见了。
  后来我调整了心态,专心听讲,认真学习,不懂的地方就多问老师和同学,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终于考上了中专。读中专的时候,学校在市里,离家有一百多里远,我很少回家。学校附近有一片很大的建筑工地,有一个周末,我去逛街回来时经过那里,不经意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母亲的背影。我高兴而好奇地跑了过去,问她来工地干什么,她笑道:“娘来市里有点事,经过这里顺便来工地看看,增长点见识,将来咱们家建房子时也可以参考参考。”
  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信以为真了。没想到,第二个周末我经过工地时,又看到了她,她正在挑着红砖使劲地往前走,汗水湿透了衣服。那一刻,一种心酸的感觉涌入我胸口。
  后来,在大家的劝阻下,父亲慢慢醒悟了,不仅戒了烟戒了酒,而且也戒牌戒赌了,还学了泥工,和母亲一起到工地上做事。我的几个哥哥也都没读书了,相继来到了工地上。大家经过一年努力,积累了一些宝贵的经验,由于工地上大量兴建房子,我们家也准备自己包建房子。
  这时我的成绩仍然不太理想,但母亲鼓励我去考大学。我说:“我也这么大了,还是早一点去打工挣钱吧。”母亲不高兴了,认真地说:“傻闺女,咱现在不差钱,就算你读大学读研究生都够你花,你就安心学习吧。”
  在母亲的鼓励下,我又重新振作精神,争分夺秒地学习,成绩明显好转,考试时前进了好几个名次。有一天我去工地上玩,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账本,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我们家由于承包工程借了好几万元,并且都是要付高利息的。这时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母亲为了让我安心学习,又在忽悠我,说“不差钱”。
  结婚后,我怀孕了,在医院生产时,痛得哇哇大叫。手术后,我在病房里看到了母亲,只见她满脸泪痕。我轻声地劝她不要哭,她微笑道:“娘才不哭呢,今天天气太冷,娘有点小感冒,被风吹出了几滴眼泪。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哦,娘没事的。”
  母亲走出病房,我又隐约听到一阵哭声,原来是母亲在自言自语:“我闺女今天受苦了,老天爷要保佑她平安健康啊。”
  快过年了,我给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想和她好好聊聊。还没聊到三分钟,她便说有事要挂电话了,我又故意说这说那拖延时间,又聊了两分钟后,她又催我挂电话,说有紧急事情要去办。她的心思我很清楚,她只是怕浪费我的电话费。
  想起这么多年来母亲对我们的辛勤付出,泪水就模糊了我的眼睛。她一次又一次地忽悠我们,说自己牙痛吃不了鸡肉,说上山去采草药,说去学校找老师,说爸爸赢钱了,说顺便到工地逛逛,说咱现在不差钱,说被风吹出了眼泪,说有急事不能久接电话,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浓浓的爱呀!亲爱的妈妈,在新的一年里,女儿不求您别的,只求您不要再来忽悠我们。您现在儿孙满堂了,也该和爸爸一起享享福了。
  
  责 编:熊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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