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摘 要：小说《维莱特》中，女主人公露西·斯诺虽然深爱着格雷厄姆·布列顿（约翰医师），但是在当时的那个时代，她深刻地明白自己对约翰医师的爱慕之情只能是单方面的，得不到回报的，所以她一直沉默寡言。
关键词：露西·斯诺，沉默寡言；得不到回报的；“异教徒的故事”
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露西·斯诺，其内心深处对约翰医师原本有着强烈的、深沉的爱，但是她对之却一直沉默寡言，闭口不提。这是为什么呢？本论文就将揭示女主人公对约翰医师感情的沉默寡言的原因。
一、维多利亚时代的两种女性
在维多利亚时代，人们认为世上只有两种女性——一种是好女人（“家庭天使”或是“完美女性”），另一种是坏女人（道德堕落者）。“完美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没有独立的地位，正如Vincinus所说：“她的地位完全依仗于男性的经济地位：在婚前是父亲的，婚后是丈夫的。对性一无所知，以家庭事务为中心，为家庭事务耗尽一切——结合了这几点的女性就是完美的女性”。Vincinus告诉我们，在维多利亚时代“完美女性”在社会中几乎不起任何作用，对社会不承担任何义务。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因此她们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激发她们“与生俱来的母性的本能，和对男权的一种绝对服从”。
在这种社会环境中，“年轻的女士们都被训练的对事情没有自己的任何观点，否则人们就会认为她们不对年轻男士的口味，因为她们性格太倔强、太个性分明，而性格倔强、个性分明的女性在婚姻市场中是不好销售的”），这就致使绝大多数的女性对所有的东西都沉默寡言。在小说《维莱特》中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一点——女主人公露西·斯诺总是欲言又止、沉默寡言。露西·斯诺这种性格的形成是与他所在的社会分不开的，因为在她所处的那个时代（维多利亚时代），身为女性的她必须沉默寡言，她别无选择。
二、露西·斯诺对约翰医师的不被承认的单恋
在维多利亚时代，妇女的地位完全依赖于男性——在婚前是依赖父亲，婚后是依赖丈夫。人们认为妇女在对家庭经济收入方面的贡献处于劣势，这就导致了妇女家庭地位低下。对于已婚的妇女而言，她们的唯一任务是照顾丈夫和孩子；对于未婚的妇女而言，她们的唯一职责便是取悦年轻男子，以便为自己找到合适的丈夫。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几乎所有的未婚女性都坚守着这样的信条——“在男士未对自己表达爱意之前，女性是不应该向对方示爱的”。露西也坚守着这一信条，因此尽管她全心全意地爱着约翰医师，她却保持沉默。
有一天，当露西的好友波琳娜一再地在它面前谈论约翰医师时，露西丝毫不感到吃惊——尽管波琳娜这一举动对于有教养的未婚女士而言非常不合时宜。波琳娜告诉露西说，她之所以敢于谈论格雷厄姆并不是因为她爱他，而是因为约翰医师给她写了一封信，并在信中向她表达了他对她的爱慕之情，因为她也坚守着未婚女性们坚守的那一信条——“在男性没有表达感情之前，女性应对自己对对方的爱慕之情闭口不谈”。波琳娜说：“假定我喜欢约翰医师，喜欢到可以因此去死的地步，单单这样并不能放任我变成哑巴以外的東西——像你露西·斯诺那样哑然无声——你明白这一点——你明白如果我控制不了自己，并且哭鼻子诉说完全是一厢情愿的站不住脚的单相思，你就会看不起我”。从波琳娜的话中我们可以得知，在维多利亚时代年轻的女性在男性向她示爱之前，应该对自己对该男性的爱保持沉默寡言。更有甚者，即使她爱的男士向她表达爱意，她也应该对此冷淡、欲迎还拒，否则向她示爱的男士便会看不起她。因此，尽管波琳娜深爱着约翰医师，尽管约翰医师已在信中向她示爱，在波琳娜给他的回信中，她虽然没有拒绝他，却也努力使她的信读起来像“是一小块加过真正一点点水果和蔗糖味道的冰”。露西完全赞同波琳娜给约翰医师写回信时的冷淡态度，因为在露西的心中，她也坚守着这样的信条——女性应对自己心爱的男士欲迎还拒。
三、“异教徒的故事”
像波琳娜一样，露西也坚守着女性不应主动向男性示爱这一信条。所以，同大胆的告诉罗切斯特先生她爱他的简爱不一样，露西对自己对约翰医师的感情闭口不谈。但是，在露西写的“异教徒的故事”中，我们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她爱约翰医师的蛛丝马迹——“就像波琳娜给格雷厄姆（约翰医师）的信一样，露西讲的故事中的的确确闪烁着她对约翰医师的她自己不承认的爱情之光”。
露西和约翰医师在维莱特的第一次相见是在露西初来维莱特的第一天。那天，约翰医师帮露西解决了麻烦，因此给露西留下了好印象。尽管在那时露西并没有认出他就是格雷厄姆·布列顿（她教母的儿子），在她看来约翰医师只是一个会说英语的陌生人，她却对约翰医师有如下的评价：“我的确觉得他心地好，要是不相信他，或者他的忠告，或者他的地址，那我就几乎会不相信《圣经》了。他容貌中表现出善良，他明亮的眼睛里表现出正直……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相信我能够跟着这个坦诚的脚步声穿过持久的黑夜，直到世界的尽头”，在这里露西对约翰医师显露了过分而又夸张的信任，将这样的信任给予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显然是不合适的。正如Carlisle所说，在这里露西给予了领他穿过维莱特的陌生人（约翰医师）一种过分的信任，“而这种信任本该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妻子对于要带领自己走过一生的丈夫怀有的信任”。这并不代表“正在经历此事的露西”，也就是年轻的露西，第一次见到约翰医师后就爱上了他，并愿意接纳他为陪伴自己走过一生的丈夫，但是在露西叙述的字里行间，我们却可以发现“正在讲故事的露西”，也就是老年的露西，在讲述她“异教徒的故事”时，回忆起这段往事忆起约翰医师时仍然深深的爱着他，对他抱有一种妻子对丈夫的爱慕和信任。
后来露西和约翰医师在福色特街上再次偶然相遇了，露西立刻认出约翰医师就是她初来维莱特时帮助她解决行李问题的那个人。但是露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既然约翰医师没有认出她，她也就对此保持了沉默。尽管露西在小说中没有直接向我们展示出她对约翰医师的“更热烈的感情”，我们却可以从她的讲述中找到她对他的爱。 “他把自己暴露在我的观察之下，对于我在屋子里的存在，他所给予的注意在程度上正与我这种外表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会得到的一样。这就是说，大概等于人家对待不显眼的家具、拙劣的细木工制作的椅子，以及花样不精彩的地毯那样……我相信，他从来没有想到我的脑袋上长着眼睛，更想不到我的眼睛后面长着脑子。”
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因为露西相貌平凡，尽管自己置身于约翰医师的视野内，也没有引起对方对她的注意，对此露西感到非常失望。这就证明了露西内心深处的确对约翰医师抱有一种“更热烈的感情”，尽管她在口头上并不承认这一点。
在小说第二卷的开头，露西恢复了她同布列顿一家的旧交。当约翰医师得知，露西就是他母亲的教女时，他对露西非常友好：尽管作为一名医师，工作很忙，他却经常带领露西去一些他喜欢的地方。特别是当约翰医师“看清吉妮芙拉的真面目，对她不再着迷”并且也“没有其他女性走进他的心灵，占据他的心灵”的时候，他对她变得更加友好、体贴。在这种情况下，尽管露西否认她对约翰医师抱有“更热烈的感情”，但是在她讲述的故事中她仍然放纵自己让自己对约翰医师的描述中充满了狂热的激情。她说：“他（约翰医师）对我的好处就像一口井对于一个渴得要命的赶路人——就像太阳对于一个冻得直打哆嗦的囚犯。在我的记忆之中，他是一个英雄。就在这一刻我也还是认为他是一个英雄”。从露西的这些话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露西对约翰医师的爱情是深挚而热烈的。
在约翰医师送露西回福色特街的时候，他看出露西非常伤心，为了让露西快乐起来，他向露西许诺说是会给她写信。起初，露西认为约翰医师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给她写信，但是约翰医师一再向她保证会给她写信。接下来，“露西对是否有希望收到约翰医师的信的反映致使露西陷入了她自己和理智之间的一场无奈的对话之中”。
“纵然互相见面时软弱的，互相说话也是卑微的，然而用文字作为表达工具，以便比嗫嚅木讷的嘴唇把事情办得好些，这难道有错吗？”
理智只是回答说：“你抱着这种想法，或者让它的影响激励你写的所有的东西，你自己去承担风险吧！”
“但是如果我有感觉，我绝对不应该表达吗？”
“绝对不！”理智宣告。
这段“对话”本身就反映了露西对约翰医师的爱情。后来，露西告诉我们她收到5封约翰医师的来信，在那时这5封信对她来说能给予她“生命力的安慰”。她坦言说：“想象一个小山谷，隐秘地深陷在森林中；周围是朦胧的雾霭，草地时阴湿的，草本植物都是蔫蔫的、湿淋淋的。不知是风暴还是斧头在橡树林里劈开了一个大缺口，一股微风吹拂进来，太阳也照射进来，那忧郁而又寒冷的小山谷变成了一个盛满光泽的深深的大杯子。炎夏从美丽的天空中把蓝色的荣耀和金色的光辉倾泻下来，这饥饿的凹地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在这里，露西就是那个“小山谷”，约翰医师的信就是“风暴或斧子”，而约翰医师给予她的友好和关爱则是那个“小山谷”从未体验过的“微风和阳光”。这些描写向我们清楚地展示了约翰医师在露西心目中的重要性，也向我们展示了露西对他的深爱。在约翰医师的信中，露西不仅看到了他给予她的友谊，同时她也发现了他对她的柔情——在最后两封信的最后三、四行里，洋溢着一种“半是欢乐、半是温柔的”“被感动的而不是被征服的感情”，从这种感情中我们可以看出，尽管约翰医师的感情未被露西“征服”，但是露西却深深地触动了他的感情。但是，作为一个沉默寡言、欲言又止的人，露西在她写给约翰医师的回信中并未表达她对他抱有的“更热烈的感情”。露西写了两封回信，一封是写个她自己的，另一封是写给约翰医师看的。在写给自己的信中，露西展示了他对约翰医师的深情。她写了两张纸，纸上满是表达“一个追随者的强烈情感的语言”和抒发“一种根深蒂固而又生动活跃的感激之情”，她向约翰医师表达了一种“紧紧依恋而深深尊敬的情感”。而当写给格雷厄姆看的信时，露西听从了理智的劝告——对约翰医师闭口不提她对他的爱慕之情，她对约翰医师保持一种沉默寡言的态度。露西不仅仅是听从了理智的劝告，她做的更好——在小说中她不仅对约翰医师沉默寡言、欲言又止，她对读者也是这样的——就在这一章节他言辞激烈地向读者否认她对约翰医师持有爱慕之情。O’Dea在他的论文中告诉我们说：“通过她的语言和行动我们可以看出，显然露西的确对约翰医师持有‘更热烈的感情’”，当然露西也感觉到了约翰医师对她的友好，同时她也看见了“升起的希望之星”，但是最终由于露西的沉默寡言、欲言又止的个性，她错失了抓住约翰医师的心的最好的机会。
后来波琳娜·霍姆走进了约翰医师的世界，并且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当然露西再也不会收到约翰医师的来信。约翰医师把露西彻底抛在了脑后。约翰医师的“那条可爱的河流”“向另一条河道（波琳娜·玛丽·霍姆·德·巴桑皮尔）流去”。尽管露西知道这很正常，因为同露西比起来，波琳娜更富有，更漂亮，而且有更高的社会地位，但是露西仍然很伤心，她流下了伤心痛苦的泪水。最后为了使自己从那段得不到回应的单相思中解脱出来，露西把约翰医师给她的五封信以及她对他的爱埋在了玛土撒拉这棵梨树下。
尽管露西已把约翰医师写给她的信以及她对他的爱都埋在了玛土撒拉下，但是在她写的“异教徒的故事”中，我们可以清楚发现她对约翰医师仍然抱有“更热烈的感情”。在名为树仙的章节中，露西这样写道：
这种情感已经死去了吗？我不知道，不过它已经被埋葬了。有时候，我感觉到这个坟茔不太平，奇怪地梦见泥土被人翻动过了，梦見一蓬仍然是金黄色的、有生命力的头发从棺材的裂缝里钻出来。
其实露西对约翰医师的爱就是翻动坟茔泥土，使坟茔不太平的“从棺材裂缝里钻出来的”“金黄色的有生命力的头发”。这些都说明露西依然爱着约翰医师。有一段时间露西甚至后悔过早的埋葬了他对约翰医师的“热情”，因为她仍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友好，但是后来露西意识到他的友好、亲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他的一部分”。当明白约翰医师对她的友好只是“他的一部分”时，露西知道约翰医师并不属于她。她决心对他说再见。但是露西并没有彻底忘记约翰医师，她仍然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甚至当年岁已高的露西在写她的“异教徒的故事”的时候，在她的心里仍然有一个位置是留给约翰医师的。在接近小说的末尾的地方，“她（露西）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小说中向读者承认她过去对格雷厄姆·布列顿的爱，更重要的是她向读者承认她现在仍然拥有未曾削弱的爱他的能力”。 在格雷厄姆的思想里，对于我毕竟并不是完全冷若冰霜、漠不关心的。我相信，在那幢精美的大厦里，即他那颗心里，他保留了天窗底下的一席之地，假如露西决定去拜访的话，便可以在那收到款待。……我为他保留着一个位置——那块地方我从未用尺或者圆规丈量过。我想它像贝莉·巴奴的帐篷。我一辈子都把它折叠着握在手掌心里——然而，一旦从这种掌握和压缩之中释放出来，我知道它固有的张大开来的能力肯定会把它放大得变成足以容纳许多人的临时居所。
通过这段描述，我们可以看出露西一直而且仍然深爱着约翰医师，并且至死不渝。
四、结论
综上所述，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说《维莱特》中，作者着力描述了露西“好像互相矛盾”的心态：露西眼中的约翰医师，一方面他是知识淵博、善良友爱而又勇敢殷勤的；另一方面他却是乏味的，甚至有时是冷酷无情的。一会儿露西否认她对约翰医师有着“更热烈的感情”，过一会儿她又承认自己仍然爱着他并且至死不渝。露西的这种“好像互相矛盾”的心态，正恰恰说明了她对约翰医师的爱是真挚的、深沉的。之所以表现为欲言又止、沉默寡言，甚至是全然否认，实乃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道德观和社会习俗使然。
参考文献：
[1]Bronte，Charlotte.Villette[M].New York：Bantam，1986.
[2]Blamires，Harry.“Introduction：the Victorian Scene”The Victorian Age of Literature[M].London：Longman Group UK Limited，1988：9-22.
[3]Carlisle，Janice.“The Face in the Mirror：Villette and the Conventions of Autobiography.”[M].ELH 46（1979）：262-89.JSTOR.8 Nov.2009.
[4]Gaskell，Elizabeth C.The Life of Charlotte Bronte.Vol.2 NY：Routledge/Thoemmes Press，1997.
[5]O’Dea，Gregory S.“Narrator and Reader in Charlotte Bronte’s Villette.”[M].South Atlantic Review.53（1988）：41-57.JSTOR.8 Nov.2009.
[6]Vicinus，Martha，ed.“The Perfect Victorian Lady.”Introduction.Suffer and Be Still：Women in the Victorian Age[M].By Vicinus.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3，vii-xv.
[7]夏洛蒂·勃朗特著，吴钧陶译.维莱特[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12）.
[8]林树明.多维视野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9]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
巩志如（1976—），女，籍贯：内蒙古呼和浩特市，职称：讲师，学位：硕士学位，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关键词：露西·斯诺，沉默寡言；得不到回报的；“异教徒的故事”
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露西·斯诺，其内心深处对约翰医师原本有着强烈的、深沉的爱，但是她对之却一直沉默寡言，闭口不提。这是为什么呢？本论文就将揭示女主人公对约翰医师感情的沉默寡言的原因。
一、维多利亚时代的两种女性
在维多利亚时代，人们认为世上只有两种女性——一种是好女人（“家庭天使”或是“完美女性”），另一种是坏女人（道德堕落者）。“完美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没有独立的地位，正如Vincinus所说：“她的地位完全依仗于男性的经济地位：在婚前是父亲的，婚后是丈夫的。对性一无所知，以家庭事务为中心，为家庭事务耗尽一切——结合了这几点的女性就是完美的女性”。Vincinus告诉我们，在维多利亚时代“完美女性”在社会中几乎不起任何作用，对社会不承担任何义务。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因此她们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激发她们“与生俱来的母性的本能，和对男权的一种绝对服从”。
在这种社会环境中，“年轻的女士们都被训练的对事情没有自己的任何观点，否则人们就会认为她们不对年轻男士的口味，因为她们性格太倔强、太个性分明，而性格倔强、个性分明的女性在婚姻市场中是不好销售的”），这就致使绝大多数的女性对所有的东西都沉默寡言。在小说《维莱特》中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一点——女主人公露西·斯诺总是欲言又止、沉默寡言。露西·斯诺这种性格的形成是与他所在的社会分不开的，因为在她所处的那个时代（维多利亚时代），身为女性的她必须沉默寡言，她别无选择。
二、露西·斯诺对约翰医师的不被承认的单恋
在维多利亚时代，妇女的地位完全依赖于男性——在婚前是依赖父亲，婚后是依赖丈夫。人们认为妇女在对家庭经济收入方面的贡献处于劣势，这就导致了妇女家庭地位低下。对于已婚的妇女而言，她们的唯一任务是照顾丈夫和孩子；对于未婚的妇女而言，她们的唯一职责便是取悦年轻男子，以便为自己找到合适的丈夫。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几乎所有的未婚女性都坚守着这样的信条——“在男士未对自己表达爱意之前，女性是不应该向对方示爱的”。露西也坚守着这一信条，因此尽管她全心全意地爱着约翰医师，她却保持沉默。
有一天，当露西的好友波琳娜一再地在它面前谈论约翰医师时，露西丝毫不感到吃惊——尽管波琳娜这一举动对于有教养的未婚女士而言非常不合时宜。波琳娜告诉露西说，她之所以敢于谈论格雷厄姆并不是因为她爱他，而是因为约翰医师给她写了一封信，并在信中向她表达了他对她的爱慕之情，因为她也坚守着未婚女性们坚守的那一信条——“在男性没有表达感情之前，女性应对自己对对方的爱慕之情闭口不谈”。波琳娜说：“假定我喜欢约翰医师，喜欢到可以因此去死的地步，单单这样并不能放任我变成哑巴以外的東西——像你露西·斯诺那样哑然无声——你明白这一点——你明白如果我控制不了自己，并且哭鼻子诉说完全是一厢情愿的站不住脚的单相思，你就会看不起我”。从波琳娜的话中我们可以得知，在维多利亚时代年轻的女性在男性向她示爱之前，应该对自己对该男性的爱保持沉默寡言。更有甚者，即使她爱的男士向她表达爱意，她也应该对此冷淡、欲迎还拒，否则向她示爱的男士便会看不起她。因此，尽管波琳娜深爱着约翰医师，尽管约翰医师已在信中向她示爱，在波琳娜给他的回信中，她虽然没有拒绝他，却也努力使她的信读起来像“是一小块加过真正一点点水果和蔗糖味道的冰”。露西完全赞同波琳娜给约翰医师写回信时的冷淡态度，因为在露西的心中，她也坚守着这样的信条——女性应对自己心爱的男士欲迎还拒。
三、“异教徒的故事”
像波琳娜一样，露西也坚守着女性不应主动向男性示爱这一信条。所以，同大胆的告诉罗切斯特先生她爱他的简爱不一样，露西对自己对约翰医师的感情闭口不谈。但是，在露西写的“异教徒的故事”中，我们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她爱约翰医师的蛛丝马迹——“就像波琳娜给格雷厄姆（约翰医师）的信一样，露西讲的故事中的的确确闪烁着她对约翰医师的她自己不承认的爱情之光”。
露西和约翰医师在维莱特的第一次相见是在露西初来维莱特的第一天。那天，约翰医师帮露西解决了麻烦，因此给露西留下了好印象。尽管在那时露西并没有认出他就是格雷厄姆·布列顿（她教母的儿子），在她看来约翰医师只是一个会说英语的陌生人，她却对约翰医师有如下的评价：“我的确觉得他心地好，要是不相信他，或者他的忠告，或者他的地址，那我就几乎会不相信《圣经》了。他容貌中表现出善良，他明亮的眼睛里表现出正直……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相信我能够跟着这个坦诚的脚步声穿过持久的黑夜，直到世界的尽头”，在这里露西对约翰医师显露了过分而又夸张的信任，将这样的信任给予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显然是不合适的。正如Carlisle所说，在这里露西给予了领他穿过维莱特的陌生人（约翰医师）一种过分的信任，“而这种信任本该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妻子对于要带领自己走过一生的丈夫怀有的信任”。这并不代表“正在经历此事的露西”，也就是年轻的露西，第一次见到约翰医师后就爱上了他，并愿意接纳他为陪伴自己走过一生的丈夫，但是在露西叙述的字里行间，我们却可以发现“正在讲故事的露西”，也就是老年的露西，在讲述她“异教徒的故事”时，回忆起这段往事忆起约翰医师时仍然深深的爱着他，对他抱有一种妻子对丈夫的爱慕和信任。
后来露西和约翰医师在福色特街上再次偶然相遇了，露西立刻认出约翰医师就是她初来维莱特时帮助她解决行李问题的那个人。但是露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既然约翰医师没有认出她，她也就对此保持了沉默。尽管露西在小说中没有直接向我们展示出她对约翰医师的“更热烈的感情”，我们却可以从她的讲述中找到她对他的爱。 “他把自己暴露在我的观察之下，对于我在屋子里的存在，他所给予的注意在程度上正与我这种外表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会得到的一样。这就是说，大概等于人家对待不显眼的家具、拙劣的细木工制作的椅子，以及花样不精彩的地毯那样……我相信，他从来没有想到我的脑袋上长着眼睛，更想不到我的眼睛后面长着脑子。”
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因为露西相貌平凡，尽管自己置身于约翰医师的视野内，也没有引起对方对她的注意，对此露西感到非常失望。这就证明了露西内心深处的确对约翰医师抱有一种“更热烈的感情”，尽管她在口头上并不承认这一点。
在小说第二卷的开头，露西恢复了她同布列顿一家的旧交。当约翰医师得知，露西就是他母亲的教女时，他对露西非常友好：尽管作为一名医师，工作很忙，他却经常带领露西去一些他喜欢的地方。特别是当约翰医师“看清吉妮芙拉的真面目，对她不再着迷”并且也“没有其他女性走进他的心灵，占据他的心灵”的时候，他对她变得更加友好、体贴。在这种情况下，尽管露西否认她对约翰医师抱有“更热烈的感情”，但是在她讲述的故事中她仍然放纵自己让自己对约翰医师的描述中充满了狂热的激情。她说：“他（约翰医师）对我的好处就像一口井对于一个渴得要命的赶路人——就像太阳对于一个冻得直打哆嗦的囚犯。在我的记忆之中，他是一个英雄。就在这一刻我也还是认为他是一个英雄”。从露西的这些话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露西对约翰医师的爱情是深挚而热烈的。
在约翰医师送露西回福色特街的时候，他看出露西非常伤心，为了让露西快乐起来，他向露西许诺说是会给她写信。起初，露西认为约翰医师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给她写信，但是约翰医师一再向她保证会给她写信。接下来，“露西对是否有希望收到约翰医师的信的反映致使露西陷入了她自己和理智之间的一场无奈的对话之中”。
“纵然互相见面时软弱的，互相说话也是卑微的，然而用文字作为表达工具，以便比嗫嚅木讷的嘴唇把事情办得好些，这难道有错吗？”
理智只是回答说：“你抱着这种想法，或者让它的影响激励你写的所有的东西，你自己去承担风险吧！”
“但是如果我有感觉，我绝对不应该表达吗？”
“绝对不！”理智宣告。
这段“对话”本身就反映了露西对约翰医师的爱情。后来，露西告诉我们她收到5封约翰医师的来信，在那时这5封信对她来说能给予她“生命力的安慰”。她坦言说：“想象一个小山谷，隐秘地深陷在森林中；周围是朦胧的雾霭，草地时阴湿的，草本植物都是蔫蔫的、湿淋淋的。不知是风暴还是斧头在橡树林里劈开了一个大缺口，一股微风吹拂进来，太阳也照射进来，那忧郁而又寒冷的小山谷变成了一个盛满光泽的深深的大杯子。炎夏从美丽的天空中把蓝色的荣耀和金色的光辉倾泻下来，这饥饿的凹地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在这里，露西就是那个“小山谷”，约翰医师的信就是“风暴或斧子”，而约翰医师给予她的友好和关爱则是那个“小山谷”从未体验过的“微风和阳光”。这些描写向我们清楚地展示了约翰医师在露西心目中的重要性，也向我们展示了露西对他的深爱。在约翰医师的信中，露西不仅看到了他给予她的友谊，同时她也发现了他对她的柔情——在最后两封信的最后三、四行里，洋溢着一种“半是欢乐、半是温柔的”“被感动的而不是被征服的感情”，从这种感情中我们可以看出，尽管约翰医师的感情未被露西“征服”，但是露西却深深地触动了他的感情。但是，作为一个沉默寡言、欲言又止的人，露西在她写给约翰医师的回信中并未表达她对他抱有的“更热烈的感情”。露西写了两封回信，一封是写个她自己的，另一封是写给约翰医师看的。在写给自己的信中，露西展示了他对约翰医师的深情。她写了两张纸，纸上满是表达“一个追随者的强烈情感的语言”和抒发“一种根深蒂固而又生动活跃的感激之情”，她向约翰医师表达了一种“紧紧依恋而深深尊敬的情感”。而当写给格雷厄姆看的信时，露西听从了理智的劝告——对约翰医师闭口不提她对他的爱慕之情，她对约翰医师保持一种沉默寡言的态度。露西不仅仅是听从了理智的劝告，她做的更好——在小说中她不仅对约翰医师沉默寡言、欲言又止，她对读者也是这样的——就在这一章节他言辞激烈地向读者否认她对约翰医师持有爱慕之情。O’Dea在他的论文中告诉我们说：“通过她的语言和行动我们可以看出，显然露西的确对约翰医师持有‘更热烈的感情’”，当然露西也感觉到了约翰医师对她的友好，同时她也看见了“升起的希望之星”，但是最终由于露西的沉默寡言、欲言又止的个性，她错失了抓住约翰医师的心的最好的机会。
后来波琳娜·霍姆走进了约翰医师的世界，并且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当然露西再也不会收到约翰医师的来信。约翰医师把露西彻底抛在了脑后。约翰医师的“那条可爱的河流”“向另一条河道（波琳娜·玛丽·霍姆·德·巴桑皮尔）流去”。尽管露西知道这很正常，因为同露西比起来，波琳娜更富有，更漂亮，而且有更高的社会地位，但是露西仍然很伤心，她流下了伤心痛苦的泪水。最后为了使自己从那段得不到回应的单相思中解脱出来，露西把约翰医师给她的五封信以及她对他的爱埋在了玛土撒拉这棵梨树下。
尽管露西已把约翰医师写给她的信以及她对他的爱都埋在了玛土撒拉下，但是在她写的“异教徒的故事”中，我们可以清楚发现她对约翰医师仍然抱有“更热烈的感情”。在名为树仙的章节中，露西这样写道：
这种情感已经死去了吗？我不知道，不过它已经被埋葬了。有时候，我感觉到这个坟茔不太平，奇怪地梦见泥土被人翻动过了，梦見一蓬仍然是金黄色的、有生命力的头发从棺材的裂缝里钻出来。
其实露西对约翰医师的爱就是翻动坟茔泥土，使坟茔不太平的“从棺材裂缝里钻出来的”“金黄色的有生命力的头发”。这些都说明露西依然爱着约翰医师。有一段时间露西甚至后悔过早的埋葬了他对约翰医师的“热情”，因为她仍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友好，但是后来露西意识到他的友好、亲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他的一部分”。当明白约翰医师对她的友好只是“他的一部分”时，露西知道约翰医师并不属于她。她决心对他说再见。但是露西并没有彻底忘记约翰医师，她仍然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甚至当年岁已高的露西在写她的“异教徒的故事”的时候，在她的心里仍然有一个位置是留给约翰医师的。在接近小说的末尾的地方，“她（露西）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小说中向读者承认她过去对格雷厄姆·布列顿的爱，更重要的是她向读者承认她现在仍然拥有未曾削弱的爱他的能力”。 在格雷厄姆的思想里，对于我毕竟并不是完全冷若冰霜、漠不关心的。我相信，在那幢精美的大厦里，即他那颗心里，他保留了天窗底下的一席之地，假如露西决定去拜访的话，便可以在那收到款待。……我为他保留着一个位置——那块地方我从未用尺或者圆规丈量过。我想它像贝莉·巴奴的帐篷。我一辈子都把它折叠着握在手掌心里——然而，一旦从这种掌握和压缩之中释放出来，我知道它固有的张大开来的能力肯定会把它放大得变成足以容纳许多人的临时居所。
通过这段描述，我们可以看出露西一直而且仍然深爱着约翰医师，并且至死不渝。
四、结论
综上所述，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说《维莱特》中，作者着力描述了露西“好像互相矛盾”的心态：露西眼中的约翰医师，一方面他是知识淵博、善良友爱而又勇敢殷勤的；另一方面他却是乏味的，甚至有时是冷酷无情的。一会儿露西否认她对约翰医师有着“更热烈的感情”，过一会儿她又承认自己仍然爱着他并且至死不渝。露西的这种“好像互相矛盾”的心态，正恰恰说明了她对约翰医师的爱是真挚的、深沉的。之所以表现为欲言又止、沉默寡言，甚至是全然否认，实乃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道德观和社会习俗使然。
参考文献：
[1]Bronte，Charlotte.Villette[M].New York：Bantam，1986.
[2]Blamires，Harry.“Introduction：the Victorian Scene”The Victorian Age of Literature[M].London：Longman Group UK Limited，1988：9-22.
[3]Carlisle，Janice.“The Face in the Mirror：Villette and the Conventions of Autobiography.”[M].ELH 46（1979）：262-89.JSTOR.8 Nov.2009
[4]Gaskell，Elizabeth C.The Life of Charlotte Bronte.Vol.2 NY：Routledge/Thoemmes Press，1997.
[5]O’Dea，Gregory S.“Narrator and Reader in Charlotte Bronte’s Villette.”[M].South Atlantic Review.53（1988）：41-57.JSTOR.8 Nov.2009
[6]Vicinus，Martha，ed.“The Perfect Victorian Lady.”Introduction.Suffer and Be Still：Women in the Victorian Age[M].By Vicinus.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3，vii-xv.
[7]夏洛蒂·勃朗特著，吴钧陶译.维莱特[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12）.
[8]林树明.多维视野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9]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
巩志如（1976—），女，籍贯：内蒙古呼和浩特市，职称：讲师，学位：硕士学位，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