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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募令
文学江湖,新人辈出。
谁是长江后浪?——你。热烈欢迎自荐,如果你自认文字造诣出神入化,请将文字作品E-mail给我们,并附上自我简介、图片以及个性小标签。
谁是幕后推手?——还是你。请推荐身边的文学天才、奇才、怪才,告诉我们你的推荐理由,其他文字作品及附件同上。
招募邮箱:[email protected]
马正心,1992年生,杭州外国语学校剑校国际高中部学生。课业优良,英语与商业甚佳,爱好广泛,尤其电影、诗歌、篮球。为校电影社社长,课外电影戏剧活动组织者。目前正处于申请英语国家高等院校的攻艰阶段,以出世的态度学商科,以入世的精神爱艺术。
诶?这不是笑眯眯的哆啦A梦吗?
其实这是马正心同学的“假面”。
“假面”之下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提问。
百科:用一句话形容小时候的自己。
正:哎。
百科:自己常看的杂志是?
正:《财富》,《商业周刊》,《看电影》。
百科:现在最想要尝试的事情是?
正:在学校里办出些能创造净利益的民间小项目。
百科:每天必做的事情是?
正:读《中学生百科》呀。
百科:最近最生气的事情是?
正:没有。
百科:如果自己突然成为了上帝,首先会做什么?
正:体检。
百科:学生手册上老师的留言是什么?
正:属于给好学生的留言;但会提醒我注意行为规范。
百科:有什么事情会让你想对同学说“拜托,不要这样”?
正: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百科:请告诉我们在求学路上经历的最失败的一件事情。
正:小学二年级数学考了六十多分,在自行车后座上哭了妈妈一背。
百科:请告诉我们让自己最得意的一件事情。
正:觉得对得起我的名。
百科:电影社社长的工作和学习相冲突吗,你是如何分配时间的?
正:广义之学习,没有冲突。狭义之学习,有冲突了分配给工作。
百科:电影社有拍什么作品吗?
正:大家还在跟着指导老师学的阶段。
百科: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况?
正: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百科:文章写得这么好,为什么想要学商科?
正:精神物质皆要硬,哪个软了都不行。
百科:哪些原因使你打算出国留学?
正:从小英语算不错,热爱西方艺术,小时候几乎住在肯德基麦当劳,怕了高考了。
百科:大学毕业后有什么样的设想?
正:要看其时的形势和我的造化,但我想我会回来。
百科:最后,请和我们分享一件秘密的事情。
正:我的第一首诗。初一晚上寝室里,宿管老师没收了我的游戏卡片之后我悲愤交加,连夜在电筒光下写成。
哆啦A梦的“实体”
作者手记
诗 之 于 我
我的第一首诗写在初一。灵感的源泉来自强烈的痛苦——我的一种对战用的卡片被宿管老师收走了。当晚——谢谢我的父亲,他给了我一本漂亮的羊皮本子,浅驼色封皮,极淡黄的纸张——我在我的本子上用模糊不可看的字迹写下了我的第一首诗。
它并不是一门一代代传承的手艺,我的父亲并不能,也不会教我写诗。我所做的是一直读啊读,尝试着用类似的方式表达博尔赫斯、杜甫、拉金、莎士比亚、奥登所表达的。我最近才意识到极力去模仿一种形式的后果是内容的变质。
诗歌并不是我爱的东西。我爱的东西不包含语言,是睡醒时的相对微笑。当我无法得到它们:对战卡片、爱情、时间,写作诗歌解决了它们(我,或者说)带来的痛苦。诗歌在这样的逻辑下,是一种止痛药。
但不止如此。止完痛之后我得到的更多。我所写的诗,对我进行了爱的教育。这是个经不起归谬法推敲的说法,但是它是真的。
马正心
诗
小和山
房屋的弧线
与晨光一起流转
你是其中一片雨
圆角,反光,白色的床
条纹羽毛的鸟飞向石墙
圆角,反光,白色的巢
你和我不睡觉也不睡着
长草在楼前被缓缓吹起
叶子落进守岁电视的灰烬
今年全部的暴雨是我手上的橘子香气
秋天
小心地
小心地避开
蜗牛和蚯蚓
石板路像另一种形式的蜿蜒
头顶没有雨
一些细叶吻着露珠
白色狗一般
舔舐着我湿润的额头
天空是第二条路
石头旁立于侧
我们的世界显得虚幻而虚浮
然后,一把铅笔
诗人小心地描红
这里的桌椅、风扇
透出一些错觉
细叶的灵魂
悄悄把这里认为是战场
马车的滚轮磨亮
头盔、长剑,交错时草有阳光
那天夜晚有一千个头
一千双眼睛在交流。
白色粉末
空气里显现出水草的味道
我们还有三个夜晚
这个礼拜就要过去
猫是有魔法的,猫相信
从镜子面前经过的时候
猫会用很好的音高和快乐
叫嚣给这个秋天
自由创作
苏 轩 的 歌
苏轩的架子上没有多少书。他不爱看书,因为觉得最值得了解的东西应该是自己所想到的。就像千年前的苏格拉底那样。
“每天站立着,不动,思考数个小时。”
他不知道同姓苏的那位同学,在那老旧的石板路上,在吆喝着、推着车走的人群间,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以至于留存在那些黑墨水里面,与他相见。
不同的是,苏轩爱听音乐,是小提琴曲或者钢琴曲,于是被别班的一个同学耻笑了,都什么年代了?他塞着耳机走路,好像什么都听不到那样,却分明听到了四周所有的声音,而且更加清楚。那些流淌着的水一样的东西,并没有能够阻挡他不想听到的东西,或许它只能洗涤?
苏轩住的地方下面,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枯树,站在那下面,深棕色的枝丫就好像要把人包裹起来了一样。从那些张牙舞爪里渗出来的阳光已经很脆弱。
一整个冬天,枯树都是寂寞的,在它身下的草没有能够忍住那样的寒冷,离开了。
蝴蝶也不在,蜜蜂也不在。苏轩开始怀疑,现在那棵树即使有只果蝇在陪伴它,也会开心地笑的。那样的孤独,是人和树都受不了的。可惜那个冬天,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苏轩从来只从他房间的窗口看着那里。树没有树叶,没有花,只有一些向着天的枝丫,而且笔直。这时候他听到一首苍凉的曲子。而现在不同了,什么都出来了,草、花、蝴蝶、蜜蜂。雪也很乖巧地离去。世界又被充满了。在这个被叫作春天的季节,无论是声音、画面,都循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摇摆起来。
苏轩在这个春天的周六的早晨醒来,天花板是洁白的,三年前如是,三年后亦如是。他走到窗边,看到那棵枯树突然间有了芽,它们稀稀落落地长在枝尖,好像有人用剑斩断了树枝,而从那里流出来的绿色的血液一样。
无论如何,苏轩很开心地笑了,为了又一个春天的回来,为了树的不再孤独。
苏轩的学校离家很近,几百米的路,只有一条很窄的马路,马路上很少有车过来,因为那些装满沉重却不知何用东西的大卡车,是不稀罕这样的小路的。只是偶尔有辆轿车飞过去。于是一个男孩惊叫出车的牌子,他身边的同学马上开始赞美他的博学多才,男孩就继续很趾高气扬地过去,不时回头张望,为了下一次车的经过,为了自己的又一次被赞美。
“这男孩长大肯定是专家……”苏轩这么想。
过了马路,很快就到了。那幢唯一的大楼被刷成粉红与白颜色,在东边。于是每天早上一轮很亮很亮的太阳都从这里升起,照在往那里走的学生身上。据说有一次政府的教育宣传片就在这里拍的,一张照片,孩子们带着整整齐齐的红领巾,手拉手去上学,脸上满是朝气蓬勃与淡黄色的阳光,然后在照片的右下角用楷书方方正正地写着一句话:
“明天的太阳,师生共勉之”
——蔡祁题
这个学校里的人每个人都有一张这样的照片,是在一年前统一由学校派发的。一张三元五角。三元是照片,五角是包装。
这个三元五角的“明天的太阳”,至今还摆在苏轩的书桌上,上面充满了一元二次方程组与打草稿的铅笔印子。小孩的脸已经很粗糙了,因为那里最亮,也最白。苏轩用的次数自然最多。
苏轩的教室在三楼,一、二楼是比他年级高的学长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每个那里的人都要比自己身材高大一点。是因为他们作业本上写着初二、初三么?
早上时常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在那里拖着地板,很大很长的一个拖把,一次一次地来回、来回。那个很小的窗子里的阳光偶尔照到她与她的拖把上。她拖完一块儿很快就会有来上学的人重重地踩过去。苏轩想起以前念过的一首诗歌。大意是一个清扫山路的人一回头,路上又是一堆花花绿绿的叶子了。那怎么办呢?第二天继续而已。
苏轩来到了他的教室——门不太好,要很用力才能推开,发出的声音也很巨大。于是当所有人回头过来看他的那几秒,他只能装作很开心地微笑,与他们的心理老师一样。当然苏轩不知道,那个几乎二十四小时笑着的老师,是不是装出来的,也不知道她的嘴巴会不会时常抽筋。
今天是语文的早读,念的诗是杜甫的秋兴八首。台上的课代表面无表情,台下的也是。只顺着那巫山巫峡去气萧森。这时候外面有电钻工作的声音,天花板好像都在轻轻地摇动。包括苏轩,所有的人都继续面无表情,大家继续让塞上风云去接地阴。等到下课的叮咚声响起来的时候,大家就立刻飞起来,说话,或者打架。于是电钻就立刻听不到了。摇动的也从天花板变成了地板。
苏轩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集子,翻了两页,念到这么一句话:
“在梦里我们互相不认识对方,醒来时才发现原来彼此相亲相爱。”
他抬头看看四周打架的同学们,苦笑一下。又想起来小学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没有爱就没有恨。”原来是这样,原来布什爱上了本拉登。
班主任走进来,于是在几秒钟之内,大家又恢复了晨读时的模样,只是手上的诗集换成班主任教的课本而已。铃也很是时候地响起来。
“上课!”
“起立!”
“坐下!”
下午离开教室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最后一节是心理课,看的是一个二战的片子。讲述一个父亲怎么样骗自己的孩子,告诉他集中营是一个游乐场,而大家奋勇拼搏为的是一辆开起来咕咚咕咚的坦克。片子里没有很帅的偶像派,纳粹也不会突然掏出一只鞋说:“看上去这是一只鞋,其实这是一把刮胡刀。”
大家都笑了,苏轩也是。当纳粹军官让不懂德语的父亲翻译,而父亲把所有的规矩都翻译成游戏规则的时候,那种地方的游戏,谁敢去玩呢……
苏轩看完之后又很难受,跟偶尔听完一首歌,想完一个人之后一样。他很容易因为一点线索就把整个世界想得很灰暗而悲观。然后再不断地找回这个美丽的世界,再否定。周而复始,好像印度还是那里的那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
他又打开自己的本子,用同样零乱的文字记录下现在的想法。是黑色的笔迹。白纸黑字:
当阳光不再找到
微笑就好微笑就好
老 屋
一、老屋
穿过那片油菜,就是我的家。
我的家不大,一座平房,三个房间,一间我住,一间爹娘住。房子的右边有一口井,很深,常有孩子把捡的大石块抛下去,听短暂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就像什么东西在吼叫。
父亲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这个村子里,他也往里扔石头。长大之后,他常担心井会就这样被慢慢填满,但是几年过去了,传上来的声音依然深邃,阳光只能很淡很淡地射进去,让我们看到井壁依附着的青苔,对面家的张疯子去年在井边大喊,这是条路,这是条路!然后就跳了下去,大伙儿一直围在边上,却好久没有听到落水的声音,于是一个平日里算命的在井边做了一天一夜的法。最后那个疯子自己爬上来了,他说自己是手脚撑着井壁一点一点爬上来的。这么一闹,他的疯病全好了,他今年也开始竞选我们村的村长。
小时候我的家更小,是一间茅草房子,那一个年代都是茅屋。下完暴雨就要补,有时候会有错觉,房子里的雨比外面的还大。但是没有钱,也只好这么住着。有一次大台风,所有人的房子都吹走了,第二天只剩下几十户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房子都不见了。从此以后,大家都省吃俭用,宁可不吃不喝也要盖起砖房,这推动了全村的发展,那时候我们村是全乡、全县最发达的一个村。但是,后来也没有出现过第二次台风。
父亲很聪明,别人还忙着种地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做生意才是最赚钱的,种地只能让自己吃饱饭而已。于是他进了一趟城,联系好人,开始动员村子里王寡妇、张老太把自己家的鸡蛋鸭蛋卖给自己,然后送进城平价卖掉。他的收价出价都比别人好,很快就供应上了很多人。到后来,他就有钱来,每几个月就有人拉着一辆车来我们家小住几天,看看那片漂亮的油菜地,吃吃农家菜,然后从房子里拉走满满一车货,递给父亲一个钱袋,走人。
父亲总是站在大路上,望着那辆车,直到看不到了才回屋休息。
这样十年。
来拉货的车越来越多,钱袋越来越沉,我们的老屋,也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连屋外的那口井,也跑到了我家的天井里头,从此不再会有石头丢进水井的声音了,也不会再有一个疯子跳下去。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给父亲请安的时候,他的靠背椅上扶着一把拐杖,我才知道,父亲老了。那天起,他摸我头的时候,我要用力地低下身子去。
那年那天我十九岁三个月又七天,早晨我去给父亲请安。
他很艰难地告诉我一件事情——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有多么可怕,现在他无论说什么,都是非常艰难的——他说要把我送进城里去上最好的大学,问我想要上什么。
钱不能买到一切,但是在那时候,一个大学学生的位置,不过是几辆车拉去的东西而已。
我看着那张白纸上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科目名字,沉默了好久,闭眼随手点了一个。
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父亲的脸上满是欣慰,原来点到了医。
好好好,学医救济世人,我儿能有这样的觉悟,真好。我看到母亲也在笑,于是也只好笑了。
几天后我带好行李,坐上那辆属于我们自己的装货的车。父亲拄着拐杖在大路上目送我离开。这是我第一次在车上看到,父亲慢慢的,在就将要看不到的时候,走回屋子里。
我知道,属于我的在老屋的日子,可能就是这么结束了。
二、城
进城之后,我直接进了大学的门,很快办好手续,也就开始上课。
我学的是西医,那些药和病的名字都很拗口,但是中国人经过之乎者也的折磨,也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难倒他们了。Toloxatone 、帕金森症,这些名字很快就在我的梦话里出现。
大学绝对比家里好,虽然每天要起早,但也用不着跟家里长辈挨个儿的请安了。你只需要找一个好的位置坐下,然后抄下一个人在黑板上写的陌生的词语,这就又是一天过去。
周末我们可以出学校去,但是晚上七点之前必须回到学校。听城里的同学说,去年有一个新生仗着自己家跟教育局有关系,大摇大摆的晚上九点去城里喝酒,回学校的时候还醉醺醺的,立刻被当时那个严厉的校长开除了,校长也立刻被严厉的教育局开除了。现在的这个校长,只要有钱或者有关系,什么都好说,但是我也不敢过分。灌输了十年的法不可违、尊敬师长还是有约束力的。
校门口有一个烟摊,做得很隐蔽,外面还挂着几本学生半月刊毛主席语录什么的,入学的第二年,我去买了一包试试。感觉很奇怪,吸进去的时候人就像是被掏空了,然后把烟吐出来,你的身体就又是你的身体了。第一次买烟的时候,老板送给我一个打火机,我点了好久没有点上,最后还是凑着旁边一个老烟枪的烟点上了。从此我知道,我的生活已经不止是黑板笔记本,又多了一包烟。
在学校里我也碰到很多女孩子,她们总是呆在一块儿,一整天几乎都在一起。
每个月我会给家里写一封信,说说学习救济世人的情况,也说说市场上鸡鸭鱼肉的价格,方便父亲的生意。我很担心,父亲已经越来越老了,但是生意绝对不让别人帮,信里说每天他要干四个小时活,每写完一行字他都要歇一下,喘口气才有力气继续写下去。
接到信的时候我觉得难受,好像身子被掏空一样,就是抽烟时候的那种感觉。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我希望能够治好爹的衰老,但我知道,这不是一种病。不是病的东西,是黑板上那些难解的英文单词治不好的。
每次接到家信,我都会先点上一支烟,重重地吸上一口,然后拆开来,看父亲每个月都更加柔弱的笔迹——他什么事情都不肯让别人帮着干。内容很简单,生意好坏,身体。
直到有一个月,再也没有信送过来。
那天晚上我抽了两包,一地的烟头,镜子前面,眼睛全是血丝。我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当然知道,我是学医的。但是有时候,你需要去做一些事情,你明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得去做。
直到学完,写完论文,我才回去。论文是《论尼古丁之危害与作用》。
还是原来的那条老路,我回到我的老屋。
三、老屋
穿过那片油菜地,就是我的家。
那房子很大很大,中间有一口井,井已经干了,黑黑的看不见底。没有人管的油菜,也已经枯黄了。老屋里只有一个老管家,母亲在半年前也已经去了。我给他钱,让他回去做点生意,然后在正堂那把靠背椅上坐下,抚摸着靠在茶几上的那把拐杖,然后轻轻地咳嗽一下,看着高高的房顶上,悄然落下的灰尘。
几天后,毕业的证书发了过来,上面写的字很多:
苏轩同学,你在校的四年里刻苦学习,遵守纪律,获得了较大进步,在此对你表示祝贺。并希望你能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保持高度的进取精神,为了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下面是一个印章,很红。红得就像我用烟头点燃的,那片油菜地上的火。
四、尾声
苏轩在老屋的门口站着,他看到高大的黑色门楣,他看到深深的水井。他转过身来,跨上自己的马车。
这是黄昏,太阳就要落下,天空是蒙尘的玻璃窗户,格挡住苏轩背后的岁月。他知道,以后的一个深夜,或者一个早晨,当他点起一根烟的时候,他还会想起这栋曾经属于他,已经不属于他的老屋。
编辑/杨明珠
文学江湖,新人辈出。
谁是长江后浪?——你。热烈欢迎自荐,如果你自认文字造诣出神入化,请将文字作品E-mail给我们,并附上自我简介、图片以及个性小标签。
谁是幕后推手?——还是你。请推荐身边的文学天才、奇才、怪才,告诉我们你的推荐理由,其他文字作品及附件同上。
招募邮箱:[email protected]
马正心,1992年生,杭州外国语学校剑校国际高中部学生。课业优良,英语与商业甚佳,爱好广泛,尤其电影、诗歌、篮球。为校电影社社长,课外电影戏剧活动组织者。目前正处于申请英语国家高等院校的攻艰阶段,以出世的态度学商科,以入世的精神爱艺术。
诶?这不是笑眯眯的哆啦A梦吗?
其实这是马正心同学的“假面”。
“假面”之下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提问。
百科:用一句话形容小时候的自己。
正:哎。
百科:自己常看的杂志是?
正:《财富》,《商业周刊》,《看电影》。
百科:现在最想要尝试的事情是?
正:在学校里办出些能创造净利益的民间小项目。
百科:每天必做的事情是?
正:读《中学生百科》呀。
百科:最近最生气的事情是?
正:没有。
百科:如果自己突然成为了上帝,首先会做什么?
正:体检。
百科:学生手册上老师的留言是什么?
正:属于给好学生的留言;但会提醒我注意行为规范。
百科:有什么事情会让你想对同学说“拜托,不要这样”?
正: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百科:请告诉我们在求学路上经历的最失败的一件事情。
正:小学二年级数学考了六十多分,在自行车后座上哭了妈妈一背。
百科:请告诉我们让自己最得意的一件事情。
正:觉得对得起我的名。
百科:电影社社长的工作和学习相冲突吗,你是如何分配时间的?
正:广义之学习,没有冲突。狭义之学习,有冲突了分配给工作。
百科:电影社有拍什么作品吗?
正:大家还在跟着指导老师学的阶段。
百科: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况?
正: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百科:文章写得这么好,为什么想要学商科?
正:精神物质皆要硬,哪个软了都不行。
百科:哪些原因使你打算出国留学?
正:从小英语算不错,热爱西方艺术,小时候几乎住在肯德基麦当劳,怕了高考了。
百科:大学毕业后有什么样的设想?
正:要看其时的形势和我的造化,但我想我会回来。
百科:最后,请和我们分享一件秘密的事情。
正:我的第一首诗。初一晚上寝室里,宿管老师没收了我的游戏卡片之后我悲愤交加,连夜在电筒光下写成。
哆啦A梦的“实体”
作者手记
诗 之 于 我
我的第一首诗写在初一。灵感的源泉来自强烈的痛苦——我的一种对战用的卡片被宿管老师收走了。当晚——谢谢我的父亲,他给了我一本漂亮的羊皮本子,浅驼色封皮,极淡黄的纸张——我在我的本子上用模糊不可看的字迹写下了我的第一首诗。
它并不是一门一代代传承的手艺,我的父亲并不能,也不会教我写诗。我所做的是一直读啊读,尝试着用类似的方式表达博尔赫斯、杜甫、拉金、莎士比亚、奥登所表达的。我最近才意识到极力去模仿一种形式的后果是内容的变质。
诗歌并不是我爱的东西。我爱的东西不包含语言,是睡醒时的相对微笑。当我无法得到它们:对战卡片、爱情、时间,写作诗歌解决了它们(我,或者说)带来的痛苦。诗歌在这样的逻辑下,是一种止痛药。
但不止如此。止完痛之后我得到的更多。我所写的诗,对我进行了爱的教育。这是个经不起归谬法推敲的说法,但是它是真的。
马正心
诗
小和山
房屋的弧线
与晨光一起流转
你是其中一片雨
圆角,反光,白色的床
条纹羽毛的鸟飞向石墙
圆角,反光,白色的巢
你和我不睡觉也不睡着
长草在楼前被缓缓吹起
叶子落进守岁电视的灰烬
今年全部的暴雨是我手上的橘子香气
秋天
小心地
小心地避开
蜗牛和蚯蚓
石板路像另一种形式的蜿蜒
头顶没有雨
一些细叶吻着露珠
白色狗一般
舔舐着我湿润的额头
天空是第二条路
石头旁立于侧
我们的世界显得虚幻而虚浮
然后,一把铅笔
诗人小心地描红
这里的桌椅、风扇
透出一些错觉
细叶的灵魂
悄悄把这里认为是战场
马车的滚轮磨亮
头盔、长剑,交错时草有阳光
那天夜晚有一千个头
一千双眼睛在交流。
白色粉末
空气里显现出水草的味道
我们还有三个夜晚
这个礼拜就要过去
猫是有魔法的,猫相信
从镜子面前经过的时候
猫会用很好的音高和快乐
叫嚣给这个秋天
自由创作
苏 轩 的 歌
苏轩的架子上没有多少书。他不爱看书,因为觉得最值得了解的东西应该是自己所想到的。就像千年前的苏格拉底那样。
“每天站立着,不动,思考数个小时。”
他不知道同姓苏的那位同学,在那老旧的石板路上,在吆喝着、推着车走的人群间,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以至于留存在那些黑墨水里面,与他相见。
不同的是,苏轩爱听音乐,是小提琴曲或者钢琴曲,于是被别班的一个同学耻笑了,都什么年代了?他塞着耳机走路,好像什么都听不到那样,却分明听到了四周所有的声音,而且更加清楚。那些流淌着的水一样的东西,并没有能够阻挡他不想听到的东西,或许它只能洗涤?
苏轩住的地方下面,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枯树,站在那下面,深棕色的枝丫就好像要把人包裹起来了一样。从那些张牙舞爪里渗出来的阳光已经很脆弱。
一整个冬天,枯树都是寂寞的,在它身下的草没有能够忍住那样的寒冷,离开了。
蝴蝶也不在,蜜蜂也不在。苏轩开始怀疑,现在那棵树即使有只果蝇在陪伴它,也会开心地笑的。那样的孤独,是人和树都受不了的。可惜那个冬天,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苏轩从来只从他房间的窗口看着那里。树没有树叶,没有花,只有一些向着天的枝丫,而且笔直。这时候他听到一首苍凉的曲子。而现在不同了,什么都出来了,草、花、蝴蝶、蜜蜂。雪也很乖巧地离去。世界又被充满了。在这个被叫作春天的季节,无论是声音、画面,都循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摇摆起来。
苏轩在这个春天的周六的早晨醒来,天花板是洁白的,三年前如是,三年后亦如是。他走到窗边,看到那棵枯树突然间有了芽,它们稀稀落落地长在枝尖,好像有人用剑斩断了树枝,而从那里流出来的绿色的血液一样。
无论如何,苏轩很开心地笑了,为了又一个春天的回来,为了树的不再孤独。
苏轩的学校离家很近,几百米的路,只有一条很窄的马路,马路上很少有车过来,因为那些装满沉重却不知何用东西的大卡车,是不稀罕这样的小路的。只是偶尔有辆轿车飞过去。于是一个男孩惊叫出车的牌子,他身边的同学马上开始赞美他的博学多才,男孩就继续很趾高气扬地过去,不时回头张望,为了下一次车的经过,为了自己的又一次被赞美。
“这男孩长大肯定是专家……”苏轩这么想。
过了马路,很快就到了。那幢唯一的大楼被刷成粉红与白颜色,在东边。于是每天早上一轮很亮很亮的太阳都从这里升起,照在往那里走的学生身上。据说有一次政府的教育宣传片就在这里拍的,一张照片,孩子们带着整整齐齐的红领巾,手拉手去上学,脸上满是朝气蓬勃与淡黄色的阳光,然后在照片的右下角用楷书方方正正地写着一句话:
“明天的太阳,师生共勉之”
——蔡祁题
这个学校里的人每个人都有一张这样的照片,是在一年前统一由学校派发的。一张三元五角。三元是照片,五角是包装。
这个三元五角的“明天的太阳”,至今还摆在苏轩的书桌上,上面充满了一元二次方程组与打草稿的铅笔印子。小孩的脸已经很粗糙了,因为那里最亮,也最白。苏轩用的次数自然最多。
苏轩的教室在三楼,一、二楼是比他年级高的学长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每个那里的人都要比自己身材高大一点。是因为他们作业本上写着初二、初三么?
早上时常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在那里拖着地板,很大很长的一个拖把,一次一次地来回、来回。那个很小的窗子里的阳光偶尔照到她与她的拖把上。她拖完一块儿很快就会有来上学的人重重地踩过去。苏轩想起以前念过的一首诗歌。大意是一个清扫山路的人一回头,路上又是一堆花花绿绿的叶子了。那怎么办呢?第二天继续而已。
苏轩来到了他的教室——门不太好,要很用力才能推开,发出的声音也很巨大。于是当所有人回头过来看他的那几秒,他只能装作很开心地微笑,与他们的心理老师一样。当然苏轩不知道,那个几乎二十四小时笑着的老师,是不是装出来的,也不知道她的嘴巴会不会时常抽筋。
今天是语文的早读,念的诗是杜甫的秋兴八首。台上的课代表面无表情,台下的也是。只顺着那巫山巫峡去气萧森。这时候外面有电钻工作的声音,天花板好像都在轻轻地摇动。包括苏轩,所有的人都继续面无表情,大家继续让塞上风云去接地阴。等到下课的叮咚声响起来的时候,大家就立刻飞起来,说话,或者打架。于是电钻就立刻听不到了。摇动的也从天花板变成了地板。
苏轩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集子,翻了两页,念到这么一句话:
“在梦里我们互相不认识对方,醒来时才发现原来彼此相亲相爱。”
他抬头看看四周打架的同学们,苦笑一下。又想起来小学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没有爱就没有恨。”原来是这样,原来布什爱上了本拉登。
班主任走进来,于是在几秒钟之内,大家又恢复了晨读时的模样,只是手上的诗集换成班主任教的课本而已。铃也很是时候地响起来。
“上课!”
“起立!”
“坐下!”
下午离开教室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最后一节是心理课,看的是一个二战的片子。讲述一个父亲怎么样骗自己的孩子,告诉他集中营是一个游乐场,而大家奋勇拼搏为的是一辆开起来咕咚咕咚的坦克。片子里没有很帅的偶像派,纳粹也不会突然掏出一只鞋说:“看上去这是一只鞋,其实这是一把刮胡刀。”
大家都笑了,苏轩也是。当纳粹军官让不懂德语的父亲翻译,而父亲把所有的规矩都翻译成游戏规则的时候,那种地方的游戏,谁敢去玩呢……
苏轩看完之后又很难受,跟偶尔听完一首歌,想完一个人之后一样。他很容易因为一点线索就把整个世界想得很灰暗而悲观。然后再不断地找回这个美丽的世界,再否定。周而复始,好像印度还是那里的那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
他又打开自己的本子,用同样零乱的文字记录下现在的想法。是黑色的笔迹。白纸黑字:
当阳光不再找到
微笑就好微笑就好
老 屋
一、老屋
穿过那片油菜,就是我的家。
我的家不大,一座平房,三个房间,一间我住,一间爹娘住。房子的右边有一口井,很深,常有孩子把捡的大石块抛下去,听短暂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就像什么东西在吼叫。
父亲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这个村子里,他也往里扔石头。长大之后,他常担心井会就这样被慢慢填满,但是几年过去了,传上来的声音依然深邃,阳光只能很淡很淡地射进去,让我们看到井壁依附着的青苔,对面家的张疯子去年在井边大喊,这是条路,这是条路!然后就跳了下去,大伙儿一直围在边上,却好久没有听到落水的声音,于是一个平日里算命的在井边做了一天一夜的法。最后那个疯子自己爬上来了,他说自己是手脚撑着井壁一点一点爬上来的。这么一闹,他的疯病全好了,他今年也开始竞选我们村的村长。
小时候我的家更小,是一间茅草房子,那一个年代都是茅屋。下完暴雨就要补,有时候会有错觉,房子里的雨比外面的还大。但是没有钱,也只好这么住着。有一次大台风,所有人的房子都吹走了,第二天只剩下几十户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房子都不见了。从此以后,大家都省吃俭用,宁可不吃不喝也要盖起砖房,这推动了全村的发展,那时候我们村是全乡、全县最发达的一个村。但是,后来也没有出现过第二次台风。
父亲很聪明,别人还忙着种地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做生意才是最赚钱的,种地只能让自己吃饱饭而已。于是他进了一趟城,联系好人,开始动员村子里王寡妇、张老太把自己家的鸡蛋鸭蛋卖给自己,然后送进城平价卖掉。他的收价出价都比别人好,很快就供应上了很多人。到后来,他就有钱来,每几个月就有人拉着一辆车来我们家小住几天,看看那片漂亮的油菜地,吃吃农家菜,然后从房子里拉走满满一车货,递给父亲一个钱袋,走人。
父亲总是站在大路上,望着那辆车,直到看不到了才回屋休息。
这样十年。
来拉货的车越来越多,钱袋越来越沉,我们的老屋,也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连屋外的那口井,也跑到了我家的天井里头,从此不再会有石头丢进水井的声音了,也不会再有一个疯子跳下去。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给父亲请安的时候,他的靠背椅上扶着一把拐杖,我才知道,父亲老了。那天起,他摸我头的时候,我要用力地低下身子去。
那年那天我十九岁三个月又七天,早晨我去给父亲请安。
他很艰难地告诉我一件事情——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有多么可怕,现在他无论说什么,都是非常艰难的——他说要把我送进城里去上最好的大学,问我想要上什么。
钱不能买到一切,但是在那时候,一个大学学生的位置,不过是几辆车拉去的东西而已。
我看着那张白纸上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科目名字,沉默了好久,闭眼随手点了一个。
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父亲的脸上满是欣慰,原来点到了医。
好好好,学医救济世人,我儿能有这样的觉悟,真好。我看到母亲也在笑,于是也只好笑了。
几天后我带好行李,坐上那辆属于我们自己的装货的车。父亲拄着拐杖在大路上目送我离开。这是我第一次在车上看到,父亲慢慢的,在就将要看不到的时候,走回屋子里。
我知道,属于我的在老屋的日子,可能就是这么结束了。
二、城
进城之后,我直接进了大学的门,很快办好手续,也就开始上课。
我学的是西医,那些药和病的名字都很拗口,但是中国人经过之乎者也的折磨,也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难倒他们了。Toloxatone 、帕金森症,这些名字很快就在我的梦话里出现。
大学绝对比家里好,虽然每天要起早,但也用不着跟家里长辈挨个儿的请安了。你只需要找一个好的位置坐下,然后抄下一个人在黑板上写的陌生的词语,这就又是一天过去。
周末我们可以出学校去,但是晚上七点之前必须回到学校。听城里的同学说,去年有一个新生仗着自己家跟教育局有关系,大摇大摆的晚上九点去城里喝酒,回学校的时候还醉醺醺的,立刻被当时那个严厉的校长开除了,校长也立刻被严厉的教育局开除了。现在的这个校长,只要有钱或者有关系,什么都好说,但是我也不敢过分。灌输了十年的法不可违、尊敬师长还是有约束力的。
校门口有一个烟摊,做得很隐蔽,外面还挂着几本学生半月刊毛主席语录什么的,入学的第二年,我去买了一包试试。感觉很奇怪,吸进去的时候人就像是被掏空了,然后把烟吐出来,你的身体就又是你的身体了。第一次买烟的时候,老板送给我一个打火机,我点了好久没有点上,最后还是凑着旁边一个老烟枪的烟点上了。从此我知道,我的生活已经不止是黑板笔记本,又多了一包烟。
在学校里我也碰到很多女孩子,她们总是呆在一块儿,一整天几乎都在一起。
每个月我会给家里写一封信,说说学习救济世人的情况,也说说市场上鸡鸭鱼肉的价格,方便父亲的生意。我很担心,父亲已经越来越老了,但是生意绝对不让别人帮,信里说每天他要干四个小时活,每写完一行字他都要歇一下,喘口气才有力气继续写下去。
接到信的时候我觉得难受,好像身子被掏空一样,就是抽烟时候的那种感觉。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我希望能够治好爹的衰老,但我知道,这不是一种病。不是病的东西,是黑板上那些难解的英文单词治不好的。
每次接到家信,我都会先点上一支烟,重重地吸上一口,然后拆开来,看父亲每个月都更加柔弱的笔迹——他什么事情都不肯让别人帮着干。内容很简单,生意好坏,身体。
直到有一个月,再也没有信送过来。
那天晚上我抽了两包,一地的烟头,镜子前面,眼睛全是血丝。我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当然知道,我是学医的。但是有时候,你需要去做一些事情,你明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得去做。
直到学完,写完论文,我才回去。论文是《论尼古丁之危害与作用》。
还是原来的那条老路,我回到我的老屋。
三、老屋
穿过那片油菜地,就是我的家。
那房子很大很大,中间有一口井,井已经干了,黑黑的看不见底。没有人管的油菜,也已经枯黄了。老屋里只有一个老管家,母亲在半年前也已经去了。我给他钱,让他回去做点生意,然后在正堂那把靠背椅上坐下,抚摸着靠在茶几上的那把拐杖,然后轻轻地咳嗽一下,看着高高的房顶上,悄然落下的灰尘。
几天后,毕业的证书发了过来,上面写的字很多:
苏轩同学,你在校的四年里刻苦学习,遵守纪律,获得了较大进步,在此对你表示祝贺。并希望你能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保持高度的进取精神,为了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下面是一个印章,很红。红得就像我用烟头点燃的,那片油菜地上的火。
四、尾声
苏轩在老屋的门口站着,他看到高大的黑色门楣,他看到深深的水井。他转过身来,跨上自己的马车。
这是黄昏,太阳就要落下,天空是蒙尘的玻璃窗户,格挡住苏轩背后的岁月。他知道,以后的一个深夜,或者一个早晨,当他点起一根烟的时候,他还会想起这栋曾经属于他,已经不属于他的老屋。
编辑/杨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