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海龙:用相机改变了553万孩子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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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那张照片中的“大眼睛”女孩吗?最近,她当选团省委副书记了!


  1991年,作为希望工程的标志,全国人都记住了这个8岁的安徽女孩苏明娟,和那双清澈黑亮、充满渴望的眼睛,她可能是中国最特殊的“名人”。
  这26年来,她上了大学,进了银行上班,结婚生子,有了幸福的家庭。她生命中每一次重大的时刻,都会吸引全社会的关注。
  2017年12月15日,在共青团安徽省第十四次代表会议上,34岁的她当选为共青团安徽省委副书记,再次走进我们的视线。
  她的命运因为一张照片而改变,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张照片背后的摄影师,一个在中国公益摄影和纪实摄影界如雷贯耳、备受敬重的男人。
  26年前,正是他的眼睛,发现了“大眼睛”,作为希望工程背后的摄影师,他改变的何止是一个女孩的命运,更是553.6万中国孩子的命运,他的名字叫——解海龙。
  从1991年起,为了替农村孩子争取受教育的权利,解海龙走遍了中国26个省128个贫困县拍摄了上万张珍贵的照片,行程2万多公里,堪比红军长征。
  他拍摄的每一个孩子都得到了救助,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建起了希望小学!
  当20世纪末叶,中国的城市化进程轰轰烈烈,人人都忙于歌功颂德时,他是第一批将目光投向中国农村的人,并用影像的力量推动了国家对农村教育的投入。他的作品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更是一个时代的良心!

人生的第一部相机


  1951年,解海龙出生于河北。17岁参军,在海军北海舰队服役。20岁,分配回北京工作。1984年,进入北京崇文区文化馆宣传部。


  解海龙真正迷上摄影,是因为“四五影展”。1976年1月,周总理去世,因为“四人帮”压制群众悼念周恩来,清明前后,上百万学生和群众自发聚集到天安门,献花篮、贴传单、作诗词,进行悼念活动,这就是著名的“四五运动”。
  事后,一批群众被捕,那个年代有相机的人还很少,几个拿着相机拍照的人,也都被抓了起来,直到1978年平反,当时拍的照片才以影展的形式被公开。
  解海龙去看四五影展,第一次被纪实摄影的力量震撼到了,回家后,他几天睡不着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买个相机,我也要拍这么好的照片!
  那之后,他就天天寻思着攒钱买相机,1979年,第一次涨了工资,每个月涨7块钱,一次性发下来一年的钱,他突然有了一笔80元的“巨款”,妻子寻思着用这钱给他买一件大衣,解海龙却说:“你看咱孩子现在才几个月,我从这时候开始给孩子拍照,一岁、两岁、小学、初中,等他长大了咱给他出一本画册,多有纪念意义!”
  妻子一听,问道:“那我呢?”解海龙:“那,那,那当然也给你拍!你现在二十多,我拍到三十多四十多五十多……”“那成!”就这样“连哄带骗”,人生第一台相机到手了——海鸥牌的,87块5毛钱。

获奖专业户


  相机有了,解海龙又买回来一堆教摄影的书学习,并且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每个月至少要发表3张作品!
  到1984年,他已经拿下了三个全国摄影大赛的一等奖,到1989年,获奖作品就有400多幅了,其中100多幅还是国家级的。得的奖多了,解海龙总结出一个套路:要想在报纸上发表,你拍的東西一定要欣欣向荣、蒸蒸日上。鲜花啊,生活美好啊,妇女儿童这些,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一定要主旋律、正能量!
  那几年,因为得奖多,解海龙听到的都是溢美之词,直到遇见一位部队转业的摄影老师刘加瑞,看了他的作品后,刘老师直言不讳地说:“你拍的这个片子有点浅,不深。即便是赞扬一个事,你也不要这么肤浅地去表现,藏则深,露则浅。比如说我要拍你,直接这么拍,和我在镜子里反光出来你的影子都不一样。令人喜的片子不如令人思。摄影有歌颂的,但它更大的作用是传播、记录,更多是传递一种信息,给人一种感染,一种思考。”
  一席话彻底击中了解海龙。事后,他翻阅了世界上经典的战争摄影,再反观自己拍的,只想说两个字:甜俗。
  解海龙迷茫了——“摄影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他要去寻找一个答案。

“什么是摄影?”


  1987年,这个答案浮现了,这一年,解海龙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广西融水,他本来是去拍少数民族过节的,偶然听到广播,说那里的基础教育非常薄弱,解海龙一下子敏感了起来,既然薄弱,我就去看看怎么个薄弱。
  于是走了80多公里,去了一个寨子,进到寨子的学校里,听到一个教室传来朗朗的书声,慢慢推开门,一眼看到一个女老师,背着一个孩子正在上课,解海龙一下子激动了,立刻换了个广角镜头抓拍下这一幕。
  后来,解海龙打听到,女老师名叫戴红英,28岁,有两个孩子,大的2岁,拿绳子拴在家里不让跑远,小的5个月,就背着上课,在南方,很多女人都这样,要照顾孩子又要干活,所以到哪里都把孩子背着,教书也是,干农活也是。
  另一张照片是在唐山拍的,1987年,唐山大地震恢复后,举办了一场大型的伤残运动会,来了很多大地震后的伤残运动员,解海龙在入场式上,看到一个没有腿的小伙子,用膝盖在走路,还挥动着帽子向看台上的人致意,那种精气神一下子抓住了他,解海龙拍下这一幕,为之命名为“雄壮的入场式”。
  广西女老师和唐山运动员的照片,后来都拿了全国的一等奖。这一次,大家对解海龙的评价是“有深度了!”朋友们都说,他总结了很久,终于明白了老师对他说的话——摄影的本质就是记录。
  好的摄影作品会提出问题,会让人迫切想知道照片背后的故事,尤其是想知道这一个群体的生存状态,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将来会怎样?最好的摄影作品会推动社会去解决问题。那一刻,解海龙开始向往当一名记者。

一边拍,一边哭


  1990年代,北京的发展正轰轰烈烈,解海龙却做了一个决定:要去拍中国农村!
  他向文化馆馆长请假,说想去农村调研一年,课题都想好了:中国农村20世纪末叶基础教育现状调查。馆长说:“想法不错,经费怎么办?”解海龙:“经费我自理!”馆长想了想,大笔一挥就批了。
  1991年4月,解海龙上路了,太行山、大别山、沂蒙山,云贵高原、黄土高原、青藏高原,哪里穷就往哪里钻,吃饭买一毛钱的饼,一毛钱的鸡蛋汤,一顿饭两毛钱搞定,晚上就找老乡家寄宿,运气好能搭到拖拉机或驴车,运气不好只能靠腿,一天走几十公里是常事,一年下来,他跑了12个省,28个国家级贫困县去寻访那些最渴望知识最需要帮助的孩子。
  解海龙为自己拍的一系列照片定了个主题——“我要上学”。
  每到一个地方他就跟着当地的小孩一起去上学。
  到了学校后,再去“参观”他们的教室,如果不是亲见,解海龙做梦都想不到,“教室”还能是这个样子——
  1992年3月,山西省静乐县神峪沟乡杜家庄村,由于雨后教室坍塌,孩子们只能借村民的窑洞上课,棺材便成了课桌;
  1993年10月,贵州省水城县花嘎乡天星村,这是一个条件极差的民办教学点,尽管如此,有些孩子还要走上10多里山路才能来此上学;
  1991年4月,湖北省红安县七里坪镇周七家小学,一场春雨教室便一片泥泞,孩子们仍在这泥水里继续上课……
  很多照片,解海龙都是一边拍,一边哭,冲洗出来的时候,还要再看哭一遍。
  1991年4月,在安徽省金寨县桃岭乡张湾村小学,解海龙来到一年级教室,想拍一张“上课聚精会神”的孩子。一抬头,一双大眼睛陡然映入眼帘,一下子让他的心揪了一下,解海龙毫不犹豫按下了快门,这就是后来我们熟知的“大眼睛”。
  1992年,解海龙把这一系列“我要上学”的照片,交给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的“希望工程”项目,“大眼睛”那直勾勾盯着人看的眼神,几乎打动了青基会所有人,一致被选为希望工程的标志。
  靠着这一组照片,“希望工程”一炮打响,照片发表后第8个月,捐款已达到一个亿。
  各大媒体都整版整版地发表解海龙的作品,邓小平亲自题词,影展從国内各大城市,一直开到新加坡、马来西亚和美国。
  1994年,希望工程在人民大会堂举办大型义演,解海龙的56张照片,同一天在人民大会堂展出,他也因此成为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纪实摄影展的第一人。
  “大眼睛”这张照片也注册了专利,一度贴满全国大街小巷,几乎成为20世纪发行量最大的印刷品。2006年,在华辰秋季拍卖会,中国第一个影像艺术拍卖专场上,“大眼睛”以30.8万元,创下专场的最高成交价格,这笔钱,解海龙全部捐出,在西藏捐建了一座新的希望小学。


  截至2016年底,希望工程总计接受捐款129.5亿元,资助学生553.6万名,盖起19388所希望小学,成为中国影响最大的失学救助项目,并最终推动了国家加大对教育的投入。
  当初,这些照片公开的时候,也有不少批评声,有人说他拍的东西非穷即苦,都是社会阴暗面,影响国家形象。解海龙每次听到这种声音,都会特别激愤:还他妈废什么话啊!孩子连学都上不了了,还要那个面子干啥?你现在少盖学校,将来省下的钱就得盖监狱!
  在他心中,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如果亲眼见过这些孩子的生活,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们的缘分


  1992年,解海龙进入《中国青年报》,如愿成为了一名摄影记者,做记者的10年里,张家口大地震、阿尔山大火、98抗洪,他都第一时间冲到第一线,更被评为“全国十大青年摄影记者”。
  他一直没有停止希望工程的拍摄,每隔5年,都会回访一次曾经拍过的孩子。
  1996年,他回访一所河南的小学时,看到一个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女孩,解海龙走过去询问,女孩竟哭了起来:叔叔,我再过几天就要辍学了,家里没钱,没法再读书了。解海龙问了她的名字,和她拉勾,约定一定会让她把书读下去。回到北京后,他立刻联系人帮助这个女孩,女孩名叫高慧媛,后来一直读到了美国芝加哥的博士后。
  26年来,解海龙和许多孩子都保持着联系,结下了深厚的缘分,尤其是对大眼睛苏明娟,一直像父亲一样关爱,因为希望工程,苏明娟突然成为了“名人”,这对她其实造成了很多压力,解海龙一直在耐心引导她。如今,苏明娟也经常做公益,每年都会资助别的孩子,成功完成了从受助者到捐助者的转变。
  曾经在一次节目中,白岩松问解海龙和苏明娟,“你们俩人是谁改变了谁?”苏明娟说:“我和叔叔都改变了。”解海龙却说:“她把我改变了。”
  在解海龙心中,如果不是大眼睛和这些孩子,他可能不会走上纪实摄影的道路,20多年过去了,他庆幸他拍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们没有把一个城里的孩子弄过来,穿一件破衣服,喷一点眼泪,喊我要上学,他说:纪实就是纪实。
  用影像去纪录一个时代,用影像去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这是他作为一个纪实摄影师最崇高的使命!
  (王博远荐自益美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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