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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微型金融机构（MFIs）作为一种为穷人服务的金融机构，社会扶贫是其建立的初衷。但商业化演进、规模扩张、贷款产品和贷款机制的设计以及委托代理等问题，都为MFIs发生使命漂移提供了动因。不过，只要建立健全保障机制，即便以财务可持续发展为目标，MFIs也不必然发生使命漂移。
关键词：微型金融机构；社会扶贫；使命漂移；覆盖力
Abstract：As pro-poor financial institutions，the original goal of microfinance institutions（MFIs）is poverty alleviation. However，factors such as commercialization，scale expansion，loan products and loan mechanism design as well as problems of principal-agent，are all driving MFIs to mission drift. Only establish sound protection institutions and mechanisms，MFIs may not be necessary to mission drift even if the objective is financial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Key Words：microfinance institutions，pro-poor，mission drift，outreach
中图分类号：F830.3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2265（2011）07-0009-04
微型金融机构（MFIs）指对贫困人群提供贷款、储蓄、保险及货币支付等一系列金融服务，以使其增加收入、积累财产的金融机构（扶贫咨询集团，2004a）。作为一种普惠性的制度安排，MFIs使穷人的消费、收入以及福利状况都得到显著改善（Khandker，1998；Sharma，2002；Mahjabeen，2008）。然而，无论是理论研究者还是政策制定者抑或实践工作者，在广泛宣传MFIs社会扶贫功能的同时也表达了强烈的担忧：MFIs能秉持为穷人服务的宗旨而不发生使命漂移（mission drift）吗？1992年，一家玻利维亚的非政府MFI——PRODEM转变成股份制商业银行，首次揭示了MFIs确实存在使命漂移的风险（Rhyne，1998）。此后，有关MFIs使命漂移的文献陆续涌现。本文将围绕MFIs使命漂移的含义及衡量指标、MFIs发生使命漂移的原因以及如何防止MFIs发生使命漂移，对相关文献进行系统梳理。
一、使命漂移的含义及衡量指标
什么是MFIs的使命漂移？对此有两种观点。
一种观点从MFIs所服务的对象进行阐释。既然设立MFIs的初衷是服务于穷人，因此，当MFIs不再为穷人服务时即发生使命漂移（Woller等，1999）。进一步，Armendáriz和Szafarz（2009）指出，使命漂移是一种既非由累积贷款（progressive lending）导致、也非由交叉补贴（cross subsidization）引起，而是由于MFIs向更为富裕的客户提供贷款而使其平均贷款规模增加的现象。因此，当MFIs将目标定位于较为富裕的客户的同时剔除贫穷客户，这些MFIs就发生了使命漂移。但Cull 等（2007）则强调，MFIs出现使命漂移并不意味着排除穷人，也不意味着不再服务于穷人，只是无论是吸收新的客户，还是对现有客户，MFIs都从偏向于穷人转为偏向于相对富裕的人群。
第二种观点则从MFIs的目标进行定义。如Mosley和Hulme （1998）指出，使命漂移是指MFIs为了自身的可持续性发展，放弃那些需求小额贷款的穷人转而向更为富裕的客户提供更大额度的贷款。Copestake（2007）也认为，以“社会扶贫”为初衷的MFIs，在实践中却产生追求可持续性发展的结果，即为使命漂移。而Charitonenko和Rahman（2002）、Fernando（2003）、Prahalad（2005）以及Rhyne（2005）等学者则从资金捐赠者的视角指出，使命漂移表现为捐赠者从将MFIs定位于“慈善”转为追求MFIs的财务可持续发展。
如何判断MFIs是否发生使命漂移？现有文献大多认为，MFIs的社会扶贫功能最终体现在覆盖力上，因而，覆盖力降低就意味着MFIs发生了使命漂移（Mersland，2009）。而在衡量MFIs的覆盖力方面，分别有覆盖深度（客户的贫困状况）、覆盖广度（客户中穷人的数量）、覆盖质量（客户对机构、产品及信贷员的满意度）和覆盖范围（包括金融产品和服务种类）等四类指标。其中，覆盖深度和覆盖广度是研究中最常使用的指标。
平均贷款规模是衡量MFIs覆盖深度最重要的指标之一。首先，平均贷款规模增加表示MFIs出现了使命漂移（Bhatt和Tang，2001；Schreiner，2002；Cull等，2007）。但平均贷款规模并不能很好地区分贷款规模的分布（Rhyne，1998）；并且，即使MFIs的贷款规模增加，MFIs也仍可扩大对穷人的覆盖（Campion和White，1999）。其次，妇女和赤贫人群通常被认为更难获得信贷，因此，贷款人中妇女和赤贫人群占比降低也意味着出现使命漂移（Dowla和Barua，2006）。此外，小组贷款模式不需要正式抵押的情况下可以利用同行监督提供贷款（Aghion和Morduch，2005；Ghatak和Guinnane，1999），因而被认为是可以为赤贫人群服务的一种模式。若MFIs的贷款方式从小组贷款方式向个人贷款方式转变，则也标志着出现了使命漂移（Thorp等，2005）。
客户的地理分布和贷款的行业分布则往往被作为覆盖广度的衡量指标。既然农村是贫困人群的聚集地，则向农业和农户提供贷款也是MFIs的重要目标之一，所以，如果MFIs呈现出远离偏远乡村、向交通方便的地区转移的趋势，或者，相关的农业贷款和农户贷款占比下降，也意味着MFIs发生了使命漂移（United Nations，2006）。衡量使命漂移的其他指标见表1。
二、使命漂移发生的原因
经验研究证实，部分MFIs确实发生了“使命漂移”。CGAP（1999）发现，为了自身的可持续性发展，追逐经济效益的MFIs明显出现了向农村高收入阶层（upmarket）偏移的现象。在拉美等地区，MFIs甚至上演了“利润优于商业银行”的“闹剧”。此外，Coleman（2006）对泰国14个村庄444家农户调查数据以及实证结果也表明，MFIs的真正受益者是那些最富有的会员成员以及富裕的农民，普通农民因为缺乏了解或缺少投资机会而很少获得金融服务。那么，MFIs为什么会发生使命漂移？
一种可能的解释是，MFIs的商业化演进导致其经营宗旨改变。商业化意味着MFIs将努力向财务可持续发展的、甚至正规化的金融机构转变。因而，在追求生存和可持续发展的目标下，MFIs必然会改变其社会扶贫的宗旨而发生使命漂移（Mosley和Hulme，1998；Morduch，2000）。同时，商业化后的激烈竞争也导致很多原本以社会扶贫为目标的MFIs不得不改变经营宗旨。McIntosh和Wydick （2005）指出，由商业化引致的日益激烈的竞争下，MFIs的信息更不对称，这样导致一些贷款人可以从不同的MFIs多次申请贷款，不仅使得贷款的成本和平均贷款规模升高，也使得赤贫的人群被挤出信贷市场；并且，MFIs之间的布兰特竞争（Bertrand competition）导致以“社会扶贫”为目标的MFIs的利润降低，从而无法继续向最无利可图的赤贫群体贷款。Martin（2003）也指出，在资金来源、自负盈亏以及规模经济等压力下，一些MFIs最终不得不以财务可持续作为首要发展目标。
另一方面，规模扩张也可能导致MFIs偏向于更富裕的目标群体。Hishigsuren（2007）指出，尽管规模扩大有助于向更多的穷人提供金融服务，但当MFIs努力扩大规模时，将更倾向于向较富裕的客户提供更大额度的贷款，并采用更为严格的贷款筛查程序将风险较大的穷人排除在外。Hishigsuren（2007）以印度的MFI——Activists for Social Alternatives （ASA）位于农村、郊区和城市的3家分支机构作为研究对象发现：在这3家MFI的规模扩张过程中，如果同时以覆盖深度、覆盖质量和覆盖范围作为社会扶贫使命的衡量指标，则在覆盖深度方面，ASA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使命漂移。表现为在规模扩张后，用于农业贷款方面的资金从总资产的10%下降到4%，农民会员占比也从80%下降到55%；同时，赤贫客户占比也从12%下降到10%。而在覆盖质量方面，ASA也出现了轻微的使命漂移。主要是由于申请的贷款数量几乎翻倍而导致信贷员为单一客户服务的时间减少，从而使得小部分原有客户认为信贷员的服务质量下降了。在覆盖范围方面则没有发生使命漂移。不过，Hishigsuren（2007）也指出，虽然MFIs出现了偏向更富裕成员的倾向，但这一问题主要来源于规模扩展所带来的挑战，并非管理层或董事会精心讨论的结果。
然而，Armendáriz和Szafarz（2009）认为，在MFIs的规模扩张进程中，如果考虑MFIs可以向穷人收取更高利率以弥补成本，则仅仅出于降低交易成本的目的并不必然导致MFIs出现使命漂移。事实上，MFIs对自身经营宗旨的坚持程度，贫穷与富裕客户之间的成本差异，以及与MFIs服务客户的异质性相关的具体区域性特点等因素的交互作用，可能才是导致MFIs出现使命漂移的真实原因。缺乏合适的贷款产品也是导致穷人不能被“普惠”的原因之一。经验表明，除非有瞄准工具，否则穷人或者被遗漏，或者被农民自己排除，因为他们不认为项目是为他们服务的（Wright，2000；Navajas等，2000）。Van（2002）的一项案例研究表明，部分贫穷客户之所以选择退出小额贷款计划，是因为该计划在会员遭遇意外事件，如死亡、疾病或者事故时提供紧急贷款，以减轻其临时的经济压力，并平滑收入波动所带来的福利损失和收入减少。而在小组贷款机制中，赤贫的人不仅会因其风险过大而被其他成员排除在小组之外，也会因偿还能力被有经验的信贷人员排除在外（Hulme和Mosley，1998；Montgomery和Weiss，2005）。并且，因为成本较低，在动态激励机制下未来还可获得更大额度的贷款，富裕的人群也会申请小额贷款（Wit，1998）；甚至同时向不同的MFIs借贷多笔小额贷款（McIntosh和Wydick，2005）。由此，富裕的人群就会挤占穷人的金融资源，导致穷人不能被MFIs “包括在内”（Simanowitz，2004）。
进一步，Cull等（2007）证实，不同的贷款方式对穷人的覆盖程度也是不同的。他们利用1999—2002年间的数据对49个国家124家MFIs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如果按贷款机制将MFIs区分为提供个人贷款、提供联合贷款和提供乡村银行贷款等三类，则MFIs的利润增长与覆盖深度降低之间确实存在关联。如果以平均贷款额作为客户贫困程度的代理指标，则利润最高的MFIs对赤贫客户的覆盖程度就最低。而既然更大规模的贷款意味着更低的覆盖深度，结果就反向证明，对个人贷款就会降低覆盖深度。因此，个人贷款机制被大力推广就不可避免地带来MFIs对穷人的覆盖深度下降。Mersland和Str?准m（2009）的研究也得到相同的结论。
此外，委托代理问题也可能导致穷人被MFIs排除在外。相对于较富裕的人群，穷人往往无法提供抵押，这样，MFIs就得支付更高的监督成本，以保证穷人不将所借款项挪作他用。比如，当贷款人偶尔没有偿还贷款时，信贷员就得到其家中、工作地或活动聚集地了解情况或施加压力。显然，这种以监督和社会认同来代替抵押的成本很昂贵。因此，对穷人的覆盖力越高，MFIs的监督和代理费用也越高（Conning，1999）。还有，赤贫的人群受教育一般很少，信贷员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以帮助其准备和签署合同。与此同时，大多数MFIs都以贷款回收率作为信贷员的业绩考核标准，但赤贫的人不仅本身风险承受能力低，而且他们往往也只能投资于风险大收益低的项目（Hulme，2000）。因此，以贷款偿还能力作为筛选客户的标准，赤贫的人肯定就会被排除在外（Aubert等，2009），而缺乏合适的薪酬激励制度也会降低信贷员服务于穷人的热情（Van，2002）。McKim和Hughart（2005）对147家MFIs调查的数据也证实，在以贷款偿还率作为衡量信贷人员业绩的衡量标准而实施员工激励计划的MFIs中，70%以上的都承认，这一计划将导致MFIs出现使命漂移。
三、如何防止使命漂移
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承认，MFIs的社会扶贫功能和可持续发展之间是一种互补（Complementarity）的关系，追求可持续发展并不必然导致使命漂移。事实上，MFIs只有达到较高程度的可持续发展，才能有资金为更多的穷人服务（Rhyne，1998；Christen和Drake，2002）。因此，在探寻MFIs是否发生使命漂移的动因中，不能仅重视其追逐利润的动机，更应该看到其努力降低成本的意愿。而且，动态地看，那些短期内专注于可持续发展的机构，在长期内将有能力为更多的穷人服务（Woller等，1999）。
那么，怎样的制度与机制设计，才能保障MFIs在演进的过程中能始终秉持其社会扶贫的功能而不发生使命漂移呢？
Van（2002）认为，一方面，MFIs应通过尽可能多地增加客户、实施市场化的利率，以及设计完善的储蓄和贷款机制，以获取更多的收益；另一方面，要通过建立有效的执行机制、控制非现场信贷员数量和重点关注高密度的贫穷地区等措施来控制营运成本。
Hartarska（2005）则认为，建立与MFIs经营特性相适应的公司治理机制是防止其发生使命漂移的重要保障机制。Hartarska（2005）的研究表明，在多目标的经营环境下，一些激励相容的公司治理机制，如基于绩效的经理人薪酬制度、额外的津贴等并不有效。相反，基于绩效的经理人薪酬制度将诱使经理人员为追求高风险收益而牺牲储户的利益。Hartarska（2005）同时指出，董事会作为一种内部治理机制则显得相当有效。而且，董事会的独立性越强，即独立董事在董事会中占比例越高，则MFIs的社会扶贫功能越强，可持续性也越强。
James Cpesetake（2007）强调了社会绩效管理对于防止MFIs使命漂移的重要意义。他指出，由于担心明确的社会绩效管理目标会削弱财务利润，并且也缺少严谨的、切实可行的社会绩效评估标准，导致MFIs在实践中并没有遵循社会绩效管理目标而发生使命漂移。因此，James Cpesetake（2007）提出，应从以下两个方面加强社会绩效管理：一是改进MFIs的目标设定和战略规划（是专注于短期的抑或长期的社会扶贫目标），并对其客户的贫困状况进行日常监测。二是提高对引起MFIs的偏好（是社会扶贫还是可持续发展）发生不明变化的因素进行后续研究的能力，以及更有效率和更系统地对这些因素进行定期审查，以加速创新的步伐并增强对贫困性的认识。
Aubert、Janvry和Sadoulet（2008）则强调应该完善MFIs的信贷筛选机制和员工激励计划。他们提出，对贷款人的财富状况进行随机审计并对信贷人员根据其贷款回收率给予红包奖励，可以促使信贷人员在筛选客户时既考虑到其还款能力又考虑到其贫困水平；而如果对潜在客户的财富进行审计费用过高，则还可通过地理位置的选择（将信贷机构设置在贫困集中的地区）以及设计仅能吸引穷人的金融产品来防止MFIs发生使命漂移。
Mersland和Strm（2009）也指出，只要提高成本效率，即使以财务可持续性为发展目标，MFIs也不会发生使命漂移。他们通过一个理论模型发现，如果用平均贷款规模作为衡量覆盖深度的指标，则平均贷款规模与平均利润正相关，而与平均操作成本负相关。这意味着降低平均操作成本可以冲销平均利润增加的影响。并且，相较于平均利润，平均操作成本对平均贷款规模的影响更大。因此，从防止使命漂移的角度，MFIs应专注于降低每位客户的成本。他们同时指出，这一策略也是可行的。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MFIs在开展贷款业务以及保证贷款偿还方面所花费的成本确实会不断降低。
参考文献：
[1]Elisabeth Rhyne.1998.The Yin and Yang of Microfinance：Reaching the Poor and Sustainability[EB/OL].http：//www.uncdf.org/mfdl/readings/Rhyne-yingyang.pdf.
[2]B.Armendáriz and A. Szafarz. 2009. On Mission Drift in Microfinance Institutions[EB/OL].http：//ideas.repec.org/p/sol/wpaper/09-015.html.
[3]Robert Cull，Asli Demirgü?觭-Kunt，Jonathan Morduch.2007.Financial Performance and Outreach：A Global Analysis of Leading Microbanks [EB/OL].http：//ideas.repec.org/p/wbk/wbrwps/3827.html.
[4]Paul Mosley，David Hulme.1998.Microenterprise Finance：Is There a Conflict Between Growth and Poverty Alleviation?[J].World Development，26（5）：783-790.
[5]James Copestake.2007.Mainstreaming Microfinance： Social Performance Management or Mission Drift?[J].World Development，35（10）：1721-1738.
（责任编辑 耿 欣）
关键词：微型金融机构；社会扶贫；使命漂移；覆盖力
Abstract：As pro-poor financial institutions，the original goal of microfinance institutions（MFIs）is poverty alleviation. However，factors such as commercialization，scale expansion，loan products and loan mechanism design as well as problems of principal-agent，are all driving MFIs to mission drift. Only establish sound protection institutions and mechanisms，MFIs may not be necessary to mission drift even if the objective is financial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Key Words：microfinance institutions，pro-poor，mission drift，outreach
中图分类号：F830.3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2265（2011）07-0009-04
微型金融机构（MFIs）指对贫困人群提供贷款、储蓄、保险及货币支付等一系列金融服务，以使其增加收入、积累财产的金融机构（扶贫咨询集团，2004a）。作为一种普惠性的制度安排，MFIs使穷人的消费、收入以及福利状况都得到显著改善（Khandker，1998；Sharma，2002；Mahjabeen，2008）。然而，无论是理论研究者还是政策制定者抑或实践工作者，在广泛宣传MFIs社会扶贫功能的同时也表达了强烈的担忧：MFIs能秉持为穷人服务的宗旨而不发生使命漂移（mission drift）吗？1992年，一家玻利维亚的非政府MFI——PRODEM转变成股份制商业银行，首次揭示了MFIs确实存在使命漂移的风险（Rhyne，1998）。此后，有关MFIs使命漂移的文献陆续涌现。本文将围绕MFIs使命漂移的含义及衡量指标、MFIs发生使命漂移的原因以及如何防止MFIs发生使命漂移，对相关文献进行系统梳理。
一、使命漂移的含义及衡量指标
什么是MFIs的使命漂移？对此有两种观点。
一种观点从MFIs所服务的对象进行阐释。既然设立MFIs的初衷是服务于穷人，因此，当MFIs不再为穷人服务时即发生使命漂移（Woller等，1999）。进一步，Armendáriz和Szafarz（2009）指出，使命漂移是一种既非由累积贷款（progressive lending）导致、也非由交叉补贴（cross subsidization）引起，而是由于MFIs向更为富裕的客户提供贷款而使其平均贷款规模增加的现象。因此，当MFIs将目标定位于较为富裕的客户的同时剔除贫穷客户，这些MFIs就发生了使命漂移。但Cull 等（2007）则强调，MFIs出现使命漂移并不意味着排除穷人，也不意味着不再服务于穷人，只是无论是吸收新的客户，还是对现有客户，MFIs都从偏向于穷人转为偏向于相对富裕的人群。
第二种观点则从MFIs的目标进行定义。如Mosley和Hulme （1998）指出，使命漂移是指MFIs为了自身的可持续性发展，放弃那些需求小额贷款的穷人转而向更为富裕的客户提供更大额度的贷款。Copestake（2007）也认为，以“社会扶贫”为初衷的MFIs，在实践中却产生追求可持续性发展的结果，即为使命漂移。而Charitonenko和Rahman（2002）、Fernando（2003）、Prahalad（2005）以及Rhyne（2005）等学者则从资金捐赠者的视角指出，使命漂移表现为捐赠者从将MFIs定位于“慈善”转为追求MFIs的财务可持续发展。
如何判断MFIs是否发生使命漂移？现有文献大多认为，MFIs的社会扶贫功能最终体现在覆盖力上，因而，覆盖力降低就意味着MFIs发生了使命漂移（Mersland，2009）。而在衡量MFIs的覆盖力方面，分别有覆盖深度（客户的贫困状况）、覆盖广度（客户中穷人的数量）、覆盖质量（客户对机构、产品及信贷员的满意度）和覆盖范围（包括金融产品和服务种类）等四类指标。其中，覆盖深度和覆盖广度是研究中最常使用的指标。
平均贷款规模是衡量MFIs覆盖深度最重要的指标之一。首先，平均贷款规模增加表示MFIs出现了使命漂移（Bhatt和Tang，2001；Schreiner，2002；Cull等，2007）。但平均贷款规模并不能很好地区分贷款规模的分布（Rhyne，1998）；并且，即使MFIs的贷款规模增加，MFIs也仍可扩大对穷人的覆盖（Campion和White，1999）。其次，妇女和赤贫人群通常被认为更难获得信贷，因此，贷款人中妇女和赤贫人群占比降低也意味着出现使命漂移（Dowla和Barua，2006）。此外，小组贷款模式不需要正式抵押的情况下可以利用同行监督提供贷款（Aghion和Morduch，2005；Ghatak和Guinnane，1999），因而被认为是可以为赤贫人群服务的一种模式。若MFIs的贷款方式从小组贷款方式向个人贷款方式转变，则也标志着出现了使命漂移（Thorp等，2005）。
客户的地理分布和贷款的行业分布则往往被作为覆盖广度的衡量指标。既然农村是贫困人群的聚集地，则向农业和农户提供贷款也是MFIs的重要目标之一，所以，如果MFIs呈现出远离偏远乡村、向交通方便的地区转移的趋势，或者，相关的农业贷款和农户贷款占比下降，也意味着MFIs发生了使命漂移（United Nations，2006）。衡量使命漂移的其他指标见表1。
二、使命漂移发生的原因
经验研究证实，部分MFIs确实发生了“使命漂移”。CGAP（1999）发现，为了自身的可持续性发展，追逐经济效益的MFIs明显出现了向农村高收入阶层（upmarket）偏移的现象。在拉美等地区，MFIs甚至上演了“利润优于商业银行”的“闹剧”。此外，Coleman（2006）对泰国14个村庄444家农户调查数据以及实证结果也表明，MFIs的真正受益者是那些最富有的会员成员以及富裕的农民，普通农民因为缺乏了解或缺少投资机会而很少获得金融服务。那么，MFIs为什么会发生使命漂移？
一种可能的解释是，MFIs的商业化演进导致其经营宗旨改变。商业化意味着MFIs将努力向财务可持续发展的、甚至正规化的金融机构转变。因而，在追求生存和可持续发展的目标下，MFIs必然会改变其社会扶贫的宗旨而发生使命漂移（Mosley和Hulme，1998；Morduch，2000）。同时，商业化后的激烈竞争也导致很多原本以社会扶贫为目标的MFIs不得不改变经营宗旨。McIntosh和Wydick （2005）指出，由商业化引致的日益激烈的竞争下，MFIs的信息更不对称，这样导致一些贷款人可以从不同的MFIs多次申请贷款，不仅使得贷款的成本和平均贷款规模升高，也使得赤贫的人群被挤出信贷市场；并且，MFIs之间的布兰特竞争（Bertrand competition）导致以“社会扶贫”为目标的MFIs的利润降低，从而无法继续向最无利可图的赤贫群体贷款。Martin（2003）也指出，在资金来源、自负盈亏以及规模经济等压力下，一些MFIs最终不得不以财务可持续作为首要发展目标。
另一方面，规模扩张也可能导致MFIs偏向于更富裕的目标群体。Hishigsuren（2007）指出，尽管规模扩大有助于向更多的穷人提供金融服务，但当MFIs努力扩大规模时，将更倾向于向较富裕的客户提供更大额度的贷款，并采用更为严格的贷款筛查程序将风险较大的穷人排除在外。Hishigsuren（2007）以印度的MFI——Activists for Social Alternatives （ASA）位于农村、郊区和城市的3家分支机构作为研究对象发现：在这3家MFI的规模扩张过程中，如果同时以覆盖深度、覆盖质量和覆盖范围作为社会扶贫使命的衡量指标，则在覆盖深度方面，ASA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使命漂移。表现为在规模扩张后，用于农业贷款方面的资金从总资产的10%下降到4%，农民会员占比也从80%下降到55%；同时，赤贫客户占比也从12%下降到10%。而在覆盖质量方面，ASA也出现了轻微的使命漂移。主要是由于申请的贷款数量几乎翻倍而导致信贷员为单一客户服务的时间减少，从而使得小部分原有客户认为信贷员的服务质量下降了。在覆盖范围方面则没有发生使命漂移。不过，Hishigsuren（2007）也指出，虽然MFIs出现了偏向更富裕成员的倾向，但这一问题主要来源于规模扩展所带来的挑战，并非管理层或董事会精心讨论的结果。
然而，Armendáriz和Szafarz（2009）认为，在MFIs的规模扩张进程中，如果考虑MFIs可以向穷人收取更高利率以弥补成本，则仅仅出于降低交易成本的目的并不必然导致MFIs出现使命漂移。事实上，MFIs对自身经营宗旨的坚持程度，贫穷与富裕客户之间的成本差异，以及与MFIs服务客户的异质性相关的具体区域性特点等因素的交互作用，可能才是导致MFIs出现使命漂移的真实原因。缺乏合适的贷款产品也是导致穷人不能被“普惠”的原因之一。经验表明，除非有瞄准工具，否则穷人或者被遗漏，或者被农民自己排除，因为他们不认为项目是为他们服务的（Wright，2000；Navajas等，2000）。Van（2002）的一项案例研究表明，部分贫穷客户之所以选择退出小额贷款计划，是因为该计划在会员遭遇意外事件，如死亡、疾病或者事故时提供紧急贷款，以减轻其临时的经济压力，并平滑收入波动所带来的福利损失和收入减少。而在小组贷款机制中，赤贫的人不仅会因其风险过大而被其他成员排除在小组之外，也会因偿还能力被有经验的信贷人员排除在外（Hulme和Mosley，1998；Montgomery和Weiss，2005）。并且，因为成本较低，在动态激励机制下未来还可获得更大额度的贷款，富裕的人群也会申请小额贷款（Wit，1998）；甚至同时向不同的MFIs借贷多笔小额贷款（McIntosh和Wydick，2005）。由此，富裕的人群就会挤占穷人的金融资源，导致穷人不能被MFIs “包括在内”（Simanowitz，2004）。
进一步，Cull等（2007）证实，不同的贷款方式对穷人的覆盖程度也是不同的。他们利用1999—2002年间的数据对49个国家124家MFIs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如果按贷款机制将MFIs区分为提供个人贷款、提供联合贷款和提供乡村银行贷款等三类，则MFIs的利润增长与覆盖深度降低之间确实存在关联。如果以平均贷款额作为客户贫困程度的代理指标，则利润最高的MFIs对赤贫客户的覆盖程度就最低。而既然更大规模的贷款意味着更低的覆盖深度，结果就反向证明，对个人贷款就会降低覆盖深度。因此，个人贷款机制被大力推广就不可避免地带来MFIs对穷人的覆盖深度下降。Mersland和Str?准m（2009）的研究也得到相同的结论。
此外，委托代理问题也可能导致穷人被MFIs排除在外。相对于较富裕的人群，穷人往往无法提供抵押，这样，MFIs就得支付更高的监督成本，以保证穷人不将所借款项挪作他用。比如，当贷款人偶尔没有偿还贷款时，信贷员就得到其家中、工作地或活动聚集地了解情况或施加压力。显然，这种以监督和社会认同来代替抵押的成本很昂贵。因此，对穷人的覆盖力越高，MFIs的监督和代理费用也越高（Conning，1999）。还有，赤贫的人群受教育一般很少，信贷员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以帮助其准备和签署合同。与此同时，大多数MFIs都以贷款回收率作为信贷员的业绩考核标准，但赤贫的人不仅本身风险承受能力低，而且他们往往也只能投资于风险大收益低的项目（Hulme，2000）。因此，以贷款偿还能力作为筛选客户的标准，赤贫的人肯定就会被排除在外（Aubert等，2009），而缺乏合适的薪酬激励制度也会降低信贷员服务于穷人的热情（Van，2002）。McKim和Hughart（2005）对147家MFIs调查的数据也证实，在以贷款偿还率作为衡量信贷人员业绩的衡量标准而实施员工激励计划的MFIs中，70%以上的都承认，这一计划将导致MFIs出现使命漂移。
三、如何防止使命漂移
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承认，MFIs的社会扶贫功能和可持续发展之间是一种互补（Complementarity）的关系，追求可持续发展并不必然导致使命漂移。事实上，MFIs只有达到较高程度的可持续发展，才能有资金为更多的穷人服务（Rhyne，1998；Christen和Drake，2002）。因此，在探寻MFIs是否发生使命漂移的动因中，不能仅重视其追逐利润的动机，更应该看到其努力降低成本的意愿。而且，动态地看，那些短期内专注于可持续发展的机构，在长期内将有能力为更多的穷人服务（Woller等，1999）。
那么，怎样的制度与机制设计，才能保障MFIs在演进的过程中能始终秉持其社会扶贫的功能而不发生使命漂移呢？
Van（2002）认为，一方面，MFIs应通过尽可能多地增加客户、实施市场化的利率，以及设计完善的储蓄和贷款机制，以获取更多的收益；另一方面，要通过建立有效的执行机制、控制非现场信贷员数量和重点关注高密度的贫穷地区等措施来控制营运成本。
Hartarska（2005）则认为，建立与MFIs经营特性相适应的公司治理机制是防止其发生使命漂移的重要保障机制。Hartarska（2005）的研究表明，在多目标的经营环境下，一些激励相容的公司治理机制，如基于绩效的经理人薪酬制度、额外的津贴等并不有效。相反，基于绩效的经理人薪酬制度将诱使经理人员为追求高风险收益而牺牲储户的利益。Hartarska（2005）同时指出，董事会作为一种内部治理机制则显得相当有效。而且，董事会的独立性越强，即独立董事在董事会中占比例越高，则MFIs的社会扶贫功能越强，可持续性也越强。
James Cpesetake（2007）强调了社会绩效管理对于防止MFIs使命漂移的重要意义。他指出，由于担心明确的社会绩效管理目标会削弱财务利润，并且也缺少严谨的、切实可行的社会绩效评估标准，导致MFIs在实践中并没有遵循社会绩效管理目标而发生使命漂移。因此，James Cpesetake（2007）提出，应从以下两个方面加强社会绩效管理：一是改进MFIs的目标设定和战略规划（是专注于短期的抑或长期的社会扶贫目标），并对其客户的贫困状况进行日常监测。二是提高对引起MFIs的偏好（是社会扶贫还是可持续发展）发生不明变化的因素进行后续研究的能力，以及更有效率和更系统地对这些因素进行定期审查，以加速创新的步伐并增强对贫困性的认识。
Aubert、Janvry和Sadoulet（2008）则强调应该完善MFIs的信贷筛选机制和员工激励计划。他们提出，对贷款人的财富状况进行随机审计并对信贷人员根据其贷款回收率给予红包奖励，可以促使信贷人员在筛选客户时既考虑到其还款能力又考虑到其贫困水平；而如果对潜在客户的财富进行审计费用过高，则还可通过地理位置的选择（将信贷机构设置在贫困集中的地区）以及设计仅能吸引穷人的金融产品来防止MFIs发生使命漂移。
Mersland和Strm（2009）也指出，只要提高成本效率，即使以财务可持续性为发展目标，MFIs也不会发生使命漂移。他们通过一个理论模型发现，如果用平均贷款规模作为衡量覆盖深度的指标，则平均贷款规模与平均利润正相关，而与平均操作成本负相关。这意味着降低平均操作成本可以冲销平均利润增加的影响。并且，相较于平均利润，平均操作成本对平均贷款规模的影响更大。因此，从防止使命漂移的角度，MFIs应专注于降低每位客户的成本。他们同时指出，这一策略也是可行的。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MFIs在开展贷款业务以及保证贷款偿还方面所花费的成本确实会不断降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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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耿 欣）